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偉大的先人在一處無人的小山谷里建設了一座村莊,於是對後人說:“這裡不允許有高踞我們頭上的統治集團,人人平等,花草牛羊皆為我們所掌管,世界就在這裡,永世不得出山……”
一代又一代過去了,這寧靜的無知山谷里,人們過著幸福的生活。
永恆的山脈向東南西北各個方向蜿蜒盤旋。生命的小溪沿著深邃破敗的溪谷緩緩地流著。
晚上,村民門飲畢牲口,罐滿木桶,便心滿意足地坐下來,盡享天倫之樂。
忽然沒有任何徵兆的下起小雨來。一戶農家傳來陣陣嬰兒的啼哭聲,接生婆越用力的拍打著那男嬰的後脖子根,男嬰就哭的越大聲,房間裡里外外的人都開心的笑了,因為剛出生的嬰兒哭的越大聲,就說明孩子越健康。
取什麼名字呢?這屋的男主人正在小院裡想名字,本來想了許多,可是後來都沒了主見,隨隨便便取一個名吧?似乎不願意自己的孩子將來也隨波逐流,取一個另類的吧?那樣太膚淺,無意中掃望到庭院的竹子,目光便停了下來,孩子繼承自己姓魂……頓時來了靈感……“空心之竹,有魂居、魂生根、在竹心。魂之根、竹之心、不可分、不可分吶。”想到這裡,興沖沖的步入房間,還一邊大叫道:“魂心竹!”
原本天空中的小雨伴隨著魂心竹的哭聲越大,雨就越下越大,最後竟是雷電交加。
那一夜的小山谷,下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雨。
此後的小山谷十五年風平浪靜,就在十五年後的今天,意外發生了。
今日深夜
“娘親,爹爹他們出去好幾天了,什麼時候回來?”大大的棉被探出一隻小腦袋來,不安的問道。
床前一安詳的婦人正埋頭縫縫補補,並未抬頭,只是輕微嘆息一聲,接口回到:“你爹爹他們次此一定……唉,心竹,你些點歇息吧。”可能是婦人覺得與孩子說了他也不會明白,只好吩咐他快些睡覺。
詭異的夜晚。
外面……是一片漆黑,一個人,正在爬行。他手上的指甲已經磨破,腿上纏著血染的破步,爬到一間草房前停下,努力的讓自己站了起來,敲了敲門……接著,看到開門的小人兒,面上閃過一絲激動,便昏了過去。借著顫動的燭光,那小人兒撫摩著自己父親的臉,偷偷的拿起父親一隻手上的羊皮紙卷藏在自己的懷裡。
到了早晨,全村的人都已經知道:“他!回來了!”
鄰居們站在周圍熱鬧的指指點點,他們明白,這樣的結局是注定的。對於敢於離開山腳的人,等待他的是屈服和失敗。
在村子裡的一角,年邁的老人們搖著頭,低聲傾吐著惡狠狠的詞句。
他們並不是天性殘忍,在這無知的山谷里,古老的東西總是受到尊敬。
誰否認祖先的智慧,誰就會遭到正人君子的冷落。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規則。
挑戰祖先遺訓的,就要被處死,而年邁的老人們就是法律的執行者。
他們命人把他抬到集市區,人們畢恭畢敬地站在周圍,鴉雀無聲。
他由於饑渴,身體很虛弱。老者們讓他坐下。
他卻把脊背轉向老者,兩眼搜尋著不久前還與他志同道合的人。最後……失望的收回目光,停留在自己妻子,和魂心竹瘦小的身軀上。
“聽我說吧!我剛從山的那邊來。我的腳踏上了新鮮的土地,我……”
“騙人!”一老者站起身打斷道。
“聽我說完!”微微吞下一口唾沫接著道:“恐懼總是陪伴著我們,誰要是得不到果實中應得的額份,又該怎么辦?那邊的土地上有牧場,牧場同樣肥沃,城市是經過一千年能工巧匠精心建築的。”
人群里忽然爆發一道恐怖的吼聲:“褻瀆,你這是對神聖的褻瀆,祖先說過,世界是我們的,一切由我們掌管,山是屬於神的,對於神那邊的事物我們應該一無所知,直到世界的末日。你在嘲弄祖先一千年前的遺訓。”
無知的人喊:“殺了他!”
“對,殺了他!”
於是,那些人舉起沉重的石頭,砸了上去。
人群里一位婦人嚇的暈了過去。
魂心竹看著父親被自己的街坊鄰居用石頭拍的滿頭是血,嚇的哭了起來。
人們把他的屍體扔到山崖腳下,藉以警告敢於懷疑祖先遺訓的人,殺一儆百。
那一夜……下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雨,連下三天三夜,淹了所有的莊稼。
安詳的婦人安詳的可怕,輕輕撫著魂心竹的手背,口中喃喃道:“莫怪娘親……”
似乎一語驚醒夢中人。
魂心竹嗖的一下就坐了起來,眼睛怔怔的望著母親:“娘,您剛才說什麼。”
那一臉慈祥的母親看見兒子眼角的淚水,似乎不忍心拋下,沉默一會又道:“孩子,我們一起陪你父親吧。”
生。
是什麼?
死。
為何要害怕?
為何會哭泣。
出於本能的恐懼,聽聞自己的親生母親平靜的說出這番話來,帶著哭腔哀求道:“娘,別死,我求求你……我不想死。”
“那我先去陪你父親吧。”說著拿起一碗毒藥就要喝下。
“娘……別…丟下我,別丟…下我。”此時的魂心竹已經泣不成聲。
“心竹、哭是解決不了辦法的,我想…人死了,應該就和睡覺的感覺一樣,你爹爹不在了,我們何必在這世上受苦。”一成不變的語氣,本是語重心長,卻也聽的魂心竹毛骨悚然。
魂心竹用力停下了哭聲,肩膀還一聳一聳的,用力的聽清母親的每一個字眼,他不想死,雖不知道為什麼怕死,此時又哪是他小小年紀便能想的通的,只哀求的說道:“娘,我怕死。”
安詳的母親望著自己的孩子一臉正色道:“你被蛇咬了,會怕蛇,你沒死過,有什麼怕的呢?”
魂心竹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接著放聲大哭起來:“娘…我不要死,我相信父親說的,外面有新的世界。”
“人…已經…不在了,要外面那土地有什麼用,心竹…你娘現在活著…比死還痛苦,你想讓我一直痛苦嗎?娘跟著你的爹爹就能幸福的。”
魂心竹似乎明白了什麼,只是用力的點點頭:“娘親…您先喝吧,我隨後就來陪您。”
魂母嘴角抹過一絲悲忘的笑容,端起手裡的碗,毫不憂鬱的……
於是,魂心竹眼怔怔的看著自己的母親喝下那大半碗毒藥。他明白,那小半碗是留給自己的……
母親……死的很安詳,看不出任何一絲痛苦,許是解脫了吧。
“死是個什麼呢,每每有人死去,村里人都是沉痛的,他們殺我父親,他們就不痛嗎?”
我好痛,好怕……
盯著桌上的毒藥,掙扎了許久許久,終究沒有娘親那樣的勇氣。
此時的魂心竹空有一番仇恨,可是最後竟連誰也恨不起來:“對!我的娘親……是幸福的。”如此這般想著想著竟也沉沉睡去。
大雨,父親屍骨未寒,母親的屍體尚有一絲餘溫,烏雲透頂的天空,魂心竹把悲傷深埋心底。
那一夜,魂心竹變了。
至於變好還是變壞?那是後話,慢慢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