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述
《小泥車》是印度古代劇作家首陀羅迦的名著。1957年有吳曉鈴的中譯本。《小泥車》取材於印度古代歷史上的一個傳說。相傳在公元前六世紀有個蒲尼乾王朝,第三任王位繼承者八臘王是殘暴的君主。後來,被其侄子阿哩耶迦推翻。《小泥車》的作者借用這一歷史傳說,並進行了革命的改造:
1.把阿哩耶迦由王室貴胄改寫成為一名牧人,原來的宮廷鬥爭改為人民和統治者之間的矛盾和衝突。並加進國舅爺蹲蹲兒的形象,更加突出了奴隸主腐敗和殘酷的統治。
2.塑造了善施和春軍的形象,通過他們的人品和愛情故事,宣揚了市民階級的道德和理想。
關於這位作家的生平事跡由於時代久遠,缺乏歷史記載,現在已無從查考。中外梵文學者對他大致有以下兩種說法。
1.根據劇本《序幕》中三首詩的介紹,作家出身於剎帝利,是個國王,活了100歲零10天。他把王位交給太子後,認為自己已完成了在人世間的責任,跳進火堆自焚,表示他生得光明,死得聖潔。但在印度歷史上,很難找到有這樣一位精通文墨的國王。雖然有人進行考據,把這名字和印度歷史上的一些帝王聯繫起來,然而都缺乏令人信服的根據。
2.認為作家是個下層人民,因為首陀羅迦這個名字和印度最低級的種姓“首陀羅”(奴隸)有關,從而暗示作者出身低微。劇本“序幕”中介紹作家的三首詩,是後人加進去的贗品,靠不住的。
作家是個什麼樣子的人,至今未有統一的看法。但從劇本中反映的時代來看,可以認為他生活於公元二三世紀之間。這時期正當印度奴隸制向封建社會過渡時期。由於奴隸主過著淫逸的生活,廣大奴隸和城市貧民均遭受慘重的剝削和壓迫,階級矛盾十分尖銳。人民憎恨暴虐的統治,渴望過自由平等的生活。
結構評述
有人談到這個劇本的故事有兩條線的問題,認為主要的故事應該是善施和春軍的故事,不是阿哩耶迦的故事。從這個論點出發,便覺得阿哩耶迦的故事未免喧賓奪主,損傷了主要故事的完整與優美。這種看法不能為我們所同意。我們以為阿哩耶迦的故事是主要的,然而,劇作者在結構方面表現了他的善於捏合的手法,把兩個故事緊緊地纏繞成為一個,並沒有特別突出其中任何一個的企圖。以阿哩耶迦的故事而言,劇作者都是採取了漸進的手法逐步明朗化了的:癩蛤蟆開始提出阿哩耶迦的名子,然後才是夜遊表示救他出險的決心,在這裡,觀眾和讀者是很難理解這個人在劇本里的重要性的。甚至於在阿哩耶迦本人在舞台上出現的時候,還可能有人認為這個人物是專為造成春軍上錯了車子而布置的條件,這就很難說“喧賓奪主”了.沒有阿哩耶迦的話,在最後一幕戲裡,春軍當然還是活著的,但是善施的性命便很難找到救星,蹲蹲兒當然也就不會得到“以德報怨”的處理。那還有什麼積極性的意義呢!我們必須這樣來理解:善施和阿哩耶迦之所以在命運上分不開的原因是他們在政治上走著同一的道路。從結構方面來看,《小泥車》至少有三個值得提出來的優點。第一、劇作者對於素材的安排,就故事的發展來談,還應該說是均衡的。故事的發展在前五幕雖然較為緩慢,但是為後五幕的迅速變化打下了一個穩固的基礎。劇作者並沒有從故事的開始分別敘述每一個主要人物的情況和相互的關係,而是在主要人物出場的時候就指出了他們之間久已存在著矛盾,這就省了無數的筆墨。第二、劇作者在作品裡表現出來擅於穿插的才能,擅於穿插的意思是既要能烘托主題、豐富內容,又要針線細密,加強結構的嚴緊性。這個劇本的一些小故事都很富於吸引力,所有的次要人物也都非常可愛,情節的處理也都有始有終地互相牽連著,應該說是一氣呵成的。此外,值得注意的是全劇隨處都點綴著極為智慧而富有風趣的幽默,顯得搖曳生姿,增加了無限的生機。這是在古典梵語文學作品裡很不容易見得到的。第三、劇作者在運用事物上很有技巧,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節目。隨便舉一兩個例子來說吧。一個是一件用素馨花熏的袍子,老面兒請慈氏交給善施,善施叫瓠犀送給升軍禦寒,卻誤交到春軍的手裡,因而春軍才知道善施還不是“太上忘情”的。後來善施把它贈給耳鬘,結果又被春軍用珠寶換了回去。另一個是春軍的首飾,她暫存在善施家裡,夜遊偷了去到春軍那兒去贖取愛春,春軍在善施家裡把它送給升軍買小金車,善施叫慈氏還給春軍,卻不料在刑部大堂上被蹲蹲兒做為善施圓財害命的證物。似乎作者把每一件事物的歷史都給予了交代。春軍和阿哩耶迦坐錯了車子的故事處理得很富於戲劇性,可惜作者在這裡有些疏忽了,春軍是先走的,阿哩耶迦是後走的(而且遇到了盤查),結果阿哩耶迦竟在春軍之前到的舊花籃園。
除了上面所談的一個缺點之外,整個兒講來,在結構方面也還存在著鬆懈的地方。第四幕夜遊突然向愛春表現的強烈的嫉妒心情是不很必要的。第五幕春軍冒雨去和善施相會的路上一場的確有些沉悶。但是,我們現在已經無法斷定這個責任是應該由原作者負,還是由後世的改訂的人來負了。
——節選自譯者所作序言
人物賞析
正如其他的印度古典戲劇作家們一樣,《小泥車》的作者在雕塑人物形象方面有著極為顯著的優越成就。由於劇本里的人物非常多,而且叉屬於許許多多不同的階層,所以劇作者刻畫人物的筆鋒比起其他“英雄喜劇”的作家們就更難運用,也發出了更絢爛的光采。在古典梵語文學裡對於刻畫人物形象的要求只有一個,就是:真實而具有藝術性。古典梵語文學的理論家認為人物可以分做兩類:神鬼和人。神鬼應該賦予人性,但他們是超人的。人和人之間雖然性格有所不同正如同每個人的面貌不同一樣,但是他們還是有其共性的。《小泥車》里所寫的人物是人,是具有共性的形形色色的個性的人。毫無疑問地,善施和春軍是劇本里的兩個主要的人物。這兩個人物應該是屬於典型的男女主角之列的,事實也正是這樣,作者筆下的善施和春軍都具有高貴的質量。善施的性格慷慨、仁慈、安貧守分、對於自己的要求很嚴格、待人很寬厚。春軍聰明、美麗、心地善良、品格端莊、熱情縱橫。不過,劇作者雖然把他們倆寫成了典型人物,卻沒有把他們倆寫成理想人物的意圖。善施的胸襟是不夠開擴的,由於貧窮的折磨使他常常怨天尤人。善施的感情是不夠豐富的,他愛春軍,可是熱情很差,勇氣也不足。他的自尊心很強,這不單讓他碰了許多釘子,也把他弄得有些虛偽。春軍當然是可愛的,但是在印度人的眼光里看來,她在第八幕里辱罵蹲蹲兒的行動未免有些輕率。然而,這兩個人物是真實的,儘管他們有短處,儘管讀者喜歡他們或者不喜歡他們。安住和愛春是屬於奴隸階層的男奴和女奴,劇作者賦予他們至為可愛的性格。安住是篤實的好人,他認為是正義的事必盡他的所能去做,雖然他永遠沒有成功過,但他是勇敢的。愛春伶俐而虔誠,識大體,春軍和夜遊都在不同程度上得到她的鼓舞。慈氏和蹲蹲兒的幫閒是另外一對給人印象極其深刻的人物。慈氏是一個心地質樸的忠實的朋友,幫閒從在御道幫著蹲蹲兒追逐春軍變到在舊花籃園裡向蹲蹲兒拔劍斥責的過程是自然的,他的職業驅使他做過壞事,他的本質和慈氏是沒有區別的。威猛和檀香也是一對,一個始終忠於八臘王,一個走上反抗的道路;一個沉著細緻,一個心粗膽壯;他們都屬於剎帝利種姓。癩蛤蟆和夜遊又是一對,一個是賭徒,一個是竊賊;一個路見不平便拔刀相助,一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他們都是婆羅門種姓的“不肖子孫”,然而他們背叛階級的勇氣和毅力卻給了後世印度人民在衝擊種姓制度方面以無窮的鼓舞。刑部的問官雖然在封建勢力的壓迫下不得不受理蹲蹲兒的誣告善施,但是在審判進行中他始終盡力維護法律的尊嚴。賢助是一個典型的賢妻。春軍的母親的慈祥,善施的兒子的天真,都非常富於吸引觀眾的魅力。《小泥車》里的人物很多,拿我們的京劇來比較,真可以說是生、旦、淨、末、醜,色色俱全,劇作者給每一個人以不同的刻畫,都活潑,都鮮明,都各有短長,都在現實生活里可以碰得到。有人認為在這個劇本里可以至少找出二十個典型人物來,可以看得出來劇作者在人物性格描寫上的成就是多么大了。我們在這兒應該說,其中塑造得最成功的是國舅蹲蹲兒。蹲蹲兒按照古典梵劇理論講是屬於“鬼”一類的人物,這就很難把他寫成活生生的人。同時,他又屬於打諢的丑角,這也就很難把他寫成一個現實性很強的人。劇作者處理這個人物是煞費苦心的。他當然要寫蹲蹲兒的愚蠢,愚蠢的言語和行為能夠產生打諢的效果。單純追求效果可又容易變得庸俗和肉麻,而且更加脫離實際。劇作者賦予了蹲蹲兒極其矛盾的性格,他是既愚蠢又狡猾,既粗獷又懦弱,既殘酷又膽怯,既容易衝動又死不解怨,既神經過敏又顛三倒四,既好表現博學多能又因發音器官的缺陷而語音不清楚。這樣,蹲蹲兒的形象就站了起來,在印度古典戲劇里成了一個突出的典型,戲劇理論家把這一類的人物叫做“國舅型”或“蹲蹲兒式的人物”。
——節選自譯者所作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