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信息
人物介紹
夏蓮居,少志學,博貫群籍。窮研理性,兼擅眾藝。中年潛修內典。由宗而教,由顯而密,圓融無礙,會歸淨土。乙丑,軍閥張宗昌督魯時,以莫須有之罪相加,籍沒家產,下令通緝,乃避禍東瀛。逾年歸來,掩關津門。丈室唯供彌陀像,一心虔持聖號,冥心絕慮,專精行道。歷十載。感應道交,瑞徵屢見,見佛見光,從不示人。有詩云:‘一卷六字經,轉破十年暗。人云我念佛,我說是佛念。迷雲陳霧重重過,瞥見澄潭月影圓。’ 九·一八事變爆發,國難方殷。北京緇素一再堅請,乃來京卜居鼓樓之側。銳志潛修,盡心弘化,廣贊大乘,宣揚淨宗,誨人不倦,數十年如一日。求道問學者,日盈於庭。獲沾法益者,不可勝已。或明心見性,或生脫立亡,或往生現瑞,或舍俗出家。至於聞教啟信,洗心向善者,更僕難數。
夏蓮居,一八八四年四月二十日(甲申二月二十三日)生於新疆于闐,一九六五年十二月十四日(己已十一月二十二日)於北京西逝,享年八十二歲。清末曾任直隸知州、江蘇知府、山東團練副大臣等職。辛亥革命中被公推為山東省各界聯合會會長,宣告山東獨立。民國紀元被聘為山東督都府最高顧問,兼秘書長、參謀長等職,此後又歷任多種軍政職務。一九二一年辭職,以後主要傾心於人化、宗教事業。至於佛法方面則追蹤古德,繼佛光明,德風廣被,大眾同欽,號為南梅(梅光羲)北夏(夏蓮居),正如衡泰,為眾仰止。蓋由弱冠學儒,廣研程朱陸王之學,甫壯學佛,受戒於宗說俱徹之慧明老法師,廣參內典,深游佛法,從顯入密,攝禪歸淨,圓解圓修,融通無礙。乙丑年因山東軍閥張宗昌加害,避居日本,備受朝野尊重,各宗耆宿無不親晤,傾談心要,賢俊之士多來問學,甚至恭執弟子之禮,終身不論。歸國後,掩關津門,會集《無量壽經》,誓為此經會成完善之本,以滿先賢兩千餘年未償之願,乃謝絕賓客,冥心孤詣,三年不下樓,稿經數易,方慶告成,普海同欣,稱為善本。九一八後,悲洗劫將臨,乃來京宏法,應廣濟寺方丈現明老和尚之請,宣講淨土法門,現老與京中各寺之方丈均搭衣列座,為影響眾。蓮翁老人在京大宏淨宗,廣育英才,數十年如一日,沾法益者不可勝數。當代尊宿諦閒、慧明、省元諸大長老對其均甚推重。四六年紅白教大德貢噶活佛曰:此間堪任無上密法金剛阿闍黎位者,唯夏公一人而已。解放後宗門耆宿虛雲老法師贊其曰:不意為北方能會晤如是之大善知識。一九六五年冬稍感不適,夜間於念佛聲中安詳西逝。
早年從政
夏蓮居居士生於世宦之家,弱冠習儒,以匡時濟世為懷。雖生長華屋,然性甘淡泊,絕博弈、菸酒之習,所嗜唯學。清代科舉出身,入仕後曾任直隸知州、靜海知縣、江蘇知府、山東團練副大臣。辛亥革命被公推為山東省各界聯合會會長,宣告山東獨立。
1912年民國改元,夏蓮居被聘為山東都督府最高顧問,兼秘書長、參謀長等職。3月間,統一黨山東支部成立,靳雲鵬等人為名譽會長,夏蓮居擔任部長。1913年任岱北觀察使,將霑化古剎經典1872冊送山東圖書館保存。5月,共和黨、統一黨、民主黨三黨合併,成立進步黨。7月,山東進步黨支部成立,任副部長。
民國元年、二年間,夏蓮居正研閱宋明諸儒書。夏蓮居之學佛當與母教息息相關。又據黃念祖居士所述,夏蓮居之信佛與其摯友梅光羲居士之勸導有關。又《渠園先生詩集序》殘稿云:“蔬食卅載,仿佛枯僧。”撰者王一葉為夏蓮居弟子,因抗日遇害,此文約作於抗日戰爭之前,則夏蓮居學佛不久,即開始茹素。
其後由山東岱北道,調職河南任豫西觀察使、汝陽道尹。1916年辭職歸里,又被聘為總統府秘書。1918年當選國會議員,任齊魯金石書畫館監督、山東佛教居士林林長。1919年11月任山東鹽運使,時屈映光任山東省長。就任後徹底根除了多年的鹽務弊端,深博民眾稱頌。
大約於1921年前後,與學佛好友梅光羲(時任山東高等檢察廳檢察長)、龔伯衡(時任山東財政廳廳長)等居士,同受皈戒於安慶地藏庵慧明老法師。慧明法師唯教人念佛,叩以宗門事,唯無語。夏蓮居《答任城靳艮齋居士》有詩記其事:“傳戒法師老慧明,教吾念佛意難傾,不施棒喝但無語,頗怪此翁太世情。無言即是三頓棒,覿面失機敢怨人?當日云何不知痛,只因習氣遍全身。”《題龔伯衡居士遺像》云:“又八、九年,同熏戒香,淨因雖植,未辦資糧。”夏蓮居雖尚未能深明淨土一法之殊勝超絕,然其留意於淨土法門,深探其奧,當自此始。
學術報國
1922年6月夏蓮居辭去山東鹽運使一職。自此冷眼觀世,堅拒各種從政邀約。專志於學術、教育領域,誓以學術匡時,人格化物。作為齊魯名理學家,首創私立東魯中學,並任校長,以“發揚東方文化”為辦學宗旨,親自執教,在盛行的疑古風潮中卓然挺立,為學界所矚目,俊彥之士多來求學。如後來成為國學大家的屈萬里先生,就因歆羨該校而於1925年由省立第七中學轉入其校高中部就讀。時任教教師皆為一時之碩彥,如呂今山(鴻升)先生授詩文,李雲林(繼璋)先生授經學,丁佛言先生授《說文》,而由校長夏蓮居授《明儒學案》。
夏蓮居之治學,始由詞章,轉入經史,繼而先秦諸子、宋明理學。雖事政多年,卻未忘求學。博古研今,拈佛儒不二之旨,標道藝一元之宗,儼然已為學術大家。後有詩自嘲云:“文章兩漢詩三唐,性理程朱到陸王,教下宗門忙不了,之乎者也誤時光。”(《幻余吟》)“認漚棄海昔年事,鼻孔撩天未識羞”,“入海算沙閒活計,尋枝摘葉舊通家。”(《答人問話且自勘也》)其諸著述類廣文新,詩章獨具韻格,文壇大家多為嘆服。
然軍閥混戰,國運維艱,夏蓮居素抱學術濟世之志,郁而未彰。其憂時之心,時見於詩文中,如1924年冬作《感懷四首》詩云:“共對湖山天似漆,不堪風雨滿齊州”,“空王不語天魔舞,滿眼蒼生奈爾何!”詩中尚有“十載禪心空落莫”,“喜聽清唄厭聞歌”,以及“文字千秋供一唾,素心幸未負青燈”之句。夏蓮居由百家眾流而歸之於佛,不僅久叩禪門公案,頗有悟入,而且廣涉教海,修習天台止觀,出世之心彌篤。
掩關習淨
1925年軍閥張宗昌督魯,以宣傳赤化罪加害,籍沒家產,加以通緝。夏蓮居乃去國東渡,避居日本,是為夏蓮居人生一重大轉折。在日期間,與文化藝術界及宗教界知名人士多有交往,備受尊重。賢俊之士多來問學,甚至恭執弟子之禮,終身不渝。1927年歸國,臥病津沽,時年四十四歲。
此時華夏大地戰火正熾,故里已然成墟,滿目皆是演說無常、苦、空。夏蓮居閱盡滄桑,其心轉定。金石書畫、性理詞章,終非究竟,從此屏棄。作《無悶》二首云:“狂心果歇方無悶,世不能知道始尊,九死餘生契此語,紛紜幻跡更何論。”“兩字渠園亦幻余,園非是我我非渠,浮生有境終歸幻,除卻蓮邦未可居。”自此改號“蓮居”,借病掩關,專修淨業,決志西方。
夏蓮居在臥病期間,曾入京參訪拈花寺省元禪師,頗為相契,師堅雲“念佛勝參禪”。又據《金剛上師法賢傳略》,1929年元旦,與屈映光居士皈依白普仁喇嘛,受四臂觀音法灌頂,傳六字明法。而據梅公之《大經重印序》“同受灌頂於密宗大德”,則同時受灌頂者還有梅光羲居士。
1932年,夏蓮居四十九歲。三月間,友人靳艮齋居士(即靳雲鵬,曾任陸軍總長、國務總理等要職,為夏蓮居山東同鄉,曾一同參加辛亥革命)習《起信論》,見夏蓮居抱病掩關,簡緣習淨,斥為偏小。又復函示四偈,自述所證,謂觀真如三昧,已得見性斷縛,萬法皆空,欲公舍淨歸觀,共覓捷路。
淨宗學會
七七事變後,日方曾不斷托人敦勸夏蓮居參加偽政權,先後提出的任職有山東省長、教育督辦等,均予拒絕。1938年底,夏蓮居與安欽呼圖克圖、內政部總長王楫唐、現明法師等,共同發起佛教同願會,希望能聯合佛教不同宗派,同心同願,祈禱消業。感召天和,消弭戰爭。其《同願會特刊》云:“一切苦果,皆有苦因。業由心造,業由心轉。”“須知眾生業力固不可思議,而願力亦不可思議。當前浩劫既屬共業召來,而彌天厄運,定憑大願消去。”1939年,由夏蓮居首倡,與廣濟寺退居現明法師、靳雲鵬居士共同創建淨宗學會,並訂於大勢至菩薩聖誕為成立紀念日。其組織形式為四眾平等的自發團體,不設實際機構。在佛教大眾化、信仰生命化、佛法生活化的精神指導下開展學修活動。學會所訂立的學修準則為:“理明信深願切行專,功純業淨妄消真顯。持戒念佛看經論,察過去習毋自欺。”夏蓮居希望以此方式弘揚淨土法門,以信願持名,入彌陀願海。淨宗學會初建於北京北城扁擔廠,夏蓮居作《陋巷》詩以明志:“淨宗學社傍城隈,松竹當軒一徑開,莫笑齋居鄰陋巷,樂邦自有好樓台。”學會成立初期,分別在廣濟寺、賢良寺、拈花寺、極樂庵、慈德國小、扁擔廠等地點,每年啟建佛七道場數次,並禮請大德講經說法。
1939年秋冬之際,現明老法師示寂於廣濟寺。老法師兩次重興廣濟寺,艱難締造,力擎門庭。又曾倡設利生會,全活難民無算,示寂後哭拜者甚眾。法師與夏蓮居相識兩年多來,對夏蓮居弘法利生之願一直鼎力相助。今痛失法侶,夏蓮居心中不禁頓生孤寂之感,因作《挽現明法師》十一首以悼,有云:“搖落西風萬木哀,娑婆長謝證金台,明知抱有重來願,特為人天痛此才。”“平生有志復蓮宗,喜遇東林願繼蹤,豈意遠公先去也,遺民反作後凋松。”“孤飛倦似雲中鶴,法侶寥如曙後星,重過西留村畔路,滿襟熱淚為誰零!”
現明老法師示寂之第三日,其弟子宗月上人無疾坐化。於坐化前二時,夏蓮居尚見其在靈旁長跪,神色如常,毫無異狀。作《挽宗月法師》四首以悼,有:“此公姓氏君知否?三十年前劉善人。”稱嘆宗公“於佛法為忠臣,於師門為孝子”。
黃念祖居士在重慶侍舅父梅光羲居士講席。梅公素不輕許可,然每談及當代佛教學者,必首推夏蓮居先生
1946年,夏蓮居自1932年發願會集《大經》,已歷十五年,稿經十易。初冬,黃念祖居士為祝母梅太夫人六十壽辰,敬承母命,發心重印千部。舅父梅光羲居士為作長序,備陳會集緣起與始末經過。岳父蕭龍友老先生作跋。夏蓮居值此勝緣,重加修訂,將初本三十七章增為四十八章。又於本經印成後,決定補入“為教菩薩,作阿闍黎;常習相應,無邊諸行”四句,列於勘誤表中,而成最後定本。
在梅光羲居士所作《大經重印序》(即《重印無量壽經五種原譯會集序》)中,列出或提及夏蓮居各類著述,包括已經印行或正待印者總計17種:《大經》會集本、《阿彌陀經》會集本、《會譯引證記》、《校經隨筆》、《大經合贊》、《淨修簡課》(即《淨修捷要》)、《大經五念儀》、《蓮宗密鈔》、《歡喜念佛齋詩鈔》、《聽佛軒自警錄》、《一翁幻語》、《入道三字箴》、《一夢漫言評敘》、《邵康節安樂集鈔》、《白玉蟾詩禪道影錄》、《二溪學粹》、《渠園詩文集》。是研究夏蓮居著作的重要史料。
《大經》重印後一個月,淨宗學會、儒佛同心學會、崇儉素食會、萬國道德會、正誼學會等諸方善信,發心續印此經達三千部,是為本經第三次刊印。黃念祖居士為作跋文。時有黃正明女士,多年沉疴,百藥罔效,因拜誦此經,宿疾頓瘳,判若兩人,發願盡未來際讀誦弘揚此經。又有蕭方駿(即蕭龍友)、郭則澐、李廣平等先生,發心手寫此經,預備將來影印。至此,《大經》會集本初印二千部,重印一千部,三印三千部,總計印行已達六千部。此外,據蕭龍友《大經重印跋》,青島湛山寺印經處亦曾印行多部。
1946年,黃臚國中將由西安奉調北平,得識夏蓮居,每於周末前往黃府聽聞夏蓮居講解《大乘無量壽莊嚴清淨平等覺經》,乃知此法頓賅八教,圓攝五宗,廣大精深,而歡嘆愧奮於不能自已。並追隨參加淨宗學會歷次佛七道場,法喜充滿。白教大德貢嘎呼圖克圖於京弘法,一見夏蓮居即親告黃念祖居士言:“此間堪任無上密宗之金剛阿闍黎,僅見此一人耳。”山東同鄉何思源於1946年10月調任北平市長,常至夏府與夏蓮居進行學術研討。 夏蓮居生平,無時不在學中,故其著作宏富,立言精當,語無泛施。金石書畫、文物考古亦其擅長,且收藏宏富,鑑定頗精,在文物界頗具影響。如成公亮《齊魯藏琴錄》言其藏琴頗豐,特別值得一提的是自日本返國經大連時購得的“猿嘯青蘿”琴,體大,貌奇古,近似連珠式,漆色黑,大蛇腹斷紋,音質雅正無木聲,深得查阜西先生讚賞並稱其為“奇琴”。《淨語》中亦記其1924年春於稷門得天青蕉白荷盤研,為清容居士絳雪樓中物,又有梅月古研等。
夏蓮居於佛學專著之外,其博古究今、感物詠時之作頗豐,如《淨語序》云:“在文藝方面,除因避亂散失者外,尚存有《渠園外篇》十數種。”人民出版社曾擬出版其《渠園外篇》十種,由於文革開始,未能實現。
此外,夏蓮居晚年常有詩文在報刊上發表。如1961年9月28日於《光明日報》發表《秀麗辭》。陳毅副總理讀後,於中南海紫光閣設宴相款,席間備陳日內瓦之行見聞,並以詩文為娛。1962年7月14日於《光明日報》發表《說硯》,郭沫若見後當即前往求教,第二天親書該詩第四首以贈。又於1962年山東省政協、省歷史研究所編《辛亥革命五十周年紀念文集》中發表《中山引》、《辛亥革命山東獨立記》等。過從探求學海者,常有謝無量、鄧拓、郭沫若、廖沫沙等人。
1962年,夏蓮居八十歲。為表達愛國之心,將一生撙衣節食所收藏之歷史珍貴文物三百餘件,分別捐獻給故宮博物院、山東博物館和鄆城縣。《光明日報》、《大眾日報》曾刊登報導。有關單位並在人民大會堂設宴答謝,同時國務院有關領導人習仲勛、齊燕銘、夏衍等亦出席參加。親朋好友贊其生平處事公允,為人剛正,但多有峻嚴之嫌。諸弟子等為其慶賀八十壽誕。黃念祖居士作《蓮翁恩師八秩壽贊》,請師住世,作人天眼,長壽無疆。
1965年,夏蓮居八十二歲,時其弟子多在運動中受到衝擊。夏蓮居以自己曾受軍閥張宗昌抄家加害為例,勉勵其親近弟子要經受住磨難。並說:“我看到我最關心的人種種的煎熬,當然心中很難過,但是認識到不經過這個不得成功,所以我也就釋然了。”12月14日(夏曆十一月二十二日),稍感不適,夜間於念佛聲中安詳西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