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音
新抱指兒媳的意思。 。
何為“心抱”
“初歸心抱,落地孩兒”,是早年粵人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個古老格言,現在仍可不時聽到一些有年紀的粵人說此
語,意思是每個家庭都有“兩等人”———剛進門的媳婦和剛學走路的小孩從一開始便要嚴加管教。
現時不少出版物都把“新婦”寫作“心抱”,這個寫法在理論上值得商榷。“心”是“新”的變音,而“抱”則是“婦”的白讀(口語音)。不過,“心抱”已成為具有濃郁粵味的方言辭彙,按約定俗成,亦無不可。
要坐實“心抱”就是“新婦”,先舉一個大家熟悉的例子“浮”作鋪墊。“浮”在“人海浮沉”中文讀(讀書音)念feo4(粵語“浮”的本音),而白讀(口語音)念pou4(粵音“蒲”)。“婦”和“浮”如出一轍,它們的白讀都源於中原古音。
據清人考證,古人往往把輕唇音(如f)念作重唇音(如p或b),因而把“婦”念作“抱”,就如把“浮”念作“蒲”。後來這些字的古讀音在中原消失後,念舊的粵人像有收藏癖的玩家,把它們珍存下來。可見,粵語中白讀的文化價值卻彌足珍貴。
文白異讀
粵語的文白異讀是個很有趣的現象。
再舉一個更“整蠱”(捉弄)人的例子。“抱”在文讀時念pou5(粵語“抱”的本音),白讀時念bou5(粵音“步”)。某師奶“曬命”(炫耀)說“我成日抱住個仔”時,這句話有兩層意思。如果她按文讀念,意思是她整日把兒子抱在懷裡;但如果她按白讀念,意思便變成像母雞孵蛋那樣與兒子形影不離。
有趣的是,把“抱”念作“步”,也是中原古音的遺留。由於“古無輕唇音”,與“孵”同義的“蘄”(音步)在粵語中流傳下來。後來,在簡化漢字時“蘄”不再使用,它的義項和讀音(作為白讀)便歸入“抱”中。
介紹過文白異讀後,趁便說說“紳談”和“鄉言”———民間的“文讀”和“白讀”。“紳談”指流行於上層社會,較多地使用文讀並符合正音的口語;俚俗的“鄉言”正好相反。可想而知,當年敝邑士紳能說好紳談,就像清代京官能拉呱一口地道的京片子一樣,是一種身份的標誌。
雞同鴨講
明清時期,廣州城中的居民主要來自三鄉(南海、番禺、順德)和四邑(台山、開平、恩平、新會)。三鄉加上中山屬廣府地區的“上四府”,四邑屬“下四府”。兩處居民的口音差異很大,對話時幾近“雞同鴨講”,因此為粵語正音的重任落在財雄勢大的下西關爺們肩上。
所謂“西關”的說法也有講究。舊時西關以今龍津路為界分為上下兩片,以北為“上西關”,居民主要是農民和工人;以南為“下西關”,居民主要是商人和富紳。在這裡,上下之分與居民的身份無關,而是沿用中國人上北下南的習慣說法。
筆者曾在媒體上看到有作者稱西關人把“死”念作“屎”,這個說法正好反映有些人對西關的歷史和粵語正音認識不足。“屎”其實是上西關居民的南海鄉音,當年老廣州一聽便心中有數:這傢伙肯定是“番薯屎未疴淨”的土老冒。
那么,“屎”是不是“死”的白讀呢?也不是,因為“死”是沒有白讀的。粵人由於很忌諱這個字眼,萬不得已提起它時,文雅的說法是“仙逝”、“西歸”,一般的說法是“過身”、“去?”、“走?”,諧謔的說法有“瓜老襯”、“拉柴”、“直?”、“謝?”等等。有關“死”的表達,在粵語口語中如此多姿多彩,其說法之多可說是無出其右。
如今廣府的年青“土著”或來自全國各地的新老“客家”,多不知許多粵語的來歷,筆者認為這是一種文化缺失。故不揣淺陋,將自己的所知形諸文字,與有興趣的讀者朋友共同研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