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哨》簡介
1931年2月7日,上海黃浦江邊一片蕭瑟陰森的氣氛。 因“東方旅社事件”而被捕的一批共產黨人在龍華警備司令部慘遭槍殺, 其中即有被稱為“左聯五烈士”的李偉森、柔石、胡也頻、殷夫 、馮鏗。 這是國民黨當局對左翼文藝運動圍剿以來最血腥的一天。 為了應對白色恐怖,時任中共“文委”書記的潘漢年奉調中央特科工作, 原左聯黨團書記馮乃超調任“文委”書記,而接替馮乃超出任左聯黨團書記的則是馮雪峰。 左聯全稱為中國左翼作家聯盟。 發起人有魯迅、潘漢年、馮雪峰、夏衍、陽翰笙、馮乃超、錢杏? 等。
左聯成立五個月後,即有出版《前哨》的動議, 並將之定為“中國無產階級文學運動之總的領導機關雜誌”, 同時組成了有魯迅、茅盾、馮雪峰、夏衍、陽翰笙、丁玲等人參與的編委會。 當時在《文化鬥爭》1卷2期上還刊出了《左翼作家聯盟為建立機關雜誌〈前哨〉向廣大革命民眾的通告》。 後因形勢變化,《前哨》終未出版。 接任左聯黨團書記後,馮雪峰自己稱:“第一件事就是同魯迅商量出版《前哨》。 ”其實這是左聯執委會的決定,以此揭露反動當局的罪行。 同時將創刊號議為“紀念戰死者專號”。 當時魯迅已離開他在北四川路的寓所,經日本友人內山完造的安排而暫住附近一家日本人的公寓。 據雪峰迴憶,那天見魯迅是一個黃昏,“許廣平先生出來引我進去,魯迅先生就讓我在外房一個半日本式的炕上坐下,他的臉色相當陰暗,也沉默地坐在炕上,有好一會兒不說話,後來從炕桌的抽屈里拿出一首詩來給我看,也只低沉地說一句話:‘湊了這幾句’。 ”
魯迅“湊了這幾句”,便是那首以後在《為了忘卻的記念》一文中公開的著名詩句。 雪峰有幸得以先睹:
慣於長夜過春時,挈婦將雛鬢有絲。 夢裡依稀慈母淚,城頭變幻大王旗。 冷看朋輩成新鬼,怒向刀叢覓小詩。 吟罷低眉無寫處,月光如水照緇衣。 魯迅自從得知柔石等人犧牲後,一連兩三天沉默不語。 陪伴在身邊的許廣平也沒有去勸他。 因為她知道過多的憤怒和過度的悲傷都會使他長時間悶聲不響, 正是在這種沉默中,柔石、殷夫、胡也頻甚至見面不多的馮鏗清晰地在他記憶中再現。 昨日的朋友竟成“新鬼”,魯迅感到心情無比的沉重和難抑的悲憤。 這天深夜,實在無法入眠的魯迅有一種噴吐心中積鬱的強烈欲望。 於是他鋪紙揮筆,寫下了上面的這首詩。 雪峰隨後便與魯迅談起了《前哨》,並且對“紀念戰死者專號”的內容進行了初步設計。 決定要為“五烈士”寫傳略,刊登他們的遺著和照片, 同時左聯發表宣言和悼文。 之後,魯迅寫了《柔石小傳》,又專門寫了悼文。 悼文署名L·S,沒有題目。 馮雪峰看後加了一個題目,即:《中國無產階級革命文學和前驅者的血》。 《被難同志傳略》已分頭陸續完成,《被難同志遺著》也已選好, 馮雪峰也寫了有關文章。 《前哨》“紀念戰死者專號”終於1931年4月20日全部編輯完成, 其中還包括《左聯為國民黨屠殺大批革命家宣言》以及短評《我們同志的死和走狗們的卑劣》等文。 完成《前哨》的編輯工作,魯迅、馮雪峰總算有了一點慰藉, 畢竟他們用了自己的方式來紀念和哀悼死難者。 由於當時魯迅心情較好,故在當日下午魯迅和馮雪峰兩家人一起在一家老字號的春陽照相館合影留念。 但馮雪峰很快便遇到了困難,那是《前哨》的出版無法落實。 聯繫了幾家書店印刷廠都不敢承印。 僅《前哨》這個刊名,出版商即惟恐躲之不及, 何況還有那些直面淋漓鮮血的內容。 這樣的狀況持續了3個月始有轉機。 終於有一家私營小印刷廠勉強同意承印,但條件異常苛刻: 排印費加倍,不準印上刊頭和照片,一個晚上印成後必須立即取走, 左聯要始終有人在場,一旦出事,只說工人自願, 而不能牽連老闆。 為了印出《前哨》,馮雪峰對這些條件均予接受, 並派左聯盟員樓適夷和從“美聯”調來負責《前哨》秘密發行工作的江豐在印刷現場負責校對和搬運。 這樣,樓適夷和江豐便一直堅持在現場,並隨時準備頂罪坐牢。 關於秘密印刷《前哨》的經過,了解當時情況的周楞伽曾有過介紹: “請幾個進步的印刷工友秘密協助排版,排好後不打紙型,不澆版,就用鉛版在腳踏印刷機上印刷。因為一切都是在地下活動,暗中進行,不能讓外人知道,所以錯字也無法校對,缺字也無法補植。”當事人樓適夷亦有如此回憶: “我們也就整夜地坐在陰森森的機器房裡,陪著工人說笑話,買香菸點心來請客。天微微有點亮,印好了的刊物,老闆連一小時都不許我們放在印所里,兩個人便坐著黃包車把油墨未乾的印張拖到自己的亭子間裡。”
這個亭子間在老靶子路公道書店樓上。 當時他們還有事情要做,即將刻有刊名《前哨》兩字的木板, 蘸著紅色、藍色印油,撳印到封面上。 “前哨”兩字為魯迅所寫,筆力蒼勁,非常醒目。 另外將用道林紙印的左聯五烈士和宗暉的遺像一幅幅貼到《被難同志傳略》旁邊空著的方框上。 這種方式可能是出版史上獨一無二的。 《前哨》裝訂好後,被秘密分發給左聯盟員和“社聯”等左翼文化團體成員。 魯迅還特地給遠在蘇聯列寧格勒的曹靖華寄去兩本。 因《前哨》刊名太直露,為適應當時的鬥爭環境,左聯決定從第二期始將《前哨》更名為《文學導報》。 因而真正意義上的《前哨...
《前哨》創刊
1931年4月25日,一批左翼作家在《前哨》創刊號上發表宣言說:同志們,國民黨摧殘文化和壓迫革命文化運動,竟至用最卑劣最慘毒的手段暗殺革命作家的地步了!我們的革命作家李偉森,柔石,胡也頻,馮鏗,殷夫,是在二月七日,被秘密活埋和槍殺於龍華警備司令部了!
《前哨》創刊號(實際延遲出版發行)。魯迅、茅盾、馮雪峰、沈端先、陽翰笙、丁玲等任編委。創刊號為《紀念戰死者專號》,紀念左聯五烈士和宗暉。
《前哨》刊頭是魯迅親筆寫好後,分頭到刻字店木刻,再拿來沾上印油,印到刊物上的。《前哨》還刊登魯迅的《中國無產階級革命文學和前驅的血》以及無產階級革命作家國際協會主席團和美國《新民眾》雜誌社控訴反動派屠殺政策,哀悼被害戰友的來信。
《前哨》雖是秘密發行,但因揭露和控訴了轟動世界的蔣介石大批屠殺青年作家的罪行,刊物又經史沫特萊傳到國外,在國際上引起了很大反響。國民黨當局大為震驚,立即嚴加查禁。故第二期改名《文學導報》,內容則專登文藝理論研究,著重批判國民黨鼓吹的民族主義文學,於8月5日出版。同年11月15日出至第8期遭國民黨查禁。
這樣嚴酷的催殘文化,這樣惡毒的屠殺革命的文化化運動者,不但世界各國所未有,亦是在舊軍閥吳佩孚、孫傳芳等的支配時代所不敢於 如此的施其凶暴無此的白色恐怖,而竟造成這種罕見的黑暗的時代。四年中,國民黨已經用刀刮,用油煎,用索絞,砍頭,活埋,槍斃了不知幾千百萬的革命民眾了;而竟屠殺到文化領域上來,這是它更走近了末日一步,於是黑暗的亂舞也更進一步了。國民黨在虐殺我革命作家以前,已經給我們革命文化運動以最高度的壓迫了;禁止書報,通緝作家,封閉書店;一面收買流氓,偵察,墮落文人組織其民族主義和三民主義文學運動,以為如此就可以使左翼文化運動消滅了,然而無效。於是就虐殺了我們的作家;然而這也是無效的。我們作家的被虐殺,證明了我們的文化運動的力量已經不弱,已經成為革命運動的一部分的力量了。
雖然國民黨的白色恐怖天天的狂暴起來,進攻紅軍蘇維埃區域的軍隊天天的增加,然而革命運動依然天天在發展。因為國民黨四年的統治,已便全中國裝滿飢餓者的隊伍,使全國到處都是瘡爛了,而"進刷"所需的軍餉是民眾的血,所殺的是民眾的頭,民眾都已經覺醒轉來了。
同志們,在這樣的情勢之下,我們的無產階級革命文學文化運動,是只會向前發展的。我們起來紀念著這個運動的最初的犧牲者,反對著國民黨在末日之前的黑暗的亂舞!
反對國民黨虐殺革命的作家!
反對國民黨摧殘文化,壓迫革命文化運動!
反對封閉書店,壟斷出版界,及壓迫著作家思想家!
集中到左翼文學文化運動的營壘中來!
石萌撰文激烈抨擊"民族主義文藝"派
1931年9月13日,《前哨》在第一卷第四期刊登石萌的文章《"民族主義文藝"的現形》。文章說:
國民黨維持其反動政權的手段,向來是兩方面的:殘酷的白色恐怖與無恥的麻醉欺騙。
因為是要欺騙麻醉民眾,所以"民族主義文藝"的低能兒輩不得不東抄西襲以造成他們的荒謬無稽的"民族主義文藝"的理論,又不得不戴起"革命"的假面具來抨擊中國舊傳統文學與胡適之的新月派,又不得不撿起那早就丟在糞坑裡的中國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宣言關於民族主義的解釋。
但在階級鬥爭日益尖銳化的今日,麻醉欺騙的效力是微乎其微的,所以我們早就料到這企圖麻醉欺騙民眾的"民族主義文藝"結果一定是法西斯化。"民族主義文藝"果然已經卸去了麻醉欺騙的面具,露出法西斯的本相!
所以在1930年上半期普羅文藝運動震撼了全中國的時候,國民黨一方面則嗾使其走狗文人號召所謂"民族主義文藝",正是黔驢故技,不值一笑,這所謂"民族主義藝術運動"便是國民黨對於普羅文藝運動的白色恐怖以外的欺騙麻醉的方策。
"民族主義派"已經完全暴露了法西斯蒂的面目了!他們不但以政治力量奪取了許多營業性質的小書店,出版了若干誰都不要看的刊物,並且在他們的機關雜誌《前鋒周刊》和《前鋒月刊》上也不再戴面具做苦難時代所要求的文學那一類的欺騙文章了!他們乾乾脆脆地鼓吹"屠殺"!用機關槍、大炮、飛機、毒氣彈,屠殺遍中國的不肯忍受帝國主義及國民黨層層宰割的工農民眾!屠殺普羅文學作家!這屠殺文學就是他們宣傳得極利害的《隴海線上》和《國門之戰》!
這便是"民族主義文藝"的最後一階段!
緊接這一階段的,將是什麼?是滔天的赤浪掃除了這些文藝上是白色的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