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庫路
腐敗之風襲東瀛平成元年不太平——震憾日本的利庫路特賄賂案
1989年1月7日，日本天皇裕仁駕崩，皇太子明仁即位。新天皇採用“平成”為年號，寓意乃是“國內外、天地間達成和平”。出人意料的是，平成元年日出之國就風暴不停，一起利庫路特賄賂案把日本全國攪了個天昏地暗。
從1988年6月刊案曝光，到1989年5月調查結束，日本檢察當局傳訊了3800人次，搜查了80餘處，查明有7000餘人捲入利案，其中包括40多名國會議員。隨著宮場黑幕一天天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日本人民的反應先是驚愕不已，難以置信；繼而便是怒不可遏，群起攻之。面對強大的輿論壓力，日本大藏相宮澤喜一、法務相長谷川峻、經企廳長官原田憲、首相竹下登、民社黨委員長 本三郎和公明黨委員長矢野絢等50餘位社會名流被迫辭職，更有利庫路特公司董事長江副浩正、日本電信電話公司董事長真藤恆、勞動省次官加藤孝、文部省次官高石邦男等14人相繼被捕，眾議院議員、中曾根內閣的官房長官藤波孝生和公明黨國會議員池田克等17人被起訴。
事隔一年之後， 1990年10月9日，日本東京地方法院開庭公審了原日本電信電話公司會長真藤恆，正式認定真藤恆接受利庫路特公司轉讓的未公開股票是受賄行為，並判處他2年徒刑。雖然真藤恆是利庫路特案的被告中被判有罪的第一人，但利案始末卻還得從始作俑者說起：
罪魁禍首江副浩正
演出了一場利庫路特醜劇之後，主角江副浩正已經“名揚全球”了。其實，此人身高1．65米，體型柔弱，表面上看實在是貌不驚人，人不出眾。但是，江副浩正有一條是別人比不上的：他凡事善於鑽營，肯下功夫，而且膽大過人。
1957年，年方十九，正在東京大學二年級讀書的江副浩正初次展示了他的商業頭腦。這一年，東大學生報由於連年虧損而願花月薪1萬日元（當時大學畢業的國小教員月薪僅8000日元）聘請得力的業務員，以推銷報紙、承攬廣告。江副毅然應聘，他上任後不斷登門拜訪老校友，向他們大力推銷東大學生報，同時又通過這些校友積極向公司靠攏。1958年6月，江副以學生打扮，兩度造訪丸紅飯田綜合商社人事部，終於從該公司爭取到了一則企業招聘廣告。此後，一個季度內江副又為學報爭取到了12家公司的廣告。毫無疑問，丸紅飯田商社的人事廣告是江副浩正勤工儉學生活中的一個重要里程碑。
1960年3舟，江副浩正在留級一年之後終於從東京大學畢業。這時的江副雖然學業乎平，但卻為自己在學其間經商有道而自鳴得意。學生時代的小小成功極大地激發了江副創一番事業的雄心壯志。同年4月，江副浩正和一位也曾在東京大學報工作的好友一起創辦了“大學新聞廣告社”。創業之初，“大學新聞廣告社”只有江副及其好友和一位新聘的女職員。由於人手緊張，江副一天常常要工作十五六個小時。此外，廣告社的辦公條件也相當差。當時，辦公室是江副在東京港區芝大樓租的一間加蓋房屋，裡面只有兩張舊桌子。由於辦公室里沒安電話，他們還不得不借用大樓的公用電話。但是，這不過是萬事開頭難罷了。創業半年之後，江副浩正集得資金60萬日元成立了“大學廣告公司”，江副的企業也就從“個體戶”升格為“股份有限公司”了。
企業性質發生變化後，江副又開始想方設法開拓新的業務。他從介紹企業概況、為大學生提供就業參考的美國雜誌中得到了啟發。1962年秋天，他創辦了自己的第一份刊物——《介紹各企業》，這份雜誌後來成了大學廣告公司的門面和頂樑柱。1963年，江副又增資500萬日元，將公司名稱改為“利庫路特中心”——利庫路特乃是英語 recruit 的譯音，意思是“招聘”。6年之後，江副浩正又將《介紹各企企》改頭換面，更名為《利庫路特手冊》而大量發行。
70年代初，江副制訂了“100億日元企業”的宏偉目標。令他喜出望外的是，利庫路特公司在短期內就突破了100億大關，而到1980年時營業額竟已達到了500億日元。在此期間，江副浩正於1974年開始經營地產業，創辦了利庫路特宇宙公司。1975年，他又開始進行企業兼併活動，並且著手實施了“第一次住宅情報連線網路”及其他一連串計畫。
對於江副浩正來說， 1981年又是一個關鍵年份。這一年，利庫路特公司總部大樓在東京著名的鬧市區銀座落成，江副一心期望著公司又有一個新的飛躍。於是，江副開始積極滲入政界。經牛尾電機會長牛尾治郎的引見，江副結識了日本電信公司總裁真藤恆和前首相中曾根康弘等人。江副浩正一方面竭力拉攏賄賂以真藤恆為首的日本電信電話公司人員，另一方面又在中曾根的鼎力相助下取得了政府稅制調查特別委員、土地臨調特別參與等職，一躍而成了日本財政界的名人。正是在這一段時期，利庫路特公司進行了大量的賄賂活動。
江副浩正行賄的手段與眾不同，他不是直接奉送錢物，而是“讓售”利庫路特宇宙公司未公開上市的股票。表面上，股票買賣雙方銀貨兩訖，沒有行賄受賄的嫌疑。實際上，如果行賄者公司的股票肯定以較高的價格出售，受賄者必定能從差價中大撈一票。這種行為在股市交易中稱為“內部交易”，在美國、英國，法國和丹麥是一種違法犯罪行為，而在其它的歐洲國家一般僅僅視作有違道德。在日本，這種行為竟被認為是加強人際關係的一種“悠久傳統”。然而，凡事總有個限度。雖然股票內部交易這個行為本身在日本並不違法，但如果股票發行人有計畫地暗中以低價把股票大量兜售給各界要員，從而使後者貪贓枉法為自己提供各種便利，那么雙方顯然就犯有行賄受賄罪。正因為如此， 1989年2月13日，東京地方檢察當局以行賄嫌疑逮捕了江副浩正和利庫路特系列的第一金融公司副社長小林宏，以受賄嫌疑逮捕了日本電信電話公司前董事長長谷川壽彥和前董事式場英，並同時搜查了這四人的住宅。
初露端倪小松落馬
1988年3月，一幢嶄新的20層大樓在日本川畸市火車站前拔地而起——這幢大樓正是利庫路特公司的川畸情報大樓。江副浩正滿心歡喜地以為自己又一次大功告成了，豈料這幢大樓的落成卻是他行賄劣跡敗露的發端。
原來， 1984年12月川畸市制定了一個城市發展規劃。根據這一規劃，川畸市將在火車站附近70公頃的範圍內建立一個技術開發區，這一計畫的負責人是當時的計畫調整局局長小松秀熙。為了獲得在上述黃金地段修建大樓的地皮，江副浩正指示手下人與小松秀熙進行了接洽。雙方一來二去，很快達成了交易。利庫路特公司向小松“讓售”其子公司宇宙公司未上市的股票3萬股，每股僅作價1200日元。小松拿不出現錢購買這些股票，利庫路特的第一金融公司又向他貸款。1984年12月，股票到了小鬆手中。1986年 10月，宇宙公司的股票正式在證券交易所掛牌上市，小松將手中的股票以每股5000日元的高價倒手出去，淨賺了1．2億日元。當然，利庫路特公司也不會吃虧，情報大樓的地皮能夠到手自然是小松秀熙的功勞。
利庫路特公司和小松秀熙之間的交易是在暗中秘密進行的，可是，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1988年4月，神奈川縣地方警察根據舉報，開始對小松秀熙的情況進行秘密調查，只是小松當時已升任副市長，警方不大想揭他的老底，很快又以“沒有確鑿的證據”為由停止了調查。
然而，聞風而動的新聞記者們豈肯善罷干休。《朝日新聞》橫濱分社的記者們繼續進行了跟蹤調查。他們從利庫路特公司搞到了該公司向小松轉讓股票的材料，但是小松秀熙本人卻不予證實，記者就此陷入了止步不前的困境。就在這個節骨眼上，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神秘人物出現了。此人在東京新宿區一家小咖啡店約見了記者，讓後者匆匆地瀏覽了一張利庫路特公司股票受讓人名單。這張名單上列了 76 名社會名流，記者自然不可能全部記住，可是，記者記住了前文部大臣森喜朗等人的名字。根據這一重要線索，《朝日新聞》順藤摸瓜，查明了不少情況，證實了小松秀熙與利庫路特公司之間確實暗中有過交易。
1988年6月18日，《朝日新聞》社會版頭條發表了記者山本等人的報導，利案一下子成了人們的熱門話題。6月20日，小松秀熙被宣布撤職，同時川畸市議會還決定成立專門委員會調查他的問題。
然而，更加驚人的訊息卻在後頭。6月30日，《朝日新聞》又挖出了四位受賄者：前防衛廳長官加藤■一買進股票5000股，獲利2000多萬日元；原農林水產相加藤以次女和秘書名義買進10000股，獲利6000萬日元；自民黨政調會長渡邊美智雄以長子名義收進5000股，獲利2600萬日元，民社黨委員長■本三郎買進5000股，獲利2600萬日元。7月6日，《朝日新聞》在頭版頭條刊出了前首相中曾根康弘、自民黨幹事長安倍晉太郎和大藏相宮澤喜一捲入醜聞的訊息，並登出了他們的照片。面對這些驚人的訊息，日本人民一時竟難以相信平常道貌岸然的各界名流居然幹這種勾當。《朝日新聞》刊出這一報導的同一天，利庫路特董事長江副浩正宣布辭職，人們感到利案問題相當嚴重，決不是新聞界在搞聳人聽聞、譁眾取寵的報導。
利案突破辭職成風
1989年七八月間，日本新聞界始終以利庫路特案作為報導的重點。在這些報導中，新聞界大體搞清了利庫路特公司“讓售”股票的情況：從 1984年到1986年，江副浩正等公司高級職員共向各界名流出售了利庫路特宇宙公司未上市的股票720萬股，價格為每股2000到3000日元。但是，新聞界並未能夠證明那些頭面人物因為接受了股票而瀆職。固然，這一方面是由於利庫路特公司“投李”之後，名流們還未來得及“報桃”，但另一方面則是由於東京地方檢察廳僅僅作些表面文章，沒有深入調查這起醜聞。
為了搞清達官顯貴們受賄賂的真相，日本許多在野黨組織了專門的班子，社民聯議員■崎彌之助與眾不同，他只要兒子和秘書作助手。可是，最後成果最大的還是■崎彌之助，江副浩正就是栽在他的手下。■崎在調查中發現，為了增加資本總額，利庫路特公司曾在1985年春向第三者發行過一批股票。後來，利庫路特公司又從這批股票中收回了76萬股，專門用於籠絡政要，並在1986年九十月間把股票轉讓給了包括13名國會議員在內的大人物。■崎彌之助毫不客氣地將這一調查結果在日本眾議院稅制問題調查特別委員會上和盤托出，大大地將了利庫路特公司一軍。
急病亂投醫的利庫路特公司想出了一個自以為高明的解決辦法。1988年8月30日，利庫路特公司的子公司宇宙公司派社長辦公室主任松原弘第6次登門拜訪■崎彌之助。這一次，松原弘特別乾脆，直截了當地攤牌說，只要■崎彌之助放過利庫路特這一關，公司將奉養■崎一生。說罷這番話，松原弘還拿出了一包點心和一個裝有500萬日元的紅包。然而，清正廉潔的■崎不僅沒吃松原的這一套，當場予以嚴詞拒絕，而且■崎事先還聯繫了電視台的人，在自己的客廳里裝了錄象機，把整個行賄過程和兩人的對話錄得一清二楚。1988年9日5日，■崎在國會舉行記者招待會揭發了此事，當晚，日本讀賣電視台播放了松原行賄的實況。9月8日，■崎正式向東京地方檢察廳控告了松原弘的反社會罪行。這一下人贓俱在，利庫路特公司自然在劫難逃，而警方也不能再敷衍了事了。
與此同時，那些中飽私囊的政客們開始惶惶不可終日了。隨著內幕不斷揭開，輿論的壓力也就愈來愈大，一時間日本政壇颳起了一股辭職鏇風，與利案有染的政客紛紛被迫引退。政要辭職之風始於大藏相宮澤喜一，而又以法務相長谷川峻的下馬最為滑稽，我們就以這兩人為例。
宮澤喜一身為日本副首相兼大藏大臣，又是黨內宮澤派的領袖，可謂“德高望重”。更有意思的是，宮澤喜一長得象一位老實巴交的老農民，平常素有“廉潔”的好名聲。然而，宮澤喜一也未能逃過利案這一關。1986年9月30日，宮澤的秘書服部恆雄以宮澤本人的名義買進了1萬股利庫路特公司的股票，轉手倒賣，牟利5200萬日元。其實，竹下登等人也都買了股票，只是他們用的都是秘書和親屬的名義，事發之後都可以用秘書盾牌稍稍抵擋一陣。宮澤喜一卻是“老實人”吃虧上當，當初沒留後手，一下子就被抓住了把柄。更為嚴重的是，在國會接受質詢時，宮澤嘴上宣稱買股票的錢是“自籌”的，手裡卻拿不出證據來，事後又被人揭穿，他是用利庫路特第一金融公司的貸款作本錢買股票掙錢。這一下，宮澤再也無法狡辯，也無顏繼續留在內閣之中了。1988年12月9日，宮澤喜一被迫辭職。
宮澤風波之後，竹下登立志要成立一個廉潔的內閣，實行“政治改革”。1988年12月27日下午，竹下新內閣正式成立。按照慣例，新內閣成員均與記者見面。由於此時利案風潮正凶，主管司法工作的法務相長谷川峻自然成了記者注目的焦點。在記者招待會上，長谷川峻應付自如，博得了記者們的好感。當回答到他與利案是否有瓜葛的問題時，長谷川峻還俏皮地說：“正因為沒有爪葛，所以才出現在你們面前”，儼然一副何必多問的氣勢，可是，第二天日本報紙又登出了一條特大新聞：長谷川峻及其政治後援團體“迫迪會”從1971年起每月都接受利庫路特公司4萬日元的政治捐款。這一下長谷川峻頓時啞口無言，只得在12月30日上午宣布辭職，同時表示“慚愧不已，深表歉意”。上台下台，總共三天，你說長谷川峻這齣戲演得滑稽不滑稽？
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進入1990年3月份時，日本內閣的辭職風潮已經告一段落，這時利案進入了一個新階段——警方開始逮捕有確鑿證據的行賄受賄者，原來以為鑽了法律的空子可以不受懲罰的人先後落入了法網。警方的逮捕行動主要在日本電信電話公司、勞動省和文部省這三條與江副浩正有千絲萬縷聯繫的線上展開。
1990年3月6日晚，日本電信電話公司董事長真藤恆首先被捕，與他同時被捕的還有他的秘書村田幸藏。日本電信電話公司是一個半官半民的特殊企業，它的前身日本電信公社是國營企業，1985年4月1日起改用現名變為私營企業後，日本政府依然控制著該公司三分之一的股份。日本電信電話公司壟斷著日本全國的電話電報和國內外通訊業務，控制著所有國家級的超大型電子計算機系統。為了在資訊時代圖謀發展，江副浩正早已盯上了這家可以作為靠山的大公司，真藤恆是江副浩正最早結識的一個權貴。1985年8月和9月，江副和真藤兩次會談。當時，江副要求真藤對利庫路特公司開始從事的信息業給予全面支持，真藤隨即直接指示其親信式場英和長谷川壽彥在轉售線路和大型電子計算機等方面向利庫路特公司提供便利。作為報答，利庫路特公司在1986年9月30日前後向真藤轉讓了1萬股股票。雖然這些股票在名義上是給真藤的秘書村田幸藏的，但轉手後的收益2200萬日元中900萬日元存入了真藤的銀行戶頭，另外1300萬則存入了日本電信電話公司秘書室長的政界經費保密戶頭，村田本人並未將錢納入私囊。
在受審時，真藤狡辯說“全部是秘書乾的。關於得到股票之事，在看到出售收益的領收單之前，我完全不知道”。但是，東京地方檢察廳特搜部亮出了表明真藤在磋商轉讓股票階段即已知情的具體證據。真藤恆最後不得不低頭認罪。1990年10月9日，真藤彼判處有期徒刑二年，他的這一下場我們在開頭就作了介紹。
利庫路特公司是靠提供就業信息起家的。因此，勞動省官員也是該公司的重點行賄對象。1989年3月8日，東京檢察當局分別以行賄、受賄嫌疑逮捕了利庫路特公司原社長室室長辰巳雅朗和日本勞動省原事務次官加藤孝。
加藤孝在職期間，日本勞動省曾打算加強對利庫路特公司出版物的管理和整頓，因為該公司的刊物登出的就業信息常常與事實有出入，引起了種種糾紛。江副浩正得知了這一訊息之後立即對勞動省官員進行了拉擾和疏通，並且收買議員，竭力阻止通過旨在嚴格規定有關就業情報刊物發行的《職業安定法》。在此期間，利庫路特公司經常招待當時擔任職業安定局局長的加藤孝及其下屬的主管課長鹿野茂打高爾夫球、釣魚、旅遊，到高級飯店就餐。利庫路特公司的這一招果然靈驗， 1984年10月勞動省放棄了制定對職業介紹雜誌加強限制的法規，而且與此同時加藤還在勞動省內積極活動，說服其他官員批准幾家情報企業由利庫路特公司牽頭在東京都文京區設定“僱傭情報中心”。對於加藤的“功績”，利庫路特公司自然感恩不盡。1986年9月底，江副等人以每股3000日元的低價向加藤出售了3000股未上市的股票，加藤在第二天股票一上市即行拋售，一下子淨賺了690萬日元。
日本文部省事務次官高石邦男也從利庫路特公司撈了不少好處，早在1976 年高石擔任文部省管理局振興課課長時，利庫路特公司就聘他為講師，並在他的指導下發行《專科學校指南》。利庫路特公司曾在高中進行“志願”調查，並以調查為基礎免費把大學、短期大學、專修學校等各領域的升學信息雜誌送到高中生家中。但是，從1985年前後開始，專修學校的廣告越來越誇大其詞，而且學校與民間企業合作一起從中漁利。對於這種情況，人們提出了種種批評和改進意見，但是，當時身為文部省初等中等教育局局長的高石邦男不僅一味袒護利庫路特公司，而且還在1985年9月積極幫助江副浩正獲得了教育課程審議委員，大學審議會委員等職位。為了報答高石邦男，江副指示彩釉陶器公司總經理小林宏到文部省次官室提出了股票轉讓事宜。只想占便宜的高石邦男居然還怕利庫路特公司的股票不值錢，在請教了證券公司之後，高石認定利庫路特公司的股票是“優良股票”。於是，高石邦男一分錢沒掏，完全用彩釉公司的貸款換取了1萬股股票。1986年11月中旬，正當利庫路特公司的股票漲到每股 5000 多日元的時候，高石把股票拋了出去。然而，高石意想不到的是，好處撈足之後居然還會“甘盡苦來”——1989年3月28日，高石邦男和小林宏分別被東京地方檢察廳以受賄和行賄罪依法逮捕。
失信於民政府垮台
日本電信電話公司、勞動省、文部省三條線清理完畢之後，人們自然又把注意力移向了更高層，而這時萬眾矚目的正是首相竹下登。
1989年3月31日，《朝日新聞》雜誌再次一馬當先，刊出了一篇題為《利庫路特公司購買2000萬元竹下“鼓勵會”的宴會券》的報導，直接把矛頭指向了竹下登。這則報導說，1987年5月21日下午6點，竹下及田中派內的竹下支持者在東京芝公園的東京王子飯店舉辦了一個名為“鼓勵自民黨幹事長竹下登晚會”的宴會。這次宴會門票高達3萬日元一張，總銷售額達21億日元。關於宴會券，日本自治省的解釋是：“只要宴會券的價格在社會常識的範圍內，購買張數也是以出席為前提的恰當數目，就不成為政治資金法中的捐款。”相反，購買多得無法出席的大量宴會券，就應該看作是“捐款”。在王子飯店舉辦的這次宴會，售出的門票有6萬多張，可是出席人數僅是1．3萬人，由此看來，宴會的集資性質是相當明顯的，而且也正是在這次宴會上竹下登宣稱“貢獻出五尺之軀是我最後的使命”，事實上表明他出馬競選自民黨總裁的決心。
既然購買這次宴會券應被視為政治捐款，那么購買者就應遵守政治資金法的有關規定。1987年5月利庫路特公司的資本為16．2億日元，按政治資金法的規定，它一年對政黨、政治資金團體和政治家的捐款最多為1500萬日元，對其他政治團體的捐款最多為750萬日元。可是，利庫路特公司一下就購買了700張竹下“鼓勵會”宴會券，耗資達2000萬日元，超過了以上所說的所有限額。此外，日本的政治資金法還規定，一位捐款人對“公職候選人”及“其他政治團體”的捐款總額，一年最多為150萬日元，利庫路特公司對“鼓勵會”的捐款也大大超過了這一規定。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1989年4月5日，日本《每日新聞》又發表了一則有關竹下登接受利庫路特公司捐款的訊息，題為《利庫路特曾購買竹下後援組織舉辦宴會的3000萬日元的宴會券》。報導說， 1987年5月，竹下登的後援組織“岩手長期政策懇談會”在岩手縣盛岡市舉行宴會，利庫路特公司又出資3000萬日元購買宴會券。此外，報導還說，宴會結束後的第二天，竹下在利庫路特公司經營的球場與“岩手長期政策懇談會”的成員進行了高爾夫球比賽，隨後竹下又乘利庫路特公司的直升飛機飛回東京，此行一切費用均由利庫路特公司負擔。4月5日的《每日新聞》同時還發表了一篇題為《社會黨委員長主張建立“國民聯合政權”》的文章，報導了社會黨委員長土井要求竹下內閣總辭職的訊息。
正當竹下登為了宴會券問題而愁眉不展的時候，日本時事通訊社又在1989年4月7日拋出了《又發現新的事實》一文，揭露利庫路特公司還曾向竹下登提供過2500萬日元的揭款。當天下午，日本四大在野黨舉行二年多來的首次首腦會談。在野黨首腦們一致認為“現在時局是戰後政治史上未曾有過的重要時刻”，決定採取聯合行動“倒閣”。次日，自民黨內部也發生了不利於竹下的信息。日本的資深政治家、前國務大臣河本敏夫在茨城縣下婁市發表講演，“要求在參議院選舉前謀求人心一新”，實際上就是向竹下登提出了下台建議。
竹下內閣到了山窮水盡，走投無路的境地，可是，首相的私人諮詢機構——“有識之士會議”卻獻出了一條轉危為安的錦囊妙計。以前內閣法制局局長官林修正為首的“有識之士”們建議竹下登“率先垂範”，坦率地講明自己同利案的關係，以求得國民的原諒。到了這種時候，竹下登也只有接受建議，把死馬當活馬醫了。
1989年4月11日上午9點半，日本眾議院預算委員會開始舉行會談，竹下登在會上一一交代了他與利庫路特公司的金錢關係。竹下登除對眾所周知的情況作了一些補充說明之外，還主動交代了一些新情況，比如，在1985和1986年還得到了2000萬日元的捐款， 1987年5月21日的“鼓勵會”除利庫路特總公司買了 2000 萬日元的宴會券外，利庫路特宇宙公司還買了3000萬日元的宴會券。據竹下登本人說，他和親信們共從利庫路特公司方面得到了1．51億日元。雖然這一數字遠遠地超出了人們的預計，但是，由於竹下登表示他對接受利庫路特公司捐款負有政治上和道義上的責任，首相的“決然行為”果然博得了公眾的諒解。這樣一來，竹下派的幹部們都說“首相本人的問題清楚了”。內閣官房長官小淵也說，“這樣一來，對首相本人的追究將告一段落”。
然而，竹下本人暫時得到解脫只能算是結束了竹下內閣與國會之間相互關係的一個小插曲，整個竹下內閣與國會要打的交道則剛剛進入正題。因為政府迫切希望議會能夠通過平成元年（1989年度）的財政預算，而在野黨表示：除非能夠傳訊中曾根康弘或者竹下登內閣總辭職，否則對預算案不予審議。
利庫路特案發生在中曾根康弘執政時期，政府腐敗他當然負有領導責任，而中曾根本人也不清白。他曾用兩位秘書的名義購買了利庫路特公司2．9萬股未上市的股票，拋售了其中2．3萬股，獲利6385萬日元。此外，利庫路特公司還給中曾根提供了3500萬日元的政治捐款，購買他的宴會券花去1071萬日元，這幾項總計達1．1億日元，中曾根承認他確實拿了這些錢。可是，還有一件事中曾根始終不肯承認。1988年夏，利庫路特公司拿出3500萬日元的現金對自民黨內15名有影響的議員展開拉攏工作，在其名單中就有中曾根康弘及其長子、參議員中曾根弘文。具體情況是： 1988年8月20日前後，利庫路特公司向中曾根父子分別支付了500萬日元和100萬日元的支票。但其支票又退回了利庫路特公司，是何時、以何種方式退回的則不清楚。許多人懷疑，中曾根父子是在利庫路特公司向社會黨議員■崎彌之助行賄事件被揭露後，怕事情敗露才急忙退回了支票。中曾根本人口氣十分堅定地說：“根本不知道有此事。”真相究竟如何？人們自然要求中曾根接受傳訊到議會作證，把一切都交待清楚。
但是，中曾根康弘向來是一位硬派人物。他認為，接受傳訊無異於承認自己不清白，這有損於他作為自民黨最高顧問和前首相的尊嚴。此外，中曾根還擔心，一旦傳訊開了頭，政界顯要們將被一個個帶上證人席，因此他表示“堅決拒絕”傳訊。另一方面，在野黨也不示弱。他們表示，中曾根一天不到國會作證，他們就一天不參加1989年度的政府預算。這一下竹下登沒了轍。若是依了中曾根，預算案肯定通不過，可是新的財政年度已經從4月1日開始，政府不可能長期靠為期50天的臨時預算運轉。若是依了在野黨，強迫中曾根接受傳訊，那么竹下又勢必會失去中曾根派的支持而垮台。左右為難的竹下內閣簡直只有死路一條了！
可是，屋漏偏遭連陰雨，利案居然又有新發展。1989年4月14日，《朝日新聞》又發表了《利庫路特公司向安倍夫人支付過900萬日元的顧問費》的報導。報導說，在利案曝 光前的兩年又七個月里，即從1986年2月到1988年8月，利庫路特公司每月給自民黨幹事長安倍晉太郎的夫人安倍洋子30萬日元的顧問費，總計已達900萬日元。在同一天的記者招待會上，安倍不得不承認了這一事實，但他強調自己和妻子在接受記者採訪前對此事一無所知。安倍宣稱：“我身居繁忙的職位，資金方面的事情都委託秘書辦理。顧問費一事是清水二三夫秘書經辦的。顧問費已成了我的家庭收入的事實是不存在的”。但是，安倍又說，“不管怎么樣，作為幹事長我深感負有責任。”把直接責任推給秘書，然後再假惺惺地表示願意代部下受過——到了這種時候，安倍的這種劣拙表演還能騙得了誰呢？
一個星期後，即 4月21日，自民黨和在野黨關於預算案問題的談判正式破裂，負責在朝野之間穿針引線的安倍晉太郎連忙稱病住院，竹下內閣終於走到了崩潰的邊緣。4月22日，日本新聞界給了竹下最後的一擊。這一天，日本報紙以大字標題報導說， 1987年在竹下登競選首相時，他的秘書青木伊平從利庫路特公司借了5000萬日元的巨款。本來，借債還錢也算不上什麼大事。可是，由於這事暴露在竹下登“全部公開”了他與利庫路特公司的關係，並且信誓旦旦地保證再也不會有新情況被揭露之後，那么這位首相大人還有什麼臉見人呢？
日本國民對“政治家近似兒戲的謊言”憤慨已極，要求竹下登下台的呼聲更加高漲了。1989年4月25日，竹下登被迫宣布辭職。
竹下登辭職之後，往常爭奪激烈的首相寶座居然無人敢於問鼎。當時人們曾希望比較清廉的伊東正義出任，但伊東卻不願意收拾爛攤子，他託詞有病，千呼萬喚就是不出山。萬般無奈的自民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了與利案沒有牽連的宇野宗佑繼任竹下的首相之職。1989年6月2日，宇野宗佑走馬上任。可是，不出一月，宇野宗佑這位“文武兩道”、“多才多藝”、與財界緣分淺、和文化界關係深”的首相又爆發了與藝妓有染的“桃色醜聞”。1989年7月23日，日本舉行三年一次的參議院選舉，自民黨一敗塗地。第二天，宇野宣布他對自民黨在參院選舉中的慘敗“負有全部責任”，並且就勢借著這個台階辭職完事。
一樁利案拖垮了兩屆政府，攪得日本國國無寧日，完全與日本政府趁改朝換代之際表達的希冀國內外和平安定的願望背道而馳。究其原因，實在是金錢政治作祟，為政不廉的緣故。這真是：腐敗之風襲東流，平成元年不太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