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韋爾的進攻

尼韋爾的進攻

在輕視和不信任部隊方面,沒有其他西方總參謀部超過法國的了。在戰爭爆發之前,法國軍事領導人估計,後備役軍人約有百分之十五將拒絕徵募。實際上,這個數字比百分之一稍多一點,而成群結隊衝進新兵徵募辦事處的志願兵,逾三十五萬人。更使最高統帥部感到驚異的,和平時期的三千名逃兵又自動地返回他們的部隊。

介紹

反抗的序幕
在一個被政治抗爭分裂的國家裡,甚至最得人心的法國社會黨領袖讓·若雷斯的被殺害,也沒有引起國內的混亂。同社會黨國際的德奧區分部破裂的若雷斯,公開敦促他的追隨者參加“為了我們可愛的法國的神聖戰爭……”,1914年7月31日,在動員前不到二十四小時,若雷斯被一個發狂的青年人打死了。在另一種情況下,他的暗殺會激起全國的罷工和騷動,但由於大戰迫在眉睫,事情變了。自共和國於1871年成立以來,從來沒有這樣團結過。
8月4日,雷蒙·彭加勒總統帶了他的戰爭咨文來到國民議會。在彭加勒發表他的戰爭演說時,曾經是他的批評者和敵手的人都和他一起站著。他不斷被歡呼聲和喝彩聲打斷,勉勵所有法國人不管政見不同,團結成一個“神聖聯盟”,並“在共同的愛國信念中象兄弟般地聯合起來”。
長期以來對軍事派系抱懷疑態度的法國政治家現在大大轉變,把他們國家的命運付託給將軍們。根據從1878年起生效的法律,總統宣布,由於“外國戰爭或武裝侵略所引起的迫近的危險”,處於“戒嚴狀態”是有理由的。雖然這項法令等於在整個法國和阿爾及利亞宣布戒嚴法,國民議會沒有辯論就批准了。
不久就很清楚,把這個權力付託給總參謀部是不適宜的。在所有西線部隊中,由於他們將軍的無能,法國人遭受最不幸的失敗。
1916年秋,雙方越來越多地開始談論和平。德國許多主要人物承認,全面勝利不可能,小心謹慎地探聽如何按照過得去的條件結束戰爭。即使是魯登道夫將軍,也不再誇口可以獲得決定性結果了。協約國方面,黑格保證在1917年實現最後勝利。如果任何人懷疑這一點,羅伯遜將軍就生氣。霞飛保證,德國人會被消耗得筋疲力盡,他指望由英國人抵擋戰爭的衝擊。
但霞飛的聲望已今非昔比。他鑄成的大錯使法國付出的代價太高了,他的影響正在迅速下降。1916年頭十個月,法國部隊陣亡、負傷、失蹤或被俘的,逾八十六萬一千人。在法國國民議會裡,霞飛由於傷亡人員增加和他對他們不關心而受到議員們的抨擊。1916年初,國民議會和參議院都舉行秘密會議,討論軍事上的挫折。憤怒的議員們反映大眾的情緒,必要時準備推翻政界和軍界的最高層人物。總理阿里斯蒂德·白里安自己的前程也在危險中,僅僅由於以撤換霞飛為條件,才獲得信任票。
10月將終時,凡爾登之戰看來要失敗了,當地指揮官羅貝爾·尼韋爾將軍下令進行奇襲。德軍措手不及,退出了早些時候他們攻占過的所有地方。對尼韋爾來說,這是鴻運高照的時刻。法國人渴望有一位英雄,就把他稱為勝利的締造者。在白里安的印象中,他是霞飛的適當代替人,於是把霞飛“升遷”為法國元帥,隨後把他放歸田園去了。尼韋爾誇口說,他掌握著勝利的關鍵,但他拒絕透露他的戰略。白里安也不催逼他。由於霞飛退休,眼下的任務已經足夠地完成了。

說明

羅貝爾·尼韋爾將軍在被任命為法國陸軍總司令時,已六十歲了,他出生於一個具有長期軍事傳統的家庭。他進過索米爾的騎兵學校,後來又改學炮兵,成績優良。大戰開始時,尼韋爾的軍階是中校,升為上校後,在馬恩之戰期間,他的大口徑大炮知識,得到了用武之地。因為在他前面的法國步兵崩潰,他命令他的炮兵穿過被破壞的防線向前推進,向馮·克盧克將軍的部隊進行近距離射擊。
1916年4月的索姆攻勢之前,霞飛已經不滿意貝當在凡爾登的戰略。他的解決辦法是把貝當提升,領導中央集團軍群,而以尼韋爾來代替他。不久,這位炮兵專家就著手使德國人停止前進。引起所有協約國遐想的有名的口號“他們不得通過”,雖然常被人認為是貝當所創造,其實是尼韋爾創造的。把他的戰略集中於把德軍趕回去的尼韋爾,和他的主要助手夏爾·芒讓將軍籌劃了一個計畫。他們想收復德軍在最初進攻凡爾登期間奪取的杜奧蒙炮台。
五百多門大炮布置在可以俯瞰杜奧蒙炮台的高地上。運來了滿員的三個新編步兵師和三營經過戰鬥考驗的非洲部隊,他們在一個與杜奧蒙地形相似的地區受過集中訓練。把他們分成若干突擊部隊,為每支突擊部隊規定了目標,並進行操練,直到所有人都能在黑夜裡定出目標的方位為止。以前的戰術都被摒棄。這些部隊現在都不需翼側,因為在黑夜裡軍隊是無需保護的。他們只要緊緊跟在迅速推進的炮兵彈幕射擊後面,然後出擊。
在一切準備就緒時,巨大的爆炸彈幕向炮台發射,幾乎達一周之久。1916年10月22日,下午2時,炮火突然改變為先行於前進部隊的徐進彈幕射擊。於是偽裝起來的六百三十門德國重炮開始猛烈轟擊。
但並沒有部隊出現。法國的炮轟,是吸引德軍炮火和暴露德軍炮位的牽制戰術。法國炮手針對他們的目標,予敵人以大量破壞。兩天后,半數以上的德國炮群都被炸得粉碎。法國突擊部隊藉助於羅盤,現在恰好在破曉之前用迫擊炮衝擊前進。沒有遇到反抗。兩小時內,法國的三色國旗就飄揚在杜奧蒙炮台的上空。這是1914年8月以來的首次大捷,付出的生命代價是比較少的。幾周之內,尼韋爾的戰略迫使德軍退到數月前他們首先攻擊凡爾登的防線之後。
尼韋爾於1916年12月12日去尚蒂伊擔任法國陸軍的最高統帥時,充滿了信心。為他的“凡爾登戰法”所震驚,人們對他的堂皇宣告是沒有爭議的:“這個經驗是確定了的。我們的戰法已經經過試驗。我可以向你們保證,一定勝利。”
尼韋爾不象霞飛和貝當,是能說會道的,這使他說服了許多政客同意他的觀點。議會陸軍委員會的一位年輕和好議論的成員阿貝爾·費里對尼韋爾寫道:“印象良好,清澈的眼睛直視著你,清楚而精確的思想。說話不虛張聲勢,對每件事都通情達理。”
彭加勒總統和勞合-喬治首相,儘管他倆不信任軍人,也都被尼韋爾的風度所迷惑。他甚至迷惑首相,把陸軍元帥道格拉斯·黑格置於他的屬下,並批准他於1917年籌劃的釀成大災難的攻勢。
尼韋爾負責一個複雜的、三頭的指揮部。他的兩旁,一邊是達朗松上校,一邊是夏爾·芒讓將軍。達朗松上校被一位觀察家描繪為“非常頎長和瘦骨嶙峋,長著一張桔皮臉和引人注意的眼睛……往往服裝不整,頭髮和鬍鬚凌亂,在走廊散步時把手放在褲帶里,目中無人,深深陷入沉思之中,具有一個憂鬱的吉訶德的氣氛。……”
第一次會見達朗松有令人吃驚的感受。他的全神貫注的眼睛閃閃發光,他的突出的顴骨和非常傾斜的前額被繃緊的淡黃色的皮膚所覆蓋。他是個患肺病將死的人,但只有他知道。尼韋爾將軍完全受他的影響。達朗松被熾熱的信念所驅使著,這個信念就是他是命定要拯救法國的。
他吟誦著,“在我死之前必須贏得勝利,而我活著的時間為日無多了。”達朗松主要策劃1917年謝曼—德—達姆的毀滅性戰役,這一戰役打得法國陸軍一片混亂,並導致動搖這個國家的兵變。一個有邏輯頭腦的人是會拒絕達朗松的計畫的,但在尼韋爾的外觀背後隱藏著一團衝動的激情。
尼韋爾的另一個助手芒讓將軍,是法國陸軍中最頑強的指揮官。他的部隊給他的綽號是:“吃人的人”和“屠夫”。他是藐視生命的,甚至藐視他自己的生命。四十九歲的芒讓是專為戰爭而活著的,他統率尼韋爾的第三軍的第五師。從他的青年時期起,他就把他一生很多時間消磨于海外殖民地,以“平定”不安定的土著。
從芒讓回到法國率領一個旅對付德國人時起,他幾乎總是睡在沙漠帳篷里。芒讓自稱非常讚賞他的非洲部隊,可是他毫無內疚地命令他們沖向猛烈的機槍火力。他是個職業戰士的原型。他的臉和頸項被撒哈拉的風和烈日吹曬成黑色和起了皺紋。一張闊而薄唇的嘴,象是刀的砍痕。他走路時步伐急速,有如雀躍。芒讓採取拿破崙的習慣,站立時把手放在背後,頭向前伸著,對他周圍的人怒目而視。
在凡爾登之戰以前,在被他無情地壓迫的黑人本土軍潰散之後,芒讓已由尼韋爾予以復職。此後這兩個人的生涯就糾纏在一起,直到尼韋爾的星宿黯然失色。1917年與他的上級一起垮台和失寵,他要求準許他作為一名普通士兵繼續作戰無疑是真誠的,但他的要求被拒絕了。
1917年元旦後不久,勞合—喬治首相、阿里斯蒂德·白里安總理和一批義大利政界高級人物在羅馬開會,討論大戰的令人失望的發展。當時沒有將軍們在場,這就反映了他們對他們的軍事領導人缺乏信心。所達成的唯一明確的協定,是拒絕批准將軍們所贊同的即使奪得一個小地區也甘願大量流血的主張。他們還承認,德奧重新開展的攻勢,將迫使義大利人退出大戰。為了拯救他們的南方盟國,某種法—英戰役是必要的,但沒有一個領導人提得出一個切實可行的計畫。
尼韋爾將軍於1月15日謁見勞合—喬治,提出他的包括迅速而集中突擊的徹底新攻勢的計畫,與已在凡爾登成功地證明了的計畫相似。英國文職領導人都對這位英俊的將軍印象良好。他是新教徒和他的母親是英國人,構成了又一種聯繫。沒有任何潛在的仇英心理會損害彼此的關係。
尼韋爾的計畫引起了首相和有關人員的興趣。他們了解他的奪回杜奧蒙炮台的戰略,對他想大規模套用這同一方法表示贊同。可是,英國總參謀部的有些成員卻並不感到有什麼吸引力。他們認為,把對杜奧蒙之類單獨的要塞進行的個別的、成功的進攻,重複用來對付象德國主要塹壕系統這樣疏開的戰線,是不一定有效的。
尼韋爾得勝了。勞合—喬治深信他有大膽的想像力,同他手下的將軍們說,如果他們有更好的計畫,他將傾聽。他告誡他們,政府不會批准又一次索姆戰役,這是幾個月前黑格和霞飛遞交的唯一計畫。黑格及其在法國的部隊,奉命對法國總司令要“遵從其意見”,以“執行所有與作戰實施有關的命令”。這樣,黑格就從屬於尼韋爾了。
許多年來最冷的冬天降臨西歐。難得有一天氣溫升到零上十度。四肢和身體凍傷是普通事情。部隊被迫處在這樣痛苦的環境中,立即滋長反抗的情緒。
尼韋爾從檢查塹壕中士兵郵件的情報處和郵政檢查處獲悉,“士兵不再知道他為什麼在打仗。他對自己防區以外發生的任何事情都不了解。他已經喪失信心和熱情。他把他的生活和犯人的生活相比擬。他機械地執行任務。他會變成最沮喪的受害者,顯示出最有害的弱點。”
尼韋爾暫時為這些低沉的怨聲分了心,從他豪華的大別墅寫信給陸軍部長利奧泰說:
“我榮幸地通知你,我已把下述持消極態度者的陰謀報告了內務部長M·馬爾維。面臨這種對部隊士氣的嚴重威脅,我相信必須採取認真的措施。如果你去和M·馬爾維聯繫,立即決定採取措施來終止這些陰謀,我將表示感謝……。
“一年多來,已經有小冊子……發到部隊手裡。它們的分發,已達到流行的程度。在兩周期間,我們截獲的小冊子比1916年我們在三個月期間截獲的還多。……它們對於士兵們正在為之而戰鬥的事業的正義性提出懷疑……斷言勝利不可能。……其他小冊子都是些最危險的訊息和最有害的意見。……這些謾罵攻擊的出版物敗壞士兵的情緒,使他們氣餒和沮喪。……有些士兵和有做宣傳工作嫌疑的人經常通訊。……”
在達朗松的敦促下,尼韋爾加快了準備攻勢的步伐。法國軍隊分成幾個集團軍群:由弗朗歇·德斯佩雷將軍率領的北方集團軍群,由貝當將軍率領的中央集團軍群,由米什勒將軍率領的強擊部隊,即後備集團軍群。第四個集團軍群,是由卡斯特爾諾將軍率領的東方集團軍群。
尼韋爾的集團軍群將領不斷接到他關於這個戰役的指令。他的基調是明確的:“我堅持,暴力、殘忍和迅速的標誌必須成為你們攻勢的特徵,尤其是,第一步的突破,必須一舉而奪取敵人陣地和靠他們的炮兵占領的所有地區”(著重點是尼韋爾加的)。
尼韋爾的計畫,包括由法軍與英軍對一個巨大的、無掩護的德國突出部位進行雙管齊下的強擊。在索姆之戰期間,協約國曾削弱沿著埃納河由東至西形成曲線的德軍防線。這個突出部現在仍易受到來自北面的英軍和來自南面的法軍的攻擊。
這個全面計畫要求英軍先法軍幾天向前猛衝,以吸引德國防守者向北移動。那時南面,即無掩護的德國側翼,將受到法軍的衝擊,預期他們將衝過去,在這個將被埃納河水所淹沒的德國塹壕系統中打開一個七十英里的缺口,然後以決定性的勝利結束。
尼韋爾的計畫並不是沒有優點的。德國的突出部兵力配備薄弱,易受攻擊,在1916年夏的索姆之戰,防禦部隊犧牲慘重。但是,如果德軍事先知道,勝利是不可能的。
好幾個師被調往德國突出部的南面,以接受凡爾登戰法的訓練。還開到了新坦克,與徐進彈幕射擊配合作戰。閃電速度是尼韋爾取得勝利的基礎,要在德國炮台能被用來對付進攻的法軍之前,就把它們碾碎。
指揮官們被要求估算他們部隊隨著徐進彈幕射擊前進的速度。他們把樂觀代替了判斷,訂出了不可能實現的速度。芒讓將軍誇說,他的部下能以一分鐘三十碼以上跑步前進,並且能繼續保持這種步伐至少幾英里。尼韋爾把這種步伐定為標準。對身肩重負的部隊能保持這種速度表示懷疑的軍官,發表意見都受到壓制。
部隊訓練得要不斷換班前進,以攻擊敵人,由生力軍走在疲乏的部隊前面。兩個士兵就能輕易操縱的三十七毫米輕野炮,分配到幾千門,想用以把機槍打啞。指望在攻擊開始後七小時就能滲透德軍最後方陣地的部隊,沒完沒了地被灌輸“不斷前進”這箇中心口號。後勤工作是驚人的。堆積如山的補給被運往前方,構築機場,巨大的炮位排列得整整齊齊的,望不到它們的盡頭。
很清楚,前頭是一場大爭奪戰,甚至空氣里都充滿著激動。精銳的塞內加爾部隊被調來針對著堅強的據點當進攻的先鋒。從法屬西非的各部族中,徵集了約三十五個營。
加入這種五花八門軍隊的其他部隊,包括幾個俄國旅,是派來增援人數大為減少的法國陸軍的,並且每個人都染上革命情緒。他們的法國軍官穿了俄國軍服,古怪地以為這樣就能鼓勵服從。
在凡爾登,是靠對進攻計畫進行沉靜但充分的說明,來鼓動部隊熱烈獻身的。這一次,尼韋爾擔心不那樣做他的部隊就會背叛,下令進行堪與好萊塢報刊宣傳員相比的宣傳運動。對戰略和目標加以提綱挈領的作戰計畫都發給士兵。軍官對士兵作宣傳講話,以引導他們對決定性的勝利抱有信心。
無可避免,德軍也得到了這個情報。在例行的塹壕襲擊中,繳獲了兩份關鍵性檔案,檔案表明在蘭斯和蘇瓦松之間強擊的確切界線。威廉皇儲記下了這個好運氣:
“在里蓬以南第三集團軍防區,由第五十一後備師於3月3日所執行的出色的進展,使我們除大量戰利品外,還得到了法國陸軍的命令。……
“這個計畫是尼韋爾於1916年12月16日制訂的。這份備忘錄含有非常有價值的材料。很清楚,這一次不是有限的進攻,而是考慮到大規模突破性攻勢。……備忘錄的重要透露,首先是這次進攻所考慮的這次奇襲的特殊性質。這次奇襲是以據說是我方觀察到的事實為根據的,即我們的防禦炮火……對進攻之前的炮火準備只進行微弱的回擊。……我們敢於指望這次奇襲這樣就可能遭到最有效的抵抗,並且拔掉最初進攻中的螫刺,經驗表明這是最強有力的。……”
在西線互相對峙的,是協約國的一百八十個師對德國的一百五十個師。德軍知道他們經受不住對他們無掩護突出部的鉗形攻勢,撤出了。現在他們的前線是直線,避免了來自兩邊猛插的危險。而且,多出來的部隊可以用來增援平直的防線。
尼韋爾是如此沉浸於他的方案,他從未想到他的敵手會自動放棄七十英里寬的突出部。他也忽視了敵人繳獲他的地圖、計畫和命令的可能性。而他卻沒有試圖去收集德國軍事行動的情報。
2月9日天未明時開始,德軍開始從突出部撤出。按照以尼伯龍英雄傳奇中惡毒的侏儒命名的“阿爾布雷希 【 註:尼伯龍是德國傳奇中的侏儒族,阿爾布雷希是該族的王和首領,他們原有一隻魔戒和黃金寶藏,後來被英雄西格夫里特所得,西格夫里特後為阿爾布雷希設計謀害。——譯者 】 行動計畫”,開始進行井井有條的破壞計畫。德軍放棄他們苦戰得來的地區,決心讓它成為廢墟。
沒有留下一幢建築物。拆毀了幾千幢農舍和住房,砍倒了果樹,炸毀了橋樑和鐵路車站,水庫和水井都下了毒。當所有部隊退到興登堡防線時,以德國人的徹底性,把大地化為焦土。這個非常堅強的防禦陣地從阿臘斯以南延伸到可以俯瞰埃納河的起伏不平的山丘,法國的後備集團軍群就駐在那裡。
這裡德國防線沿著稱為謝曼—德—達姆的山脊,彎向西去。這是一個天然的戰術據點,運送補給不會被協約國看見。在戰史上,以前的防禦體系沒有再比興登堡防線堅不可摧的了。
村莊的夜色消失在火焰中,這是德軍放棄他們的突出部的最初證明。在前線的指揮宮建議立即進攻這條受到削弱的防線時,尼韋爾得知敵人撤退的訊息。但尼韋爾和他的僚屬認為這些報告近似煽動性言論。法國總參謀部發出命令,禁止這類“不服從謠言”的傳播。如果尼韋爾要現實地估計敵人的撤退,他就不得不把過去幾個月發展起來的複雜的戰略,一筆勾銷。
分階段有組織地撤退的德軍,在每天午夜開始撤退。到上午4時,大部分士兵已經放棄了他們的塹壕線,留下一個小隊機槍哨,來掃射任何前進的部隊。破曉時,哨兵們也撤走了。到3月19日,突出部已經空無德軍。撤退已經沒有損失地完成了。
當法國部隊進入這塊燒焦了的突出部時,在他們周圍的土地是不能居住和危險的。到處都是陷阱。在士兵和裝備能夠前進之前,得重建被破壞了的公路和橋樑。飢餓的平民需要食物和棲身之所。在地上出沒的老鼠比人還多,在吞食死馬和德軍殺死的其他牲畜。
收復這個突出部,使尼韋爾博得他的國人的歡呼。在各種集會和社交聚會上,平民們都為國家幸而有這樣一個傑出戰略家來擔任總司令而互相祝賀。可是,前線士兵感到,他們的進軍不大象是勝利。尼韋爾找不到突出部可資打擊,宣稱戰役將按計畫進行,但主要打擊方向將是興登堡防線南端的謝曼—德—達姆。
尼韋爾認為撤走是微不足道的事情,只要作一些戰術上的修改就行了。與此同時,他將遇到國內戰線上的另一個問題。白里安總理的政府,已於3月19日被一位八十歲老政治家亞歷山大·里博的政府所取代。里博卓越地任命保羅·潘勒韋為陸軍部長,他同他的前任是迥不相同的。
因為他負責全面管理戰爭,潘勒韋堅持要有相當的權力,不象以前的部長們那樣,他們從不過問總參謀部的決定。潘勒韋在其他方面也不一樣。在青年時期,他就以數學家聞名。這位矮小的學者現在五十三歲,語調尖銳,開始審查尼韋爾的總計畫。潘勒韋不象許多政客那樣,他是天然襟懷坦率的。也許他的數學天才的國際聲望使他除為法國服務外,沒有其他個人野心。
當潘勒韋剛到部視事的時候,他就會見尼韋爾,了解他的計畫。簡短的寒暄後,率直的潘勒韋直截了當地宣稱,如果他在霞飛被解職時擔任部長,他將選擇貝當擔任總司令。然後,他轉到軍事問題上。他告訴尼韋爾,他得悉他的作戰計畫包括進攻的準確日期4月16日在內,在整個巴黎的沙龍、咖啡館和別的地方談論著,他感到不安。
這位部長認為,除敵人有可能知道細節和確切日期外,隨著德軍的撤走,這個計畫當然已被取消。而且,沙皇尼古拉已於3月15日退位,讓俄國準備媾和,從而使許多德國師解脫出來,支援西線。當尼韋爾肯定攻勢只要稍作變動時,潘勒韋驚訝得直眨眼睛。
尼韋爾解釋道,因為突出部不再存在,法國的大炮和部隊將去德國前線上打開缺口,然後在迷惑了的敵人後面扇形展開,以摧毀其塹壕體系。尼韋爾繼續說道,法國的損失將是微不足道的,因為興登堡防線經受不住法國攻城炮的錘打。
尼韋爾說,“我不擔心人數,人數越多,勝利越大。”潘勒韋感到迷惑不解。當尼韋爾宣布他的計畫時,這個計畫聽上去好象是霞飛在西線兩年造成災難的智略的重演。
潘勒韋有一種災難將臨的感覺,開始仔細審查尼韋爾的計畫。他容許關於他的意圖的謠傳散布開來。各方面的指揮官立即向他提出許多懷疑。潘勒韋聽他們說,由於德國從突出部撤退出來,尼韋爾的全部戰略需要修改。這位部長一次又一次地被告知,迫在眼前的俄國的垮台,將使許多強大的德國師來加強已經嚴密設防的興登堡防線。
美國對德國日益敵對的態度,被引證為放棄尼韋爾計畫的關鍵性理由。法國不需要單獨流血,而應等待到美國參戰為止。協約國得到了增援,就能粉碎德國軍隊。當潘勒韋聽到他的前任陸軍部長路易·利奧泰曾嘲笑尼韋爾的計畫,可能是流行笑劇“熱羅爾斯坦大公妃的軍隊”構想出來的計畫時,他的驚恐加深了。但利奧泰沒有把他的懷疑當面向尼韋爾提出。
如果需要進一步證明的話,那是一位受人尊敬的法國政界人物夏爾·德弗雷西內提供的。3月25口,他把屬於後備集團軍群的一位高級軍官寫的備忘錄,遞交潘勒韋。據說是代表所有高級參謀集體意見的這份報告,宣稱德國人已對法國的攻勢作好充分準備。如果德國人擊退了進攻,“陸軍中幾個最好的軍,即第一軍、第二十軍、第二殖民軍、第三十二軍和此外更多的軍,將大批遭到擊斃”。
拚命想解決這個問題的潘勒韋,採取了一個不尋常行動。他召見了尼韋爾的三位最高集團軍指揮官,請他們各自提出自己的意見。在3月28日被接見的米什勒將軍,公然不贊成這次進攻。第二個被接見的是貝當將軍。他也看不出尼韋爾的計畫會取勝。第三位指揮官弗朗歇·德斯佩雷也同樣表示悲觀。
為日無多了,潘勒韋決定,說理可能勸阻尼韋爾,於4月3日請他到陸軍部赴宴。其他客人包括里博總理和安德烈·馬奇諾殖民部長。潘勒韋機智地向尼韋爾說明了所有不利於他的計畫的事實,強調了等待美國參戰的巨大利益。
尼韋爾重複了他決定進攻的理由。德國撤退,只需要對法國計畫作些小變動,任何相反的觀點都是無知的產物。尼韋爾再次向他的聽眾保證,這場大規模進攻將在數周內結束這次大戰。
雖然美國離宣戰只有三天,尼韋爾低估它作為一個盟國所起的作用。他堅持說,美國提供的任何軍事援助不會來到,至少要到下一年。話題回到德國的防禦時,尼韋爾充滿信心。他說,興登堡防線在第一次猛攻下就要崩潰。
這位統帥暫停了一下,然後走到一幅巨大的西線掛圖前面,手中拿著一根教鞭,橫掃了一道寬闊的弧線。他高傲地宣稱,所有這一切幾天內將是我們的。尼韋爾是充分了解他的聽眾的。他是在和渴望獲得那怕是一點點勝利也好的領導人談話。差不多三年了。法國只知道失敗,恥辱和失望。
潘勒韋部長拉了尼韋爾的手,說道:“將軍,如果你進攻的結果,只是歸還我們這片廣大的領土和它所包含的一切,政府和國家將認為這是一個偉大的勝利,並將大大地感謝您。”尼韋爾報之以微笑:“那沒有什麼,不足道的小小的戰術勝利而已。我在埃納河聚集的一百二十萬士兵、五千門炮和五十萬匹馬,不是為了這樣一點點的戰果的。這場比賽是不上算的。”
但是德國的防禦體系現在已經作好戰鬥準備,是以完全新的戰略為基礎的。傳統的縱深一英里或更多的一系列塹壕,已為數千個布滿機槍的混凝土碉堡所取代。對任何機槍碉堡的襲擊,將招致周圍機槍碉堡的火力。在機槍碉堡後面,是除天然岩洞外,包含數千個地下掩蔽部的複雜的設定,這些地下掩蔽部在猛烈轟擊期間將掩蔽部隊。在彈幕射擊停止時,防守者將沖向前去,擊退可能越過機槍碉堡的任何法國部隊。德軍的所謂“彈性防禦”,是設計出來迅速而徹底地挫敗尼韋爾發動的戰役的。
尼韋爾應對另一個嚴重挫折負責。他原來的計畫假定,他的四十四個法國師將大大勝過敵人的九個師。但德國已從俄國和其他戰線抽調足夠的兵力,集合了四十三個滿員師,沿著興登堡防線布防。把這個新比例告知尼韋爾時,他不理會,認為這個情報是不相干的。
在尼韋爾的計畫付諸實施之前,還有一個阻礙必須要解決。潘勒韋安排了和尼韋爾的最後一次會議。許多指揮官,甚至平民,都把備忘錄送給他,指出進行這次攻勢的愚蠢。彭加勒總統出席了這次會議。
4月6日上午10時,在大炮行將轟鳴之前十天,這批人集合在貢比涅的總統個人專用的鐵路車輛上,總司令部就在近處,是最近為了準備進攻而遷來的。為鼓勵坦率,會議不作記錄。只有最高級的政界和軍界人物參加。尼韋爾知道會議的目的,現在顯得非常冷淡地有禮貌。
彭加勒首先表明,在人力方面已感貧乏的法國,應當避免這個很可能發生的風險,因為如果冒險失敗,國家會遭到重大的損失。總統是尊重人的,他給尼韋爾提供了一個放棄這個計畫的機會,但仍可保持他的權力和威信。潘勒韋陸軍部長講了同樣語調的話。
在所有人表示了同意後,尼韋爾作了答詞。他的態度冷淡而超然,並不企圖去回答他們的反對意見。他宣稱,“我不會在任何藉口下,捲入又一次索姆之戰的。”他預示,進攻將摧毀法國的消極態度,接著作了甚至他也一定知道不能實現的許諾。為了緩和對喪失人力的擔心,這位將軍許諾,如果他的進攻在四十八小時內不成功的話,他將終止這場戰鬥,撤回所有部隊。
尼韋爾的話是對著沉默和並不相信的聽眾講的。他的集團軍群指揮官被要求發表他們的意見。在總司令的冷眼凝視下,可以理解,他們是不表示他們的真實思想的,只有貝當是例外。他毫不遲疑地回答:“我們沒有執行這個計畫的人力物力。……即使這個計畫成功,我們也不能擴大這個計畫的戰果。我們有五十萬生力軍來作這樣一次前進嗎?沒有。那么這是不可能的。”
尼韋爾打斷貝當,說道:“既然我既不能得到政府的同意,又不能得到我部下的同意,擺在我面前的唯一道路是辭職。”這是一個意想不到的轉折。他們的政府已經搖搖欲墜,部長們知道,在大戰的這樣一個關鍵時刻,他們是無法令人滿意地解釋總司令的辭職的。尼韋爾如果離去,有人將隨之而提出組織新內閣的要求。
部長們關心的是保持國家的協調和他們自己的職位,他們自圓其說,即使尼韋爾只獲得一點點勝利,風險將自行消滅。即使發生最壞的情況,尼韋爾已經許諾,如果在四十八小時內不成功的話,他將放棄進攻。
4月15日,進攻的前夕,黑暗降臨,寒冷的被風颳來的雨開始轉為雨夾雪,氣溫迅速下降。士兵們步履艱難地走向他們的陣地,泥深沒踝,上衣被雨打得濕透,慢慢地耗盡了精力。到達他們的攻擊位置後,他們在大下特下的雨雪下縮成一團,同時連隊指揮官宣讀尼韋爾當天的命令:“時間已經來到!勇敢和信心!法蘭西萬歲!”
在敵人防線後面,德軍統帥,巴伐利亞的皇子魯普雷希特,向士兵們宣讀德皇的電報:“你們軍隊正在經受猛烈的炮擊。法國步兵的大進攻每個小時都能到來。整個德國正在期待地注視著它的勇敢的兒子們。為我問候他們。我的心和他們在一起。”
在法國炮兵通宵彈幕射擊期間,數十萬部隊向前移動。儘管凍雨刺骨,士兵們感到一種新的力量,人們對巨大的武力炫耀感到敬畏。那天早些時候,兩邊的藍色軍服毫不誇張地延伸到地平線。自1914年8月以來,士氣從來沒有這樣高昂過。
拂曉前當突擊的哨子吹響時,部隊攀登壕內的梯子“登上壕頂”。後備營挨著前進,指望把敵人殺光。但當他們在泥淖中濺著泥水行進時,他們開始感到非常失望。儘管法國大炮的數量龐大,它們轟擊不到全部敵區。德國的有刺鐵絲網都掛上母牛的頸鈴,當法國士兵在黑暗中往鐵絲網上絆了一下時,頸鈴就發出叮鈴鈴的響聲來。
在法國爆炸的炮彈把有刺鐵絲網炸掉的地方,德國人就在當場燃起黃色的火焰來。在火光籠罩下,進攻部隊都被火炮和機槍的火力所擊倒。以芒讓的計算為依據,徐進彈幕射擊比士兵能夠前進的速度快。沒有炮火的掩護,法國士兵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法國士兵不能繞過防守的戰術據點和進攻後方的德國陣地,就倒伏在灌滿泥漿的彈坑裡。爆炸的炮彈和機槍子彈向他們射來。到上午7時,尼韋爾的時間表亂成一團糟。法國的各個營,預定每隔十五分鐘就進入進攻塹壕。由於部隊步履蹣跚和爬了回來,那些在他們後面塹壕里的人無法前進,而跟上來的人又倒在他們身上,亂成一堆。
在他們指揮部里,總參謀部的成員不懂得已經陷入的絕境,以為有些討厭的機槍碉堡造成了延誤,但這些碉堡很快就會被打啞的。芒讓又發出了催促前進的命令。他的被派去執行正面進攻的第六集團軍,奉命“……不要容許敵人建立連續的機槍防線。你們必須利用缺口,通過抵抗據點”。
留下的缺口不多,而缺口也都是成千上萬法國人走向來世的通道。到中午,雨雪和雪下得很密,使目視通訊和空中觀察都不可能。炮手們看不到他們前進的部隊。根據混淆的報告而行動的炮兵指揮官,以為士兵們還沒有離開塹壕。他們就把掩護彈幕拉回到出發點,並把數以噸計的炮彈向前進中的法國部隊猛射。
這是法國人大規模使用坦克的第一次戰鬥。這種坦克按照製造它們的兵工廠的名字命名,被稱為“施乃德”,二百輛坦克的大部分陷入泥沼,成為炮火易於命中的目標。下午2時30分,德軍大舉反擊。到黃昏時刻,法軍前進了六百碼,而不是尼韋爾規劃的六英里。只是由於法國部隊的勇敢,才阻止了德軍進一步把他們趕回來。象皇儲威廉這樣的一個敵人也讚揚“法國兵的個人的英勇”。
勇敢的塞內加爾人,第一次辜負了他們的法國夥伴。冰冷的雨雪是他們的致命傷。他們凍傷的手不能拿步槍,他們蹣跚地前進,直到他們的軍官被打死。然後他們轉過身來,急忙奔向後方。
最為悲慘的,是效率向來低的法國醫療勤務的完全垮台。已經為一萬五千名傷員作好準備,但第一天的傷亡人數共達九萬人。一所醫院只有四隻體溫表要供三千五百隻病床使用。缺乏甚至最起碼的醫療設備來照顧傷員,只得讓他們躺在泥沼中。
尼韋爾司令部發出的公報,都是為欺騙國民而捏造的。四十八小時倏忽逝去,迫使尼韋爾又一次自食其言。就象卡努特國王不能止住大海一樣 【 註:卡努特(995—1035)是丹麥和英國的國王,古老的諾曼第詩篇描繪他如何在威斯敏斯特命令泰晤士河上漲的潮水退去。——譯者 】 ,他也不能撤退他的部隊。當形勢惡化時,再多的欺騙也掩蓋不了真相了。
尼韋爾前進得最遠是在4月17日,那時他的部隊占領了馬爾梅松要塞,這是二英里半的進展。實際上,這是德軍為了重新集結而從這一突出部撤走的。此後兩周,德軍和法軍在幾乎是固定的戰線上激戰。在謝曼—德—達姆遭到屠殺的報導在士兵中傳遍而被胡亂誇大了。更多地聽到孤立的口號聲,“打倒戰爭!”“打倒笨拙的將軍!”休假的部隊揮舞紅旗,口唱革命歌曲。
甚至軍官也開始對尼韋爾的戰略提出抗議。當陸軍部長潘勒韋巡視埃納防區時,他的最壞的懷疑被證實了。他從軍官們那裡聽到第一手的報告,他們申訴道:“這是倒退。我們沒有學到一樣東西。我們還在堅持1915年的戰法。當然,我們將得到傳令嘉獎和勳章,但是我們不在乎。我們寧願把它們扔到領導人的頭上。我們關心的不是榮譽,而是可以節約更多人命的較明智的政策。”
最後,連尼韋爾也認識到,他的攻勢是一場大災難。在這危機時刻,尼韋爾的真相畢露了。他尋找替罪羊,向潘勒韋和其他部長暗示,這次潰敗是芒讓的過失,但他的企圖推卸責任遭到無情的拒絕。
尼韋爾顯然是歇斯底里大發作,跑到多爾曼的阿爾弗雷德·米什勒將軍的指揮部去,在會議室里大發雷霆,當著後者的僚屬面前,尖聲譴責他的部下。但米什勒不是一個靜靜地忍受責罵的人。他不顧軍階,攻擊他的總司令。他大聲喊道,“你想要我對你的錯誤負責,我,從未停止過對你的錯誤提出告誡。你知道這種行為叫什麼嗎?”他責問著。“嘿,這叫做懦怯!”尼韋爾在他的部下的唇槍舌劍下退縮了,象喝醉酒似地,搖搖晃晃鑽進他的汽車,開走了。
在尼韋爾進攻期間,法國官方歷史列出的傷亡人數是九萬六千人,這是很不可能的。法國軍事歷史家裡夏爾·圖曼將軍,報告法國的傷亡人數是十八萬。圖曼在戰時擔任過前線軍官。他對他的同事和同地位的人是完全同情的,沒有理由造出這個數字來,使他們丟臉。其他人把損失定在二十萬人以上,至於德軍,他們給予敵人的打擊比他們受到的打擊多,承認十六萬的傷亡人數。
在二十一個月的戰爭中,法軍傷亡人數已達三百萬以上。法國部隊都是勇敢的,對戰爭所引起的苦難也是有思想準備的,但他們再也不肯被趕去受屠殺了。在謀求補救的一切合法手段遭到否定之後,部隊爆發了反抗。在此後兩個月中,法國陸軍處於癱瘓狀態。
貝當恢復士氣
反抗於1917年4月29日開始。情緒慍怒,氣氛沉重,但軍官們裝作不見。連隊指揮官也不訓斥他的不修邊幅的士兵,他們留著五天的鬍鬚,故意走過他的面前而不向他敬禮。奉命開赴前線的部隊,利用混亂慢慢向後方走去。喝醉了的士兵吊兒郎當地走過軍官面前,非常輕蔑地向他們瞪眼。別的士兵喝著從店裡搶來的酒,到處橫衝直撞,高喊“打倒戰爭!”反抗甚至蔓延到享受特權的部隊,如第六十輕步兵營。這種營由特種士兵組成,每個步兵師都配屬一個這樣的營。
軍事領導人矇騙政府——但時間不長——錯誤地稱這種反抗為“集體無紀律”行為。總司令部不了解各師的所在。派去逮捕流浪的反抗者的憲兵隊,表現得有勇無謀。鬧事的人一聲狂吼,扯下他們的武器,用連環拳把他們打得不省人事,把他們倒掛在路燈柱上。
在最黑暗的日子裡,只有兩個可靠的師屹立在巴黎和德軍之間,德軍一點也不知道使法國人震驚的那種混亂現象。法國最高統帥部擔心德軍可能向俘虜蒐集重要情報,不斷調動前線的部隊。所有被俘的士兵連提也沒有提到過這次反抗的事。法國兵反抗無能的領導——但他們不是叛國的人。
當一支經過苦戰的部隊,只獲得短暫的休息,就奉命回到前線時,不服從就往往表面化了。對下級軍官——中尉和上尉——並不表示敵意,他們只是傳遞命令,並且象他們自己那樣,也遭受塹壕戰的苦楚。但部隊對參謀軍官公開敵視,抨擊他們是“喝血的人”。
在反抗表面化的同一天,驚恐的政府得出結論,如果法國要生存下去,尼韋爾必須滾蛋。沒有大吹大擂或儀式,亨利·菲利普·貝當被任命為參謀總長和“政府的技術顧問”,辦公處就設在陸軍部。對整個國家來說,這一宣布並不意味著什麼,但尼韋爾及其參謀人員卻看作是凶事的預兆。
在尼韋爾的戰役轉為大屠殺後,有人率直地要他為了法國的利益而辭職。他決心不讓政府省事,堅持要公開解除職務。陸軍部長一直支吾到5月15日,然後正式提名貝當為總司令。這對一個六十歲的職業軍人,是使人眩目的提升,他在大戰開始時,還是離退休已不遠的一個無名的上校。
貝當立即把他的前任的參謀人員解職,代之以炮兵人員,他們和他的觀點相同,即贏得戰爭要靠大量使用大口徑炮和節約人力。直到他取得指揮權為止,炮兵是次於步兵突擊的。大部分炮術訓練學校都已停辦,把幹部放出來投入4月攻勢。現在建立了一個炮兵研究中心,在那裡把步炮協作作為軍事科學的一個組成部分來教。
貝當把他的注意力轉向陸軍的內部危機,處理了不滿的主要根源——士兵的休假。在這次大戰前,軍隊從不關心休假問題。進攻派的領導認為,閃電般的勝利將使士兵解放幾個月,如果不說幾周的話。在塹壕戰陷於膠著狀態時,從理論上說,士兵在前線作戰每四個月,就可以休假一星期。但日益增加的傷亡導致人力缺乏,軍隊就靠削減假期來克服,在進攻之前三個月或更長時間內,所有部隊都取消了假期。休假被認為是特權,而不是權利,給假很吝嗇。許多士兵在前線過了十八個月而沒有得到一次休假。
獲準休假七天的士兵,不知道僅僅回家一次要花費多少休假時間。他們被背包和步槍壓得重重地,拖著緩慢的步子走好幾英里到最近的鐵道線,等候火車得等上幾小時或幾天。除暫時離開敵人的火力外,其他條件都和前線一樣。連滿足起碼的舒適的供應都沒有,士兵就在寒冷、雨雪或雨中閒蕩和睡覺。車站沒有住宿或洗澡的設備。食物很難得到——戰時飛漲的物價使士兵無力購買大部分食物。
貝當命令他的指揮官“保證每個人每四個月有七天休假。……要極小心地訂出休假時間表……並公布出來讓那些有關的人檢查”。接著下了另外一些命令。要為休假部隊準備充分的卡車運輸,把他們從基地運往火車站。增開列車來減少他們等候的時間。在火車站設定專供士兵使用的設備——低價膳食、理髮店、盥洗室、免費醫療服務和床鋪。
不滿的根源都有組織地加以消除,直到陸軍的戰鬥素質——除部隊的實力外——得到恢復。貝當使他的戰略依據於現在已是盟國的美國的人力。他告訴部下說,“我們必須等待美國人。”在他的統帥下,法國陸軍的指導口號是:“多用鋼鐵,少流鮮血。”
也許法國指揮官沒有比貝當更了解部隊的性格了。他訪問了將近九十個師,聽取控訴和消除其原因。如果一項證明是正確的控訴受到忽視,他將指責最高級的師屬軍官。醫療勤務完全改組,部隊指揮官要對它們的有效工作親自負責。到6月底,秩序和士氣都恢復了。
直到最近幾年為止,法國最為嚴密保守的機密之一,就是1917年的這段反抗情節。除法國官方歷史有簡短記載外,軍隊用保持緘默把這件事情包起來。貝當難得提起這一事件,也沒有留下回憶錄。歷史家理察·瓦特認為,“……積極反抗的至少有十萬人,也許更多。”
官方報告列舉有四百十二個反抗者受到懲罰,其中二十三人被槍斃——就捲入的部隊人數而論,這是難以置信的。有多少人經過或未經過軍事法庭審判就被處死,依然不得而知。其他反抗的人都流放到魔鬼島和非洲的勞役營,後來經政府大赦,於1924年回到法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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