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平房生活

《京城上空的一片瓦》是葉舟品讀劉宏偉《我的平房生活》(載於《中國作家》2007年第9期小說版)後的一些感想,發表於2007年10月8日的北京日報。

《京城上空的一片瓦》(葉舟評《我的平房生活》,2007年10月8日北京日報)
讀《我的平房生活》(載《中國作家》2007年第9期小說版),令人想起賈樟柯早期的幾部電影,如《小武》,如《站台》。它們充斥著顛簸的欲望,以及流光碎影中的瑣屑與嘈雜,將身體作為一隻響器,在塵世上晃來晃去,尋求落腳。但那種逼視的影像,使日常的光陰顯露出了另一層底色,還原了生活中撲鼻襲來的市聲和饋贈。我甚至覺得,它們不是記錄,卻是一種質問;亦不是書寫創傷性的體驗,更多的是在描畫時代的浮腫症狀,收效顯赫。
但劉宏偉似乎更進了一步。在《我的平房生活》中,他將另一個“我”驅策,將其放逐在了京城,就那樣“飄來飄去”,如羅大佑歌中所唱。仿佛一隻無腳鳥,任其隨波逐流,沉浮無定,臉上卻保有一種對生活的信念和紅光。
這不是一篇小說,也不是散文,實則是一卷生活的札記。
我和我,另一個我——我對另一個我的憶念;我對另一個我的發言;現在的我,對往昔的我那一段生活境遇的挽回和記憶。另一個我,也許就是小武,也許就是小城裡的那個草台班子,替生活弦索不斷,吹拉彈唱。現時的我,或許就是名聲日隆的賈樟柯,或許就是作為北京城裡一家著名報紙零售公司老總的劉宏偉。於此,我和另一個我,在一部膠片中碰面,在一篇文字里握手,互相構成了背景與出處,說明現在,指證當下。在此意義上,賈樟柯和劉宏偉所做的功課,其實是一種“叫魂”。
—鳥高飛,而光陰湍急。實際上,一隻無腳鳥籲請的,是一片瓦。“瓦”是一個人心魂的代名詞。它的存在,好使一個人落下來,找見生活的細節與真理。於賈氏而言,幾部膠片是他最初的“瓦”。對劉宏偉來說,這一片未曾失卻的“瓦”,即是《我的平房生活》。
現在,他終於落了下來,開始梳理起自己的羽毛,以備再次振翅沖天。
作為一介標準的“北漂”,劉宏偉如實記錄了平房內外事無巨細的漂泊日子,從城鄉接合部的“來廣營”村莊,到號稱亞洲第一大社區的望京附近的“城中村”,再到被譽為“老北京之根”的胡同大院裡,一路的賃房生涯,使他的筆下流動著鮮活的氣息,以及自身忐忑的心曲。左鄰右舍的吵架拌嘴,房東大媽的菩薩心腸,油煙滾滾的小販鍋灶,難以下腳的公共廁所,或是夕光中與同為異鄉人的拉呱閒聊,自己當時的窘迫和跌宕——他刻意營造的這一種“逼真”,使人身臨其境,如在眼前。他是質樸的,有一種類似大院生活的平和淡定。
如果僅僅停滯在如上的敘述,劉宏偉其實和無數的“北漂族”並無二致,不過是書寫了一部掙扎史,讓眼淚滲透在字裡行間而已,博人一泣。但他的發力點並不在此。或者說,事實上他是在揭示“平房”這一日漸消失的景致背後的真相,有一種濃郁的輓歌氣息,不僅對另一個我曾經的賃居生活,也指向了對一種日漸消失的公共生活的懷戀——當經濟如一輛瘋狂的推土機,當大規模的城市改造迫在眼前時,當一片片沉默的平房變成廢墟之際,又對他所描寫的那份“逼真”,進行了有力的顛覆和解構,使之成為“夢境”一種。
另外,在《我的平房生活》中,劉宏偉還描畫出了另一種“平房”——他所供職的某家報社,以及在單位內部的人際、恩怨、作息、收入和頻繁的坎坷遭際。平面媒體被簡稱為“平媒”,或許印證了此話。它是另一個我安身立命的所在,也是飛鳥落腳的另一片“瓦”。雖然淡薄,卻一所懸命
終於,當現世的平房生活被摧枯拉朽,成了經濟的祭獻時,一個人命定般地找到了自己紙上的“平房”,在其間生息、歌哭和懷念——這,或許正是劉宏偉《我的平房生活》的立意所在。
但願他藉助這一片吉祥之“瓦”,一飛而起,蕭然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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