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獎經歷
1985年9月作品獲湖南省首屆湖湘書法大賽“一等獎”
1989年5月作品入展“標準草書社”首屆中外草書作品大展
1994年10月作品入展全國第一屆楹聯書法作品大展
1998年5月作品獲全國第四屆書壇新人作品展“十優獎”
1999年7月作品獲全國第七屆書法篆刻作品展“全國獎”
1999年9月作品獲湖南省慶祝建國50周年書法篆刻大展“精品獎”
1999年9月作品入展西泠印社第四屆全國篆刻評展
1999年11月作品獲第3回韓國國際書藝文人畫大展“特選獎”
2001年3月作品獲全國第一屆風景名勝楹聯書法大展“一等獎”
2001年5月作品入展首屆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優秀作品展
2001年10月作品入展“經典與當代書風”海內外獲獎書家提名展
2002年5月被中國書法家協會授予全國“德藝雙馨”書法家稱號
2002年7月作品入展首屆中國書法“蘭亭獎”書法篆刻作品展
2003年7月作品入展第一屆全中國代表書家作品展(日本巡迴展)
2003年12月作品獲第二屆“流行書風?流行印風”大展銅獎
2005年6月作品入展第三屆“流行書風?流行印風”提名展
2005年12月作品入展首屆全國中青年名家百人藝術書法作品展
2006年9月《楚風寫我——崔向君書法作品展》在湖南美術館展出
地 址:(414000)湖南嶽陽市金鶚中路花板湖小區5棟501室
徒步的崔向君(陶沙岸)
闊眉朗目,青頰赤唇,面方身正,英氣岸然——此乃湖湘墨客崔向君是也。
與向君的相識相知一定程度上藉於其獨有的眼神。向君生就一雙異目,和善洋溢卻不掩堅持,空靈清澈又沉穩可據。與其面對,須誠然坦然。 他眼神里似包裹著一縷熟悉又陌生的光芒,隱約可現,令人訝異。其實,年少的向君那時早已將“湖南省首屆湖湘書法大賽”一等獎攬入懷中,其書法作品已入展“標準草書社”首屆中外草書作品大展、全國第一屆楹聯書法作品大展。跟他的交往中,一直是那么謙遜、低調、親和。直至後來他的作品1998年獲得全國第四屆書壇新人作品展“十優獎”,1999年獲全國第七屆書法篆刻作品展“全國獎”,2002年被中國文聯和中國書協評為全國“德藝雙馨”書法家等等,亦未見他顯山露水。
同居古城巴陵,與向君卻是少有促膝。2002年後久未謀面,兀知他已拋家北上,求藝中央美術學院,師從當代書法大家。於是乎,向君負笈前行的身影就印入眼帘;他眼神里那縷若隱若現、熟悉又陌生的光芒,頃刻直抵心房。而立之年,歇業斷薪,別家棄子,再返校園,需要天涯孤旅的毅然決然,這就是行者的姿態!僅此,已料定向君他日的一路風景。
時下,向君的藝術成就已積土成峰。面對源遠流長,風光無限的中華書法,這方外之輩,本不敢妄言,然與向君相交日久,相知愈深,心有感覺,不忍堰塞。
向君其人,其貌堂堂,其品煌煌,其性洋洋。
向君氣宇軒昂,自不待言;出門聚友,他必是令人盼顧。然他風花掩於雅口,雪月止於征衣。於是國畫家戴劍扼腕長嘆:有唐寅之才貌但無伯虎之花趣。向君聞之爽然大笑。
與向君處,你會察覺他的素樸發乎骨髓,溢於言表。每及事理,他必朗目炯炯,直逼人心;茶餘飯後,兄弟情結,則情牽冷暖,語意殷勤。近幾年,向君聲名日燊,索書求印、附庸風雅者不泛達官巨賈,身姿挺拔的他,從不摧眉折腰。而慈善義賣會上,他卻不吝捐出上品佳作,扶貧助學。
平素,向君澄淨泊定,多是寂寞案牘,心事浩渺;博書論道卻一江春水,盎然勃然。如逢閒空,呼上三朋四友,“相逢意氣為君飲”,
兄來弟往,不時即已面紅心熱,語無倫次。此時正可豪情激越,睥睨江山。日前造訪向君,知其才遇宿醉,恍惚間,被人送入家門,向君抬手別過,一副“醉欲眠君且去”的落拓恣意。不想上得臥榻,輾轉難眠,索性伏案展紙,潑墨揮斥。此正應了蔡邕《筆論》中所言:“欲書先散懷抱,任情恣性,然後書之”。一時間,向君真氣填膺,不吐不快,壯志凝毫,才情漫紙。於是,就有了鋪展在眼前的行草對聯:“放懷楚水吳山外,得意唐詩晉帖間。”未事雕琢,如行雲流水;濃疏有致,逞清遠飄逸。
王僧虔云:“書之妙道,神採為上,形質次之,兼之者方可紹於古人”。縱觀向君書作,無不透古今,吐才氣,展性情,成自貌。
予觀乎向君,無論篆隸草楷行書,還是其治印作畫,蘊含其中的功底與靈動,總是如梁貫頂,雲蒸霞蔚。他臨籀法篆,工楷書,尤善行草,篤學窮藝,潑灑性情,漸成品格。
秉持“書為心畫”(西漢楊雄語),向君的《楚風寫我》,滿目璀璨;《風雅頌》三人作品,真氣畢現;而今 年出版的《湖南省書法家協會書法創作委員會委員作品集之崔向君卷》,已是突兀身家,獨步書壇,漸行漸遠。其行草,節錄王國維《人間詞話》,意蘊悠遠;節臨《散氏盤》,古法蒼茫;意臨顏真卿《祭侄稿》,神采肖然;行草,陶淵明《桃花源記》,結體精妙;行草,蘇東坡《水龍吟》,藏巧於拙。
更兼:行草,董穎《江上》、《隨園詩話》句錄等近幾年之作,越古穿今,筆力勁透;沐漢陽楚雨,得魏風晉骨;明修魯公,暗度其昌;根古芽銳,乾正影斜,枝料峭,葉紛披;清逸如唐詩朗朗,參差若宋詞長短;大氣曠然雋永,霸氣肅然內斂,其品格業已聳然茁壯矣。
既至於此,今與向君言書,他必目光如炬,令人動容。再次回望他一雙異目,眼神里投射的那一縷熟悉又陌生的光芒,終是被破解。無疑,那是踽踽獨行的旅人特有的、對遠方堅定而充滿憧憬的神色!
劉熙載《藝概-書概》中言:“書,如也。如其學,如其才,如其志,總之曰:如其人而已”。
崔向君,一個從洞庭湖中的小島上走出來的孩童,心思縝密,氣勢浩然;品性仁厚,意態古樸,有“賢豪遺風”,自覺背負著傳承與激揚書林藝苑的使命。在這光怪陸離的世界裡,他執意徒步跋涉在自己的崇山峻岭上。
是向君選擇了書法,抑或是書法選擇了向君?冥冥天意,成就了向君與書法的相熔;而難測的機緣,則使岳陽這座歷史文化古城,終於擁有了一個值得期許的人物。
歲次辛卯仲秋
看崔向君
與崔向君成為好朋友,好像是人生歷程中早就設計好的一件事。相識之前,就特別關注他的書法作品,感覺他與湖南大多數書法家不太一樣,他的作品讓很享受。說實話,雖然只是一個圈外的票友,但的眼睛還是很挑剔的,能讓記住的書法家並不多,而卻深深地記住了向君。與他相識接觸後,更是大有相見恨晚之心。他善良、真誠、豪爽的性格和對待藝術崇敬、嚴謹、執著的態度時時感染著,很快們便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而近幾年來們之間在藝術上的探索、交流甚至碰撞,更加深了對向君書法藝術上的了解。
向君的書法,有大家風範,如君子臨廟堂之上,清氣肅然。他的書法既有深厚的傳統功力,又有明確的個性特點。首先,他具有非常人能及的用筆能力,這當然源於他幾十年堅守硯田的傳統訓練。看他的作品,能從用筆中清晰地讀解到他與古代最優秀的書法前賢們的真誠對話,古代篆隸的高古遒勁,王右軍的高雅清麗,顏魯公的雄強渾樸,何道州的縱橫奇逸,這些古法中精美淳厚的氣息都會恰當、自然地根植於他的藝術土壤之中。多年以來,他一直非常重視對古代法書的研究臨習,尤其是對於王羲之和顏真卿的重點學習。見過很多書法家臨寫顏真卿的《祭侄文稿》,但能讓真正從心底發出讚嘆的,至少目 前在湖南只有向君一人。他在書法上的大智使得他很早就明白了“取法乎上”這句古訓的真正分量,正因為如此,在學習書法的道路上,認為向君是為數很少沒有走過彎路,也沒有走捷徑的書法家。這種嚴謹的治學態度,為其後來的藝術創作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另一方面,向君的書法又具有強烈的現代氣息和明確的個性特點。他的作品用筆古法森嚴,使轉自如,外拓如弓;結字往往有奇趣但不怪誕,野逸但不粗魯;布局又能隨機應變,總在有意無意之間;用墨濃濃相間,氣象萬千。幾年前,向君曾在中央美院書法研究生班學習,這次學習更催化了他在書法藝術上的成熟。王鏞、石開、邱振中、曾翔等一大批傳統功力深厚,創作個性強烈的當代著名藝術家深深影響了他的藝術思維,具備優秀藝術潛質的他很快就融入到這個學術性極強的群體之中,並在短短几年的時間裡,迅速確定了自己獨有的書法藝術創作符號,從而形成了一種筆力雄強、渾厚,結字寬博、簡約,行氣散淡、平和的個人藝術風格。他的藝術成就很快在省內乃至全國範圍內產生了良好、深遠的影響,憑藉其創作實力在全國中青年書壇樹立了自己穩固的地位。
數十年艱苦磨礪之後的向君,已經在書法上取得了驕人的成績,他得過很多很多的獎,也成功地舉辦了個人書法展覽,出版了多本書法作品集,但這些都沒有改變他樸實無華的為人作風,他依然那么低調,依然那么沉穩,依然把名利看得可有可無,踏踏實實埋頭做學問,依然是他最大的快樂。他很像一個一心念佛的苦苦修行者,看上去很執著,很難圓通,相信,以他的智慧,他一定會成佛的。
劉一平(拙翁)
己丑初夏于山水芙蓉寓所
我的書法啟蒙(崔向君)
1977年,上初二。有一次,一篇作文在語文老師講評時,被點名表揚並念誦了一些精彩的段落。當時心裡那個美呀!甭提有多興奮了。然而接下來老師語鋒一轉,說的鋼筆字寫得像雞踹的!當頭一棒,美滋滋在天空飄飛的心情一下子被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接下來的事大家都能想到:立志、發奮,練好鋼筆字。後來的作文受到表揚時,再沒有緊跟著因鋼筆字挨批評了。好象就在那年的暑假,應該是1977年8月的某一天,和幾個同學在職工食堂後牆外面逮麻雀玩兒。走過一個視窗時,往裡一瞄,看見一張大白紙上寫滿了一種從未見過的毛筆字型,趴在窗台上看了很久很久,漫漫地猜出了其中的幾個字,再聯繫上下句一讀,原來寫的是毛主席的七律?長征“紅軍不怕遠征難……。”當時興奮不已,而那種字型的古意和美感對來說,簡直是一種震撼。很久以後,才知道那種字型是篆書。從那以後,那幅篆書毛主席詩就時常閃現在的腦海中。
洞庭湖中間有一座幾十平方公里的孤島名叫赤山島,相傳范蠡偕西施曾隱居在孤島的深密處。孤島的西北角上有一座監獄叫湖南省第一監獄。父親是這座監獄的幹警,在監獄子弟學校上學。因為從小愛畫畫,1977年下半年,父親讓開始跟一個廣州美院油畫系畢業,犯法後在父親手下服刑的犯人陳錦泉學習素描和色彩。斷斷續續學了一年半的時間,因為信息封閉,交通不暢,沒能報考美術學院,那時特別崇拜湯小銘和列賓。
高二開始學理科,79年7月參加聯考,分數離錄取線差13分,叫名落孫山。高中畢業在家待業,閒得沒事開始練毛筆字玩兒。沒有字貼,就臨摹《解放軍文藝》、《人民文學》雜誌上的小說、詩歌標題。當時特別佩服《解放軍文藝》上題寫文章標題的那個作者,但現 在已不記得那位書法家的名字了。9月的某一天,看到報紙上的一則征訂啟事,有一本名叫《書法》的雜誌可以從郵局訂閱。找父親要了幾塊錢,跑到監獄的郵政所里對郵政員嚷著要訂《書法》雜誌。這時,一個看上去50多歲,身板挺直,有些文人氣質的先生在旁邊對說:“小鬼,《書法》雜誌是從新華書店發行的,郵局沒訂的。”拿著登有徵訂啟事的報紙有點得意地對他說:“嘍,明年開始從郵局發行。”“噢,還不知道嘞。在武漢新華書店買過幾本。你喜歡寫毛筆字嗎?那裡還有好多字帖嘞,你要想看,吃過晚飯到家裡來!”望著他愣了一下,真的么,你是誰呀!難道你懂書法么——心裡暗暗在問。
回到家,要父親打聽到,他叫王賢王圭,已60多歲了,單身一人,是75年監獄特赦的那批國民黨戰犯中的一個,少將文官,釋放後沒有回原籍,在監獄就業燒鍋爐。因為他很有學問,大家都叫他王先生。原來如此呀,心中一喜,看來是天助也,學書法有門啦!
那天吃過晚飯後,拿了幾張臨摹的“標題書法”,按王先生說的位置去找他。一進門,驚呆了,這個房子不就是兩年前看到篆書毛主席詩的那一間嗎?太巧了吧!經過交談,終於知道那幅篆書就是王先生的作品,這讓感到太神奇了。當即決定拜他做老師學書法。
胸中雲夢 筆底湖山
——書法家崔向君印象(葉夢)
丙戍春,巴陵古城,子夜。與油畫家莫鴻勛、國畫家戴劍、詞人蔡世平、書法家崔向君相聚於一茶樓。莫鴻勛與謀面不多,但彼此心氣相通;戴劍的中國畫關注已久,也非常喜歡;詞人蔡世平,新相識,是一個敦厚之人。崔向君生得面相大氣方正,開闊的眉眼間頗有一種豪放的氣勢。
這是與崔向君第二次見面,頭次見面是在岳陽南湖賓館,是2004年12月,參加省文聯的“洞庭湖筆會”。那次,他送《文象合綴·花家地日記》。當即認真拜讀。這年頭。要讓人認真看完一本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花家地日記》是精彩的藝術隨筆,崔向君把自己在北京中央美院王鏞工作室書法研究生班學習的那些日子,用圖文日記的形式真實地記下來。既是對於藝術學習過程的記錄,也是一種思考學習。過程本身就是藝術。閱讀日記,還感覺崔向君的語言感覺與駕馭文字的能力非常了得。對於藝術過程的記錄,沒有拿起架勢做文章,讓感覺走入了中央美院書法研究生班,融入了他們的學習生活。日記看似寫得隨意,對讀者有吸引力還真不容易,讀罷感覺收穫遠遠不止文字的閱讀快感,讓開了眼界,聞到了研究生班的墨香,也間接地得到了關於書法鑑賞的知識。讀這本書,也就部分熟悉了崔向君,感知了他對於藝術執著追求的精神。
問崔向君:為什麼會對於書法發生興趣的?
崔向君在洞庭湖裡的孤島赤山島上長大,父母均供職於赤山監獄,在監獄子弟學校上學的他所接觸的外界很有限,高牆外面有限的人群除了父母的同事,就是刑滿就地就業人員。
他在讀國小的時候,幾乎沒有見過真正的書法作品。就在他12歲那年,他路過一個小房子的視窗,隔著玻璃窗戶看見了房子裡一幅用篆書書寫的毛主席詩詞“紅軍不怕遠征難……”,大為驚訝,他被文字的形式美感嚇著了,一個孩子不知道世界還有這么好看的毛筆字。篆書對於一個從來沒有見過書法作品的孩子來說簡直是一種震撼,也是一種機緣。這是後來崔向君與書法結緣並且在篆書上達到一個高峰的原因。
1979年夏季的某一天,冥冥中有一隻上帝之手在暗中推動。剛剛對書法萌發一點興趣的中學生崔向君到島上的郵局為自己訂一份書法雜誌,就在這個時刻,同樣在郵局訂雜誌的一位老者注意到了這個孩子,也注意到他要訂的是書法雜誌。老人就主動和崔向君攀談起來,他是一個監獄刑滿就業人員,叫王賢珪。是1975那批特赦的是國民黨少將文官,他被特赦後沒有回到老家,在監獄就業燒鍋爐。這次的見面對於王賢珪與崔向君來說都是一個機緣,王賢珪在書法上有相當的造詣,由於一些原因,他在被關押26年後沒能回老家,一個孤獨的老人,關心一個愛好書法的青年並且為他輔導。從此,崔向君就成為王賢珪的學生。也就在這時,他才知道幾年前給予他心靈震撼的篆書毛主席詩詞的作者就是王賢珪老師,多年的懸念終於有了著落!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崔向君每周有兩三個晚上將書法作業送到王賢珪老師家裡評點,師生一談就是四、五個小時。老人是飽學之士,有很深的國學修養,崔向君得到的不僅僅是書法的薰陶,更多的是審美品位的建立。
在一個孤島上,崔向君從此有了自己在書法上的第一位啟蒙老師。在文化與藝術被漠視的年代,有了一個全心全意教他的良師,有了一個學習的環境,實在難得!當年的孤島買不到書籍,崔向君的書法碑帖和藝術書籍幾乎都是郵購的。崔向君開始走向書法藝術的第一步。
作為王賢珪來說,輔導青年崔向君的書法學習也成為他生命中非常有意義的事情。想:要是王賢珪還在世,知道崔向君今天的在書法上的成就,他會感到欣慰的。
崔向君後來到了常德求學與工作,常德也是一個洞庭湖湖濱城市,也是一個書法人才集結的地方。善於學習的崔向君得到楊為、張弓、周勃先生的指點,夯實了根基。再後來在湖南省工藝美術大學就讀三年,得益於著名畫家杜煒先生的指導,筆墨的格調得到進一步提升。2002年秋進入中央美院深造,使他的書法藝術創作漸入佳境。
今天在湖南美術館看崔向君的書法展覽,是第三次見到崔向君,也是第一次看他的作品展覽。掃描偌大的展覽大廳,有一種雲飛浪涌、驚濤裂岸的感覺,視覺衝擊很大。有的字 懷疑是不是用大掃把寫的?好大的膽子啊!大幅的作品占據了展覽廳的四壁。其中篆書對聯受到同行的一致稱讚。
崔向君的書法有一種磅礴的氣勢、個性突出,同時又有一種深遠的意境。有一幅聯在看來是神品,掛在展廳東牆中段的一幅寫在紅色宣紙上的對聯:“雲林山景多平遠,開府文章自麗新。”特別是“多平遠”3個字,圓潤平和隨意,非常地養眼,好像在太陽底下曝曬後突然進入清涼高曠的古建築廟堂,有一種舒心徹骨的爽氣。
很喜歡這幅聯,仔細一看,原來已經有人定購了。展覽剛剛開幕,就有人下手了,動作好快啊!真是非常遺憾。想:這樣的佳聯是不可以複製的,需要一種心境與偶然的創造力,不可再得之物。在百般無奈之下,只好把這副佳聯讓眼睛“吃”進去,才感覺與崔向君書法作品深邃的禪意世界接軌了。好的作品就這樣讓人不捨,所謂藝術與心靈發生碰撞,機緣就在此刻。
不太懂書法,對於真草隸篆沒有研究,看書法就看一種生命的真氣,一種生命的向力,一種去掉火氣,修煉到圓轉活脫的自由的精神。書法是抽象藝術,最方便表達自己的精神長處,也難掩蓋自己精神的短處。在中國書法藝術寶庫里尋找乞討經典來粉飾自己蒼白的心靈的搞法,不甚欣賞。表面看上去很美的東西不一定就是屬於書法家自己,書法是最難掩蓋自己心境與精神的真實,臨帖臨名家之作怕就怕迷失了自己,以至於陷落在傳統里,感到一種莫大的自卑,這可能要仰仗自己的強大的精神力量來拒絕迷失。
崔向君的書法,就像一個農村的孩子, 在夏日的陽光里赤裸著身體在荒地里奔跑,在水裡暢快地游泳,一種不受法度制約的放肆!讓人體會到書家那一種自由放達的精神。
崔向君的書法又使想起洞庭湖的澤國里生命力旺盛的蘆葦,一種頑強的生長,一種恣意的表達。在 一塊肥沃的 土地上瘋狂地生長的植物。
有湖南書法界的老前輩說,在四十出頭傳統功底較深的年輕書家中,崔向君是更加突出的一個。但從崔向君的書法作品裡看到的不是對於傳統的全盤承襲,而是將傳統中豐富的營養充分吸收,不著痕跡地增強自己的藝術體魄。他的作品的有一種新鮮的活力,也就是生拙的原生態力量,或者說是無法模仿的狀態。這一 切表現的都是他自己心游萬仞的蹤跡。
一個在洞庭湖裡孤島上長大的孩子,又在環洞庭湖周邊城市學習工作生活,後來選擇到洞庭湖邊的岳陽古城棲息的書法藝術家崔向君,他所在的場是一個博大的具有湖湘文化精髓的氣場。洞庭湖和長江邊的岳陽,從人文地理上來又是別處不可以替代的風水寶地。
崔向君始終沒有離開洞庭湖,洞庭湖是他書法作品的創作背景,將他的作品集裡的一副對聯:“胸中雲夢,眼底湖山”改為“胸中雲夢,筆底湖山”作為本文的題目。
在反覆中超越
夏 時
向君仁兄自1985年湖湘書法大賽中嶄露頭角以來,倏忽20餘年過去,其書道之精及書名之盛與日俱進,令人艷羨。
余以為向君書法可分為前後兩期。前期以漢碑大篆為師、名家行草為友,走深入傳統之路,奠定了既廣博又專深的根基。1999年全國第七屆書法篆刻大展他以金文線質加缶翁筆勢、楚帛文字造型之篆書作品而勇奪“全國獎”。此作富有雅靜古穆之氣,主體布局疏朗,勻淨安嫻。四行二百多字的行書長款字小而密,與主體相反相成。且對聯與長款文詞雋永,款字也寫得古雅有趣,令人賞心悅目。此作似可為向君書法藝術前後期之界碑。
俟後,向君便將主要精力集中在行草書風格探索上。其行草取法甚廣,屢經磨礪,面目上與各家各派既有聯繫而又不能確指某家某派,於行筆布墨之際已初成自家風範。王鏞先生評其行草書云:“若不經意而變化天成,屈折老重而從容中道。 ”觀其所書《韓愈送董邵南序》等可證斯言不謬。點線於古篆漢隸中化出,樸厚清淳,無宋元後書作之渾濁氣。線構字型則將章草之緊結出以疏朗,輔以連貫之勢。章法上大膽參差,不循常規,而內有章程,於繁複跌宕之中時出心機,空處神清,密處神聚,陰陽變化,意存筆後,因勢生髮,非著意安排者可比。
綜觀向君之書藝,余以為其功夫與境界在當今中青年書家中應居上乘。而“功夫不是盲目的時間加數量,而是準確的重複以達到熟練。”(啟功語)向君認為書法藝術水平的提高是一個反覆的“從平正到險絕,又從險絕到平正”的螺鏇式上升的過程,平正的極至到險絕的極至之間正是書法發展的廣闊天地。而如何做到極至呢?用啟功的話來說就是“準確的重複” ,用老子的話來說就是“反者,道之功”。在重複和反覆中揚棄,在重複和反覆中超越。什麼是反覆?平正是靜,險絕是動,靜到極處便是動。沿著一個方向,由動至靜,靜極生動, 這便是反覆。道的奧妙之所以被窺見,乃是因為道的運行是有規律的,反覆就是探尋與掌握規律的重要手段。世界在反覆之中前行。向君深知“技進於道”的關鍵在於不斷錘鍊。不必說向君刻了多少石頭、寫了多少紙墨,不必說他臨了多少古印與碑帖,也不必說他請教了多少名家碩彥,單說他2002年至2003年這一年“花家地”生涯,就令人敬佩。40歲的人了,離職離家遠赴京城問道於中央美院諸先生,一筆一筆又從臨古帖開始, 一天一天沉浸在書畫篆刻之中。這要有塵埋過去日沐新生的勇氣,這是一種反覆攀登的決絕。向君就是這樣,他的目標是攀登心目中最高的山峰。沒有比人更高的山。崔向君是一個執著的書法藝術朝拜者,相信,沒有他攀不上的山峰。
奇古生拙 飄逸簡率
——崔向君書法篆刻淺識
周德聰
與向君兄有過兩次謀面,都在甲申這一年,第一次在暑期南國的深圳,的作品應邀在“青春中華”文化周上展覽。向君與幾個同道在的展位前駐足,語言的交流並不多。第二次則是以宜昌文聯副主席的身份帶隊參加由岳陽主辦的“首屆長江流域歌手大獎賽”,接站的是岳陽市文聯一個叫歐陽峰的先生,當問及崔向君時,他說是朋友,說可以告訴他到了岳陽的訊息嗎?歐陽說給向君電話,讓他來找你——因為人生地不熟不便找向君的緣故。在比賽結束的那個晚上,臨近午夜時分,駐地的房門被敲響,意識到肯定是向君來了,正欲起身,同住的歌手宇京率先起床把門開了。 “德聰!”“向君!”兩人深情地一個擁抱。第二次見面的親切感使很快轉向書法的話題,他送給《花家地日記》及《北京湖南藝術書法展作品集》,共同京城遊學的經歷與對書法的摯愛,令兩顆火熱的心貼得更近。天南地北一陣寒暄之後,不覺已近次日凌晨,依稀聽得見不遠處的幾聲雞鳴。向君為盡地主之誼,邀一起到賓館的夜間餐廳小聚,難卻盛情,便將兩位歌手黃鸞女士和陳宇京先生約上,一行四人來到南湖賓館的夜吧,此時的餐廳,已很寂靜,幾位服務小姐熱情而輕盈地將領到廳中的小方桌前就座。湖北與湖南交界,一個辣不怕,一個怕不辣,因此,所點的菜餚很合口味,幾盅“湘泉”酒下肚,共話衷腸,不覺暈暈乎乎,平生僅此一次算得上暢飲。四點多,東方欲曉,向君欲回,被硬是留下,住在了的房間……
這樣的兩次見面,無論是對向君本人還是對其書法都不敢說有深入的了解,但是向君在書壇的驕人業績早令印象深刻,更兼席間小酌與開懷暢談,酒後真言所凸顯出的性情已使漸漸認識到向君作為一個藝術家的執著與坦蕩。
《花家地日記》是他2002年9月—2003年7月在中央美術學院王鏞工作室進修學習時所記錄的所見所聞所感所悟,除有日記之外,還有教學活動和生活照片以及向君的書作、畫作與印作,因此又名之曰《文象合綴·花家地日記》。為了對向君的書法有個較為全面的了解,細讀了這本《文象合綴·花家地日記》,一個立體的向君形象便站立在的面前——
向君在書法這條寂寞之路上的摸爬滾打,已經使他由一個虔誠的愛好者步入到全國有一定影響的中青年書法家行列。中國書協主辦的新人展也好,全國展也罷,他均獲大獎。而在“流行書風”全國征評展中他亦獲獎。這些成果的取得,以為是他向傳統之井深掘的結果。如果說在2002年之前的所有臨摹都處在感性階段的話,那么,到了中央美院,這種感性便自覺地轉化為一種理性的認識,他在傳統的經典中擷取最具代表性的名作,反覆摩挲、廢寢忘食,《秦詔版》之率意、《散氏盤》之散宕、《楚簡》之放逸、《磚銘》之急就、《張遷》之古拙、二王之旖旎、敦煌殘紙之野趣、魯公之雄渾、東坡之書卷氣皆在他的摹習中砥礪整合。從而形成他書風的奇古與生拙,飄逸與簡率。在他的各類作品中,篆隸筆意與行草筆情合二為一,從而使其線條透射出一種盎然的古意,簡率用筆的抒情寫意令他的篆隸放逸生奇,蠶頭雁尾的篆隸用筆又使他的行草頓生拙樸與生辣,頗具雄厚之氣。表面看來,他的這種書風與當今正在流行的書寫樣式相一致,但細加品味,向君的這種追求,卻從傳統中一路走來,又與今天的審美時尚相融合,從而形成他區別時人與凸顯個性的書法本色。
向君的篆刻,秦璽漢印多有涉獵,同時又伴隨他對古文字的深研,如此他的印文皆有出處,刀法、章法亦皆從傳統中來,到傳統中去,再走出傳統,脫離實用之後的方寸布局向著更有觀賞性的方向發展。無論是印文的奇正疏密,還是刀法的沖切絞轉,都服務於章法的計白當黑,布局謀篇。他很注意邊欄的粗細與殘破對印面帶來的特殊效果,或整或缺、或直或曲,匠心深寓其中。前人有書從印入,印從書出之說,觀向君書印之美,確是互滲後達到的妙境。使刀如筆的率意,結字與印面的奇古,都可以使人觀其書,有金石之內質;賞其印,有書法之內蘊,真可謂書印合壁、參同妙契。
在《文象合綴·花家地日記》中,有不少山水畫,大多是仿明清的,看得出他對董玄宰的情有獨鍾,許多臨仿之作幾可亂真,這與向君的綜合修養密不可分。人們常說“書畫同源”、“書中有畫、畫中有書”等等,除了其筆墨語言的相似性外,更由於他們在哲學精神層面的一致性。對於書法來說,它不需要任何的物象,僅憑線條之起伏變化,就足以表示吾人之深心變化 ,以及倏忽之間不可名狀的情感。而這一切,正是由筆法來達成的。換言之,它體現了生命的節奏。在吾人之美學中,真正的繪畫就成為通曉宇宙人生的秘密,揭示萬象真諦的一種形式;而它也同書法一樣,得以集中映照於其核心的精神,即它擯棄了當初作為指寫自然時刻意的形似,不迷惑於物象表面的華麗,以抉其更為內在的本質,進而捕捉寄寓其間的精神意義,並給予盡致的表現的,依然是筆法。可以說筆法是繪畫與書法的共同標識。無論是繪畫的氣韻生動,骨法用筆,還是書法的八法標準及線形線質線構線律,都統攝在所謂的筆情墨趣之中。向君深諳之,因此他在從事藝術創作的時候,敢於在有限的生命時限里,廣博地遊藝於文學的、書法的、繪畫的、篆刻的、哲學的海洋,吮吸所需的營養,以滋潤他為道日損的心田。
一向認為,藝術是人的精神映照的結晶,在一切堪稱藝術的作品中,一定有一個不朽的精靈——“人”的存在!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有書如其人、畫如其人、文如其人、印如其人的言說。崔向君對藝術的致美言說亦如它的藝術對他的本真詮釋!
乙酉新正於抱一齋
意象豐富 丘壑縱橫
—— 評崔向君的書法篆刻藝術
姚 啟 舸
崔向君,字漢廬,年屆不惑,其書法藝術已臻妙境。他在書法界已產生了極為廣泛的影響,尤其在湖湘書壇更是位風雲人物,解讀和評價這樣一位卓有成就和創造性的書法家及其書法藝術無疑具有深遠的意義。
推源溯流,振葉尋根。書法家作為書法藝術的創作主體,其審美觀、個性特點、藝術素養和藝術心理定勢等決定著書法作品的風格與品位。向君秉承了洞庭湖地域人格特徵:思維活躍、條理清楚、穩重謙和、與人為善,具有很強的榮譽感和敬業精神。表現在書法學習和創作上也極為穩健理性、嚴謹縝密,其作品體現了既厚重又清逸的獨特韻味和風格。
向君剛參加工作是在湖南常德,常德歷來為湘北人文薈萃之地,在書法藝術界也不乏德藝雙馨的前輩,向君受他們的指受和薰染,打下了十分紮實的書法基礎。1985年湖南省書法家協會主辦首屆湖湘書法大賽,剛滿二十二歲的他即獲得一等獎,可見其書法功底和藝術才華是十分突出的。
為了找到更加合適的工作與生活環境,向君舉家遷到湘北門戶岳陽。他曾在岳陽市開了一個很有影響的書畫用品專店“楚風堂”,經營的書法、篆刻和美術用品及相關書籍品位較高,為書法家和愛好者進行書法創作提供了理想的工具、材料和最前沿的信息。益人亦惠己,向君不僅在書法方面聚集了一大群志同道合的書友,同時也為自己贏得了大量的學習機會和創作時間,為自己的書法創作迎來了第一個高峰期。1998年他的作品參加中國書法家協會主辦的第四屆書壇新人作品展,獲得“十優獎”;1999年參加全國第七屆書法篆刻作品展,獲“全國獎”。2002年榮獲中國文聯和中國書協評選的全國“德藝雙馨”書法家稱號。
向君卓越的藝術才情和在書法藝術方面取得的嬌人成績,同時陶染和激勵著他周圍熱愛書法的年輕朋友們。尤其,隨後成立的書法藝術沙龍——“永和書社”,朋友們在一起定期進行書法臨摹、創作、展覽和學術研討活動,同道們的書法水平明顯提高,使得岳陽市近幾年在中國書協主辦的全國性書法展覽中均有人入展甚至獲獎,“永和書社”也因此在全省乃至全國聲名鵲起。
向君是一個永不自滿的人。2003年他又毅然放棄“楚風堂”的經營到中央美術學院參加王鏞先生主持的書法專業碩士研究生班的學習,對自己的書法、篆刻、繪畫和藝術理論都進行了一次全面的疏理和提高,並著有一本頗有新意和影響的《文象合綴·花家地日記》,記載自己在美院的學習心得,對創作也進行了階段性的總結。回到岳陽後,進行了一個短期的調整,現 在終於正式調入岳陽市文化局民眾藝術館工作,為專心從事藝術創作創造了一個穩定安心的工作和生活環境。相信複雜而又多樣的人生歷練,可以砥礪人的意志、豐富人生閱歷、拓展知識領域、提高審美情趣和藝術修養。
向君書法篆刻藝術可謂意象豐富,丘壑縱橫。他在書法篆刻方面的修養全面,功力深厚,這主要得益於他踏實的臨摹功夫。他深諳孫過庭:“察之者尚精,擬之者貴似”之玄妙,仔細地觀察法帖的筆法、結構、章法和墨法,特彆強調體會其神采、意境,從整體到局部、從形質到精神,儘可能臨象、臨熟並強化記憶,這既利於訓練眼手,又真正把握和繼承了傳統,“用最大的功夫打進去”,站在前代宗師的肩膀上,取法高古,來路純正,為創作奠定了厚實的根基。
在創作方面,他首先在篆書方面取得了較大的突破,形成了渾厚生辣、寬博古雅的風格。其篆書作品章法一般以對聯為主,偶有中堂和橫幅。比較隆重的場合,一般還在對聯兩側落上他擅長的行書長款。其篆書一般以大篆為主,取法很廣,尤其受散氏般和詛楚文等影響最大。結體豐滿,且以踝扁為基調,同時線上形、線向、線長及字內空間方面極具變化,顯得結實靈動、寬博整飭,如秦漢石雕沉厚安穩、蒼勁幽遠。用筆渾厚蒼茫,行筆疾澀得宜、張弛有度、富有韻律感;主幹筆畫粗細變化較小,小筆畫靈動多姿、情趣盎然;筆畫如千年枯藤,起收自然而又嚴謹乾徹、線條生辣而不板滯。用墨一般以濃墨為主,偶用淡墨亦妙趣橫生,潤澤華滋、將濃漸枯,稱得上“潤含春雨,乾裂秋風。”(孫過庭語)其隸書用筆和墨法也深受篆書的影響,其臨作也稱得上大氣可觀,但其隸書創作目 前還“藏在深閨人未識”,很少示人,相信一旦風格獨具,定會一鳴驚人。
人們一般是從向君的篆書開始了解其書法藝術的,其實就風格和境界而言,認為他的行草書更勝一籌。他的行草作品給人的整體印象,可以用劉勰的“酌奇而不失其貞,玩華而不墜其實”來形容。從墨法上看,其行草已突破古人之牢籠,充分吸收山水花鳥畫經常運用的漲墨、濃墨、淡墨、枯筆和渴筆等技巧,還善於用磨墨、宿墨,邊蘸墨邊蘸水等方法,使作品形成強烈的視覺衝擊。其潤筆不覺雍腫,骨力儼然;枯筆若柑蔗渣,雖狀似毛澀乾燥而仍能擠出水分一樣,墨韻華滋而有趣味。正如孫過庭所言:“或重若崩雲,或輕如蟬翼,導之則泉注,頓之則山安;纖纖乎似初月之出天涯,落落乎猶眾星之列河漢。”行草用筆起收自然靈動,起收形態和角度富於變化,尖起不虛,沒有固定程式;線條中段沉厚遒勁、通篇粗細變化明顯。筆畫做到了變化中求統一,統一中求變化。行筆輾轉翻側,節奏感極強,所謂:“留不常遲,遣不恆疾”,“乍顯乍晦,若顯若藏;窮變態於毫端,合情調於紙上。”(孫過庭《書譜》語)結構上其行草書以“二王”為根底,但又吸收了明清及民國書家的結字特點,字內字間的空間對比強烈誇張,單字奇正相生、大小極盡變化,猶如一個龐大的演員群體,男女老少或剛強英武,或阿娜多姿,或笑逐顏開,或愁腸百結,情態各異,妙趣橫生。他十分注重字間、行間虛白的變化;字間呼應手段多端,有連綿、形斷意連、情態顧盼,中軸線重疊、交接、平行,潛在中軸線利用,分組連線、邊線連線等等;尤其左側或右側邊廓基本上在一條較完整的邊線的組合方式運用較多,在秩序中求變化,產生了極為迭宕起伏的效果。從一行來看,其章法不斷變化、過渡,幾行則極盡對比與變化,整幅作品塊面對比與呼應十分強烈。雖變化多端,又和諧統一,可謂:“一點成一字之規,一字乃終篇之準。違而不犯,和而不同。”(孫過庭語)就幅式而言,其行草樣式最為豐富,一般有條幅、斗方、對聯、中堂、扇面等等。
看向君的行草書,從用筆、用墨到結構和章法,給人感覺變幻而不狂怪、獨特而又不失典雅,既充分體現了一種中和之美,又有很強的形式感,稱得上是:縱橫曲直藏丘壑,方圓黑白涌雲煙。
向君深知書體互通的重要性,浸淫篆隸等古字以溯淵源,增加古意;涉獵行草書,悟其通達,增進靈動與神采;在楷書方面亦下過不少功夫,其大楷從顏體入手,骨力強勁、體態雍容;小楷則取法魏晉,用筆率意而又考究,結體嚴謹而又瀟散自然,用墨淡雅華麗,幅式一般以手卷為主。對於各種字型的探索與學習,表面看似乎分散了精力,然而實際效果則是事半功倍。只有陶鈞諸體,才能臻於妙境,向君成功地處理好了博涉與專精的關係。
向君在篆刻方面也投入了不少精力。在方寸之地不吝耕耘,轉益多師,神思妙想,匠心獨運,故亦才情雋逸、多有創穫,作品曾入選中國書協和西泠印社主辦的全國性展覽多次。正是由於他的篆刻水平突出,所以在鈐印與書法作品的有機配合方面也是獨具慧眼。
當然,書法作為一種表現型藝術,其本質特徵和內容就是表情達性,顯示作者的思想意趣和精神氣質,而其藝術語言的最終目的就是要外化作者的心靈和志趣。站在這樣的立場,也許人們會對向君的作品提出更高的期待:寧可少一些理性,犧牲一些形式感,多一些激情與張狂,進入物兩忘的境界。毫無疑問,向君的書法篆刻功力和技巧是十分深厚和嫻熟的。但僅憑功夫和技巧是無法達到化境的,還必須有深厚的文化底蘊作為基石,所以他在書史、書論、古文字學等方面也多有涉獵,在書法批評和鑑賞方面亦頗具洞察力,具有較完備的哲學、美學、文學、繪畫等方面的知識和素養。同時,創新精神也是一個成熟書家必不可少的素質,創新就是要在繼承和借鑑古人和他人的藝術成就的同時,在藝術語言和風格方面有所豐富和突破,就是要盡前人未盡之意、達他人未達之境,就是要用更為豐富的藝術語言激活傳統,並訴諸當代,產生令人震撼的效果,引起強烈的共鳴。可以說,崔向君正是一位由技入道的、具有豐富學養和創新精神的青年書家。
創作中的一件小事
崔 向 君
06年12月15日上午,在石家莊東方美術學院完成為期三天的講學任務,返湘候機時,接到《青少年書法》社釋詮兄的電話,告訴《青少年書法報》明 年第一期增加一張副刊,需要一些文章,囑寫一篇。問:“寫點啥呢?”釋詮兄說:“與書法篆刻有關的都行。最好能讓讀者看了覺得有趣的。”寫什麼能有趣點呢?想來想去,決定把第七屆全國書法篆刻作品展時,獲獎作品創作中的一件小事記錄下來,看能否博讀者們一粲。
投稿“七屆全國展”的作品是一幅大篆對聯。此聯是弘一法師在惠安淨山寺時,以“淨山”分別嵌入上下聯中第二字所作而成。聯曰:“自淨其心,有若光風霽月;他山之石,厥為益友明師。”覺得大篆創作是一件很難的事情。首先是要選擇比較合適的內容,如果是對聯,其意境應該渾厚古樸,耐人尋味才好;其次是所選聯語的文字要能查得到相應的古籀文字。然而即使是配齊了古籀文字,各字的結字特徵和藝術風格又不見得統一。因此,大篆創作的確很難。看來創作好這幅大篆對聯作品,還真得花大功夫才行。
經過反覆思考和實踐,決定以金文的線質為基調,揉和吳昌碩臨獵碣文字的筆意,將查到的秦以前分屬各國不同地區的古籀文字,用馬王堆出土的《陰陽五行》甲篇篆隸帛書橢圓形踝扁狀作為統一的外形,使其大體風格趨於協調進行創作。而這種辦法又恰恰符合弘一法師在書法創作中所持觀點和採取的方法。於是,在創作草稿完成後,又查閱了相關的資料,為大篆對聯的主體配寫了近兩百字的行書長款。款文是:“自淨其心,有若光風霽月;他山之石,厥為益友明師。此聯乃弘一法師在惠安淨山寺時以淨山分嵌第二字所寫之對聯,聯妙意深,耐人尋味。而以此聯狀其書法,亦甚為貼切。弘一法師借西洋畫圖案之原則,用於書法。他在致友人信中曾說過‘朽人於寫字時,皆依西洋畫圖案之原則,竭力配置調和紙上之形狀,於常人所注意之字畫筆法筆力結構神韻乃至某碑某帖某派皆一致摒除,決不用心揣摩,故朽人之字作一圖案觀之可矣’。弘一法師晚年之書法更加平淡恬靜。沖逸之致,有若光風霽月,滌盪俗念而寧靜致遠……”
在書寫這幅對聯時,是將四尺仿古灑銀宣紙對裁後,每條寫上5個字,然後再將其對應粘連而成的。粘好後感覺效果還不錯,來不及細看,便乘興將上面的長款分四條分別題寫在上下聯的兩側,最後鈐上一朱一白兩枚名號印章。至此,才將這幅作品創作完成。然而,當懸掛上牆,退後仔細品味的時候,發現一個問題出現了!在貼上下聯的上下兩段時,未來得及仔細端詳,下聯第5字書寫時位置略為偏上,加之筆畫又少,因此與第6字之間的距離與其他字的間距相較明顯偏大一些。由此,使得此二字之間的氣脈有了空隙,不夠連貫。由於左右兩側邊款行書小字已經寫好,因此不能裁開重接。怎么辦?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在此二字之間加蓋一個印章以使其氣脈連貫起來。然而轉念一想,這樣做不是欲蓋彌彰,清楚地告訴評審們這個小小的失誤嗎?不行,得想別的招。
後來,想到了前人寫字時不小心毛筆滴落紙上的“雅墨”。可否借鑑一下,主動地滴兩點“雅墨”在二字之間呢。既讓人感覺不到是一種有意行為,又可以彌補這個小小的失誤。於是先在廢宣紙上滴了兩滴相連的墨滴,撕下來在二字之間反覆調整擺放位置,確認放到最恰當的位置後,取走小紙片,真的將“雅墨”滴在作品上,果然彌補了因失誤出現的小破綻,並獲得大多數評審的認可,評獎時獲得了較多的票數而摘取了“全國獎”。
“七屆全國展”開幕式後,和一同觀看獲獎作品的一位書友看了的這件作品後,感慨地說:“向君,你膽子真大,滴了墨滴的作品也敢投全國展。”報之以神秘的一笑。
在返湘的火車上,打開“七屆全國展”作品集,觀賞獲獎作品圖錄。當翻到自己的這一頁時,定眼一開,不禁啞然失笑——好心的美術編輯排版時,還真的將有意滴下的兩滴“雅墨”當做不小心滴落的墨點,採用現代科技手段,在電腦畫面上給去掉了!
2006年12月21日
運動 氣勢 古拙
——崔向君的書法藝術淺讀
張 澤 平
崔向君將自己的住宅雅稱為“楚風堂”。六 年前,向君被中國書協授予了“德藝雙馨”藝術家的榮譽,和同事去採訪他。進得門去,寬大的廳堂里,迎面一幅大寫意的漢簡,是“武威”和“居延”的形制,達於天棚,抵於地腳,由南向北一面兒排開。那是向君在裝修剩下的木板上揮灑的成果。文字內容已無復記憶,但那一塊一塊谷黃的、粗礪的條形原木,一行一行枯濕濃淡、間或如衣袂飄飄的墨跡,和幾顆硃砂里透著明黃的印章,卻構成了一幅黃沙漫漫、旌旗獵獵、馬鳴蕭蕭的場景,一直留在的腦子裡。時序日新,這種被稱作“文化牆”的裝飾,幾年來亦所見不希,但如向君這般將幾段廢置的材料“文而化之”,卻不可多得——此常言所謂“化腐朽為神奇”者歟?只是,當時私心存一疑竇:這煌煌漢簡張之於以“楚風”命名的廳堂里,是否有點“文不對題”?當然,自知這是一個非常低級的問題,沒有當面向向君提及。
後來,讀李澤厚的《美的歷程》,似乎為自己找到了答案。李先生在 “楚漢浪漫主義”一節里,較詳盡地敘述了楚漢文化藝術一脈相承的關係和其不可分性。要言之,在政治、經濟、法律制度方面,“漢承秦制”;而在意識形態尤其是文學藝術領域,“漢卻依然保持了南楚故地的鄉土本色”;那“蘊藏著原始活力的傳統浪漫幻想”,乃是“楚漢藝術的靈魂”, “這一點不僅表現在‘琳琅滿目的世界’的主題內容上,而且也表現在運動、氣勢和古拙的藝術風格上。”
感謝李先生的大著,不僅讓知道楚風堂里的布置,“良有以也”,也讓聯想到,楚風堂里的向君別署“漢廬主人”,確乎其來有自。這裡,不妨借李先生概括楚漢藝術風格而拈出的“運動、氣勢、古拙”六個字為題來詮釋向君的書法藝術。
書寫是筆墨在宣紙上的運動,但運動本身不是目的,運動所形成的軌跡——書法線條,才是書家們孜孜不懈、繾綣難捨、日夕以求的“夢中情人”。力量,速度,時間,方向,距離……共同決定了筆墨揮運的質量與形態。向君是很懂得掌控這諸多因素的,他能在筆墨運動中隨時照顧到這種種因素的方方面面,而很少顧此失彼。作為書法藝術的筆墨運動,之所以不同於一般的物理運動,以為最大的特徵,乃在其對“內在藝術節奏”的有機把握——這似乎也是衡量書者藝術高下的一把有效尺度。
向君的行草條幅《節錄〈蘭亭序〉》,就通篇彌滿了節奏的魅力和快意。你盡可以稱道它的不激不勵、自在優遊,你也盡可以喜愛它的天真爛漫、稚氣逗人,但更願意以“運動”之眼激賞其節奏之美。書法的節奏關乎徐疾、輕重、疏密、虛實,亦關乎墨色。試看其墨色的變化吧。五行書跡,濃而淡,濕而乾,潤而枯,錯落其間,頗得“潤含春雨,乾裂秋風”之妙,亦使人仿佛置身楚風堂里,看向君時而飽醮濃墨,淋漓酣暢地揮運,時而又枯毫澀進,起承轉合,抑揚頓挫,節奏鮮明。《老子》有言:“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於此,難道不可以於恍惚之間,感受列坐其次的東晉諸賢們那縈迴於流觴曲水之畔的深深淺淺的服色,濃濃淡淡的墨香,和一聲聲高高低低的詩酒吟唱,一雙雙隱隱約約的醉眼朦朧嗎?
運動抑或節奏,還追求一種“氣勢”的營造。氣勢之為美,重在得一“勢”字。物理學有“勢能”一說,是指系統內物體間因位置關係而產生的能量。空間錯變化形成勢能,彈性形變亦造成勢能。借諸造型藝術,庶幾互通。看東漢的不朽名作《馬踏飛燕》,那匹正撒開四蹄飛奔的駿馬,居然三足騰空;駿馬的粗壯圓渾顯示了它強大的力量,而其動作又如此輕盈,以致於人們似乎忘記了,它全身的重量都只放在一枚小小的飛燕身上;飛燕也似乎正在回望中驚愕於同奔馬的不期而遇!誠然,與飛燕一同驚愕的,還有近2000年來每一位觀賞者的心。
向君是頗具“造勢”與“借勢”之功的。看他氣勢逼人的巨幅榜書《驚濤裂岸》,就頗使人想起綠茵場上那些膚色各異、大汗涔涔、粗筋暴凸的勇士,時而糾集一團,難分難解;時而風流雲散,夭矯出塵;時而當頭一頂,如大柱撐梁;時而臨門一腳,如蛟龍出海。再看他的大面積的行草作品,如行草八條屏《古詩八首》、草書長卷《將進酒》等,逶迤鋪展,恣肆汪洋,又容易使人想起“各抱地勢,勾心鬥角”而覆壓三百餘里的阿房之宮。其線條內含的彈性和張力自不待言,單看位置的經營,或抱合以求團結,或交叉以作支撐,或纏繞而得親密,或相離反生顧盼……然最使人心動者,乃以橫斜歪倒、搖搖欲墜之筆造成的險峻之勢、危殆之局,每每使人驚駭;但因空間設定、重心安排的恰到好處,又每每於驚駭震怖之餘安然釋懷。此番享受,在相當程度上,以為正與《馬踏飛燕》之作用於內心者異曲同工。
向君在藝術風格上追求古拙之美,這幾乎在他的所有作品中都有所呈現。古拙之為一審美範疇,常常同雄渾、凝重、生澀、淳厚、質樸等等詞語相聯繫,而由這些詞語共同體現的審美意蘊,在楚漢藝術里俯拾即是。那些看似粗重、簡單、笨拙,造型不合常情,姿態不合比例的東西,卻因其特有的稚情憨態而別具風味、在在誘人。以看來,向君的筆性和造型,是立基於《衡方》、《張遷》、《西狹》及《散盤》等簡古、雄放、生拙一路篆隸方面的。在多年的寢饋與浸淫中,向君亦無疑在以二王、魯公、東坡及至現代吳昌碩、黃賓虹、謝無量等為代表的眾多大師那裡廣收博採,別有會心。但萬源匯注之後,你很難說哪一滴是商周秦漢,哪一瓢是唐宋元明;波瀾起伏之際,傳統之流又總是在有意無意之間,經由一條曠遠、深邃的楚漢藝術的河床而導入筆底。正因如此,“在他的各類作品中,篆隸筆意與行草筆情合二為一,從而使其線條透射出一種盎然的古意:簡率用筆的抒情寫意令他的篆隸放逸生奇,蠶頭雁尾的篆隸用筆又使他的行草頓生拙樸與生辣,頗具雄厚之氣”(周德聰語)。
曾多次披覽向君出版於2002年的《楚志·墨·崔向君》和出版於2006年的《楚風寫我》兩本集子。的感受是,如果說,前者的一些作品還因探索中的苦心孤詣而微露造作之痕和單薄之相的話,那么,後者中的多數作品,則因其對楚風漢韻的深度熔鑄而顯得更其放意、老勁與蒼茫。王鏞先生評其為“若不經意而變化天成,屈折老重而從容中道”。
向君創作於1999年的大篆“自淨他山”聯,雖則使他榮獲第七屆國展“全國獎”,但就個人嗜好而言,對其創作於2004年、同樣是大篆的“史傳名文”聯的行筆之率性更有興味;同樣地,相對於楚風堂里那件“文而化之”的大幅漢簡,對其收入《楚風寫我》的節臨《漢簡》、《磚銘》之作的線型與線質也更加傾心。想,此之“興味”與“傾心”,蓋源自楚漢以降生生不息、汩汩不絕的古拙之風與雄肆之濤的共同激盪!
向君喜書“胸中雲夢,眼底湖山”一聯,亦甚愛之,不獨因字勢之奇,也因文勢之壯,並且一直認為,向君此聯乃有感而發。不是嗎,多少年來,洞庭湖平原的遼遠荒忽,楚澤雲夢的雪惡風高,湘資沅澧的蒼煙落照、葦影漁聲,無不冶融其性靈,恢廓其胸次,從而,使其書藝不僅脫離區區技法的拘囿,亦進入更為廣闊的生命空間。而這,大抵正是向君書法與時下諸多脆弱、輕薄而了無內蘊之作的分際所在。
行文至此,復有後望與厚望之寄於向君者。概乎言之,即是:卷楚風,張漢幟,昂昂乎於文、史、哲、音、舞、美各處招兵買馬,養其堂堂之陣,嘯傲藝林。其時,再看向君於筆底調兵遣將,搬演一出新的“黃沙百戰穿金甲”、“鐵騎突出刀槍鳴”的威武大戲吧。
2008年2月16日
歲次戊子正月初十,成稿於積跬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