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百層

樓百層

本文介紹了研究員樓百層,涉足醫林五十餘年,治學嚴謹,經驗豐富,對各種針刺手法,頗多創見.一.辨證立法強調針灸特色:樓老提出:針灸治療,是在經絡學說基礎上,以虛實為綱,補瀉為法的辨證施治過程.二.取穴少精重視諸家歌賦:樓老十分重視歷代諸家的針灸歌賦,因為都是前人寶貴經驗的總結

樓百層(1913~1992)

男,浙江諸暨人。1935年畢業於浙江中醫專門學校。後開業行醫。致力於針灸研究四十餘年,兼及內科,尤對針刺補瀉手法有所開拓。其針灸經驗被輸入電子計算器套用於臨床。著有《針灸手法》等。1956年後,歷任浙江省中醫藥研究所針灸研究室主任、研究員,浙江中醫學會針灸分會主任委員。中國農工民主黨黨員。對針灸理論造詣較深,尤對針灸手法有研究。著有《針灸手法》等。

樓百層:梅花香自苦寒來

2006-1-4 11:42:59

浙江省中醫研究所研究員 針灸研究室主任 樓百層

我從事針灸研究已近半個世紀,備嘗艱辛,深感如同其它學科一樣,欲攀登高峰,決沒有平坦的途徑,惟有打好切切實實的基礎,孜孜不倦地努力,堅持運用辯證唯物主義的觀點,方能登堂入室。

學習經歷

我生長在浙江省諸暨縣的一個中農家庭,父親節衣縮食,一心想把我培養成受人尊敬的醫生。作為農家子弟的我,目睹當時鄉村缺醫少藥的狀況,也有志於除疾濟人,遂於一九三〇年秋考入五年制的“浙江中醫專門學校”,時值虛齡十八歲。

當時學校設有生理、解剖、醫史、衛生、病理、診斷、藥物、方劑、傷寒、內科、婦科、幼科、外科、針灸、推拿以及醫學通論、圖文、書法等課程。前二年為預科,專攻基礎理論,後三年為正科,學習臨床諸科。由於反動政府歧視、壓制中醫,蔑之為“不科學”,加上生理課中的“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和病理課中的“陰陽五行”等理論,常使初學者感到飄渺玄虛,難以領會,因此新生入校時每班有六七十人,但是一二學期後,自動退學者輒多達半數以上。我秉受嚴命,來自農村,深知讀書不易,故不論能否理解,惟兢兢業業,概予“死背硬記”。除了抓緊晚自修外,並於每日拂曉在暗淡的路燈下苦讀。每日中、晚餐後半小時內,又堅持習練《行書備要》。由於勤奮,在以基礎理論為主的二年預科期終考試(四個學期)中,我均取得第一名。根據當時校章規定得以免繳學費,這對我這個家境清寒的窮學生來說,是個很大的鼓勵。

進入三年級後,就以臨床課程為主。上午授課,下午到“施醫局”實習。三年級學生以抄方為主,四、五年級則為學生診病,老師改方。這些老師由當地名噬輪流擔任,亦稱學校“實習老師”,由於醫務繁忙,放大多不兼講課,最多上幾次“處方實習課”。學生將老師列出的病例按性別、年齡、起病經過、症狀、脈象、舌苔抄錄在“處方實習簿”上,然後答述理、法、方、藥,交老師批閱。我由於基礎課程掌握得較紮實,所以在臨床課程中成績一直名列前茅。

在三年正科時間裡,當時的教務主任徐究仁老師對我的教益和啟發頗大。他也來自農村,深知農村缺醫少藥的情況,常勉勵我在假期中大膽給病人治療,在實踐中提高本領。但應恪守一條,即無論所治之病熟悉與否,應做到事後翻書,這樣不僅容易記牢,不會出事故,且提高也快。於是,我在三年級的寒假期間就開始給人治病,記得當時以《加批時病論》為主要查閱書籍,療效亦不錯。徐老師的教誨使我終生難忘,而經常查閱各種書籍,成了我治學的一貫學風。

醉心針灸

在施醫局的實習中,目睹針灸老師的治療效果非常顯著,不僅對扭傷、疼痛之症常能收到立竿見影之效,而且對很多慢性雜病的療效亦使人驚奇。這引起了我的仰慕,同時又讀到了“湯藥攻其內,針石攻其外,則病無所逃也”的古訓,從而激發了我學習針灸的熱情。在進入五年級的最後一個學期時,我將學習重點移到了針灸上。當時全校僅一名針灸老師,曾廣義,陝西人,祖上是太醫院的御醫。他臨診取穴不多,對針刺手法的運用十分講究,尤對針感的放射傳導能掌握主動,大有華佗那樣:“若當針,亦不過一二處。下針盲,當引某許;若至語人,病者言已到,應便拔針,病亦行差。”但是,這位老師的針刺手法不肯輕易傳授,僅叫我在棉團上捻針習練指力。對此,我領會是打好基礎,因而除在棉球上操練外,並利用走路、說話等時間,以火柴、牙箋等在指上捻運。天長日久,指頭捻動就靈活多了。正好那時承淡禽先生的《中國針灸治療學》初版問世,內有經穴部位照片,我如獲至寶,廢寢忘食地先把全部經穴尺寸歌讀熟,然後拿著書本將病人身上所取經穴與照片逐個對照,並把病人的症狀、扎針經穴及其深度、針感放射途徑、病情轉變等全部記錄下來。這樣經過一段時間,我已大體掌握了他的取穴規律,但曾老師仍不讓我在病人身上扎針。記得有一次,一個曲池穴留針病人訴針下感應消失了,而曾老師正在給另一位患者施針,我就仿他的運針手法去捻動了一下,病人即說:“有了,有了!”當時我心裡真有說不出的高興。經過這一次嘗試,以後凡留針的病人,我就主動去捻運了。此外,我也經常在自己和同學們身上試針,扎得多了,捻起來也就靈活。雖然在施醫局內曾老師還不肯完全放手,但在校內老師和同學中如有疼痛等病都主動找我扎針。同時,我也替校外同鄉們扎,輾轉介紹,每天都有我鍛鍊的機會。到學期即將結束時,曾老師忽然對我很熱情,並給我一包針,說:“這是我送給你的,留作紀念。你的技術已學得差不多了,我同意你掛‘曾廣義夫子授’的牌子行醫,以後有什麼事可找我。”這使我感到十分意外,增強了我學習針灸的信心,而且更感需要勤奮鑽研。

兼收並蓄

一九三五年春我在浙江中醫專門學校畢業後,即行醫於故鄉諸暨。由於當時醫界輕視針灸醫生,嗤之為江湖郎中,加上農村經濟破產,一般慢性病登門求醫者寥若晨星,凡接觸者多系時令感症。這種情況下,我只能以內科為主。我重點研讀了《溫熱經緯》、《溫病條辨》、《廣溫病論》、《葉天士醫案》和《傷寒指掌》諸書,其中尤以吳坤安的《傷寒指掌》論述精闢,頗切實用。如內附“察舌辨症法”,即為卓識之撰,對辨症用藥確具指導意義。至於《傷寒論》白文,雖在醫校畢業時已能背誦,但由於對六經傳變之說,歷代注家眾說紛紜,見解不一,使我無所適從而尚難運用於臨床。後遇一“氣喘汗出,身有微熱”的患兒,使我想起了《傷寒論》中的“汗出而喘,無大熱者,可與麻杏石甘湯”的條文,劇予一劑,次日病情向愈。這使我悟出“讀書千遍,其義自見”的真正含義,從而對傷寒方的套用也產生了一個飛躍,即不必拘泥於條文中的“一日、二日、七日”及“循經傳、越經傳”等虛設之詞,只要從病證的實際出發,按原文的精神實質,即可靈活地予相應方劑治之。如症現“心中懊儂”(煩熱壅於胸中窒塞不通)為主者,概宗梔子鼓湯加減。如呈“身大熱,汗大出,口大渴,脈洪大”四大症狀的,則用白虎湯治之,並牢記“無汗之禁”。凡遇“脈結代(脈律不齊,時有間歇)心動悸”的,就以“炙甘草湯主之”,等等。又如對半夏瀉心湯、生薑瀉心湯和甘草瀉心湯的套用,由於三方的組成藥物實質相同,惟側重面各異而已,因此我在臨床運用時,抓住以下三條:乾噫食臭顯著者,用生薑瀉心湯,下利較劇,完谷不化者,用甘草瀉心湯,其餘則概以半夏瀉心湯為治。如此由博返約,執簡馭繁,臨診就能屢收良效。

當時,我雖以內科為主,但仍不忘針灸。這是受到了《傷寒論》“太陽病,頭痛至七日以上自愈者,以行其經盡故也。若欲作再經者,針足陽明,使經不傳則愈”以及“太陽病,初服桂枝瀝,反煩不解者,先刺風池、風府,卻與桂枝湯則愈”等有關針灸的條文影響。《針灸大成》是我重點學習之書,對其中的各家歌賦,如“百症賦”、“標幽賦”、“金針賦”等尤注意熟讀,使臨證取穴有據。在自學鑽研過程中,我深感“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但當時所處鄉村,並無針灸同道,故每逢農村集市遇有扎針賣膏藥的場合,我都要圍著看個究竟,留心他們的針刺操作。記得有一次目睹針刺“睛明穴”,其深度竟達一寸以上,使我大為震驚。考古代文獻記載僅針一二分深度,在醫校時,曾老師亦只針此深度。深達一寸以上者卻從未見過。為此,我主動與他們結交。時間長了,在他們那裡獲得了許多樸實有用的知識,而這在文獻上卻是無法得到的。如對一些穴位,歷代醫籍雖記有“禁針”、“禁灸”,卻互有出入,常使初學者無所適從。但在民間醫者眼裡看得很簡單,如認為“背薄如紙”,故凡取用背部穴位須沿皮斜刺,不能直刺,又謂“避開筋脈,就是穴道”,筋脈系指肌腱血管等。雖然這些認識今天看來不足為奇,但當時對我的啟發頗大,對睛明穴的針刺,至今我仍一直掌握這個深度。

勇於探索

一九四七年夏,我離開了故鄉諸暨,遷杭州開業。開始的兩年,由於在家鄉行醫時以內科著稱,而杭城離諸暨並不遙遠,同鄉較多,故就診者仍以內科為多。至一九四九年杭州解放,人民政府十分重視和推廣針灸療法,使我消除了專攻針灸會被人視作江湖郎中的顧慮,同時登門求針者亦日益增多,於是我將全部精力傾注到我一直熱衷的針灸學科上。當時我的診所設在杭州最有名望的“廣濟醫院”(現浙江醫大附屬二院)對面,可謂是“飯店門口擺粥攤”,凡經該醫院治療未能獲效或不願手術治療的患者,常會抱著一線希望來我處試行針灸治療。那是業務漸趨繁忙的時期,也是我在理論聯繫實踐中努力探索,增進知識的時期。在針灸醫療實踐的反覆磨礪中,一些原建議手術摘除的甲狀腺腺瘤患者,經針治後腺瘤縮小獲愈,一些醫院難奏速效的腰腿扭傷患者,經針灸治療後常能奏“抬進來,走出去”之效。於是病人與日猛增,戶限為穿,病種也日趨擴大。

隨著針灸業務的開展,省、市衛生廳、局及醫院相繼聘我為“省立杭州療養院”、“中心門診部”、“浙江醫院”、“省立杭州醫院”等單位的特約(針灸)醫師,還經常邀我會診。這樣我接觸的病種就更多了,針灸的治療範圍也擴大到了內科各個系統的疾病。在幾十年的摸索過程中,雖然走過不少彎路,有過失敗,但從中也汲取了不少收穫,現將自己的體會,擇其要者述之,或對後學有所裨益。

熟讀歌賦

繼承前人經驗按症取穴,這是針灸療法的特點,也是古今針灸家的一貫傳統。如“肚腹三里留”。凡腸胃道疾病,如腹痛、腹脹、腸鳴、泄瀉等等,都可取用三里穴治療。這裡就涉及到熟讀背誦針灸歌賦的基本功問題。各種歌賦,多是前人臨床經驗的總結,便於記憶,其文流暢,朗朗上口,結構清晰,言簡意賅。如“四總穴”即是簡單易誦的四句歌訣,其中“面口合谷收”一語,就說明合谷穴常用治療口腔、顏面部的疾病。即針刺合谷不但常用止牙痛,且對口腔和顏面部的炎性疾患,也有顯著效果。故我在治療面癱早期伴神經炎症患者時,每加針合谷而收良效。曾有一例齒齦出血患者,長期服用維生素C、K等無效,經我針刺合谷十次後,霍然而愈。此外,曾遇一倒血吸蟲繁衍地區的農民,肝腫大至臍旁,一日突然劇痛,延我針治。當時我還是首次見到這種肝臟劇痛病人,遂按《通玄指要賦》中“脅下肋痛者,刺陽陵而即止”和《標幽賦》中“胸滿腹痛針內關”等記載,選取右側陽陵泉與內關穴,進針得氣後,痛即緩解,留針十分鐘後,完全恢復正常。

在前人針灸歌賦的基礎上,結合自己多年的臨床體會,自撰了“治療總穴歌”,作為臨證的重點用穴,現錄如下,供作參考:

面口合谷收,曲池配穴優;如遇頭痛時,風池效可奏。胸脅內關謀,可向外關透。肚腹三里求,上腹中脘搜,下腹加關元,天樞治臍周。腰背委中求,殷門亦可收,陀脊按部加,斜向脊柱透;下腰大腸俞,上腰腎俞揉。上肢取曲池,合谷肩髑施,下肢陽陵泉,環跳絕骨刺,月身節骱病,疼痛取阿是,避開大血管,胸背禁深刺。

重視操作

掌握針刺手法針刺手法,是針球治療法中的重要環節。熟讀各種針灸歌賦,雖可繼承前人的臨證選穴經驗,但在針刺療法中,常因操作手法的不同,而在同樣疾病、同樣穴位的情況下,其所得的臨床效應也不同。因此不論古今針灸學者,皆非常重視針刺的操作手法。這種手法的目的,古代稱為補瀉,即“虛則補之”、“實則瀉之”。現代稱補瀉手法為興奮與抑制:凡是體質機能減退的應予興奮的方法,體質機能亢進的應予抑制的方法。因此,一般多認為古代所稱的針刺補法,即是現代的輕刺激興奮法;古代的瀉法,就是現代的強刺激抑制法。但是二者實際上是否完全符合,卻是值得商榷的,下文將談及這一問題。

1.學習經典,要融會貫通。關於針刺補瀉手法的闡述,當推《內經》為最早。如“徐疾補瀉”、“迎隨補瀉”、“呼吸補瀉”、“開閨補瀉”等,均源於此典。嗣後歷代醫家在這基礎上加以發展,創立了“捻轉補駕”、“提插補瀉”以及“平補平瀉”等補瀉手法。由於古代文字深奧,經典所述又多為原則性的理論,若不加闡釋,不結合l臨床體驗,則往往難以學深學透,且易犯理解片面、斷簡殘編之弊。例如“徐疾補瀉”法,是以《靈樞·九針十二原》的“徐而疾則實,疾而徐則虛”與《小針解》的“徐而疾則實者,言徐內而疾出也;疾而徐則虛者,言疾內而徐出也”為根據的。起初我亦理解為以進、出針的快慢分別補瀉法,然而通過經文的互相印證和臨床體驗後,看法就深化了。考《九針十二原》中早有“刺之要,氣至而有效”的記載,說明要產生針刺效應就必須先得氣。這樣就不能把徐疾補瀉法的操作全程僅僅理解為進出針的快慢。因為將針快刺進穴、慢退出穴,或慢刺進穴、快退出穴,簡單地一次即能達到“得氣”和“補瀉”的效應,顯然是難以想像的。為此,對《小針解》這段文字中的“出”、“內”二字,尤其是“出”字的含義當細細玩味、反覆推敲。我認為,“出”者應對“內”而言,“出”、“內”二宇聯繫起來,就是由淺及深、由內而外、互相往來的意思。因此,徐疾補瀉的針刺操作全程應理解為:將針進入穴內後,由淺部徐緩地微捻納入深部,再由深部疾速捻退至淺部,上下往來,以氣調為度,這樣可導致陽氣內交,所以稱之為補法,反之,由淺部疾速捻入探部,再由深部徐緩地微捻退至淺部,上下往來,以氣詞為度,這樣可引導陰氣出外,所以稱之為瀉法。《靈樞·官能》中“明於調氣,補瀉所在,徐疾之意”及《小針解》的“刺之微在數遲者,徐疾之意也”,就是這個意思。由此推而廣之,可認為“呼吸補瀉”即是在徐疾補瀉基礎上,結合患者呼吸時機分補瀉的一種方法,而不能機械地把它理解成僅以“呼氣時進針,吸氣時出針為補;吸氣時進針,呼氣時出針為瀉”。至於“開闔補瀉”的“出針後於穴位上。速加揉按,促使針孔閉塞,不令經氣外泄為補。反之,出針時搖大針孔,不加揉按而令邪氣外泄為瀉”,是針刺全過程中的後階段,當與其它補瀉手法配合為用,而不能單獨使用,故“開闔補瀉”實際上不是一種獨立的補瀉手法,只是徐疾補瀉的一個組成部分而已。誠如《靈樞·邪客》所謂:“先知虛實,而行徐疾。”《內經》所載針刺補瀉法,基本上均以徐疾補瀉法為基礎,離開了徐疾,也就無從言補瀉。

2.博覽群書,應互相印證。在學習經典的同時,還應廣泛閱讀歷代名家的著述,互相對照,同中求異,異中求同,以此列彼,互相印證。如對於“迎隨補瀉”,現今多遵張世賢氏《圖注難經》中對《難經·七十二難》的解說,理解成以針尖對經脈的順逆朝向分補瀉,即以針尖迎著經脈來向而刺的是“迎”,為瀉法,隨著經脈去向而刺的是“隨”,為補法。然而考《內經》原著關於“迎隨”的闡述有《靈樞·終始》的“瀉者迎之,補者隨之,知迎知隨,氣可令和,和氣之方,必通陰陽”;《九針十二原》的“往者為逆,來者為順,明知逆順,正行無問,迎而奪之,惡得無虛,追而濟之,惡得無實;迎之隨之,以意和之,針道畢矣”;又“補日隨之,隨之意,若妄之,若行若按,如蚊虻止,如留如還,去如弦絕(明·馬蒔氏解作:即始徐而終疾也)”。若能仔細推敲這幾段經文,並結合《小針解》“……迎而奪之者,瀉也,追而濟之者,補也”的論述,則不難看出:“迎”指瀉法,“隨”指補法,“迎隨”實乃補瀉手法的統稱。故馬蒔氏亦謂徐疾補瀉為“迎隨”。

此外,如陳瑞孫氏的《難經辨疑》認為:“迎者,迎其氣之方來而未盛也,以瀉之,隨者,隨其氣之方往而未虛也,以補之”;滑壽氏在《難經本義》中謂:“迎隨之法,補瀉之道也。”高武氏亦同意陳、滑二氏“迎”是瀉法,“隨”是補法的見解,故他贊同張潔古氏的“呼吸出納,亦名迎隨也”之說。汪機氏在《針灸問對》中除同意陳氏之見外,還批判了以順逆經分補瀉的說法:“迎者迎其氣之方來而未盛也,瀉之以遏其沖,何嘗以逆其經為迎;隨者隨其氣之方往而將虛也,補之以助其行,何嘗以順其經為隨。所言若是,其誕妄可知矣,豈可示法於人哉。”

由此看來,張世賢氏的《圖注難經》中對《難經·七十二難》的解釋是值得商榷的。張氏認為“迎隨補瀉”是以針尖對經脈順逆朝向分補瀉的一種操作手法,這是不甚妥當的。正如《醫學大辭典》對該書所評價的那樣:“……其注亦循文敷衍,未造深微。”

研究手法

提高針刺療效如上所述,在針刺的臨床實踐中,常困操作手法的不同,而致取效每有佳遜之差異。現今針灸界對針刺補瀉手法中的“提插補瀉”、“捻轉補瀉”、“平補平瀉”以及“燒山火”、“透天涼”等複式手法均較常用。對於這些針刺操作手法,我是這樣理解與運用的:

提插補瀉

按照機體的內外,深淺分陰陽,即以外部的皮膚為陽,內部的肌肉為陰。《針灸大成》云:“夫榮衛者,陰陽也。經言陽受氣於四末,陰受氣於五臟,故瀉者先深而後淺,從內引持而出之,補者先淺而後深,從外推內而入之,乃是因其陰陽內外而進退針耳。”從這段闡述可以看出,調整榮衛內外陰陽之氣,即為提插補瀉的主要目的。此外,在《問針灸補瀉如何》中有:“得氣推而內之,是謂補,動而伸之,是謂瀉I夫實者氣入也,虛者氣出也;從陽生於外故入,陰生於內故出。”這更進一步說明了:“提插補瀉”中,補法的先淺後深,緊按慢提,其目的是為了把體表的陽氣“從外推內而入之”;瀉法的先深後淺,緊提慢按,則是為了把體內的陰氣“從內引持而出之”。根據這個原理,我在臨床取用軀幹部臟器體表的穴位時,多用此種操作手法。這不僅符合上述觀點,而且運針時不會同捻轉補瀉手法那樣,易使患者產生針下牽引性難忍或疼痛的感應。即使將針誤觸及臟器時,也不致造成破壞性的實質損傷(如同進行肝穿刺操作不帶有捻轉動作)。至於補、瀉法的具體套用,則應按照中醫辨症。凡是屬於虛症的,概用提插補法,如用治陽痿病,療效堪稱滿意;屬於實症的,則用提插瀉法,如對便秘症的治療,雖按中醫辨症有虛實之分,但無論屬虛、屬實,總以通潤大便為治則,這就含有瀉的意義,故我概用提插瀉法,效果亦頗理想。

若結合現代的針下感應強度(刺激量)來分析,則在針刺得氣基礎上,凡將針重插輕提的(補法),其針下感應就強(但未超過患者的耐受程度),反之,用輕插重提的(瀉法),針下感應則相對的較輕。這樣就不符合現代的輕刺激是古代的補法、強刺激是瀉法之說,且對瀉便的作用也難以理解。從現代醫學觀點來分析,便秘的原因(不論屬虛屬實),主要是由於大腸運動的減弱,因此只有運用輕刺激的提插瀉法以促使腸蠕動增強,方能使大便通行。反之,若施以所謂強刺激即瀉法,則會起到腸運動更加抑制的作用。

捻轉補瀉

在歷代文獻中,方法各殊,繁簡不一,眾說紛紜,莫衷一是。目前針灸界對捻轉補瀉的操作“以捻轉較重,角度較大者為瀉法”,“捻轉較輕,角度較小者為補法”。這是根據高武氏在《針灸聚英》中對以捻轉方向分補瀉提出“捻針左右,已非《素問》意矣,而人身左右不同,謬之甚也”的尖銳批判後,而以高氏建立的“其瀉者有‘鳳凰展翅’,用右手大指食指揲針頭,如飛騰之象,一捻一放……其補者有‘餓馬搖鈴’,用右手大指食指撩針頭,如餓馬無力之狀,緩緩前進則長,後退則短”的手法演化而來的。

關於捻轉補瀉法的套用,古代文獻中雖無明確規定,但從《針灸大成》“言榮衛者,是內外之氣出入;言經脈者,是上下之氣往來,各隨所在順逆而為刺也”的文字來理解,前者是言提插補瀉法調和榮衛之氣的內外出入,而後者是指捻轉補瀉法調和經脈之氣的上下往來。也就是說,捻轉補弼法的主要目的在於通凋經脈氣阻。據此,我在臨床上對於運動系統的疾病,在取用四肢部位的穴位時,多用捻轉補瀉手法為治。凡經辨證屬邪盛有餘而呈疼痛或痙攣的,概用瀉法;反之,屬正虛不足而現麻術或痿軟的,概用補法。

臨床療效表明,以上病症施行捻轉補瀉法較提插補瀉者為佳。

再就針刺感應強度來看,本法雖然符合“輕刺激為興奮法,即古代的補法;強刺激稱抑制法,即古代的瀉法”之說。但從其適應範圍來說,本法似以運動系疾病較為適宜,不同於興奮、抑制法那樣不分系統地適用,此系立法觀點不同所致。由此涉及到一個問題,即古代補瀉法的內容,並不能僅以“刺激量”來理解、闡述或包括。這也是有待予今後進一步探討研究的課題之一。

平補平瀉

現今套用的平補平瀉法,是以強調手法運用中的一個“平”字命名的。它與《神應經》及《針灸大成·問刺有大小》中所說的“阻同一穴位,既施有補法,又施有瀉法”而名的平補平瀉法的操作方法完全不同。它立法於《靈樞·五亂》中“徐入徐出,謂之導氣,補瀉無形,謂之同精,是非有餘不足也,亂氣之相逆也”的記載,僅以不快不慢,均勻地提插捻針,為其具體操作手法。雖然這種“徐入徐出”(不快不慢均勻提插捻針)的導氣法,並不像其它補瀉法那樣有一定的操作形式(如針刺的淺深、捻動的快慢、幅度的大小、指力的輕重等),但對誘導邪氣外出,導引正氣恢復,同樣有瀉邪補正的作用,都是以保護精氣為最終目的,這種治法叫做“同精”。由於這種操作手法強調徐入徐出的提插捻針,為針對“亂氣之相逆”,亦即一時性的氣血紊亂而呈現的虛實不太顯著或虛實兼有的病症而設,所以目前針灸界就將這種導氣法稱為“平補平瀉”。

從針刺感應強度來衡量這種以導氣法為立法依據的“平補平瀉”手法,其針下感應則最多只能達到中等度的刺激量,當屬於興奮法的範疇。若以興奮法就是古代的補法,抑制法就是古代的瀉法的觀點來聯繫對照,那么,這種平補平瀉的操作,只能起到平補的作用,而沒有平瀉的作用。

燒山火與透天涼的補瀉法

以針刺時針下有無熱感或冷感作為手法成功與否的衡量標誌,它由上述提插補羈法的基礎上發展繁複起來。其針刺感應強度,在使用補法時,燒山火顯比提插法強,施行瀉法時則二者基本相同。這樣又與輕刺激——興奮法——補法,強刺激——抑制法——瀉法之說,適得其反。關於臨床套用,亦與其它補瀉法一樣,阻經絡學說為依據,結合症候的寒熱辨型,並在手法上掌握針下熱補寒瀉的原則。

至於適應病症,《金針賦》中有“燒山火,治頑麻冷痹……除寒之有準”,“透天涼,治肌熱骨蒸……退熱之可憑”的記載。因冷痹是寒氣之勝所致,故當用燒山火手法以“溫陽祛寒”,此又以《素問·痹論》“寒氣勝者為痛痹”、《靈樞·壽夭剛柔》“刺寒痹者內熱”等為依據。透天涼所治的肌熱骨蒸,則由虛火燔灼,骨髓內熱所致,多見於一些虛損病人。故循“寒熱正冶”的原則,用透天涼瀉法以退虛熱。現代的興奮、抑制的針感不僅與燒IlI火、透天涼無法雷同,且不能達到針下的熱感與冷感。

結語

回顧個人四十餘年的治學經歷,既有教訓,也有經驗。不經冰霜苦,難得透骨香。祖國醫學淵源悠久,歷代醫籍浩如煙海,若要提高業務水平,非得下苦功不可。在求知的征途上,切不可淺嘗輒止,亦不可略有所獲,便沾沾自喜而停頓不前。我雖年邁,尚不敢自怠,願與後學諸秀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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