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語來源
這個詞的緣起就是芒果台眾多動輒五十集起跳的現代長劇。這些劇集橋段高度雷同、千篇一律。以《千金歸來》為例,都是集失憶、毀容、復仇、綁架、商業競爭、身世之謎等等俗套橋段的於一身,再用近似韓劇的服化道及概念去包裝,這種極度接近韓劇的人物、商戰、關係和行為方式,既懸浮又狗血,完全不接地氣。
名稱釋義
所謂“懸浮劇”指當下集中出現的一批劇情脫離現實的電視劇,豪門恩怨、婆媳衝突、車禍失憶、偷龍轉鳳等橋段密集出現。要是認為這類不接地氣的作品沒有市場,那就錯了,數據顯示,“懸浮劇”自出山以來,在收視榜上常年占據“前三”。成本低、周期短、收效高的“懸浮劇”儼然成為影視產業的新類型,還捧紅了不少螢屏新人。
身世之謎
十年前,當中國大陸電視劇市場還正在瘋狂流行涉案劇,對岸的台灣電視台,每晚黃金檔早已變成了婆媳劇的天下。
在“台灣八點檔”負有盛名的編劇簡遠信首先提出疑問:“難道大陸就沒有婆媳問題嗎?我不信。”於是,他趁著到上海來拜訪老友,也想順便對大陸電視劇市場進行考察。
2006年的某一天,他在上海城隍廟碰到了一個賣玉的老太太,談話間,老太太不經意地露出了手臂上的傷痕,“我問了好幾遍,她才說是她媳婦打的。”這件事給簡遠信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回了台灣後,他深思熟慮,決定進軍大陸市場
簡遠信為大陸帶來的第一部作品是《真愛之百萬新娘》,這部戲改編自他在台灣的代表作《長男的媳婦》,為作紀念,他把城隍廟的偶遇也寫進了劇里。而後,簡遠信又陸續向大陸輸出了《回家的誘惑》、《百萬新娘之真愛無悔》等多部描述婆媳衝突、豪門恩怨的電視劇,一度創下無數收視紀錄。
在簡遠信的帶動下,大量台劇、韓劇都將目光瞄準了中國大陸市場,便催生了懸浮劇這一新劇種的產生。
這些外來的劇本或許被完全翻拍,或許被就地改良——即看似翻拍,其實又並非嚴格意義上的翻拍,其大多數的劇本便是“百寶囊”式的劇本,既融入了許多本土故事的情節,又集聚組合了很多經典韓劇的橋段。例如,由何潤東、李沁主演的《璀璨人生》(觀劇)在播出時被指抄襲韓劇,諸如“車禍失明”“姐妹掉包”“多角錯愛”等橋段的設定都被指與韓劇的路數一致,當時導演則回應稱“其實天下戲劇都會互相有影子。”
劇情與情節
總體上看,這些劇的主角多半深陷豪門恩怨糾葛,乃至慘到身份被調換,人生產生錯位,與早年間的韓劇、台灣偶像劇、現在的泰劇如出一轍。《最美是你》里,于小偉扮演的李思進就是一個霸道總裁,但在他與張薇的愛情路上,避不開要和同樣出身名門的“發小”陳佳子產生矛盾,這是一個早已拍濫的三角戀奪愛復仇故事。
在具體情節上,車禍、失憶、復仇、背叛、算計、出軌、家暴、婚變、小三、婆媳惡鬥等元素也是這類劇必備的要素之一。為了適應劇情的過度戲劇性,演員們的表演同樣走浮誇的路線,“抽耳光”、“下跪”、“強吻”等是家常便飯,有時候根本不考慮生活的邏輯性和人物的完整性,比如賀軍翔主演的《加油媽媽》,頭三集便接連上演了三場“車禍”。
特點
“從創作角度來講,這種劇最大的特點就是不斷地製造懸念,甚至不惜犧牲生活邏輯”,劇評人吳遠表示。最近正在騰訊視頻熱播的《愛的階梯》,僅頭兩集裡,就接連出現復仇、殺人、逃婚等等高能劇情,令網友也是大呼“缺氧”!《愛的階梯》的編劇右錚在採訪中告訴記者,“其實我們這次玩得就是節奏,在我的理解里,這部劇更像是一個秀,更多的是展示一些設計的理念,而不是單純地講故事。”
據吳遠透露,業內現在都把懸浮劇稱為“掛五檔”,“就像開車一樣永遠在五檔走,俗稱’重口味’。”他進一步解釋說,所謂的戲劇元素都是跟檔次互相成型的,“因為死亡是最高戲劇元素,也就是謀殺、車禍和癌症,還有私生子也是婚姻關係的最高戲劇等級,而懸浮劇就是一直保持在這種高段位上,這也是它們為什麼大量同質化的原因。”
除了劇情超缺氧,懸浮劇還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出了名的超,級,長!到底長到什麼程度呢?就拿《娘家的故事》來說,這部2009年拍攝的婆媳題材劇,全劇集數竟然長達240集!雖然被分為了上、中、下三部,但每部也有80集的體量,據說現在還拍了第四部,篇幅更是直接飆升至102集。還有去年秋季檔的收視冠軍《因為愛情有奇蹟》,也是以105集的超長篇幅霸占螢屏近兩個月,通通都是大寫的任性!
走紅原因
《回家的誘惑》的編劇簡遠信認為,抓住觀眾的“痛點”,然後在劇集一開篇就下猛藥,是懸浮劇走紅最便捷的方式:“大家已經沒有耐心慢慢看戲了,而是需要刺激,短時間內快速刺激觀眾。”他舉例說,該劇第一集的戲份就改成了男女主角結婚,然後迅速告訴觀眾男主角婚前就找了小三,以此吸引觀眾。
主演都是非著名演員
同時,這類劇的主演陣容都一般,邀請的都是清一色的“非著名演員”,由二、三線小咖、正處於上升期的藝人擔綱主角,演員片酬都不高。比如《愛的階梯》由張睿、張檬、迪麗熱巴主演,據了解,該劇是迪麗熱巴剛出道時拍的,現在她憑藉《古劍奇譚》、《克拉戀人》等作品人氣大漲,製片方就趕緊把這部劇拿出來播,如今收視不錯,也算是押寶成功。《最美是你》則是由于小偉和於明加搭檔,《愛人的謊言》則是由“溫太醫”張曉龍和賈青搭檔,他們的知名度都偏低。
另外,在業內還有一個說法,一線藝人幾乎不會願意拍懸浮劇,“這樣的劇會影響他們今後的事業,不管劇播得怎么樣,對藝人本身宣傳作用很弱,也就是不吸粉。而且,這種劇本還會令他們的表演變得很浮誇。”
收視率
在收視率上,“懸浮劇”經常能破1,這對於一般電視劇就算是不錯的成績。比如正在熱播的《最美是你》、《愛的階梯》、《好運來臨》都占據了收視排行榜的前幾名,比人氣小鮮肉黃軒領銜的《獵人》還要亮眼。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神劇《回家的誘惑》,在豆瓣的評分僅5.1分,但是其收視率最高卻超過了5%,收視份額高達26.7%,創造了當時湖南衛視除《還珠格格》以外的最高收視紀錄。
不接地氣,口碑一般,這些懸浮劇的收視率為何這么高?謝曉虎認為,主要是這些懸浮劇形成了固定的收視群體,“目前電視台的主流觀眾依然是家庭婦女,也有一部分是年輕觀眾”。同時,這些懸浮劇直擊這些觀眾的痛點,“藝術就是來源於生活而高於生活。而電視劇也可以說是來源於生活,而懸浮於生活。這些觀眾追求的就是極致的獵奇和煽情,就是遠離現實生活,她們夠不著的生活,而懸浮劇就正好符合她們的需求”。
口碑
與漂亮的市場數據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黯淡的口碑。有觀眾表示:“《愛的階梯》虐戀、家變、商戰劇情都是老梗了,為什麼迪麗熱巴這么天生麗質還要給她上這樣的妝?張睿和張檬是萬年的‘兄妹梗’。”《最美是你》的豆瓣評分則低至3.5分,有觀眾指出故事情節似曾相識:“確定不是翻拍劇嗎?源自《漂亮寶貝》?婆婆力挺富家腹黑女二號的橋段無力吐槽,男二號的單親爸爸等角色都高度吻合。”還有觀眾表示該劇的審美太過時,“劇情和角色設定還停留在20年前台灣8點檔鄉土劇水準,女配角永遠是男主角結了婚還要挖牆腳的‘腦子進水白富美’設定,無力吐槽。”
業內說法
拍得快賣得好,利潤率超80%
為什麼製作公司如此偏愛懸浮劇?業內人士表示,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能快速拍攝、快速回本,這對很講究資金核算的中小型製作公司而言,是很關鍵的生存之道,“基本一天就能拍完一集,而一般的劇都要4天才能拍完一集。懸浮劇一般只需要10個月的製作周期,而一般的電視劇需要2到3年。”例如,此前《因為愛情有多美》便創造了當時長劇史上最快上星紀錄,該劇長達80集,但從開機到播出,前後只用了7個月的時間。
據悉,為了壓縮拍攝成本,製片方會找拍攝懸浮劇手法相對嫻熟的港台創作班底來操作,這樣省事、省錢,還不需要太多的前期準備工作,“選演員時,除了考慮片酬以外,還得要求演員不能耍大牌、要按時開工,本來拍攝時間就緊張,演員再耍大牌遲到,就會耽誤整個劇組的進程,就不能控制成本了。”
這樣趕工出來的電視劇究竟利潤如何?據透露,一般來講,懸浮劇的每集製作成本都在一百萬元左右,僅僅賣給衛視就可以收回成本了,另外的網路著作權和廣告植入等收入就全都是純利潤了,利潤率高達80%以上。對播出方來說,像東方衛視這樣的平台,每年都會有一部分預算用來購置價格便宜的懸浮劇,以填充沒有大劇播出的空檔期,比如《最美是你》收益就很可觀。眾多三、四線衛視更是常年靠播出此類劇目為生。
未來發展
據不完全統計,近十年來,國內懸浮劇的拍攝數目有上百部,尤其是近五年來,部分衛視的每年播出集數都保持在200集以上,在數量上大有井噴之勢。然而,這種如綠藻的泛濫之勢,也為懸浮劇帶來了創新乏力的危機。
“現在基本上台灣和韓國可供翻拍的劇都已經耗盡了,有些製片方的目光已經盯上了泰劇,甚至拉美劇。”吳遠表示,像去年年初由唐嫣、劉愷威主演,在江蘇衛視熱播電視劇《千金女賊》便有傳聞說是由泰劇《光影之爭》改編而來。
在採訪中,有業內人士告訴記者,諸如東南亞乃至墨西哥、巴西等拉美國家,其電視劇的特點同樣也是“長劇”且兼具“狗血”。這類劇通常在拉美國家一播便是好幾個月,常常充斥著三角戀,神秘身世以及豪門等元素。“國內個別影視公司事實上早已將泰劇,乃至拉美電視劇作為了懸浮劇生產的專項研究項目,目前已經有人真的過去考察了。”
台灣製片人簡遠信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自從2013年《百萬新娘之真愛無悔》的平均收視率達到2.2的高位,獲得了當年湖南衛視全劇場的收視冠軍後,懸浮劇跟風出現了大爆發的態勢。而且,隨著量的增加,觀眾也逐漸出現了審美疲勞,剛剛被加冕的懸浮劇收視率迅速疲軟下來,在之後的近三年時間裡,幾乎只有去年的一部《因為愛情有奇蹟》成績可觀,但懸浮劇當年輝煌早已不再。
這段時間,簡遠信一直在思考一條新道路。在研究中他發現,在中國大陸的偶像劇和婆媳劇之間,似乎存在一片市場空白,於是,他企圖在這之中找到創新的空間。簡遠信說,他的新劇《我們的千闕歌》,就把焦點放在了一群年輕人從大學畢業的到結婚之間的時光,“但像撞車啊、失憶啊,通通都沒有了,我會把這部戲的重點放在感情上的糾結。”
說到這裡,簡遠信在電話里遲疑了一下,“你問我,接下來懸浮劇會不會紅,這真的不好說。觀眾喜不喜歡、吃不吃,只能等我拍出來才能知道了,但如果這條路真的嘗試出來了,可能後面就有又有很多人也會這樣走了。”
觀眾心聲
藉此逃離沉悶的現實生活
有分析認為,懸浮劇的題材適合掌握遙控器的大媽們看,“大嬸大媽才是目前最主流的觀眾。他們追求的是極致的獵奇和煽情,而懸浮劇就正好符合她們的需求。”觀眾林女士表示,“可以消磨時間,戲裡面講的事情是誇張了一點,但可以超越沉悶平淡的現實生活。”
對此,許多人予以贊同,但有人表示自己不會看,“故事很假,看這些也很費神,還是覺得自己的生活很美好,沒那么多狗血。”不過,不乏年輕觀眾成為此類劇的擁躉,30歲出頭的李駿驤就認為:“千萬不能把戲和現實混淆。”
點評
創新不足高峰難再
大媽、阿姨們愛看懸浮劇,她們還掌握著家裡的遙控器,所以收視率自然不低,懸浮劇也就可以悄悄地賺翻了。但不得不承認,這種劇就像水裡的綠藻,生命力頑強,可營養不足,即使可以給人一時的刺激,能讓觀眾逃離平淡乏味的生活,但你所花的時間終究沒有更大意義。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有人愛看,就說明懸浮劇有存在價值。可是,螢屏在同一檔期一窩蜂播出這類劇,就會使得觀眾缺少選擇空間,播出方對此應該負有責任。
而儘管全天下的戲劇都有相互的影子,但懸浮劇的狗血恰恰就在於創新不足、複製過多:某一個梗到了第一集能用,到了第N集又來一次;某一個人物總是離不開車禍、爭產、出軌、復仇等故事;某一個演員的表演總停留在咆哮之類的浮誇,凡此種種,再不挑的觀眾看多了也應該感到審美疲勞,會放棄追劇。因為當它們的核心審美就只剩下煽情、獵奇,越來越多的觀眾會反感,是會用腳投票的。事實上,最近懸浮劇的收視已經沒有了當年的風光。
可創作總是需要創新的,就像諜戰戲,核心在於懸疑的設定,但經典在前,後來者的套路很難超越,那有時候就可以經過角色相互的置換,從而做到面目一新,《偽裝者》就屬此類。因此,一切的關鍵就看創作者願不願意去創新,懸浮劇接下來還能火多久?能不能改掉陳舊的審美風格?試著稍微接地氣?能不能獲得年輕人的喜愛?畢竟,無論是網路點擊,還是遙控換台,都是掌握在90後、00後手裡的,而不是50後、60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