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籍:楚
種族:漢
生平:冰襄師承木靈子,在七大入室弟子中排行第三。是四歲那年,在華山召開的的少年英雄大會上結識奇俠李瀟湘,二人一見如故,結伴遊歷。也正是那一年,二人大鬧北海冰宮,從此名揚天下。隨後幾年間,他與李瀟湘二人相互指點、切磋,武藝均突飛猛進。後無意間得遇“天下第一劍”——韓仙道,習得至上劍招“天外飛仙”。曾力挫胡來,夏鵬,巨靈神等一流高手,更在武林大會上力挫史上“最強的野蠻人”——豹王,逼平自命天下第一的武學奇才——土豆。木靈子死後,他接掌〖木拳道〗。在他的經營下,〖木拳道〗已儼然成為西北第一宗主大派。後受李瀟湘邀請,投身軍旅,和李瀟湘一同平定亂世,一統天下,官至“雍州王”。
生日:十月廿九
稱呼:襄兒(木靈子用),師弟(白闌厲),掌門師兄(穆甲、乙、丙、丁),冰兄(李瀟湘),父王(冰魄、冰凝、冰封),王爺(眾人)
身份:木拳道掌門、雍州王
江湖稱呼:天刀冰襄
妻子:楚婉
兒女:冰魄、冰凝、冰封
師父:木靈子、韓仙道、花流水
師兄:凌天日,白闌厲
徒弟:錢比、王螟、李沁潤等
徒孫:汪琴等
師侄:毛宜駿
武功
拳掌:木道長拳、無之拳、風雲袖掌、風雲八陣掌
劍法:松風劍法、青芒劍法、迴風落雁劍、天外飛仙
刀法:木葉刀、鏇風刀法
內功:凝神歸元
特殊:GH環法
精彩片段
次日,船入姑蘇,只見山與湖襟帶相連,橋與水縱橫有致,舟在水中,如行畫裡。冰襄瞧得入神,鑽出遮篷,立在船頭,忽聽歡語嬉笑,抬頭看去,只見兩岸閣樓中滿是濃妝艷抹的女郎。眾女郎見他顧望,紛紛揮手招呼。冰襄看得奇怪,含笑應答,那些女子見他答應,嘻嘻嘻便是一陣鬨笑,揮著紅巾翠袖,嬌聲喚他上去。
冰襄不知對方來歷,問李瀟湘道:“她們叫我幹嗎?”李瀟湘詭秘一笑,道:“叫你入溫柔鄉,品胭脂淚呢!”冰襄皺眉道:“李大哥,別跟我掉文繞圈子,明知我不懂的。”李瀟湘笑道:“此處乃是勾欄,這些女子都是風塵女子。”冰襄奇道:“什麼叫風塵女子?”
李瀟湘笑道:“這事說不明白,須得親身體會,才能明白。”冰襄聽得心癢,說道:“是么?那我倒想見識一下。”李瀟湘打量他一眼,忖想這回冰襄非處洋相不可。當下淡淡一笑,催舟抵岸。
行船間,遠處石拱小橋邊,行來一馬一人。李瀟湘乃是識貨的行家,一瞥之間,不由暗暗喝了聲彩。只見那馬通體雪白,骨骼神駿,真如相書所言:“擎首如鷹,垂尾如彗,臆生雙鳧,龍骨蘭筋。”行得近了,李瀟湘方瞧出這馬並非純白,皮毛上濺了數點殷紅,好似美人臉上沒能抹勻的胭脂。
牽馬的是名綠衫女子,頭戴細柳斗笠,枝葉未凋,遮住容貌,一身水綠紗衣也用柳條束著,愈顯得楚腰纖纖,只堪一握。不過那白馬委實太駿,李瀟湘只顧瞧馬,對那女子倒未如何在意。那綠衣女見兩岸女子與冰襄笑鬧,料想也覺有趣,馬倚斜橋,駐足觀看。
船隻靠岸。李瀟湘又變了主意,心想自己向來清高自賞,與冰襄並肩出沒青樓,有違君子之道。再說有自己在旁,這小子胸懷戒心,必不肯放浪形骸,莫如躲在暗處,更易捕捉到他的窘態。轉念間傾出半袋金珠,笑道:“冰襄啊,愚兄有些犯困,你自個去吧,我在船上等你,千萬放灑脫些。金銀不夠,再來找我。”
冰襄心中大為奇怪:“李瀟湘竟讓我獨自上岸,莫非是在歷練我么?” 他神思不屬,登岸後低頭悶走,忽聽耳邊鑾鈴響動,一匹高頭大馬與他擦肩而過。冰襄抬起眼角,只見到一片綠裙飄動,他渾不在意,走了十來步,瞧見一座高大木樓,樓上有許多女子站立,裝扮招眼。這時早有夥計上前,將他迎了進去。
吳越之第,酒樓妓寨多在一處,無分彼此。樓下是酒樓花廳,樓上則是妓樓勾欄。妓者又分官私,官妓地位稍高,私妓卻落個自在。但不論官私,總是賣笑丟歡,繁華之中不免暗藏淒涼。
冰襄說明來意,夥計便引他上樓,鴇兒也笑迎出來。李瀟湘為人清雅,冰襄隨著他,少不得穿戴齊整。那鴇兒老於世故,拿眼一相,便知冰襄年少多金,卻又不諳情事,拿捏已定,便笑問道:“公子想見什麼樣的姑娘?”
冰襄見這老鴇喬張作致,先有幾分不喜,聞言也無主張,便道:“都隨嬸嬸主意。”那老鴇聽他叫自己嬸嬸,微一錯愕,忽地掩口放出一串笑聲。冰襄被她一笑,不知為何,竟臊紅了臉。
那老鴇自顧笑了一陣,見冰襄窘樣,心頭一動,忙道:“公子忒也有趣了,大家子生計艱難,一年倒難得笑這一回好的,真虧公子這張兒蜜嘴,哄得老身歡喜。”她長於逢迎,冰襄聽得舒服,也當自己說得真是好話,便道:“嬸嬸客氣了。”那老鴇嘴裡打著哈哈,心裡卻將冰襄瞧低了九分,暗裡冷笑,估算能在這少年身上碾出多少油水來。當下揮起手絹,叫了幾個少嫩的女子出來,圍著冰襄坐定,鶯聲燕語說笑起來。冰襄初時遠瞧著這些女子,倒也人人光鮮,好如花團錦簇,就近一瞧,卻都是濃妝艷抹,言笑談吐無不透著虛假,叫人好生不慣。
鴇兒瞧他拘謹,便笑道:“公子面嫩,大伙兒別自顧說話,唱支曲兒如何?”冰襄正自煩躁,聞言忙道:“好啊,唱曲子,唱曲子。”眾女聽了一陣笑,紛紛捧來琴簫牙板,整肅容色,歌吹彈唱起來。只聽一名粉衣女扣板唱道:“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欄意。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這首《蝶戀花》詞乃是柳永所作,柳永雖為詞壇大家,但一生落拓,流落煙花柳巷,素為正派文人所不齒,但其詞卻曲處能直,密處能疏,深淺得宜,境界悠遠。那粉衣女雖然歌喉平平,也因唱的是大家名篇,顯得婉約雋永,撩人思緒。冰襄聽到“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兩句,不覺暗傷身世,眼圈兒一紅,幾乎落下淚來。
那粉衣女唱罷,忽地湊近冰襄,媚笑道:“還請公子打賞。”冰襄恍然驚覺,想起李瀟湘的話,伸手便在腰間去摸錢袋,哪知這一摸之下,竟遲遲拔不出手。那鴇兒見狀,張口笑道:“公子,也不見多,略略給幾個子兒,姊妹們唱得口乾舌燥,也好買幾個果子,生津止渴。”
冰襄手插腰間,神氣十分古怪。那鴇兒瞧得不耐,又笑道:“公子莫不是眼角高,嫌這些姊妹不中意?”冰襄忙道:“不是這個,我出去一陣,片刻便回。”那鴇兒已然生疑,臉一白,截住道:“公子聽了曲,就這樣走了啊?”冰襄頭臉漲紅,額上青筋凸起,急道:“不是,這個,這個……”伸手便要撥開那鴇兒,那婦人久慣風塵,也不是等閒之輩,一把拽住冰襄衣袖,兀自笑道:“就算少給些,一二兩銀子,也叫咱姊妹畫餅充飢,望梅止渴啊!”
冰襄心亂已極,訕訕道:“嬸嬸,我去去就來,你莫要拽我。”鴇兒瞧出門道,只拽著不放,驀地扯起嗓子尖叫起來:“哎喲,你這公子人生得齊整,行事怎就沒法度……”話沒說完,就聽頭頂上有個極清極脆的聲音笑道:“鴇嬸嬸你錯啦,他不是沒法度,是沒銀子呢。”眾人聞聲瞧去,只見朱漆大樑上坐了一個頭戴柳笠的綠衣女子,水綠衫子一直垂到膝上,兩條勻長的小腿晃來盪去,悠閒寫意,一對淡綠馬靴與衣衫顏色相稱,靴面繡一對金絲雀兒,靴底形如蓮萼,不類中土式樣。
冰襄猛地記起,入樓前似和這女子擦肩而過,當下咦了一聲,詫道:“你……莫不是你偷了我的錢袋?”那女子嘻嘻一笑,道:“你這小色鬼人生得齊整,說話怎就沒法度,我一個女孩兒家怎會偷東西,那叫做不告而取。”冰襄忍不住怒道:“放屁。”繼而又覺心驚,這女子摸走錢袋,自己竟茫然不覺,其手法之妙,當真神鬼不覺。
那女子並不著惱,繼續笑道:“再說啦,你這錢袋裡的銀子也不多,二三百兩銀子,也只夠咱姑娘望梅止渴,畫餅充飢。”她將老鴇的話略加變化說了出來,口氣學得十足,聲音卻清脆十倍,好似嬌鶯恰恰,畫眉曉啼。
冰襄怒不可遏,將老鴇一把撇開,跺腳躥向屋樑。忽聽那女子嘻嘻一笑,眼前一抹綠影閃過。冰襄還沒回過神來,額上已重重挨了一下,火辣辣疼痛無比,只得落回地上,一摸額頭,竟多了一道粗粗的血痕,加之牽動淚腺,眼角酸熱,眼淚也幾乎淌下來。
那女子端坐樑上,手撫一根綠瑩瑩的柳枝,想是從柳笠上折下來的,口中輕笑道:“小色鬼,你一定從小沒媽,有失教養,今天兒我就代你媽管教管教你,呵,我的兒,痛不痛?”冰襄被她無端挑釁,已然憤怒欲狂,這兩句話更刺到了他心底的痛處,忍不住抓起兩條長凳,奮力擲向屋樑。那女子兩腳將長凳踢飛,笑道:“好啊,你倒來惹我,瞧我揍你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伸手在木樑上一按,飄然落下,冰襄覷她落勢,撲上前去,欲要趁她身子凌空,無可憑藉,殺她個措手不及。
那女子嘻的一笑,不待冰襄撲近,忽地抖出長長的柳條,捲住窗欞,玉腕一收,身輕若燕,橫飄三尺,避過冰襄一撲,咯咯笑道:“揍你這小色鬼,髒了姑娘的手。”輕飄飄穿窗而出,向街心落去。
冰襄瞧她身手恁地高明,心中暗凜,但一時怎么也咽不下這口惡氣,當即隨之縱出窗外。那女子身在半空,覺出冰襄追來,猛地打個呼哨,只聽馬蹄聲響,一匹白馬忽地從街角躥出來,不偏不倚將她托住。綠衣女縱馬奔出數丈,回頭笑道:“小色鬼,你敢來追我么?”
冰襄晚了一步,落到地上,高叫道:“追就追!怕你么?”綠衣女笑道:“當心跑斷了你的狗腿。”說著當街馳起馬來,行人們大驚閃避,不想綠衣女騎術精絕,那白馬又靈通無比,遇物則避,逢人則躍,在狹窄街巷裡左右穿梭,竟未撞翻一人半物。
冰襄奔出二十來步,忽聽白馬在街那頭唏律律一聲叫,便無蹤跡。追到拐角處,四顧無馬,他心有不甘,揪過一個買乳糕的漢子盤問,方知往東去了。又往東追,趕了約摸兩里路,忽見綠衣女意態悠閒,慢吞吞騎著馬,正到一座橋頭。冰襄飛步上前。還有三丈來遠,綠衣女便瞧見他,笑嘻嘻地道:“小色鬼,還不死心么?”冰襄怒哼一聲,足下一緊。綠衣女輕輕一笑,也不抵擋,只把韁繩提起,白馬會意,倏地人立而起,四蹄一攢,流星般躍過五丈寬的河水,落在對岸,也不稍停,鑽進一條巷子。
冰襄瞧得目定口呆,快步跟上,七彎八拐鑽出巷道,卻見一條長街橫貫東西,兩旁滿是棧鋪,錦羅金珠,著眼生輝,還有許多太湖魚蝦,活蹦亂跳,沿街叫賣。
冰襄四處張望,驀地眼中一亮,只見那匹白馬混在一群馬中,正在街頭處歇著,近旁卻是一座望水而建、高大氣派的酒樓。
冰襄趕到樓前,只聽綠衣女嘻嘻笑道:“小色鬼,你腿腳倒快得很!”冰襄定睛一瞧,只見她坐在當河的窗前,一手托腮,一手把玩笠上柳葉。冰襄眼見樓中人多,被她一口一個色鬼地叫,不禁臊紅耳根,啐道:“賊丫頭,你乾什麼老是罵我小色鬼?”
綠衣女笑道:“你忒不要臉,當街嫖妓,不是小色鬼是什麼?”她有意叫冰襄難堪,是以說得十分大聲,樓中男子紛紛回首望來,嘴角含笑,眼中大有深意,看得冰襄好不羞怒。
綠衣女又向冰襄笑道:“小色鬼,怎么說?你是大丈夫不是?要不要跟我這小娘兒們一般見識呀?”冰襄當真忍無可忍,只見堂內侷促,便道:“有本事出來動手,別要打壞了桌椅。”綠衣女笑道:“你有本事為什麼不進來?這樣堵在門口,別人還當你蹲著看門哩!”冰襄哼了一聲,忽一轉念,勃然大怒:“好啊,蹲著看門,不是罵我看門狗么?”又氣又急,一頭衝進門內,搶到綠衣女桌前。
綠衣女不待他動手,笑嘻嘻地道:“別慌,姑娘現今想喝酒,不想打架!”冰襄心道:“由得了你么?”伸手在她桌上重重一拍,道:“先還我錢袋,別的賬另外再算。”綠衣女笑道:“你陪我喝幾杯酒,我就還你錢袋。”冰襄瞧她不慌不忙,越發氣惱,方要動手,但瞧她妖嬈嬌氣的模樣,又覺勝之不武,猶豫未決,便聽周圍有人笑道:“小兄弟,喝就喝,美人陪酒,不喝白不喝!”
冰襄心道:“賊丫頭有說有笑,我若急躁動手,豈不被人瞧得低了?哼,喝酒便喝酒,瞧你有什麼把戲。”他想著沉身坐下。綠衣女笑道:“這才聽話。”要來一壺酒,給冰襄斟滿,嬌聲道:“請了。”說罷一飲而盡。冰襄見她喝得豪氣,也不甘示弱,一口喝了。那綠衣女又斟滿一杯酒,笑道:“夥計,店裡有牙板么?”那夥計笑道:“如何沒有,小店不但酒香餚美,諸般樂器盡都齊全。”轉身拿來一對紅牙木板,遞到綠衣女手上。綠衣女轉手遞給冰襄。冰襄莫名其妙,順手接過,道:“做什麼?借我板子,打你屁股么?”
那綠衣女呸了一聲,繼而又咯咯笑道:“小色鬼,你既然陪姑娘喝過了酒,就再唱一首曲兒,給姑娘聽一聽,消悶解乏,嗯,就唱那個什麼‘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冰襄氣得雙眉陡豎,將牙板折成四段,厲聲道:“賊丫頭,你真當我不敢揍你?”綠衣女安坐不動,哂道:“怎么啦?你能叫那些女孩子陪酒唱曲討好你,我就不能叫你陪酒唱曲?你唱是不唱?要是不唱,可別想拿回錢袋兒。”冰襄恨得牙癢,正要發作,忽聽樓外有個沙啞的聲音道:“主上,這便是‘醉也不歸樓’了!”冰襄心頭咯噔一下,忍不住抬頭望去,這一瞧吃了一驚。敢情門前站了一人,一身大紅道袍,金冠束髮,正是火真人。他身邊三人依次是柴宗訓、哈里斯和阿灘尊者。冰襄不由得心裡敲鼓:“乖乖不得了,所謂冤家路窄。他們四個,我只一個,正是寡不敵眾。”想著左顧右盼,先瞧退路。
火真人正指著門前一副楹聯,笑道:“主上且看,這副楹聯有何妙處?”柴宗訓望著門聯,搖頭吟道:“勸君更進一杯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嗯!這字嘛,倒也寫得工整!”火真人笑道:“字固然工整,不過聯中卻別有乾坤,主上再瞧!”柴宗訓凝思片刻,拍手笑道:“妙啊,果然別有乾坤。這上聯么,出自王維《陽關三疊》里‘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的首句;下聯么,則是李白《將進酒》里‘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的尾句,呵呵,竟將兩大名句結成一聯,難得難得。”他窺出聯中奧秘,搖著摺扇,得意非凡。
綠衣女本當冰襄定會發怒,暗已防備,準備大打一場,誰想冰襄低頭蹙眉,一聲不吭,不覺暗暗奇怪,只當冰襄理虧,無言以對,不由低笑一聲,道:“也罷,小色鬼你滾蛋吧!今個兒姑娘我心裡歡喜,饒你一次,要么,哼,把你扔進太湖裡餵王八!”冰襄一抬眼,冷笑道:“王八又不是你爺,你孝敬它做什麼?”綠衣女哼了一聲,道:“好啊,你敢繞彎子罵我?”冰襄道:“我說它不是你爺,怎么罵你了?難不成它真是你爺?”綠衣女頓知上當,忍不住嬌喝道:“放屁,誰是龜孫子?”冰襄撲哧笑道:“你自然不是龜孫子,你是龜孫女。”綠衣女占上風時,儀態從容,一落下風,便十分沉不住氣,倏地立起,拍案叱道:“小色鬼,活膩了嗎?”正要動手,忽聽得店外一聲馬嘶,綠衣女嬌軀微顫,顧不得冰襄,飛身掠出店外,叫道:“誰敢動我的馬?”
原來柴宗訓看白馬神駿,便讓阿灘尊者拽過來細瞧,誰知白馬氣力驚人,阿灘一拽竟沒拽住,反被它逸到一邊。阿灘正要再運神力,忽見綠影一晃,一綠衣女叉著腰,站在面前。
柴宗訓愣了一下,乾笑道:“原來是姑娘的馬,哈哈,我看這馬沒拴上,還當是無主之馬!”蒙古人以騎射平天下,最愛良駒寶馬,柴宗訓雖貴為皇族,也不例外。只是光天化日之下,不好硬來,瞧了白馬一眼,狠狠吞了口唾沫,連聲道:“好馬!好馬!”說著打了兩個哈哈,帶著屬下走進門去,忽地瞧見一人,雙眉一挑,目有訝色,繼而又若無其事,坐到一旁。那人子卻眉不抬,眼不動,只顧走進樓內,冷眼看著冰襄。
綠衣女待五人入內,抱著白馬脖子,輕聲道:“胭脂,方才被壞人欺負了么?待我給你出氣!”一轉身,卻見冰襄搶出門來,叫道:“想要溜么?”綠衣女正自生氣,當下怒道:“小色鬼滾開些!”翠袖拂出,冰襄頓覺一股寒氣直透過來,身子如墮冰窟,不由“哎呀”一聲,後退半步,哆嗦道:“你……你暗算傷人!”綠衣女冷笑道:“沒凍死你算你運氣,哼,我把你凍成個冰棍兒,看你還嘮叨不嘮叨?”冰襄怒極,一抬臂正要出掌,忽地一條手臂隔來,將他隔住。冰襄回頭一瞧,原來方才走進樓內之人卻是李瀟湘,冰襄方才只顧打鬥竟沒有注意到。冰襄怒道:“李大哥,為何不讓我教訓他?”李瀟湘笑道:“她那一拂乃是‘冰河玄功’,真打起來,你可不是對手。”那綠衣女聽了這話,回頭冷笑道:“你這小子倒也有些見識!”李瀟湘嘿嘿一笑,硬拉著冰襄在旁坐下。原來他明說不去,暗則一直跟著冰襄,本想瞧他洋相,直到看出綠衣女師承,怕冰襄吃虧,方才露臉。
冰襄心中不服,但被李瀟湘一手攥住,動彈不能,正覺氣悶,忽見那綠衣女大步走向柴宗訓,在他左近坐下,心道:“這丫頭看似要找這北朝王子的晦氣!哼,狗咬狗一嘴毛。”那柴宗訓叫過小二,笑道:“你們這裡既名‘醉也不歸’,那么定有好酒了?”小二哈腰笑道:“好酒倒是不少,只不知客官要喝尋常的好酒,還……還是絕色的美酒?”柴宗訓奇道:“我只聽說過絕好的美酒,這美酒號稱絕色,卻不知有什麼來頭?”
小二笑道:“這……這絕色的美酒以美人為名,綽……綽號‘五美人酒’!”柴宗訓拍手笑道:“妙哉,我只聽說泰山有個‘五大夫松’,卻頭一次聽說‘五美人酒’,喝酒又品美人,哈哈,痛快痛快!不過那“五大夫松”曾給秦始皇擋雨,故而得名,這‘五美人酒’有什麼典故么?”小二賠笑道:“說也無甚奇處,這酒本……本是照紹興‘女兒紅’的方子釀的,但……但與十八年一釀的“女兒紅”不同,這‘五美人酒’足足釀了五個十八年,豈不就是五……五個整裝待嫁的美嬌娘么?”
原來江南風俗,女兒初誕,便釀酒數壇,藏於地下,待女子長大嫁人時方才掘出,與眾賓客共飲為樂,是以通常釀期為一十八年。柴宗訓久居北地,並不知“女兒紅”是何名堂,但也不懂裝懂,拍手稱妙。忽聽那綠衣女冷笑道:“五個十八年,該是九十歲的老太婆了,我看該叫做‘老太婆酒’!”柴宗訓哈哈笑道:“姑娘有所不知了,所謂酒是陳的好,女人卻是年輕的妙,便如姑娘一般,最得男子歡心!”他自覺談吐高妙,忍不住手揮摺扇,得意非凡。
此時小二端了一壺“五美人酒”上來,猶未走近,醉人酒香便已散開。經過綠衣女身邊時,她突地伸腳,店小二頓時被絆了一跤,酒盤脫手,綠衣女手一伸,將酒壺抄在手裡。店小二又驚又怒,爬起來叫道:“女……女客官這是作什麼?”綠衣女道:“莫非這酒只許男人喝,就不許我喝?”小二道:“您……您老人家沒吩咐過!”綠衣女道:“我剛才不想喝,現在偏偏想喝了!”小二原本就口吃,這一急,越髮結巴得厲害:“客……客官,你……你怎么不……不講理!”
柴宗訓故作大度,揮扇笑道:“無妨無妨,這壺酒就算在下請姑娘的,大家做個朋友也好!”綠衣女摩挲酒壺,笑道:“誰跟你做朋友!我不喝了,拿去!”雲袖一展,將酒壺嗖的一聲擲向阿灘。阿灘瞧其來勢勁急,微微冷笑,氣運手掌,隨手去接,不想那酒壺忽地裂成數塊,四射開來。阿灘怕被酒水濺得滿臉,有失身份,慌忙變掌為拳,捏個印訣推出。若是尋常酒水,這一拳震散,倒也於人無傷,偏偏阿灘這一拳打中了一塊寒冰。掌冰相接,冰塊碎濺,桌上四人俱都不及躲閃,冰碴兒濺上肌膚,備感刺痛。
原來,綠衣女所練“冰河玄功”有化水成冰之能,她從夥計手中奪過酒壺,談笑間運轉內功,將壺中酒水化成寒冰,撐破瓷壺,再由她袖風一激,立時四分五裂,阿灘不明就裡,吃了暗虧。
綠衣女詭計得逞,輕笑道:“這壺‘冰凍老太婆’,滋味如何?”話沒說完,早已飛身縱出,奪門而走,忽地眼前人影一晃,冰襄擋在前面,綠衣女沒料他節骨眼上來搗亂,芳心怒氣難抑,叫道:“好狗兒不擋路。”她使招“流風回雪”,玉掌翩翩拍出。李瀟湘叫道:“兄弟當心,這是大雪山的‘飄雪神掌’。”冰襄吃過虧,識得厲害,使出“木道長拳”中的“梅花步”,讓開來掌,笑道:“好狗兒看門,壞狗兒咬人!”綠衫女子啐道:“放屁,你才是癩皮狗呢!快快閃開!”
冰襄嘻嘻笑道:“癩皮狗就癩皮狗!”說著避開她的掌勢,忽地一個踉蹌,這一下用上了木道長拳里“人心惶惶”的勢子,跌得突兀巧妙,綠衣女一不留神,幾乎被他搶進懷裡,頓時倒退不迭。冰襄就勢跌倒,著地滾出,綠衣女抬腿便踢,喝道:“踢你這落水狗。”但冰襄這一滾,卻不是普通的滾法,乃是石陣武學中“大神境”里的一招“燭龍入眠”。傳說燭龍為掌管晝夜交替的大神,臥於九幽深處,張目醒來為白晝,閉目入眠為昏夜,呼吸化作狂風,鼾聲迸為巨雷,故而這招威力極大,於翻滾之間,暗藏殺機。綠衣女方才出腳,便覺小腿以下盡被敵勢籠罩,當下急急縮腳。
冰襄哈哈一笑,招變“陳摶高臥”、“鍾離醉枕”、“莊生夢蝶”、“釋迦入滅”,翻滾之間,如龍如蛇,綠衣女出腳踢也不是,彎腰打也不是,更不能和他一塊兒打滾,一時真不知如何應付這等賴皮武功。
柴宗訓早已率眾圍上。但冰襄六年前尚是小孩,如今身量已足,容貌有變,四人一時倒沒辨認出來。阿灘三人見冰襄出手,也都自顧身份,袖手旁觀,但他們均是行家,瞧到這裡,無不凜然:“這小子出招詼諧無賴,實則都是極上乘的武學,可惜功力不足,難以取勝。”
綠衣女被冰襄的無賴武功逼得團團亂轉,氣急敗壞,忽地向後跳開,叱道:“有本事光明正大,站著交鋒!不許用這種癩皮狗拳。”冰襄道:“好啊!”笑嘻嘻左掌一蹭,以雙足為軸,上身離地,呼啦啦飛轉,倏地由倒臥變為站立,這招卻是李瀟湘的“陀螺功”,其理就如小孩兒玩陀螺,陀螺先是倒臥,只需施以外力,抽得兩鞭,便越轉越快,直立起來。眾人見冰襄露得這手,不論是敵是友,還是旁觀的酒客,都覺十分有趣,齊齊喝了一聲彩。李瀟湘卻想道:“這小子到會現學現賣。”
冰襄微微一笑,團團作了個揖,忽瞧到柴宗訓等人,心道:“不妥,我只顧著與臭丫頭拗氣。若是攔著她不放,豈不做了這些惡人的幫凶。”綠衣女瞧他武功有趣,也忍不住撲哧一笑,隨即又譏諷道:“狗兒也會人立嗎?”冰襄笑道:“我倒忘了!”作勢又要躺下。綠衣女惱道:“不許賴皮!”生怕他又來一路“癩皮狗拳”,急使一招“雪滿燕山”,揮掌拍落。這一招不僅蘊藉寒氣,而且帶有偌大勁力,掌在八尺之外,冰襄衣發均隨她掌力飄起,其縱橫之勢,直如李太白詩中道:“日月照之不及此,唯有北風號怒天上來,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台。”
眾人見此聲勢,無不變色。方知綠衣女早先未盡全力,此時才使出了生平絕技。李瀟湘也慢慢站起,濃眉緊蹙。卻見冰襄不慌不忙,招手笑道:“涼快,涼快!”使出一招“天鏇地轉”,迎那掌風飛轉起來。
倏忽間,綠衣女繞著冰襄疾走,雙掌如天雪舞空,拍出六掌。冰襄也接了六掌,綠衣女只覺他掌力中含有陰勁,與自家內勁如出一轍,心中一凜:“這小子也會‘飄雪神掌’么?”她不知這招“天鏇地轉”最會借勢,自己十成寒勁被冰襄帶偏了兩成,並借飛鏇之勢,原路送回。
綠衣女內力精強,冰襄雖有借力法門,仍覺吃力,邊斗邊退,片刻工夫,已退到火真人身前六尺。綠衣女被冰襄屢屢戲弄,越打越氣,拍到第七掌,猛然聚起畢生功力。方待拍出,忽聽冰襄輕笑一聲,眼前一花,冰襄人影倏然而沒,但她掌力卻已收斂不住,直直拍向火真人。但綠衣女心念電轉,索性挾掌向火真人衝去,火真人正謹守大門,以防綠衣女逃脫,見狀大感意外,舉掌相迎,但倉促間內力提起不到四成。霎時間,只覺對方勁力若冰刀雪劍,透掌而入,頓時“哎呀”一聲,一個筋鬥倒翻出去。饒是他以“火”為號,也被這一掌打得滅了,好似心也冷透,臉色慘白,牙關得得得響個不停。
綠衣女一掌得手,縱出門外,嘻嘻一笑,正欲上馬,忽聽耳邊一聲“吽”,阿灘拳來如從天墜。綠衣女一驚,低頭避過,忽見前方人影驟閃,哈里斯一拳送來,拳上五彩大鑽光芒四射。綠衣女揮掌虛拍,弓身後縮,不料哈里斯使出“古瑜珈”奇功,手臂咔的一聲,暴長半尺,拳頭距她鼻尖不足兩寸。綠衣女猝不及防,竭力後躍,阿灘的“明王穎卻已擊到後頸。他二人不顧身份,悍然夾擊,綠衣女又不明虛實,剎那間被逼至絕境。驚惶之際,耳邊忽地傳來一聲輕笑,皓腕一緊,已被冰襄向旁拖出。綠衣女心慌意亂,隨他掠出,但卻收勢不住,竟一頭栽進冰襄懷裡。冰襄沒料到她來勢如此猛烈,怕她趁機弄鬼,慌忙後躍半尺。忽然間,只聽眾人一片驚呼,低頭一瞧,頓覺心尖兒微微一麻,雙眼盯著綠衣女,竟難移開。
原來,那綠衣女柳笠已被撞脫,露出一張明艷無儔的臉來。李瀟湘自視雖見過不少美人,但與這女子一比,都似有不及,好似天下的靈秀之氣盡被她占了去。一時間,四周人人屏息以視,魂飛天外,再也收不回來。綠衣女羞怒難當,一記耳光便向冰襄臉上搧去。冰襄閃身讓開,手上運勁,綠衣女渾身酥軟,叱道:“小色鬼,放開我!”冰襄冷笑道:“你說放就放。”
柴宗訓平生好色無厭,各地姬妾無數,卻從沒見過綠衣女這等絕色,他好容易收回三魂六魄,只覺心癢難煞,急向阿灘與哈里斯使了個眼色,二人會意,齊齊搶上,一攻冰襄,一個便來搶綠衣女。不料冰襄眼珠一轉,忽地放手,綠衣女見哈里斯爪子如風落下,不及轉念,左掌圈出,卸開哈里斯的爪勢,右掌一揮,拍他心口。哈里斯以己度人,絕難料到冰襄竟會放開這到手的絕色美人兒,但覺一陣寒氣襲來,大驚之下,方要變招,眼前人影倏晃,冰襄不知如何脫出阿灘手底,閃電撲來。哈里斯左右受敵,還沒拆開綠衣女的精妙掌法,已被冰襄一招“神木蓋天”擊中小腹。哈里斯應變奇速,方才中掌,急使出“古瑜珈”,身子一弓,卸去冰襄小半拳力,但綠衣女那兜心一掌終是無法避開,連退五步,嘩啦一聲,將八仙桌壓得粉碎,白臉上就似塗了一層血。
阿灘見哈里斯受傷,正覺慌亂,冰襄與綠衣女早已雙雙攻來,他以一敵二,迭遇險招!綠衣女卻大感解氣,一面猛下殺手,一面笑道:“小色鬼啊,你比鬼還奸呢!先引我傷了道士,又設計殺了黃鬍子一個措手不及,好好打喲,非把這和尚也揍死不可!”冰襄笑道:“你這鬼丫頭也不笨,要么我這媚眼兒就拋給了瞎子!”綠衣女白他一眼道:“還媚眼兒呢!呸,果然是小色鬼,真不要臉。”說著忍俊不禁,嬌笑出聲,便如百花吐蕊,明水生暈,只瞧得一眾看客魂魄搖盪,無法自已。
那邊火真人寒氣去了大半,定神一瞧,目光落到冰襄劍上,不由臉色一變,失聲喝道:“小兔崽子,原來是你!”話音方落,阿灘已挨了冰襄一招“氣貫長虹”,踉蹌斜躥,卻不防綠衣女早已守在一旁,背上頓又挨一招“雪滿燕山”,這下再也憋不住,一口血箭吐得老遠,骨碌碌著地便滾,撲通一聲,掉進河裡。
柴宗訓偷雞不著蝕把米,三大護衛瞬息了賬,只驚得臉都綠了,但見火真人還有些戰力,忙道:“真人護駕!”火真人硬起頭皮,橫劍而立,口中道:“主上還認得這個少年么?”他這么一說,柴宗訓也認出冰襄來,心頭怒悔交迸:“早知是他,大伙兒一擁而上,將他四分五裂了,哪還等他各個擊破?”
卻見綠衣女拍手笑道:“妙啊,四個折了三個,剩下一個,小色鬼你自個和他玩耍,姑娘可不奉陪!”說著便向胭脂馬走去,冰襄搶上一步,伸手攔住她,道:“別忙,現在沒有礙手礙腳的傢伙,正是我倆算賬的時候,你想開溜,那是搬樓梯上天,門都沒有!”綠衣女柳眉一挑,冷笑道:“算賬便算賬,先說怎么個算法?”冰襄道:“大伙兒公平交易,你偷我錢袋一定要還,你打我一鞭,便乖乖過來,讓我還你一鞭!”綠衣女啐道:“你想得倒美!”兩人互不相讓,彼此怒視。柴宗訓等人本想溜走,見他們又生內訌,不由駐足觀看,皆想:“若他二人斗個兩敗俱傷,那是最好不過。”火真人扣了兩枚暗器,只等二人動手,便從旁偷襲。
李瀟湘忽地哈哈一笑,走上前來,問道:“敢問姑娘姓楊么?”綠衣女望了他一眼,詫道:“誰說我姓楊了?”李瀟湘笑道:“老夫也是隨便問問,姑娘師出大雪山,想必與‘修羅刀’楊抒萌甚有淵源吧!”綠衣女秀眉一皺,哼聲道:“你認得我大哥么?好啊,他在哪兒?”李瀟湘皺眉道:“可巧,我也正想尋他。”綠衣女面露失望之色,輕輕哼了一聲。
此時人群里外圍了不下十層,一眾人都盯著綠衣女細瞧,綠衣女心頭不悅,足尖微抬,挑起柳笠戴上,眾人頓生“烏雲蔽日,風摧百花”之感,百來個男人同聲嘆氣,倒也蔚為壯觀。綠衣女忍不住頓足叱道:“小色鬼,再不讓路,可別怪我心狠。”冰襄抱著兩手,只是冷笑。
眾人見狀,無不生出護花之心,一個書生跳將出來,指著冰襄喝道:“你也是鬚眉男子,堂堂六尺之軀,再與這位姑娘胡鬧,小生可要揪你見官……哎喲……”尖叫聲中,書生被冰襄輕輕拿住心口,舉過頭頂,喝聲:“去!”撲通一下,就將他扔進蘇州河裡,眾人見狀,想出頭的都是怯了。李瀟湘心道如此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正欲勸解,忽聽得一聲鐘響,頭聲未絕,二聲又起,前聲疊著後聲,一聲高過一聲,須臾間,便如十餘口大鐘在姑蘇城中同時敲響。冰襄聽得心神不定,回頭去看,只見後方人群便似炸了鍋一般,讓出一條路來。其間一口徑過八尺、高約二丈的碩大銅鐘,生了一雙長腿,朝這邊飛奔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