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夷陵即事①不難饒白髮,相續是灘波。
避世嫌身晚②,思家乞夢多。
暑衣經雪著③,凍硯向陽呵④。
豈欲臨歧路,還望聖主過。
注釋譯文
①夷陵:今湖北宜昌。②身晚:即年紀大,年事高。
③暑衣:夏衣。唐李鹹用《游寺》詩:“秋覺暑衣薄,老知塵世空。”
④凍硯:結凍的硯台。 宋陸游《縱筆》詩:“凍硯笑臞儒,雕弓隱獵徒。”
作品鑑賞
中國自古就有隱逸的傳統,所謂隱士,最初大抵帶有不滿現實而避世的性質。如《莊子·繕性》所說:“古之所謂隱士者,非伏其身而弗見也,非閉其言而不出也,非藏其知而不發也,時命大謬也。當時命而大行乎天下,則反一無跡;不當時命而大行乎天下,則根深寧極而待。”也就是“合則留,不合則去”的意思。後來,隱逸的行為日漸普遍,特別是道家思想盛行之後,隱逸便不僅是逃避社會動亂,不滿黑暗政治的必然行徑了。它的存在,往往是為了追求一種人格,追求一種體驗,追求一種情趣。它本身便是目的,便有價值。《後漢書·逸民傳序》說:“或隱居以求其志,或迴避以全其道,或靜己以鎮其躁,或去危以圖其安,或垢俗以動其概,或疵物以激其清。然觀其甘心畎畝之中,憔悴江海之上,豈必親魚鳥、樂林草哉?亦云性分所至而已。”六種類型的劃分雖略顯模糊,但不失為較全面的概括。佛教傳入中國後,在一定意義上,為僧也成了隱逸的一種方式,除了修心之外,也滿足了一部分士大夫避世的要求。一般說來,避世之人與現實世界的距離較遠。尤其是佛徒,六根清淨,世務不縈於心。然而,佛徒也是社會中的人,儘管他們追求超脫,卻仍然難免與社會發生千絲萬縷的關係,特別是在亂世,可以說不存在“世外”之人。這首詩就深刻反映了晚唐五代的戰亂對出家人的影響。白髮增多,本是一種自然現象,欲其不生固然不可,若憂鬱叢生,心懷憤懣,則可使其早生、多生。詩中說“不難饒白髮”,正話反說,似乎追求白髮,恰好說明了世途艱險,容易白頭。“相續是灘波”是白髮增多的原因,妙在虛實相間,一語雙關。宜昌一帶多急流險灘,這是實寫;而以之比喻生活,又是虛寫。“避世”二句說自恨生晚,不見太平,追求避世,仍要遭此磨難,而飄泊流離之中,不得不思念家鄉。這兩句把身分轉換,以俗心寫僧人,更見出悲苦。那么,飄泊之中的生活到底怎樣呢。夏天的衣服冬天仍然穿著,寫字時,才磨出墨來,硯台就結冰了,只好向陽呵氣,使之融化。這是極苦之語,卻又並非文人習氣,應視為對亂世生活的真實反映。末聯寫自己臨歧彷徨,不知歸宿何在,於是深切地希望能出現“聖主”,解民於倒懸。讀了這篇詩,可以使世人加強對晚唐五代僧人生活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