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福先
人物簡介
宗福先,著名作家、編劇,1947年2月生,祖籍江蘇常熟 ,生於重慶市。宗福先先生是中國電影編劇。歷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作協理事、中國劇協第四屆常務理事,上海市政協常委。1978年開始發表作品,創作了話劇《於無聲處》,還與人合著了話劇《血,總是熱的》。
獲獎作品
《於無聲處》獲文化部、全國總工會特別嘉獎,電影文學劇本《血,總是熱的》(合作,已拍攝發行)獲文化部、中國戲劇家協會1980年-1981年全國優秀劇本獎、1983年全國優秀故事片獎。《於無聲處》獲文化部、全國總工會特別嘉獎,電影文學劇本《血,總是熱的》(合作,已拍攝發行)獲文化部、中國戲劇家協會1980年-1981年全國優秀劇本獎、1983年全國優秀故事片獎。
獲獎記錄
榮譽獎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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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於無聲處》
相互啟發
宗福先:
我在“文化大革命”前曾讀過曹禺老師的話劇《日出》,在“文化大革命”中又偷偷讀了《雷雨》。這些作品給我很多啟發。我寫作《於無聲處》時從老前輩作家的作品,特別是從您的劇本中學習和借鑑了一些創作手法。這次來北京我能見到您感到很高興。我希望您能給我談談您的寫作經驗、學習方法,希望能得到您的幫助。
曹 禺:
你別這么說。應當說你的《於無聲處》給了我很多啟發。你談到曾從我的劇本中學到一些創作手法,我感到很慚愧。其實,我也是從我的前輩作家的作品中學了一些東西,應當說是前人教我的。我和你走的路子有一點是相同的,這就是寫作要從生活出發,對生活要有真情實感。我生活在;舊社會的時間很長,對舊社會的妖魔鬼怪是恨透了的,因此我寫了《雷雨》。你生活在社會主義社會,對林彪、“四人幫”這一群叛徒、特務、披著黨員外衣的惡狼是恨透了的,因此你寫了《於無聲處》,我們都是在生活中有感而發的。
好評
宗福先:
希望兩位老師先對我的劇本提提意見。
曹 禺:
你的劇本寫得好。在劇本中我最感興趣的人物是何為,這個人物寫得最生動。何為是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他在“四人幫”橫行時期形成了一種憤世嫉俗的性格,他“看破紅塵”,但又不是逍遙派,他是要革命的。他嘻笑怒罵,正話反說,語言很典型。譬如他說:“說我埋頭鑽業務,想成名成家,走白專道路……算了!我走白痴道路,當個大傻瓜,行了吧?”又如他說的“鉗口術”,“把每人的上下嘴唇打兩眼兒,鉛絲一穿,一擰……”,這些語言非常強烈地表現了對“四人幫”的不滿和譴責。何為是這個時期某種類型人物的一個代表。
宗福先:
我寫的劇本最初一些地方舞台感覺不強,是導演和演員在排演時幫我作了不少修改。我開始是學習寫小說。小說的寫法與戲不一樣,所以剛寫出劇本來,不少同志提出主要的毛病是在舞台上動不起來。
曹 禺:
人物是要靠語言和一定的動作來塑造的。你寫何是非這個人物也抓住了他的特點。這個人大可怕了,為了自己,把什麼都賣了。他講的是最革命的詞句,其實是最大的流氓,這正是“四人幫”的特點。當然,這個人物的面目還可以寫得更清楚一點。那天我問過你,何是非在粉碎“四人幫”後的今天會怎樣表現呢?你說他會痛哭流涕地“揭發”唐有才。可見你對這種人物還是看得很透的。形象的深刻性也在這裡。你這個戲的結尾也很好,寓意較深。他的老婆、兒子、女兒都反對他,離開了他。最後一個人孤零零地、恐懼萬分地伏在桌上。結尾一聲驚雷安排得非常出色。
作品缺陷
宗福先:
是的。完全看得出來有一些人為的痕跡。有的地方想到了好的場面與人物,但沒有仔細推敲。也許作為一個場面還是可以的,但放到整個戲裡頭就不舒服了。如劉秀英與何是非的一場戲,寫的時候還是滿順的。劉秀英要求何是非不要再害歐陽平,感情是寫出來了,但放在整個戲裡一看,人們會問:為什麼她在九年前不說?人工的痕跡太重。何菩的毛病也很明顯,為了要她在九個鐘頭內轉變過來,對她的起點、轉變的層次都沒寫清楚。這樣的人物在生活中是存在的,但戲裡的處理卻很勉強。還有,劉秀英下樓來老是說有鬼,可是她卻不說出何是非出賣歐陽平、梅林的事。何芸告訴她爸爸,追捕的就是歐陽平,觀眾這時確實是提心弔膽的,但也有人工痕跡。歐陽平欲走又留,戲劇效果是有了,但分析起來也不夠合理。
曹 禺:
關於戲劇情節合理的問題,我覺得不能理解得太狹窄,它也有一定的限度。都要求那么合理,就難辦了。
戲劇結構
宗福先:
說起來好像是“歷史的誤會”。有一次我寫了一部小說,請一位作家看了,認為我語言還有可取之處,但結構不行,組織故事的能力差。所以我很想學習。正好上海市工人文化宮舉辦了業餘小戲創作學習班,我就參加了。聽課,寫戲,大家的勁頭很足。我一個多月寫了四個劇本。他們看我的勁頭很足,就吸收我參加了工人文化宮的業餘創作組。這幾年我也進行了一些其他形式創作的嘗試,比較下來,戲的結構是最難的,很不好掌握。所以,想請曹禺老師給我講一講怎么寫戲,這是我最需要的。
曹 禺:
哎,這可難了,我也說不好。戲劇的結構是非常之難的。這一點要學習前輩的名著,也要學習傳統的戲曲作品。我們中國戲曲的編劇水平很高。京劇《烏龍院》宋江要殺閻婆惜,眼看要殺了,可是戲裡還不馬上殺,還翻來覆去地這么搞、那么翻,把兩個人物之間的關係寫足了,把人物性格寫透了,這才殺她,真是寫得太好了。《楊門女將》、《白蛇傳》(有的版本)也是這樣。多看些好劇本,要反覆看,研究人家的劇本好在哪裡,為什麼會吸引我,怎么下工夫的。寫戲是“出汗的藝術”,不出汗,不下苦功夫,就寫不出好戲來。
拿我的習慣來說,在寫戲的時候,我對戲的結尾是捉摸得比較明確的,往往寫頭一步的時候,對最後一步是個什麼樣子都有個比較清楚的考慮。這樣,戲就不模糊了。我寫戲常常不按次序寫。
曹 禺:
哪段想好了就寫哪段,怎么順利就怎么寫。這段能表現我的思想,就寫這段,那段能表現某個人物,就寫那段。總之,醞釀最成熟的地方可以先寫,然後結構起來。我常常不是一氣呵成的,當然,也有幾個戲是一氣呵成的。總之,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寫法,別人也可能是另外一種情況。
曹 禺:
寫戲不需要什麼框框,要從具體的人物、具體的形象出發。
宗福先:
請您談談,您在寫戲時是怎樣寫好人物的?
曹 禺:
要寫好人物有很多因素,不過最重要的是對他們熟悉和了解。要常觀察,常思考。在生活中,有各式各樣的人物,那么,這些人物的語言、動作有什麼特點,在發生某種事的時候,他會說些什麼,做些什麼,每天可記在筆記里。看多了,想多了,人物就成形了。到時候逼你非寫不可時,就能比較順利地寫出來了。至於說有什麼絕招,我沒有,也不相信誰有。生活積累很重要,多看創作也很重要。看十本再好的“編劇法”,可能不頂一部好劇本給你的教益大。當然主要還是多實踐。理論是需要的,是為了指導實踐,不能把理論變成自己頭腦里的框框。還是要從生活出發,同時注意提高自己的欣賞水平。沒有一定的欣賞水平,就不會比較、鑑別、吸取別人作品中的好處,分析自己作品中的缺點。總之要多看、多讀、多練。你看過哪些書?
傳授經驗
宗福先:
小說看了一些,外國文學名著看得多點,劇本看得少一些。
曹 禺:
古今中外有不少好東西值得我們學習、借鑑。我老是愛說莎士比亞,一定要讀。所謂“四大悲劇”,起碼有一兩個很值得學習。你讀讀莫里哀的作品怎么樣?中國現在缺少好的喜劇。另外,要多看戲,可以提高你的舞台感覺。看戲也不能老看話劇,這樣會有局限。各個劇種都有自己獨特的精彩的東西。最近在北京演出的川劇《打神》,吉劇《包公賠情》,寫得真好。
我還主張多看小說,它可以幫助我們用簡練的手法把人物刻畫出來,把動人的故事講出來。如《聊齋志異》中的短篇至多不過二三千字,但人物、故事寫得很清楚,蒲松齡掌握文字的能力確實好。《紅樓夢》、《三國演義》、《水游傳》等,我小時候沒事成天讀,對我幫助很大。中國的詩詞對豐富語言的表現能力,也很有好處。《天安門詩抄》中有許多好詩詞值得背一背。
一個作家應當不斷提高自己的文學修養。我覺得你要讀點歷史、文學史;也要了解外國的文學,但更重要的是認識中國的文學傳統,我們都是從這個傳統出來的。當然這種學習要變成自己的東西,要創新,形成自己的風格。借鑑不等於模仿,模仿是最沒有出息的。你現在不宜單打一,戲、小說、散文、詩都可以寫一寫。最好還要學會一門外語。
曹 禺:
《雷雨》修改後出了一個版本,很糟。一個人應不悔舊作。已經寫成了,就讓觀眾去鑑定吧!戲是一個有機的整體,改了這點就牽動了那點。當然,想成熟了也可以作些修改,但無止無休地改,不是辦法。自己存在的問題可在以後的創作中注意改進。
你已經取得了很大成績。我相信你不會被一片讚揚聲所淹沒。盛名之下,其實是很大的累贅,弄不好就會成為包袱,使你今後寫戲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