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王官次年作

司空圖的詩歌多是山林遣興、閒吟自適的作品,但其中也有反映社會動亂現實的悲慨之作。這首《歸王官次年作》,正是兼有二者特點的作品,它既表現了司空圖歸隱後的與世無爭、放浪山水之情,同時也曲折地流露了對於社會現實的憂慮和苦悶,體現出“韻外之致”和“味外之旨”,印證了自己的詩歌理論。詩歌一開始就展現出作者故居在兵燹之後的受到嚴重毀棄:“亂後燒殘數架書。”“亂”是指戰亂,即黃巢農民軍與唐王朝軍隊的戰爭。此次戰爭從公元875年開始,到公元884年結束,山西南部永濟一帶和陝西關中地區都是主戰場。作者回歸故鄉時戰爭雖已平息,但舊居經過火燒,已洗劫一空,只剩下幾架殘破不全的書了。詩人所反覆表示的,就是要與擾攘爭奪的晚唐政治絕緣,深隱故居,嘯傲山林,來悠然自適地度過自己的一生。

作品信息

【名稱】《歸王官次年作》
【年代】晚唐
【作者】司空圖
【體裁】七言律詩

作品原文

歸王官次年作
亂後燒殘數架書,峰前猶自戀吾廬。
忘機漸喜逢人少,覽鏡空憐待鶴疏。
孤嶼池痕春漲滿,小欄花韻午晴初。
酣歌自適逃名久,不必門多長者車。[1]

作品鑑賞

司空圖的詩歌多是山林遣興、閒吟自適的作品,但其中也有反映社會動亂現實的悲慨之作。這首《歸王官次年作》,正是兼有二者特點的作品,它既表現了司空圖歸隱後的與世無爭、放浪山水之情,同時也曲折地流露了對於社會現實的憂慮和苦悶,體現出“韻外之致”和“味外之旨”,印證了自己的詩歌理論。
詩題點明了兩點:一是作詩的地點,“王官”即王官谷,在今山西省永濟縣東南的中條山上,是司空圖的故鄉。二是作詩的時間,司空圖棄官“歸王官”是公元887年(唐僖宗光啟三年),詩作於“歸王官次年”,故詩題一作《光啟四年春戊申》,司空圖五十二歲。
詩歌一開始就展現出作者故居在兵燹之後的受到嚴重毀棄:“亂後燒殘數架書。”“亂”是指戰亂,即黃巢農民軍與唐王朝軍隊的戰爭。此次戰爭從公元875年開始,到公元884年結束,山西南部永濟一帶和陝西關中地區都是主戰場。作者回歸故鄉時戰爭雖已平息,但舊居經過火燒,已洗劫一空,只剩下幾架殘破不全的書了。“亂”字已令人悚目驚心,一個“燒”字更使人想到大火熊熊的恐怖情景,不禁為之震慄。然而,雖經戰爭的洗劫,但這畢竟是詩人的故鄉,所以第二句緊接著來了一個轉折:“峰前猶自戀吾。”表現了對故鄉的執著的摯愛。作此詩時詩人已經歸隱一年,對故居作了重建和整修,所以已經有“廬”可“戀”。這一句使讀者想到陶淵明《讀山海經》詩:“孟夏草木長,繞屋樹扶疏。眾鳥欣有托,吾亦愛吾廬。”“戀吾廬”,是從陶詩中點化出。此時,他和陶淵明有共同的心境,即逃離官場、歸隱田園之後的自足自適、輕鬆自得,但他又比陶淵明多了一種憤慨,因為多年來戰火紛飛,本來極好的舊居竟遭毀壞,想到天下多事,個人多難,不禁悲從中來。“猶自”二字,充滿著人世滄桑的傷懷感。這兩句突兀而起,曲折婉轉而又包蘊不盡,起了提挈一篇、籠罩全詩的作用。
接著,詩人表達了歸隱後的心情:“忘機漸喜逢人少,覽鏡空憐待鶴疏。”前一句表現了歸隱後在舊居中屏絕塵囂、泊然寧靜的心境。“忘機”,就是不用機心,不計較一切貴賤榮辱。由於深居山中,不問政事,來往人又少,所以用不著機心了,詩人對此是很高興的。從這句詩的潛台詞中可以看出,詩人歸隱前在翻雲覆雨的政治鬥爭中,是用盡了心機的,那鬥爭的激烈、處境的險峻、詩人內心的憎惡,已經不言而喻。而這,正是作者急流勇退,歸隱的真正原因。於是,他對自己的過去作了深入的反思:我對鏡自照,看到如此衰老,感到過去是徒然高興地在等待鶴書的到來了。“鶴疏”即鶴書,書體名,也叫“鶴頭書”,古時用於招納賢士的詔書。這是沉痛的懺悔,說自己過去不應當躁於進取,出去做官,如今回來了,也就永遠再不出去做官了(以後雖經曲折,他確實沒有再出山做官)。這一聯非常婉曲地表明了終老山林之志,也深刻地暗示了“戀吾廬”的根本原因,就在於要逃離無謂的鬥爭,遁跡深山。
第三聯掉換筆鋒,以精心結撰的詩句,另開新境,描寫了“廬”中的美景,令人爽心悅目。“孤嶼池痕春漲滿,小欄花韻午晴初。”這兩句是“互文”,出句與對句互相交織,意思是:在初晴的中午,有著小島的池塘里漲滿了春水,小小花圃中鮮花盛開,更加富有韻味。兩句詩精煉而又形象生動,而且從“午晴初”三字中,可以推知上午還在下雨,那油油的春雨飄飄灑灑,漲滿春池,滋潤著花朵(當然也滋潤著作者的心),中午雨霽雲開,融和的陽光照在春池的碧波上,照在帶著雨珠的花朵上,一切顯得更加清新明媚、生機盎然,這的確是無限美好的時刻。同時,“孤嶼”與“小欄”互相映帶,從“孤”字、“小”字和“滿”字、“韻”字中,隱約透出作者在深山舊居里自為天地、自得其樂的心情。兩句包蘊深厚,而且語言十分精美,“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見於言外”(梅堯臣語),體現出作者高度的技巧,堪稱佳句。清人吳喬在《圍爐詩話_》中說:“司空圖佳句,大有高致,又甚細密。”正是指此。當作者陶醉在這樣的美景中,留連不已時,情不自禁地在最後一聯中進一步表明了自己的生活態度:“酣歌自適逃名久,不必門多長者車(音jū居)。”“逃名”是用《漢書·逸民傳》中法真的故事:東漢人法真,字高卿,扶風郿人,恬靜寡慾,朝廷四次徵辟皆不就,遁形遠世,世人謂之逃名。“不必門多長者車”,又化用了陶淵明《讀山海經》詩句:“窮巷隔深轍,頗回故人車。”《文選》李善注陶詩說:“《漢書》曰:張負隨陳平至其家,乃負郭窮巷。以席為門,門外多長者車轍。《韓詩外傳》:楚狂接輿妻曰:門外車轍何其深。”“長者車”,指達官貴人之車,意與陶詩略同。作者通過用典,委婉但卻堅決地表明,自己要像法真和陶淵明那樣做逃跡的隱士,在山林中盡情高歌,決不做陳平那樣的人去與達官貴人交往,徒費心機。這裡的“長者”,是對“忘機漸喜逢人少”中的“人”的具體解釋。原來,詩人所反覆表示的,就是要與擾攘爭奪的晚唐政治絕緣,深隱故居,嘯傲山林,來悠然自適地度過自己的一生。[1]

作者簡介

司空圖 (837—908)晚唐詩人、詩論家。字表聖,河中(治今山西永濟)人。鹹通進士,官至知制誥、中書舍人。後隱居中條山王官谷,自號知非子、耐辱居士。所撰《詩品》一書,對後代嚴羽、王士禛等人的詩論頗有影響。有《司空表聖文集》(即《一鳴集》)。又有《司空表聖詩集》,系後人所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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