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
(1)春,正月,徐馥殺吳興太守袁,有眾數千,欲奉周札為主。札聞之,大驚,以告義興太守孔侃,勰知札意不同,不敢發。馥黨懼,攻馥,殺之;孫弼亦死。札子續亦聚眾應馥,左丞相睿議發兵討之。王導曰:“今少發兵則不足以平寇,多發兵則根本空虛。續族弟黃門侍郎,忠果有謀,請獨使往,足以誅續。”睿從之。晝夜兼行,至郡,將入,遇續於門,謂續曰:“當與君共詣孔府君,有所論。”續不肯入,牽逼與俱。坐定,謂孔侃曰:“府君何以置賊在坐?”續衣中常置刀,即操刀逼,叱郡傳教吳曾格殺之。因欲誅勰,札不聽,委罪於從兄邵而誅之。不歸家省母,遂長驅而去,母狼狽追之。睿以札為吳興太守,為太子右衛率。以周氏吳之豪望,故不窮治,撫勰如舊。
(1)春季,正月,徐馥殺吳興太守袁,擁有幾千人,想尊奉周札為首領。周札聽說後,非常驚恐,把這事告訴了義興太守孔侃。周勰知道周札的想法不同,不敢冒然舉事。徐馥的部眾害怕,就攻打徐馥,把他殺了,孫弼也被殺死。周札的兒子周續也聚集部眾回響徐馥,左丞相司馬睿商議發兵討伐他。王導說:“現在派兵少了不足以平定敵寇,派兵多了會使得我們根基空虛。周續的族弟黃門侍郎周,忠誠果敢有謀略,請派周獨自帶兵前往,完全能夠誅殺周續。”司馬睿採納了這個建議。周日夜兼程,到了郡城,正要進去,在城門遇到周續,就對周續說:“正要與您一起去拜會府君孔侃,有話要說。”周續不肯進去,周拉著逼迫他一起去。進去坐定後,周對孔侃說:“您為什麼安排亂賊坐下?”周續的衣服里常常藏著刀,隨即拿起刀逼臨周,周喝令郡傳教吳曾殺了周續。周便想去誅殺周勰,周札不同意,就將罪名加到堂兄周邵身上,把他殺了。周不回家看望母親,就直接離開了,他的母親跌跌撞撞地追他。司馬睿讓周札任吳興太守,周任太子右衛率。因為周氏是吳地的豪門望族,所以並不深究,並像以前一樣撫慰周勰。
(2)詔平東將軍宋哲屯華陰。
(2)朝廷詔令平東將軍宋哲駐紮在華陰。
(3)成主雄立後任氏。
(3)成漢主李雄把任氏立為皇后。
(4)二月,丙子,以琅邪王睿為丞相、大都督、督中外諸軍事,南陽王保為相國,荀組為太尉、領豫州牧,劉琨為司空、都督並、冀、幽三州諸軍事。琨辭司空,不受。
(4)二月,丙子(十二日),朝廷任琅邪王司馬睿為丞相、大都督、都督中外諸軍事,任南陽王司馬保為相國,荀組為太尉、兼豫州牧,任劉琨為司空、都督並、幽、冀三州諸軍事。劉琨推辭司空的職務,不接受。
(5)南陽王模之敗也,都尉陳安往歸世子保於秦州,保命安將千餘人討叛羌,寵待甚厚。保將張春疾之,譖安,雲有異志,請除之,保不許;春輒伏刺客以刺安。安被創,馳還隴城,遣使詣保,貢獻不絕。
(5)南陽王司馬模失敗後,都尉陳安前往秦州把司馬模的長子司馬保送回,司馬保命令陳安率領一千多兵士討伐叛亂的羌人,對陳安的寵信待遇很深重。司馬保的部將張春嫉妒陳安,就誣陷陳安,說陳安有異心,請司馬保除掉他,司馬保不同意。張春就埋伏了刺客刺殺陳安。陳安被刺傷,縱馬馳騁回隴城,派使者到司馬保那裡,並不斷地給司馬保進貢獻禮。
(6)詔進拓跋猗盧爵為代王,置官屬,食代、常山二郡。猗盧請并州從事雁門莫含於劉琨,琨遣之。含不欲行,琨曰:“以并州單弱,吾之不材而能自存於胡、羯之間者,代王之力也。吾傾身竭貲,以長子為質而奉之者,庶幾為朝廷雪大恥也。卿欲為忠臣,柰何惜共事之小誠而忘徇國之大節乎!往事代王,為之腹心,乃一州之所賴也。”含遂行。猗盧甚重之,常與參大計。
(6)朝廷詔令進封拓跋猗盧的爵位為代王,設定安排屬官,以代郡、常山郡作為封邑。拓跋猗盧向劉琨要并州從事雁門人莫含,劉琨派遣莫含前往。莫含不想走,劉琨說:“以并州的勢單力薄,我無能而仍能夠在胡人、羯人之間生存,完全是靠代王的力量。我之所以一心竭盡財產,並拿長子作為人質而對待代王,就是希望也許能夠為朝廷洗雪大恥。你想當忠臣。為什麼顧惜能夠在一起共事的小小忠誠而忘記為國獻身的大節呢?”去為代王做事,成為他的心腹,這是全州所依賴的呀。”莫含於是走了。拓跋猗盧非常重用莫含,常常讓他參與制定大計。
猗盧用法嚴,國人犯法者,或舉部就誅,老幼相攜而行;人問:“何之?”曰:“往就死。”無一人敢逃匿者。
拓跋猗盧用法嚴峻,國人中有犯法的,有時整個部落被處死,這個部落就老幼互相攙扶著前往。有人問:“去哪兒?”回答說:“去接受死刑。”沒有一人敢逃跑躲藏。
(7)王敦遣陶侃、甘卓等討杜,前後數十戰,將士多死,乃請降於丞相睿,睿不許。遺南平太守應詹書,自陳昔與詹“共討樂鄉,本同休戚。後在湘中,懼死求生,遂相結聚。儻以舊交之情,為明枉直,使得輸誠盟府,廁列義徒,或北清中原,或西取李雄,以贖前愆,雖死之日,猶生之年也!”詹為啟呈其書,且言“,益州秀才,素有清望,為鄉人所逼。今悔惡歸善,宜命使撫納,以息江、湘之民!”睿乃使前南海太守王運受降,赦其反逆之罪,以為巴東監軍。既受命,諸將猶攻之不已。不勝憤怒,遂殺運復反,遣其將杜弘、張彥殺臨川內史謝,遂陷豫章。三月,周訪擊彥,斬之,弘奔臨賀。
(7)王敦派遣陶侃、甘卓等人討伐杜,前後幾十次戰鬥,杜的官兵大多戰死,就向丞相司馬睿請求投降。司馬睿不同意。杜給南平太守應詹去信,自述過去與應詹“共同討伐樂鄉,本來同喜同愁。後來在湘中,畏死求生,這才聚眾。假如能夠以過去交往的情分,為我說明真情,使我能盡效忠誠,參加列入舉義的人們當中,或者北伐清理中原,或者西征攻取李雄,來贖我以前犯的罪過,即使是死的日子,也像是再生之年!”應詹替他呈交了這封信,並且說:“杜是益州的秀才,一直享有很好的名望,被鄉里人所逼迫才聚眾叛亂。現在悔惡從善,應當派使者去安撫接受他投降,以使江、湘地區的百姓安定。”司馬睿就派前南海太守王運去接受杜投降,赦免了杜的叛逆罪行,並任杜為巴東監軍。杜接受任命後,各將領卻仍然不停地攻打他。杜非常憤怒,於是殺了王運重新反叛,派他的部將杜弘、張彥殺了臨川內史謝,攻陷了豫章。三月,周訪攻打張彥,把他殺了,杜弘逃往臨賀。
(8)漢大赦,改元建元。
(8)漢實行大赦,改年號為建元。
(9)雨血於漢東宮延明殿,太弟惡之,以問太傅崔瑋、太保許遐。瑋、遐說曰:“主上往日以殿下為太弟者,欲以安眾心耳;其志在晉王久矣,王公已下莫不希旨附之。今復以晉王為相國,羽儀威重,逾於東宮,萬機之事,無不由之,諸王皆置營兵以為羽翼,事勢已去;殿下非徒不得立也,朝夕且有不測之危,不如早為之計。今四衛精兵不減五千,相國輕佻,正煩一刺客耳。大將軍無日不出,其營可襲而取;余王並幼,固易奪也。苟殿下有意,二萬精兵指顧可得,鼓行入雲龍門,宿衛之士,孰不倒戈以迎殿下者!大司馬不慮其為異也。”弗從。東宮舍人荀裕告瑋、遐勸謀反,漢主聰收瑋、遐於詔獄,假以他事殺之。使冠威將軍卜抽將兵監守東宮,禁不聽朝會。憂懼不知所為,上表乞為庶人,並除諸子之封,褒美晉王,請以為嗣;抽抑而弗通。
(9)漢東宮延明殿降了血雨,太弟劉對此很厭惡,詢問太傅崔瑋、太保 許遐。崔瑋、許遐對劉說:“皇上過去讓殿下擔任太弟是想安定人心罷了。他要讓晉王劉粲當皇位繼承人的想法已經產生很久了。王公以下的官員沒有誰不迎合他的旨意附和他。現在又讓晉王擔任相國,儀仗威嚴莊重,超過了殿下的東宮。國務軍政大事,沒有不由他決定的,另外親王們也都安置營兵作為羽翼,殿下繼承皇位的趨勢已經沒有了。殿下非但不能夠繼承皇位,而且早晚還有不測的危險,不如儘快安排對策。現在皇宮的禁衛有五千人以上的精銳兵士,相國劉粲輕佻,正可以煩勞一個刺客解決。大將軍劉敷沒有一天不出去,他的軍營可以襲擊奪取。剩下的親王都年紀幼小容易解決。如果殿下有心,那么兩萬精銳兵士舉手之勞便可完成,擂鼓走入雲龍門,禁衛的兵士,誰能不倒戈來歡迎殿下!不必憂慮大司馬劉曜會有異常舉動。”劉不同意。東宮舍人荀裕告發崔瑋、許遐勸說劉謀反,漢主劉聰把崔瑋、許遐拘捕關入專設的監獄,並安上其他罪名殺了。派冠威將軍卜抽帶兵監視守衛東宮,軟禁劉不許他參加朝會。劉憂憤恐懼不知所措,上表請求貶為庶人,並把兒子們的封爵也全部免去,褒揚讚美晉王劉粲,請求以劉粲為繼承人。但卜抽壓住沒有上報。
(10)漢青州刺史曹嶷盡得齊、魯間郡縣,自鎮臨,有眾十餘萬,臨河置戍。石勒表稱:“嶷有專據東方之志,請討之。”漢主聰恐勒滅嶷,不可複製,弗許。
(10)漢青州刺史曹嶷奪取了齊、魯地區的全部郡縣,自己鎮守臨,有十多萬軍隊,沿黃河安排戍守。石勒上奏表說:“曹嶷有獨據東方的想法,請去征討他。”漢主劉聰擔心石勒消滅了曹嶷,不能再控制石勒,因此不同意。
聰納中護軍靳準二女月光、月華,立月光為上皇后,劉貴妃為左皇后,月華為右皇后。左司隸陳元達極諫,以為“並立三後,非禮也。”聰不悅,以元達為右光祿大夫,外示優崇,實奪其權。於是太尉范隆等皆請以位讓元達,聰乃復以元達為御史大夫,儀同三司。月光有穢行,元達奏之,聰不得已廢之,月光慚恚自殺,聰恨元達。
劉聰娶中護軍靳準的兩個女兒靳月光、靳月華,把靳月光立為上皇后,把劉貴妃立為左皇后,把靳月華立為右皇后。左司隸陳元達極力勸諫,認為“並立三個皇后,不符合禮”。劉聰很不高興,讓陳元達任右光祿大夫,表面上表示優待提高陳元達的地位,實際上是剝奪他的權力。這樣,太尉范隆等人都請求以自己的職位讓給陳元達,劉聰才又以陳元達任御史大夫,儀同三司。靳月光行為不端,陳元達奏報了這個情況,劉聰不得已廢黜了她,靳月光羞慚憤恨而自殺,劉聰對陳元達也懷恨在心。
(11)夏,四月,大赦。
(11)夏季,四月,晉朝宣布大赦。
(12)六月,盜發漢霸、杜二陵及薄太后陵,得金帛甚多;詔收其餘以實內府。
(12)六月,有盜賊掘開漢霸陵、杜陵以及薄太后陵,得到很多金帛。詔令把剩下的金帛拿回來充實皇宮倉庫。
(13)辛巳,大赦。
(13)辛巳(十九日),宣布大赦。
(14)漢大司馬曜攻上黨,八月,癸亥,敗劉琨之眾於襄垣。曜欲進攻陽曲,漢主聰遣使謂之曰:“長安未平,宜以為先。”曜乃遠屯蒲坂。
(14)漢大司馬劉曜攻打上黨,八月,癸亥(初二),在襄垣打敗劉琨的軍隊。劉曜想進攻陽曲,漢主劉聰派使者對他說:“長安還沒有平定,應當把攻長安放在前面。”劉曜就回到蒲坂駐紮。
(15)陶侃與杜相攻,使王貢出挑戰,侃遙謂之曰:“杜為益州小吏,盜用庫錢,父死不奔喪。卿本佳人,何為隨之!天下寧有白頭賊邪?”貢初橫腳馬上,聞侃言,斂容下腳。侃知可動,復遣使諭之,截髮為信,貢遂降於侃。眾潰,遁走,道死。侃與南平太守應詹進克長沙,湘州悉平。丞相睿承制赦其所部,進王敦鎮東大將軍,加都督江·揚·荊·湘·交·廣六州諸軍事、江州刺史。敦始自選置刺史以下,益驕橫。
(15)陶侃與杜互相攻打,杜派王貢出去挑戰,陶侃遠遠地對王貢說:“杜是益州的小官吏,盜用州庫中的錢,他父親死了也不去奔喪。你本來是好人,為什麼要跟隨他?天下難道有能夠白頭到老的賊寇嗎?”王貢當初把腳橫在馬上,聽了陶侃的話,面容變嚴肅,把腳放下來,陶侃知道可以使他動心,就又派遣使者告諭他,並割下頭髮做為信物,王貢於是向陶侃投降。杜的軍隊潰散逃走,他自己也死在路上。陶侃與南平太守應詹進軍攻克長沙,湘州全部平定。丞相司馬睿按照皇帝的旨意寬赦他的部下,提升王敦為鎮東大將軍,加授都督江、揚、荊、湘、交、廣六州諸軍事,江州刺史。王敦開始自己選擇安排刺史以下的官職,逐漸地更加驕縱蠻橫。初,王如之降也,敦從弟愛如驍勇,請敦配己麾下。敦曰:“此輩險悍難畜,汝性狷急,不能容養,更成禍端。”固請,乃與之。置左右,甚加寵遇。如數與敦諸將角射爭鬥,杖之,如深以為恥。及敦潛畜異志,每諫之。敦怒其異己,密使人激如令殺。如因閒宴,請劍舞為歡,許之。如舞劍漸前,惡而呵之,如直前殺。敦聞之,陽驚,亦捕如誅之。
當初,王如投降後,王敦的堂弟王棱珍惜王如的驍勇,請王敦把他安排在自己的指揮下,王敦說:“這類人奸險蠻悍難以教養,你的性情急躁,不能寬容地對待他,反而成了禍患的根子。”王棱堅持請求,也就安排給了他。王棱把王如安排在自己身邊,特別加以寵信。王如多次與王敦的部將們比試射箭及臂力,而王棱就用棍杖打他,王如深以為恥。等到王敦暗自產生對晉朝的異心,王棱經常勸諫他。王敦對王棱與自己有不一致的想法感到憤怒,就秘密派人去激王如讓他殺掉王棱。王如趁著宴會空閒,請求舞劍助興,王棱同意了。王如舞劍逐漸靠到王棱面前,王棱發怒而呵斥他,王如徑直向前刺殺了王棱。王敦聽說後,表面震驚,還是逮捕王如並把他殺了。
(16)初,朝廷聞張光死,以侍中第五猗為安南將軍,監荊·梁·益·寧四州諸軍事、荊州刺史,自武關出。杜曾迎猗於襄陽,為兄子娶猗女,遂聚兵萬人,與猗分據漢、沔。
(16)當初,朝廷聽說張光死了,就命侍中第五猗擔任安南將軍,監荊、梁、益、寧四州諸軍事,荊州刺史,從武關出行。杜曾到襄陽迎接第五猗,並為哥哥的兒子娶了第五猗的女兒,於是聚集了軍隊一萬人,與第五猗分別占據漢水、沔水地區。
陶侃既破杜,乘勝進擊曾,有輕曾之志。司馬魯恬諫曰:“凡戰,當先料其將。今使君諸將,無及曾者,未易可逼也。”侃不從,進圍曾於石城。曾軍多騎兵,密開門突侃陳,出其後,反擊之,侃兵死者數百人。曾將趨順陽,下馬拜侃,告辭而去。
陶侃打敗杜後,乘勝進軍攻打杜曾,有輕視杜曾的想法。司馬魯恬勸諫說:“凡是戰鬥,應當先了解雙方的將領。現在您的部將,沒有比得上杜曾的,不能輕視認為可以逼迫他。”陶侃不接受勸諫,進兵把杜曾包圍在石城中。杜曾的軍隊騎兵多,偷偷打開城門用騎兵突破陶侃的兵陣,又從陶侃軍隊的背後,反攻陶侃,陶侃的軍隊死了幾百人。杜曾將要到順陽去,於是下馬拜陶侃,告辭而離去。
時荀崧都督荊州江北諸軍事,屯宛,曾引兵圍之。崧兵少食盡,欲求救於故吏襄城太守石覽。崧小女灌,年十三,帥勇士數十人,逾城突圍夜出,且戰且前,遂達覽所;又為崧書,求救於南中郎將周訪。訪遣子撫帥兵三千,與覽共救崧,曾乃遁去。
當時荀崧任都督荊州江北諸軍事,駐守宛城,杜曾帶領軍隊包圍了他,荀崧兵少糧盡,想向以前的部下襄城太守石覽求救。荀崧的小女兒荀灌,十三歲,帶領幾十個勇士,夜裡越過城牆突圍出去,邊戰邊向前,終於到達石覽處。又替荀崧寫信,向南中郎將周訪求救。周訪派兒子周撫帶領三千兵士,與石覽一起救援荀崧,杜曾這才逃走。
曾復致箋於崧,求討丹水賊以自效,崧許之。陶侃遺崧書曰:“杜曾凶狡,所謂‘鴟梟食母之物。’此人不死,州土未寧,足下當識吾言!”崧以宛中兵少,藉曾為外援,不從。曾復帥流亡二千餘人圍襄陽,數日,不克而還。
杜曾又給荀崧去信,請求討伐丹水縣的賊寇來報效,荀崧同意了他。陶侃給荀崧去信說:“杜曾兇惡狡猾,人們說‘鴟梟是吃自己母親的動物’,這個人就是這樣,他不死,荊州的土地就不會安寧,您應該記住我的話!”荀崧因為宛城軍中兵少,想借杜曾的力量作為外援,沒有採納。杜曾又帶領流亡的二千餘人包圍襄陽,連續幾天,沒有攻下來就回師了。
(17)王敦嬖人吳興錢鳳,疾陶侃之功,屢毀之。侃將還江陵,欲詣敦自陳。朱伺及安定皇甫方回諫曰:“公入必不出。”侃不從。既至,敦留侃不遣,左轉廣州刺史,以其從弟丞相軍諮祭酒為荊州刺史。荊州將吏鄭攀、馬雋等詣敦,上書留侃,敦怒,不許。攀等以侃始滅大賊,而更被黜,眾情憤惋;又以忌戾難事,遂帥其徒三千人屯口,西迎杜曾。為攀等所襲,奔於江安。杜曾與攀等北迎第五猗以拒。督諸軍討曾,復為曾所敗。敦意攀承侃風旨,被甲持矛將殺侃,出而復還者數四。侃正色曰:“使君雄斷,當裁天下,何此不決乎!”因起如廁。諮議參軍梅陶、長史陳頒言於敦曰:“周訪與侃親姻,如左右手,安有斷人左手而右手不應者乎!”敦意解,乃設盛饌以餞之,侃便夜發,敦引其子瞻為參軍。
(17)王敦所寵信的吳興人錢鳳,嫉妒陶侃的功勞,多次詆毀陶侃。陶侃將要回江陵,想到王敦那兒去陳說解釋。朱伺和安定人皇甫方回勸諫說:“您進去以後就會出不來了。”陶侃不聽。到了以後,王敦果然扣留住陶侃不放,後來王敦讓他降職擔任廣州刺史,而派自己的堂弟丞相軍諮祭酒王任荊州刺史。荊州的武將官吏鄭攀、馬雋等拜訪王敦,給王敦上書,挽留陶侃,王敦發怒,不同意。鄭攀等人因為陶侃剛剛消滅了大賊寇,卻反而被貶黜,大家群情激憤;又因為王猜忌暴戾難以共事,鄭攀於是率領部眾三千人到口駐紮,向西迎接杜曾。王遭到鄭攀等人的襲擊,投奔到江安縣。杜曾與鄭攀等人又向北迎接第五猗來抵禦王。王督率各支軍隊討伐杜曾,又被杜曾打敗。王敦猜測鄭攀是接受了陶侃暗中勸告的旨意,就身披鎧甲手持長矛將要殺陶侃,把陶侃押出來又帶進去,來回四次。陶侃表情嚴肅地說:“您雄才大略善於決斷,應該能夠決斷天下的大事,為什麼這樣猶豫不決呢?”說完就站起來向廁所走去。咨議參軍梅陶、長史陳頒對王敦說:“周訪與陶侃是姻親,就像左右手,哪裡有截斷人的左手而他的右手沒有反應的呢?”王敦於是放棄了猜測,就安排豐盛的宴席為陶侃餞行,陶侃便連夜出發,王敦提拔他的兒子陶瞻擔任參軍。
初,交州刺史顧秘卒,州人以秘子壽領州事。帳下督梁碩起兵攻壽,殺之,碩遂專制交州。王機自以盜據廣州,恐王敦討之,更求交州。會杜弘詣機降,敦欲因機以討碩,乃以降杜弘為機功,轉交州刺史。機至鬱林,碩迎前刺史則子湛行州事以拒之。機不得進,乃更與杜弘及廣州將溫邵、交州秀才劉沈謀復還據廣州。陶侃至始興,州人皆言宜觀察形勢,不可輕進;侃不聽,直至廣州,諸郡縣皆已迎機矣。杜弘遣使偽降,侃知其謀,進擊弘,破之,遂執劉沈於小桂。遣督護許高討王機,走之。機病死於道,高掘其屍,斬之。諸將皆請乘勝擊溫邵,侃笑曰:“吾威名已著,何事遣兵!但一函紙自定耳。”乃下書諭之。邵懼而走,追獲於始興。杜弘詣王敦降,廣州遂平。
當初,交州刺史顧秘去世,州里的人們讓顧秘的兒子顧壽代理州政事務。帳下督梁碩起兵攻打顧壽,把他殺了,梁碩於是獨自控制了交州。王機認為自己是竊據廣州,擔心王敦討伐,就向王敦請求改到交州任職。正遇到杜弘到王機這裡投降。王敦想用王機的力量來討伐梁碩,就把收降杜弘當作王機的功勞,讓他轉任交州刺史。王機到鬱林,梁碩迎來前刺史則的兒子湛擔任交州刺史,以抗拒王機。王機不能進去,就又與杜弘以及廣州武將溫邵、交州秀才劉沈謀劃再回去占據廣州。陶侃到達始興,州里的人都說應當觀察形勢,不能輕率前進。陶侃不聽,直接到達廣州,但廣州所轄的各郡縣都已經迎奉了王機。杜弘派使者假裝投降,陶侃知道了他的陰謀,上前攻打杜弘,把他打敗了,在小桂抓獲劉沈,又派遣督護許高討伐王機,趕跑了王機。王機在路上病死,許高挖出他的屍體砍下首級。部將們都請求乘勝攻打溫邵,陶侃笑著說:“我已經顯示了威名,還用得著派兵嗎?只需一紙信函自然就平定了。”就給溫邵去信告諭。溫邵因恐懼而逃跑,陶侃的軍隊在始興追上並抓獲了溫邵。杜弘也向王敦投降,廣州於是平定。
侃在廣州無事,輒朝運百甓於齋外,暮運於齋內。人問其故,答曰:“吾方致力中原,過爾優逸,恐不堪事,故自勞耳。”
陶侃在廣州沒有什麼事情可做,就每天早晨把一百塊磚搬到屋外,黃昏時又搬回到屋齋里。有人問他其中的緣故,陶侃回答說:“我正致力於收復中原,現在的生活過於優閒安逸,我擔心那時不能夠承擔工作,所以自己活動活動罷了。”
王敦以杜弘為將,寵任之。
王敦讓杜弘作部將,十分信任地用他。
(18)九月,漢主聰使大鴻臚賜石勒弓矢,策命勒為陝東伯,得專征伐,拜刺史、將軍、守宰,封列侯,歲盡集上。
(18)九月,漢主劉聰派遣大鴻臚給石勒賞賜弓箭,用策書封石勒為陝東伯,可以獨立自行征戰討伐,任命刺史、將軍、郡守縣令、分封列侯,到年底時再集中上報。(19)漢大司馬曜寇北地,詔以允為大都督、驃騎將軍以御之。冬,十月,以索為尚書僕射、都督宮城諸軍事。曜進拔馮翊,太守梁肅奔萬年。曜轉寇上郡。允去黃白城,軍於靈武,以兵弱,不敢進。
(19)漢大司馬劉曜進犯北地郡,晉朝詔令命允擔任大都督、驃騎將軍,抵禦劉曜。冬季,十月,晉朝以索擔任尚書左僕射、都督宮城諸軍事。劉曜進軍攻取了馮翊,太守梁肅逃奔到萬年縣。劉曜轉而進犯上郡。允離開黃白城,到靈武駐軍,因為兵力微弱,不敢冒然前進。
帝屢徵兵於丞相保,保左右皆曰:“蝮蛇螫手,壯士斷腕。今胡寇方盛,且宜斷隴道以觀其變。”從事中郎裴詵曰:“今蛇已螫頭,頭可斷乎!”保乃以鎮軍將軍胡崧行前鋒都督,須諸軍集乃發。允欲奉帝往就保,索曰:“保得天子,必逞其私志。”乃止。於是自長安以西,不復貢奉朝廷,百官飢乏,采穭以自存。
愍帝多次向丞相司馬保徵召軍隊,司馬保身邊的官員都說:“被蝮蛇咬了手,壯士便截斷手腕防止蛇毒蔓延。現在胡人賊寇士氣正盛,應當暫時截斷隴地的道路來觀察事態的變化。”從事中郎裴詵說:“現在蛇已經咬頭,頭難道也能截斷嗎?”司馬保這才以鎮軍將軍胡崧為前鋒都督,等各軍集中後始進發。允想護送愍帝到司馬保那裡,索說:“司馬保得到了天子,一定會放縱他自己的私心。”於是就沒有動。這樣長安以西的地區,不再進貢尊奉朝廷,朝廷中的文武百官都飢餓睏乏,靠採集野生的穀子來生存。
(20)涼州軍士張冰得璽,文曰“皇帝行璽”,獻於張,僚屬皆賀。曰:“是非人臣所得留。”遣使歸於長安。
(20)涼州軍士張冰拾得一方印璽,印文是“皇帝行璽”,獻給了張,僚屬們都來祝賀。張說:“這不是作臣下的所能留存的。”派使者送到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