概述
在從事戲劇工作的父母的薰陶下,1921年出生於德國曼海姆的沃爾夫岡·洛茨從小就表現出了極高的表演天賦。在柏林長大的洛茨於1931年進入莫姆森人文中學學習。不久,父母離婚,母親為逃避希特勒政權對猶太人的迫害,帶著洛茨移居到巴勒斯坦。洛茨進入了本西蒙的一所農業學校,在這所學校讀書期間,他對馬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學會了騎馬、養馬、相馬和關於馬的一切知識,這些知識在以後都派上了用場。隨著當地阿拉伯人與猶太移民之間的對立愈發尖銳,猶太人建立起自己的秘密軍事組織哈加納進行防衛。1937年,年僅16歲的洛茨加入了該組織。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後,洛茨參加了英國軍隊。由於他精通德語、希伯來語、阿拉伯語、英語四種語言,因此被派到埃及幫助審理納粹戰俘,並在埃及和北非度過了整個戰爭時期。1948年,以色列獨立戰爭爆發,洛茨曾指揮一支由移民組成的缺乏訓練的部隊參加了拉特倫戰鬥。1956年的蘇伊士運河戰爭爆發時,已晉升為少校旅長的洛茨率部參戰。
不久,以色列軍事情報局將沃爾夫岡·洛茨招募為特工。洛茨之所以被看中,就在於他曾經有過在德國的生活經歷,加上他那身軀健壯、皮膚白皙、頭髮金黃的外表,這些都讓阿穆恩足以認為他可以毫不費力地裝扮成一個德國人。此外,他又很能喝酒,這也完全符合人們對於一個德國軍官的一般想像,但更主要的還是看中了他內在的表演素質。他極善於與人聊天交往,並且很快便可以廝混得爛熟,成為知心朋友。他也適合扮演一個闊氣大方又討人喜歡的男子。從此,沃爾夫岡·洛茨開始了他那神秘而又刺激的間諜生涯。
1954年,埃及政府發起了一場排猶運動,納賽爾甚至請去了前德國納粹分子為其排猶運動效力。阿穆恩認為這正是以色列特工打入埃及的極好時機,決定讓已經完成了嚴格訓練的洛茨以德國人的身份進入埃及。進入埃及之後,洛茨接受了一個半真半假的人生履歷:1921年出生於德國曼海姆,1933年進了柏林的莫姆森人文中學。中學畢業後參加了隆美爾的非洲軍團第115師,在該師服役至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戰後在澳大利亞居住了11年,作為跑馬場老闆而發了大財,同時也學會了育馬。由於思念故鄉,後又回到了德國。根據這份履歷,洛茨被派往德國,以便在柏林申報戶口,並在那裡積累起虛假經歷。但是任何偽裝都是經不起推敲的,只要認真進行調查,就會露出馬腳。為使這種今後可能出現的調查難以進行,洛茨在德國期間頻繁地更換住址,也因此在德國逗留了整整一年。洛茨充分施展了他的表演天賦,把自己裝扮成一個對現政府不滿的前納粹軍官,而現在則是一名德國商人。他加入了一家柏林騎馬愛好者俱樂部,並遇上了一位名叫伊萊亞斯·戈登的商人。這位商人極為欽佩洛茨關於養馬方面的淵博知識,又把他介紹給了另一位酷愛馬的商人。他們相約要在尼羅河畔建立一個阿拉伯純種馬飼養基地和一個馬術中心。為了最後敲定這項計畫的可行性,兩位商人決定出錢讓洛茨先去埃及進行一次短期實地考察。
1961年1月初,沃爾夫岡·洛茨以一名德國旅遊者和育馬人的身份,來到埃及亞歷山大。翌日,他便以一名騎馬愛好者和馬迷的身份,來到吉齊赫的騎士俱樂部。該俱樂部是由埃及的騎兵軍官主辦的,外國人在這裡也頗受歡迎。在這裡,洛茨首先認識了該俱樂部的名譽主席——亞歷山大市警察局長尤素福·阿里·古拉卜將軍,並很快成了他家的常客。隨後,尤素福將軍又把洛茨介紹給俱樂部的其他軍官,稱他是德國首屈一指的育馬人和馴馬專家。就這樣,洛茨僅用了六個多月的時間,便結識了當地社會的精英人士。這位腰纏萬貫、騎術精湛的德國納粹軍官風度瀟灑,出手大方,談吐幽默,很快就成為深受歡迎的人。他尤其注意與埃及軍官建立友誼,陪他們一起喝酒,神侃,由此得到了不少有價值的情報。半年之後,洛茨認為自己的身份和環境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了,便返回歐洲,同阿穆恩在巴黎的協調官接上了頭。阿穆恩交給他一大筆活動經費和一台微型收發報機,並向他下達了正式任務:確定埃及的防禦工事的方位,了解它的軍事價值,並對即將抵達埃及的德國和奧地利的飛機飛彈設計師進行監視。
在法國期間,洛茨在火車上認識了一位名叫瓦爾特勞德的德裔美國女子。這位美貌動人的藍眼金髮女郎令洛茨立刻陷入了情網,開始的攻勢沒有取得效果,但沒過多久,兩人就熱戀了。瓦爾特勞德畢業於瑞士旅遊專科學校,現正在洛杉礬一家大旅館的經理室擔任秘書工作,此次是回德國探望雙親。作為一名間諜,洛茨的這個做法讓以色列總部感到頭疼又氣憤,他不僅執意要與這位德國女子結婚,還坦誠了自己的間諜身份及他所執行的任務。他甚至在未經阿穆恩批准的情況下便結了婚,並威脅總部說,如果不讓帶他妻子,他就不回開羅。阿穆恩局長梅厄·阿米特最後同意了他的要求,洛茲種種毛病和有些過於魯莽的言行故然讓人不快,但對於洛茨從事諜報工作來說,這個身份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而且這件事也足以證明他是一名罕見的特工人才。就這樣,洛茨不僅有最高上司的賞識,而且還得到了新婚妻子的全力支持。
當洛茨帶著漂亮的妻子回到埃及後,再次受到了尤素福將軍等人的熱烈歡迎。此時財大氣粗的沃爾夫岡·洛茨,真正開始進入了德國育馬人的角色,並被騎士俱樂部的朋友們親切地稱為“大鬍子”。騎士俱樂部位於尼羅河島上的吉齊赫體育俱樂部跑馬場附近。洛茨夫婦花大筆錢購進了幾匹阿拉伯純種馬,並聘請了赫利奧波利斯馬術中心的教練穆里凱為之訓練。洛茨與其說是看中了穆里凱教練的騎術,不如說是看中了赫利奧波利斯馬術中心的位置。因為除了運河地區的若干武裝部隊之外,埃及的軍隊實際上都集中在赫利奧波利斯附近沙漠中的一個龐大的基地上,摩托化部隊每一次較大規模的行動都必須從這裡出發,而馬術中心則正好就在軍事基地附近。
每天早晨,洛茨都會帶著年輕美貌的妻子來到馬場,觀看穆里凱馴馬。出於對自己的純種馬的關心,洛茨總是站在一個五米高的塔樓上,手持高倍望遠鏡觀察馴馬,並且經常一站就是幾個小時。
然而,醉翁之意不在酒。洛茨此時真正注意的並不是他的馬,他只要把手中的望遠鏡稍稍向右移動一下,便可將基地內的一切活動盡收眼底。憑著間諜特有的敏銳觀察力和軍旅生涯的經驗,洛茨一眼可以辨明車輛的類型,並且判斷出這是戰術調動還是進行演習,是部隊出來訓練還是把軍隊的車輛開出來修理等等。正是通過這一系列的觀察,洛茨甚至判斷出了埃及裝甲部隊向西奈半島的重要調動。
騎士俱樂部的軍官們很快發現,富有的洛茨先生對純種馬的興趣與日俱增。一次,騎兵軍官阿勒維·加齊少校向洛茨打聽買馬的意向。洛茨明確告訴他,買肯定是要買的,不過由於自己至今還沒有自己的馬廄,不知道買下馬以後該把它們放在什麼地方。因為俱樂部的馬廄已經塞滿了。加齊少校告訴他可以把馬放到阿巴希軍營的馬廄里來。阿巴希騎兵部隊的指揮官、障礙賽馬隊隊長奧馬爾·哈達里上校認為這沒有什麼不可以,他有的是地方,每一匹馬都可讓一名士兵好好地去照料。
這個提意當然好,洛茨故作惋惜地說,自己不能隨便出入軍營,所以不能定期地去看他的馬了。
軍官們聽後就特意給他們夫妻辦了通行證。從那以後,阿巴希軍營便向沃爾夫岡·洛茨夫婦敞開了大門。軍官們不僅每次都熱情地接待他們,甚至還帶他們參觀遍了各個角落,埃及的這一軍事基地再也無秘密可言了。
然而,誰又能想到這位身著巴伐利亞民族服裝、頭戴佩有鵝毛禮帽的洛茨先生,竟然會是一名以色列間諜呢?
現在,悟性極高的瓦爾特勞德不僅支持洛茲的情報蒐集工作,還成了他的得力助手。夫婦倆配合得相得益彰,天衣無縫。他們的朋友極其廣泛,除了騎士俱樂部的尤素福將軍及年輕軍官們之外,還有軍事後勤專家阿卜杜勒·薩拉姆·蘇來芒將軍,軍事反間諜局的福阿德·奧斯曼將軍和穆赫辛·賽義德上校,乃至埃及共和國的副總統海珊·沙菲。他們都把洛茨視為值得信任的前納粹軍官,因此往往在不經意中吐露出許多寶貴的情報來。有一次洛茲夫婦邀請他們家宴,朋友們很感謝主人的熱情款待,尤素福將軍就表示願意陪同洛茨夫婦一起進行一次旅遊,洛茨夫婦愉快地接受了邀請。隨後洛茨便讓夫人繼續與尤素福將軍聊天,自己則轉身來到了福阿德將軍身邊,因為他聽見他們剛才在談話中提到了“破壞”一詞。將軍猶豫了一下,就告訴了最近有一家發生一起爆炸事故,死了五個人。據說是以色列人幹的。炸藥是裝在一個備件箱裡從外面運進去的。然後請洛茲不要把這件事泄露出去,不能讓外界知道這件事。洛茨裝作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暢飲之後,交談興致越來越高。客人們漸漸地三人一群五人一夥,洛茨恰好坐在負責陸海空三軍的調動和彈藥運輸的阿卜杜勒·薩拉姆將軍身邊。在蘇伊士運河之戰瘸了一條腿的將軍滿腹牢騷,他說埃及的士兵不僅缺乏訓練,士氣也不高,行政部門辦事效率低下。部隊軍官不能作出任何決定,戰術觀念又陳舊至極,雖然請來蘇聯人指導工作,卻又不信他們,軍隊之間沒有配合,發出的命令相互矛盾,或者是完全失去了指揮。洛茲默默地聽著,他感興趣的是,埃及已經把一個步兵旅從此地調到了運河地區,裝備了一批蘇聯飛機和武器。將軍還透露了戰爭雖然不是立刻就打,但終究不可避免。
當晚,沃爾夫岡·洛茨把這些情報發給了以色列情報總部,為了了解這個旅調到運河地區的真正用意,洛茲夫婦裝成一對想去死海游泳的普通遊客,進行實地考察。
就這樣,沃爾夫岡·洛茨在推杯把盞之中輕而易舉地蒐集到各種情報,並將它們源源不斷地發回到阿穆恩總部。
1963年,以色列軍事情報局局長梅厄·阿米特將軍調任摩薩德局長後,把洛茨也由阿穆恩轉歸摩薩德領導,並對他寄予了無限的期望,稱其為特拉維夫的“開羅之眼”。
定居埃及的約翰·馮·雷斯邀請洛茲夫婦前來參加他們舉辦的家庭酒會,為了結識那些同雷斯頻繁來往的德國專家,洛茲夫婦毫不猶豫地赴約。在酒會上,他們意外地見到了那個聲名狼藉的埃澤勒——他現在飛機製造工廠的廠醫。此人二戰時在集中營里對犯人進行了危及生命的“科學試驗”,導致成千上萬的男女慘死,至少受到了十幾個國家的通緝。雖然早已聽說這位殺人狂正在埃及政治避難,但今天卻是第一次見到他。
洛茨上前同埃澤勒握了握手,嘴裡還含含糊糊地說了聲“認識您不勝榮幸”。因為他清楚這種逢場作戲是打入德國專家群所必須的,但他擔心妻子不能克制自己的感情,於是向她投去一個警告的眼色。乖巧的瓦爾特勞德趕緊稱自己眼睛裡好像飛進了什麼東西而去了盥洗室。
洛茲和雷斯坐在一起喝摩澤爾酒時開始閒聊起來。
馮·雷斯毫不掩飾地告訴洛茲,說他們其實早就見過面了,是在戰爭末期萬湖湖畔舉行的一次會議上,說洛茲當時穿著一身衝鋒隊常穿的黑色制服,他印象很深。對這種張冠李戴當然求之不得的洛茨假裝很害怕,矢口否認。自以為是的雷斯說他會為洛茲保密的。洛茨根本就不相信他的保證,而且他也巴不得雷斯到處傳播他的“認出”,這樣就等於為自己的假身份做了令人信服的旁證。因為在當時的埃及,納粹軍官很受埃及一些人的歡迎,因此洛茨越是有意否認黨衛軍經歷,相信的人反而愈多。埃及的文武官員一再提及此事,並且帶著笑容談論起他的光榮歷史。為了讓埃及情報當局也對雷斯的“發現”深信不疑,洛茨首先設法搞到了證實馮·雷斯的說法的有關材料,並裝進了一個又大又厚的信封裡面。一天早晨,他與瓦爾特勞德出去騎馬時,故意把信封放在了起居室內的一張桌子上。當他們中午回來後,洛茨故意問僕人這個信封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僕人當然一無所知。洛茨便開始教訓僕人,斥責他居然把如此重要的東西隨隨便便放在這兒。然後,又煞有介事地當著僕人的面將信封鎖進了寫字檯的抽屜里。四天后,當洛茨打開寫字檯抽屜時,發現撒在信封上的粉末已經不見了,粘在信封和抽屜上的頭髮也不翼而飛。顯然,埃及情報機關曾經取出材料並且拍了照片。
兩年後,福阿德·奧斯曼將軍的一次談話證實了這點。沃爾夫岡·洛茨這次冒名頂替的行動的確是非常成功的,它不僅掩護了他的間諜活動,更重要的還在於被捕之後因此而保住了性命。當然,這已是後話。
另外,在那次家宴中,洛茨夫婦還結識了援助埃及的德國飛機專家布雷納爾和舒曼,並且建立良好的關係。
洛茲夫婦在尼羅河三角洲買下一處環境優美的牧場,這座牧場有馬廄、圍欄、跑馬場和一條賽馬跑道,有關設施器材一應俱全。之所以選擇這個地方,是因為該牧場與一個經常發射火箭的火箭試驗場挨得很近。記下火箭發射的準確時間和次數,這本身就是極有價值的軍事情報。洛茨夫婦的埃及朋友們也經常光顧這個牧場,並且在暢談中不斷地提供著各種情報,就像是埃及的參謀部和技術人員找不到其他地方來討論他們的問題似的。
洛茲利用埃及人對他的假身份的深信不疑和裝模作樣的求知慾、好奇心,短短的六個月的時間裡,就參觀了連同試驗場地在內的兩個飛彈發射井,聽了有關兩個飛機工廠的詳細情況,了解到在軍備工業部門工作的幾乎所有德國專家的詳細人事安排,以及有關紅海的軍艦情況,另外還獲悉了關於西奈半島上全體部隊和物資的運輸情況,加上其他一些有關政治和經濟的情報,真可以說是收穫不小啊。
有一天,洛茨夫婦在牧場遇到了德國專家福格爾桑。正要前往慕尼黑參加一個會議的福格爾桑很隨意地透露了他準備下榻的旅館名稱和房間號碼,然後感慨說自己想換個比較好的公文包,因為原來的那個開了線,沒法裝他要帶走的計畫和資料。當天下午,心領神會的洛茨就買下了一隻十分精美而又昂貴的公文包,然後托人把它捎給福格爾桑先生,但卻留下了一把備用鑰匙。第二天清晨四點,洛茨向總部報告了福格爾桑等人抵達慕尼黑的時間、旅館名稱和房間號碼,還提到了他晚上喜歡出去同女人廝混,因此晚上他的房間裡經常是空無一人。
幾天后,公文包的備用鑰匙便通過特拉維夫總部,轉到了摩薩德駐慕尼黑特工手中。
1964年夏季的一天清晨,以色列情報總部指令洛茨不惜一切代價搞清楚沙盧發飛彈基地的真相,因為他們懷疑那裡可能有一些用來蒙蔽以色列人的飛彈模型。洛茲決定親自前往觀察。夫婦倆就裝成去海邊釣魚,然後開車到蘇伊士,快要抵達該市時,洛茨把車拐向左邊,穿過鐵路,來到沙漠大公路上,朝伊斯梅利亞方向駛去。因為楚沙盧發飛彈基地就在蘇伊士和伊斯梅利亞之間。
很快,他們來到了他們要找的公路口。那裡沒有攔路木,岔口處只有一個崗亭。一名帶著軍警袖章的士兵在岔路口站崗,他顯出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手槍隨便地掛在腰帶上。當車從他面前駛過時,絲毫沒有引起他的注意。等車開過一個山坡並脫離士兵的視線後,洛茨決定冒險闖入。當車緊挨著崗亭停下來後,洛茨發現那名士兵把腰帶和手槍掛在崗亭牆壁的釘子上,正蹲在二三十米開外的地方解手。瓦爾特勞德猛踩油門,車子朝左邊飛也似的開去。當車子駛過崗亭和一塊用阿拉伯文和英文寫著“禁止通行”的牌子時,他們聽到背後發出呼喊聲。從汽車後視鏡可以看見,那名士兵正一手提著褲子,一手不停地揮動,跳著腳地高喊著。汽車順著起伏的公路向沙漠深處駛去。想到自己扮成遊客,在光天化日之下強行進入軍事禁地,兩人都感到開心極了。不久,迎面開來了一輛滿載士兵的吉普車。吉普車從他們車旁駛過時,土兵們好奇地望著這對穿著花里胡哨的外國人,然後掉轉車頭跟上來。
洛茨估計,吉普車追上後,他們會受到警告,然後再讓他們從原路回去。這時,他突然心生一計:把車開到沙漠裡去!只要一開進去,就得搗鼓好幾個小時才能出來,這樣更能使人相信!
瓦爾特勞德加快了速度,汽車從公路的這一邊晃到那一邊。隨後,洛茨以他那出色的演員天賦,開始表演起一個粗暴的丈夫角色,揮動著手臂痛罵妻子無能。直到士兵們用阿拉伯語問他們“怎么進來,到這裡來乾什麼”時,他才故作不懂阿拉伯語。雙方一番爭執後,軍士命令吉普車司機開車回基地報告情況,10分鐘後,吉普車回來了,司機旁邊坐著一名上尉。上尉用英語簡單地對他們進行訊問幾句,檢查了他們的護照,又將轎車仔細地搜查了一遍。然後就把他們帶回兵營。
當吉普車開上一個山坡後,映人他們眼帘的是排列均勻的飛彈發射架、彈藥倉庫和行政大樓。雖然他們都盡力控制自己不去東張西望,但洛茨仍能感覺到瓦爾特勞德的身體由於興奮而顫動著。
司令對上尉擅自將兩人帶到兵營深感憤怒,但又無可奈何,隨後就開始對洛茲進行了長達20分鐘的盤問,洛茨表現得很從容,而當司令懷疑他們是間諜時,洛茨故意怒氣沖沖地發起火來,並搬出了尤素福·古拉卜將軍。基地司令將信將疑地同將軍通了電話後,只得強裝出一絲笑容向他們道歉,說自己職責所在。
洛茨當然順勢就下了台階,並建議基地司令應該考慮在公路旁邊豎些橫木,以防止今後發生類似事件。當他們走過走廊時,基地司令從側面望著洛茨說,奧斯曼將軍很敬重您,並且暗示自己知道洛茲是黨衛軍軍官。
1965年春天,洛茨夫婦和瓦爾特勞德的父母以及德國專家克尼潑費爾夫婦,應邀一道去馬特魯港。在總督府門前,他們受到了西部地區總督尤素福·阿里·阿拉卜將軍全家的熱烈歡迎。他們在這裡痛痛快快地玩了幾天。
2月22日下午,洛茨一家驅車返回開羅。第二天清晨抵達家門口時,洛茨發現馬路對面停著四輛汽車,坐在車裡的人從車裡走下來,就在洛茲還開玩笑地說是不是鄰居今天請客時,洛茨頭上便重重地挨了一下,身子晃了兩下,撲倒在地上,朦朧中聽到瓦爾特勞德尖叫一聲。六名大漢把他圍在中央,當他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時,咔嚓一聲,已被帶上手銬拖走了。
埃及安全機關檢察長薩米爾·哈桑親自審問了洛茨。起初,洛茨故伎重施,又搬出各位將軍來證明自己的“清白”,但很快就發現,他的這些埃及朋友也都因涉嫌間諜活動而處境不妙。
他苦苦地回憶著,究竟什麼地方出了紕漏。因為他很清楚,儘管埃及的安全機關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但如果沒有確鑿證據的話,也不敢把一個闊綽的外國人打個半死,並把他的全家逮捕起來。
直到埃及秘密警察當著他的面從浴室中取出微型電台後,洛茨才知道再也無法抵賴了。
原來,沃爾夫岡·洛茨也和在敘利亞的間諜伊利·科恩一樣,是被測出發報位置而暴露的。埃及安全機關甚至錄下了三年來洛茨收發的全部電訊號。不久,埃及專家又成功地破譯了所錄下的全部電文,洛茨與特拉維夫間的來往電文已不再是秘密。事已至此,洛茨只得承認一切,說自己是德國人,只是圖謀金錢才替以色列蒐集情報。埃及人對此深信不疑,因為他們早已掌握了洛茨是前納粹軍官的鐵證。此外,洛茨還咬定所有活動都是他一人進行的,瓦爾特勞德對此幾乎毫無所知。瓦爾特勞德再次表現出了她那間諜天賦。儘管對兩人的審訊是分開進行的,但口供卻出奇地一致。
被捕12天后,埃及安全機關問洛茨夫婦是否同意接受電視台的採訪,並聲稱這樣有利於改善他們的公眾形象,對最終從輕判決是有好處的。洛茨自然不相信這些鬼話,他們不過是想向世界表現一下自己。但洛茨驀地產生了一個想法:為什麼不藉此機會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呢?以色列情報機關每天都收看埃及的所有電視節目,自己完全可以通過一兩句話來暗示他們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於是,他答應了埃及人的要求。在採訪中,洛茨承認自己當了間諜,是個見財如命的德國人,並且強調自己的妻子絲毫不了解自己的間諜活動情況。當記者問他,對整個事件有什麼想法,埃及安全機關對待他們如何時,洛茨回答說:“對於我所做的事情,我當然十分後悔。直到現在我才明白,由於自己利慾薰心而給埃及造成了嚴重損失。我需要在此聲明的是,在我被捕期間始終受到了良好的對待。”
最後,當記者問他是否想對德國的親朋好友說點什麼,洛茨趁機說道:“如果以色列今後還派間諜來的話,它應當去找自己的公民,而不要再收買德國人或其他外國人了。同時,我也真誠地勸那些想為以色列幹事的外國人趕快放棄這個念頭,不要再重蹈我的覆轍。”
埃及當局顯然對電視台的這次公開採訪感到滿意。但他們哪裡知道,洛茨已利用他們所提供的這次機會,向他的以色列上司發出了重要信息:我的假德國人身份迄今還未暴露,請設法據此採取營救措施。
1965年7月27日到8月21日,埃及法庭對洛茨夫婦進行了公開審訊,並且宣布了他的10大罪狀。
審判期間,法庭突然接到了一封來自德國的匿名信,證明洛茨是一名從德國移居巴勒斯坦的以色列人。洛茨及其律師自然要極力否認,但令人奇怪的是,埃及法庭也拒不相信,並最終宣判:“洛茨先生,本庭經過調查,認為你犯有不斷為以色列從事間諜和破壞活動、敵視阿拉伯聯合共和國的罪行。根據你所犯的罪行,理應判處你死刑,但考慮到你在辯護時減刑的要求,決定判處你終身苦役,並罰款33萬西德馬克。此判決將報請共和國總統最後批准。”瓦爾特勞德也被判處三年苦役,並罰款1萬西德馬克。
洛茨終於免去一死。如果他是以色列人的話,則必死無疑。但法庭為何不肯對國籍問題繼續深入調查,並最終將這個以色列間諜處死呢?洛茨曾對此大惑不解,並且構想了種種可能。實際上埃及政府當時出於外交政策調整的需要正準備趕走德國專家,而沃爾夫岡·洛茨間諜案,則正好為此提供了藉口,洛茨成了德國的替罪羊。因此即使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洛茨是以色列人,埃及政府出於政治的需要,也寧肯願意讓洛茨是個德國人。與此同時,埃及還需要德國的經濟援助,為照顧德國人的面子,洛茨也就被免除死刑。
3個月後,沃爾夫岡·洛茨被關押在位於馬阿迪市郊和赫勒萬武器-飛機製造廠之間圖拉監獄。洛茨是該獄第338號囚犯。
“我想不會這么長,”洛茨在與妻子分手時,平靜地說道,“兩年或者三年吧。家裡人會設法救我們出去的。”
1967年6月5日早晨,第三次中東戰爭爆發。儘管埃及電台在不斷地宣布著埃軍節節勝利、以軍一敗塗地的訊息,但獄中的洛茨卻根本不信,因為他認為:“以色列軍隊不可能遭受突然襲擊。集結在西奈的龐大軍隊未被以色列發現,這也是不可想像的。他們非常了解埃及部隊的準確位置和兵力。我每次的報告都經過總部的詳細核實,即使對那些近乎沒有意義的細節也很重視,甚至連不著邊際的謠言也從不放過。因此,我沒有理由去假設他們在這期間會改變以前的謹慎態度。”
當天晚上,從監獄中可以聽見以色列飛機在附近投下炸彈的爆炸聲。洛茨分析以空軍的攻擊對象很可能是赫勒萬軍工廠,並為自己曾向總部精確地提供過一些重要軍事目標而感到滿意。果然,幾天后便傳來了截然不同的訊息:埃及軍隊一敗塗地,以軍不僅占領了西奈半島,並且越過蘇伊士運河,向開羅逼近。甚至還有傳說納賽爾總統已避難到南斯拉夫。
11月初的一天早晨,洛茨被叫到監獄副官的辦公室。曾為他辯護過的德國人克拉爾·烏班告訴他一個好訊息:經過多方努力,埃及人原則上已同意釋放洛茨夫婦,當然,最終實現還需要一點時間。
1968年2月3日,洛茨被告知獲得自由了。這是洛茨三年來無論是踱步於牢房,還是在睡夢中,最盼望聽到的一句話。他甚至想像過當自己聽到這句話時,或許會高興得跳了起來,或許會跌坐在椅子上。然而,此時此刻,他竟然無動於衷,腦子裡一片空白,仿佛已失去了表現感情的能力。在開羅機場,沃爾夫岡·洛茨與瓦爾特勞德在一名秘密警察的看押下,等候從喀拉蚩飛不定期的漢莎航空公司的班機。這時,新任德國領事巴爾特勒斯博士又來了。他是擔心埃及政府在最後一秒鐘又改變主意,而這種情況在他短暫任期內已多次發生。
突然,領事壓低嗓門告訴洛茨,在他們被釋放的背後實際上有一筆特殊的交易。原來,第三次中東戰爭之後,以色列政府表示:在埃及人沒有釋放在押的10名以色列人(其中包括洛茨和瓦爾特勞德)之前,拒絕釋放包括九名埃及將軍在內的5000名埃及戰俘。洛茨聽後大吃一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竟有如此之高的身價,但領事先生卻保證這是事實。事實也正是如此。第三次中東戰爭結束後,當以色列開始同埃及進行交換俘虜問題談判時,摩薩德局長梅厄·阿米特堅持要將洛茨夫婦列入被交換俘虜之列。自從科恩被敘利亞人絞死之後,阿米特就一直為未能營救這位“間諜王子”而感到自責和沮喪。但是,以色列政界領導人卻不願公開承認洛茨是以色列間諜,直到阿米特以辭職相威脅,艾希科爾總理才被迫做出讓步,從而使洛茨夫婦得以逃出囹圄。
回到以色列後,洛茨夫婦在特拉維夫附近的一個鄉村里定居下來,瓦爾特勞德很快取得了以色列國籍。他們在那裡過著幸福、舒適和安靜的生活。但後來,洛茨夫婦因厭倦了在以色列的生活而移居西德,沃爾夫岡·洛茨在那裡經商,但有趣的是,與其高超的表演技能和間諜能力相比,沃爾夫岡·洛茨的經商能力顯然要遜色多了,他在這個陌生的領域沒有取得成功。失望之餘,他們舉家遷往美國的加利福尼亞,從此過著默默無聞的生活。回憶在埃及的那些緊張、冒險的歲月自然成為了他們閒暇的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