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伐木

小雅·伐木

《小雅·伐木》選自《詩經》,為古體四言詩。此詩對友情的歌頌給後世留下了極為深遠的影響,使“嚶鳴”一詞常被人用做朋友間同氣相求或意氣相投的比喻。

作品原文

伐木
伐木丁丁(1),鳥鳴嚶嚶(2)。出自幽谷,遷於喬木。嚶其鳴矣,求其友聲。相彼鳥矣(3),猶求友聲。矧伊人矣(4),不求友生?神之聽之(5),終和且平(6)。
伐木許許(7),釃酒(8)!既有肥(9),以速諸父(10)。寧適不來(11),微我弗顧(12)。於粲灑掃(13),陳饋八簋(14)。既有肥牡(15),以速諸舅(16)。寧適不來,微我有咎(17)。
伐木於阪,釃酒有衍(18)。籩豆有踐(19),兄弟無遠。民之失德(20),乾餱以愆(21)。有酒湑我(22),無酒酤我(23)。坎坎鼓我(24),蹲蹲舞我(25)。迨我暇矣(26),飲此湑矣。

注釋譯文

【注釋】
(1)丁(zhēng)丁:砍樹的聲音。
(2)嚶嚶:鳥叫的聲音。
(3)相:審視,端詳。
(4)矧(shěn):況且。伊:你。
(5)聽之:聽到此事。
(6)終……且……:既……又……。
(7)許(hǔ)許:砍伐樹木的聲音。
(8)釃(shī):過濾。有藇:即“藇藇”,酒清澈透明的樣子。
(9)羜(zhù):小羊羔。
(10)速:邀請。
(11)寧:寧可。適:恰巧。
(12)微:非。弗顧:不顧念。
(13)於(wū):嘆詞。粲:光明的樣子。埽:同“掃”。
(14)陳:陳列。饋(kuì):食物。簋(guǐ):盛放食物用的圓形器皿。
(15)牡:雄畜,詩中指公羊。
(16)諸舅:異姓親友。
(17)咎:過錯。
(18)有衍:即“衍衍”,滿溢的樣子。
(19)籩(biān)豆:盛放食物用的兩種器皿。踐:陳列。
(20)民:人。
(21)乾餱(hóu):乾糧。愆(qiān):過錯。
(22)湑(xǔ):濾酒。
(23)酤:買酒。
(24)坎坎:鼓聲。
(25)蹲蹲:舞姿。
(26)迨(dài):等待。
【譯文】
咚咚作響伐木聲,嚶嚶群鳥相和鳴。鳥兒出自深谷里,飛往高高大樹頂。小鳥為何要鳴叫?只是為了求知音。仔細端詳那小鳥,尚且求友欲相親。何況我們這些人,豈能不知重友情。天上神靈請聆聽,賜我和樂與寧靜。
伐木呼呼斧聲急,濾酒清純無雜質。既有肥美羊羔在,請來叔伯敘情誼。即使他們沒能來,不能說我缺誠意。打掃房屋示隆重,嘉肴八盤桌上齊。既有肥美公羊肉,請來舅親聚一起。即使他們沒能來,不能說我有過失。
伐木就在山坡邊,濾酒清清快斟滿。行行籩豆盛珍饈,兄弟敘談莫疏遠。有人早已失美德,一口乾糧致埋怨。有酒濾清讓我飲,沒酒快買我興酣。鼕鼕鼓聲為我響,翩翩舞姿令我歡。等到我有閒暇時,一定再把酒喝完。

作品鑑賞

毛詩序》云:“《伐木》,燕朋友故舊也。至天子至於庶人,未有不須友以成者。親親以睦,友賢不棄,不遺故舊,則民德歸厚矣。”歷代學者一般也都認為這是一首宴享詩。但詩的作者及創作年代則前人沒有深考。周厲王不聽“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的勸諫,終於導致了國人暴動。同時也導致王室內部人心離散、親友不睦,政治和社會狀況極度混亂和動盪。周宣王即位初,立志圖復興大業。而欲舉大事,必先順人心。《伐木》一詩,正是宣王初立之時王族輔政大臣為安定人心、消除隔閡從而增進親友情誼而做。作者很可能就是召伯虎(詳見趙逵夫《論西周末年傑出詩人召伯虎》,收《詩經國際學術討論會論文集》)。
在抒情方式之選擇上,《伐木》的作者採用了一種先迂迴後正面的表達方式。詩一開頭,就以“丁丁”的伐木聲和“嚶嚶”的鳥鳴聲,令讀者仿佛置身於一個遠離塵世的仙境。在這裡,時間仿佛停止,一切自在自為。只有這伐木之聲和悅耳的鳥鳴在空曠的幽谷里迴蕩。一個孤獨的伐木者,一個出谷遷喬去尋找知音的鳥兒,這兩個意象在這仙境一般的氛圍中被不斷地進行視覺和聽覺上的重疊和加強:聲音使人聯想到形象,形象又賦於聲音特殊的內涵。從而最終幻化出一個遠離現實政治的、藉以寄託內心苦悶的超然之境。這一境界是詩人內心的人生理想在潛意識中迂迴曲折的表露。同時也是厲王暴政下朝臣們心有餘悸、不敢談論政治而另尋寄託的普遍心態。現實畢竟是現實,隨著這一比興手法的完結,作為政治家的詩人終於強迫自己面對這冷酷的存在世界:“相彼鳥矣,猶求友生。矧伊人矣,不求友生。”號召人們起來改變現實,敘親情,篤友誼,一切從頭開始。然後又申之以“神之聽之,終和且平”。從人情天理處說起,避開政治而為政治,這就是詩人既體察人心,又深諳做詩勸戒之道的地方。
第二章,詩人批評了不顧情誼、互相猜忌的不良現象:“既有肥羜”,“於粲灑埽,陳饋八簋”,邀請“諸父”、“諸舅”而“不來”,又於我“弗顧”。這樣的局面是不利於重振祖業的政治理想的。第三章作者為失去的友情和親情而振臂高呼,他用飽經滄桑的筆調描繪著自己的希望和要求:普通人之間以誠相待絕不“乾餱以愆”。親友之間相互理解(“有酒湑我,無酒酤我”)、信任,和睦快樂地相處。人和者政必通,最後,作者又是以一個超越於現實之上的境界結束全詩:在咚咚的鼓聲伴奏下,人們載歌載舞、暢敘衷情,一派昇平景象。這分明是作為政治家的詩人中興周室之政治理想的藝術展示。
綜觀全詩,理想——現實——理想,三重境界的轉換,既生動地表達了作者順人心、篤友情的願望,又造成了詩歌虛實相生的意境美。還給讀者提供了一種以意境的營造為手段的構思方法。此詩對友情的歌頌給後世留下了極為深遠的影響,以致“嚶鳴”一詞常被人用做朋友間同氣相求或意氣相投的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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