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南鄉子 ·落花
拂斷垂垂雨，傷心蕩盡春風語。況是櫻桃 薇院也，堪悲。又有個人兒似你。
莫道無歸處，點點香魂清夢裡。做殺多情留不得，飛去。願他少識相思路。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①南鄉子：唐教坊曲。《金奩集》入“黃鐘宮”。二十七字，兩平韻，三仄韻。五代人詞略有增減字數者，茲舉兩式。南唐改作平韻體，《張子野詞》入“中呂宮”，重填一片，五十六字，上下片各四平韻。宋以後多遵用之。
②櫻桃：陳子龍曾作《櫻桃篇》，以櫻桃花比柳如是。子龍又有《上巳春行》，有句曰“公子空遺芍藥花，美人自愛櫻桃樹”。而柳如是的《江城子·憶夢》中也有“芙蓉淚，櫻桃語”之語。
白話譯文
落花繽紛拂斷捶捶雨絲，愁腸將僅剩的春風語一盪而盡。儘管在留有美好回憶的櫻桃薇院裡，卻是真正的悲哀。我注定就像這楊柳落花一般無依無靠。不要憐我漂泊無依，我會化作點點香魂陪伴在你的清夢裡。上天是如此不公，我倆的愛情既然注定沒有結果，就讓我如這落花飛去。願你少思念那相思路。
創作背景
明崇禎八年（1635年）春，柳如是與陳子龍同居於松江南園。是年夏，陳子龍的正妻張孺人挾祖母高安人之命至南樓，棒打鴛鴦，迫使這對沉浸於愛河的情侶勞燕分飛，遺恨無窮。這首《南鄉子·落花》極寫悲苦之情，當作於二人被迫分離也即崇禎八年之後。
作品鑑賞
詞的開頭，詩人就將情感與景物融合，營造了一幅淒涼哀傷的場景：落花委地，細雨垂垂，仿佛天地萬物都在像傷心人兒一般哭泣。暮春時節，飄揚在垂垂雨絲中顯得如此淒涼與傷感，何況紛紛揚揚的落花又拂斷垂垂雨絲。詩人一開始毫不掩飾地展示了一幅無比悲愴的景象，渲染了一片悲傷的氣氛。
“況是櫻桃薇院也，堪悲”。陳子龍曾以櫻桃花比喻柳如是，“櫻桃薇院”代表著曾經的濃情蜜意。如今“櫻桃薇院”歷歷在目，相知相愛卻無法長相廝守，真正的物是人非、真正的“堪悲”。
“又有個人兒似你”，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詩人自己。詩人以眼前簌簌楊花飄飛比喻自身命運：自己正如這楊柳落花漫天飛舞、漂泊無依。妓女可以說是封建社會中最為特殊和悲慘的女性，她們為生計所迫而不得不以色相技藝謀生。柳如是正是處於這個特殊社會階層，她與陳子龍彼此情真意摯的愛情不能為現實社會所承認，曾經的擁有無法成為天長地久，過程縱使再美好也只能永遠留在記憶中。眼前的紛紛落花承載了詩人的飄零身世與坎坷際遇。點點落花訴盡了詩人無比惆悵的心情與難以割捨的深切眷戀。無盡的哀怨、淒涼、悲傷。寫到這裡，作者卻筆鋒一轉，從沉重的幽怨哀傷中跳脫開去。
“莫道無歸處，點點香魂清夢裡”，這兩句正可以看作是對陳子龍的“憐他漂泊奈他飛”的回答。不要憐我漂泊無依，我們心靈相通夢魂相依，縱然現實當中不能相見相守，也要化作點點香魂陪伴在你的清夢裡。
“做殺多情留不得，飛去”。落花飛去，是真情不為現實所容的無可奈何之舉，而詩人以“飛去”自奮，也顯示出不同於小女兒情態的堅強與剛毅。這個一生命運多舛卻堅強剛烈的傳奇女子面對愛情的失意毫不矯揉造作，不做要人同情的弱女子情態，不做悲愁棄婦的苦吟哀歌，而是勉力自強、怨而不怒，以超然的心態理智地將感情升華。既然“做殺多情留不得”便毅然“飛去”。這樣一個敢於犧牲、不畏前程難測的“楊花飛去”之形象，正是柳如是自強不息的精神和獨立的人格寫照。
“願他少識相思路”。詞的最後，柳如是的現代主義愛情觀更見濃烈，詩人快刀斬亂麻，既然不能相守，願君多珍重。她回應陳子龍的 “天涯心事少人知”，勸慰陳子龍多加保重，殷殷關切，在憂心牽掛中展現出一往情深。詩中勸告對方，實則也是在勸告自己，相思多，讓人傷神，從此天涯陌路，沒什麼好思念的。面對愛情的失意，柳如是未做棄婦之哀歌，反而以詞來進行自我安慰，從情網中得以掙脫，顯示出女性自強的魅力，對愛情更深刻體會，使自己的精神境界得以提升。
全詞纏綿委婉，曲折有致，借楊柳落花抒寫身世際遇，既有寫離愁別恨詩詞的共同特點，又帶著柳如是自己鮮明的個性。
作者簡介
柳如是柳如是（1618—1664），本姓楊，名愛，字蘼蕪，後改姓柳，名隱，字如是，號河東君。女詩人，秦淮八艷之一，一說浙江嘉興人，一說江蘇蘇州吳江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