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太希
劉太希的先輩愛收藏書,家中藏書甚豐。劉楠軒雖然做官40年,但為官清廉潔,故劉太希既無官宦子弟的優越感,也無絲毫紈 子弟氣息。劉太希自幼勤奮好學,博覽群書,且得到父親講授,經史子集過目成誦。
民國8年(公元1919年)劉太希在北京,趕上“五四運動”。在大學生招生考試已經結束之後帶著自己的中學作文薄及平日自作的詩詞前往北京大學求見校長蔡元培準其入學。蔡元培翻閱其作文和詩詞後,當即口授一作文題目。命劉太希在校長辦公室按題作文。劉太希提筆一揮而就。蔡元培讀罷當即決定破例錄入文科預科。
當時北京大學學會薈萃,教授雲集。研究舊文學的音韻學大師黃侃(李剛)讀過劉太希的詩文,感到劉太希是異才,親自寫信嘉勉:“昨夕細讀佳文,誠為奇絕,昔日觀舊史,言異才宿成才,以為謚美。令觀吾子,乃知往記匪虛。雖然,世不易生才,在有才者必宜善自葆愛,日就月將,以成瑚璉之器。”“鏇觀吾子之廣,志趣之堅,實超越流傳俗而無算,願足下自益光大,力希望古人。”黃侃一生對後學者皆熱情鼓勵,但如此期許的卻是沒有幾個。黃侃對劉太希早年奮發努力,在這封信給了不一般的肯定:“每登堂就席,未嘗不汗顏對諸生。不意足下乃在講座之中,在今後使我不寧矣。”後來,劉太希能詩文出同儕之上,對舊文學深有研究,頗有成就,與黃侃的指教和影響是分不開的。 黃侃曾贈劉太希詩:
盡掃秕糠繼雅聲,
眼中吾子快平生。
異才難得宜培護,
祝爾終能紹往英。
黃侃還親授劉太希《困學紀聞》、《曝書亭記》和《日知錄》,希望劉太希能從事清代樸學的研究,但劉太希不在此而選擇了詩文創作的道路。
劉太希在北京大學就讀期間,還深受當時在校任教的著名學者林琴南、梁啓超的教益。
劉太希於北京大學畢業後返回贛州,曾任時設贛州的江西省第四中學校長。民國15年(公元1926年)3月,北洋軍閥在江西的直系軍閥安徽人好如琢在吳佩孚和孫傳芳的支持下,驅逐方本仁,就任江西總司令依附孫傳芳。次日1日,方本仁通電辭職,鄧如琢就任江西省都督。鄧如琢上台為籠絡贛人,以劉太希家為官宦之家,又因劉太希在北京大學享有才子之譽,著意委任這位年輕大學生為星子縣長。劉太希稱“貞固不足以幹事”,請求辭去委任但未獲準。次年,北伐軍攻克江西時,劉太希才獲免星子縣長職。有了這短暫的從政經歷,雖非本人意願,但此後他又在不同時期被委任過江西省南康縣長和福建東山縣長。民國22年(1933年)後,劉太希未再從政。
民國26年(1937年)“七。七”事變後,抗日戰爭在全國總動員。劉太希以拳拳愛國之心投入抗日活動,時被授予少將參議銜,實為國防部秘書。他以前從政時結識的軍政人士競約為“詩書清客”。在八年抗戰期間,劉太希親筆撰寫大量詩詞激勵抗日將士。凡知其駐軍防地或通訊所之將領,劉太希皆贈以律詩或絕句,並在詩中嵌入將領之名姓,書成條幅寄贈。時任江西省政府主席熊式輝及知名人士陳方等都是劉太希的詩友。
1950年,劉太希赴香港與定居在香港的熊式輝、陳方諸友重聚,寫詩抒懷,見諸報端。他此時始與畫家張大千相過從。劉太希的古文修養頗負盛名,1952年應新加坡南洋大學聘請為國學教授,講授《詩經》、《史記》,執教6年。繼而應聘為台北政治大學教授,主講古韻文,開設《詩經》、《左傳》、《文心雕龍》、《要籍解題》、《春秋三傳》、《先秦諸子學術》、《楚辭》等課程,聽課者除中文系學生外,旁聽者甚眾。其後在台北各大學,如台灣國立師範大學、輔仁大學、文化大學、東吳大學及淡江大學等校亦聘劉太希為兼任教授,劉太希遂有國學大師之稱。
劉太希詩書二絕,早享盛譽。20世紀80年代,他任星子縣長時,適康有為游廬山。康有為途經星子縣並信宿在縣政府,見壁間有劉太希自書所為詩,頗多讚許,引為“少年詩友”。名家於佑任評劉太希詩云:“愈朴而愈見奇,愈奇而愈見其清。”可為劉太希寫照。而旅居香港的另一名士曾克遄評劉太希詩為:“哀音健筆,並世所希”。1972年,台灣舉行書法評審會,有于右任及其他名家會同審定,劉太希名列第一。從此求書者甚眾,得劉太希墨寶者莫不珍若吉光片 羽 。20世紀80年代後,大陸書法報刊對劉太希書法亦有介紹,江西重建郁孤台、滕王閣,劉太希也寄回條幅祝賀。
劉太希與著名畫家張大千為30餘年交情的摯友。他們20世紀50年代開端在香港相逢,且各有擅長。又是生辰同年,不但成為座上賓,也成了莫逆交。自此起,他們互相詩畫應酬不絕。劉太希收藏了不少張大千畫,他想起當年在香港與張大千相處的情景就說:“那時候,大千每天都擺龍門陣,我要他畫什麼,他就畫什麼。都是送的從來不賣。”張大千生前有一幅廬山圖未能完成,但張大千將另一幅廬山圖送給了劉太希,畫面題的是“廬山高”。這是1978年,張大千和劉太希共度80歲壽辰的用心之作。他們還共同繪過一幅高士圖,由張大千繪景,劉太希繪人物。張大千在此圖題詞:“太希與予同歲,所作高士秀健。予之泉石頹弱不勝衰病,可慨也!”張大千題詩畫句皆即興之作,而劉太希閱後能記憶。每當他們敘談時,劉太希輒口育二三首,日久竟達三五百首之多。1983年張大千過世,劉太希事先就有預感。並回溯當年過春節時的張大千向他說:“我衰病不堪,必先你而去,先做輓詞給我看。”劉太希說他當時就感到此是不祥的讖語。劉太希認為張大千畫藝固是絕藝,而且題畫也好,不論是文筆或是書法,都自成一格;為人輕財仗義,更有容人之量,因此也才能成其大,成為絕世奇才。
劉太希不僅詩書俱佳,且題畫文思敏捷,落筆快速,而文辭布局更是恰到好處,畫家求畫者絡繹不絕,劉太希直到去世前夕仍能揮毫不倦。劉太希一生寫有大量的詩、詞及雜文稿,分別集成《無象庵雜談》、《千夢堂集》、《太希詩文叢稿》、《竹木史》等。由於劉太希早先受法濡於經書傳詩文,加上本性澹泊閒雅,所以一生求知不慕名利,因之在他的書畫上,一切自然之態運之,不管是人物、佛像或是山水畫及畫上題字,均出塵不俗,用筆孤雅恬淡,字里畫裡,無形中發出一股濃郁的書香氣息,使望之而讚嘆,受之者莫不視為為瑰寶。其書法二行草,運筆多以中鋒清剛的力量,使人看了方知書法翥和然是位執拗於自己所欲進行的空間裡。劉太希對於自己的文藝成就卻從不願意置評,倒是在自題畫像中,用“錯公”筆名寫詩自嘲,其詩云:
從來六鑿溷天游,
大覺空明海一謳,
此老生平事事錯,
南溟雙過一年秋。
字裡行間透溢出心靈深蘊的一股由衷的隱情。
劉太希在大學任教數十年,退休後仍不斷培養博士研究生。他80歲後有詩示諸葛亮生云:“衰遲自分同殘燭,猶願餘光照後生。”真可謂發自肺俯之語,獻身教育至老不息。退休後偶弄盆栽,寓意仍在教育。他自賦詩云:
文章遊戲從吾好,
豈為身名始讀書,
亂世殘生容浪擲,
廣搜蘭蕙慰桑榆。
1987年4月27日,劉太希望作為名書畫家與作家被台灣文藝作家協會選為資深優良文藝工作者。
1989年10月29日,劉太希病逝於台北高寓所。其子女遵照遺囑不發訃告,不舉行公祭。然而,家祭之日,其生前好友及學生200餘人聞訊而至,向劉太希望遺體告別,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