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在上邊》

《錯在上邊》本文於2007年完結屬於短篇小說,作者呂文新寫過多篇短篇小說《書匠先生》, 《決不低頭》, 《縣長的愛》, 《同村同姓》 等。

基本信息

《錯在上邊》屬短篇小說,由作者呂文新創作,第一次登選在小說閱讀網內,2007年完成。

作者介紹

作者:呂文新
寫過多篇短篇小說《書匠先生》《決不低頭》《縣長的愛》《同村同姓》等。

文章簡介

初登:小說閱讀網,本文於2007年完結屬於短篇小說。

原文節選

錯在上邊
“電話,王鎮長來的電話……”
我這邊來到廁所里剛褪下褲子,還沒來得及蹲下去,那邊妻子急促,響遇行雲的聲音猝然而至
“告訴他,我在廁所里,待會我打過去。”說著話,我蹲了下去。
“不行啊!這我說了,他讓你提著褲子立刻趕過來……”
“別嚎!是啥事?”我很不耐煩地回應道。
“他沒說什麼事,我問,他不說,只說事情很緊急,一個勁兒指名要你接電話。”
好不容易,粗硬的屎在我全力的作用下從肛門內鑽出來。那情形宛如一條蠕動著正在爬出洞的蛇,後半身被什麼拖住似的,顯得很吃力。什麼事這么緊急,就是再重要,也得讓人拉完屎。王鎮長這不盡人意的要求,著實令我反感。反感歸反感,但還得照辦。我急忙用力收縮肛門,把正向外蠕動猶如粗蛇狀的屎攔腰截斷,胡亂地揩了揩屁股,丟下手紙,提起褲子就跑。
“王鎮長……。”進屋伸把抓住電話,沒等話筒靠近嘴巴,我就忙說道。
“先聽我說!”王鎮長急促、緊張的語調從電話的那頭傳來。
我本想變相地嘮叨幾句,把心中的不滿、抱怨,通過玩笑的方式釋放出來,不想,被王鎮長那一改往日的沉穩所驚住。怨氣如化學反應似的一下子被驚愕取而代之,把心裡塞得實實的、滿滿的。
“縣裡剛剛來了電話,說市裡的有關部門今天對我縣的鄉鎮綠化工程要進行一次突擊檢查。說9點至10點的時候,有可能進入我鎮轄區內,檢查重點是沿路兩線的樹木。過會兒,天有可能轉陰,這對我們要做的工作非常有利。現在是6點多鐘,距離檢查時間少說也有三個小時。你村務必在這一時間內做好檢查前的準備工作,以出色的成績來迎接市、縣有關領導的到來。鎮黨委政府對這次檢查是非常非常地重視,特意制定了相關的獎懲辦法。無論哪個行政村,倘若準備工作疏忽,出現了紕漏,影響了我鎮的整體形象,不管你有什麼客觀理由,都要按頂風違紀,重重論處……”
聽到這裡,我似乎失去了聽力。接下來,他說了什麼,我一概不知,好像往下也沒說幾句,他就掛了電話。話筒里傳出“嘟嘟”地盲音,也不知有了多長時間,直到妻子對我說,你是咋啦,發什麼呆?我這才回過神來,機械地放下電話。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植樹時節早就跑遠了,樹上的枝條抽滿了嫩葉。就算這時候補栽樹能成活,樹苗呢,到哪搞去?何況,我們村轄區內沿路兩線的樹木缺棵少苗現象又比較嚴重。這他王鎮長比誰都清楚。現在一想起來,又來氣了,不由得就想罵上他王顯平王鎮長几句。罵罷,氣也隨之退去,什麼時候再想起來,再罵,這是我來氣消氣的土辦法。
當初植樹時,鎮裡攤派下來的樹苗,我是一百個不情願。心中早有打算,我是想栽我們自村一村民培育的樹苗。肥水不流外人田嗎!關鍵的是,就近取苗,苗鮮根壯,成活率高,價格又低,可謂是物美價廉。而鎮裡的樹苗價格偏高不說,出土時間過長,水分散發了不少,成活率自然不會高的。優勝劣汰,擇優錄用,這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事。想不到他王顯平居然不同意,任由我怎么說,他就是不同意。他說楊樹品種較多,必須有鎮裡統一供苗,這樣能保證品種統一,易於預防病害,能確保樹木優質高產。
王鎮長的說法純屬搪塞之詞,完全是不負責任的。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那么做。當時聽人說,鎮裡的樹苗是王鎮長的小孩舅從外地搞來的。還有一種說法,說不是王鎮長的小孩舅,他不過是王鎮長的一個幫工。其實,這兩種說法都不準確。後來,我才知道,王鎮長
也是受人之託,聽人辦事,事出無奈而為之。但,我不明白堂堂一個鎮長,一個實權在握的地方政府一把手,還會迫不得已,事出無奈,真是可笑之極。至今,我都不敢相信。與王鎮長選用樹苗之爭,我才是迫不得已,事出無奈。這年頭,即便要做出力不討好、苦了自己甜了大家的事,也要看是什麼事,以免做出無謂的犧牲。於是,我妥協了。鎮裡的樹苗是栽上了,結果呢,死掉四分之一。事後,鎮裡也沒再提把枯死的樹苗補上。植樹這項工程就這樣草率,走過場,有始無終地像翻日曆一樣簡單,輕鬆、敷衍地翻了過去。有的行政村很自覺,及時地把枯死的樹苗補上了。我們村沒補,不是我不自覺,也不是我對綠化認識不足,而是我植罷樹出了趟遠差。
王鎮長剛才的一席話,說得時候肯定是急昏了頭。別說三個小時就是三天,也不可能做好檢查前的準備工作,更別提以出色的成績來迎接市縣有關領導了。除非我有回天之術,不然,紕漏,光說的要出現了。不,出現的何止是紕漏…….一種幸災樂禍的快感油然而生。這時,我發現自己很矛盾,即希望紕漏出現的愈徹底愈好,又但心出現了紕漏……
“嘀鈴鈴.”電話又響了。
“我是顯平……”
“王鎮長,我現在是熱鍋上的螞蟻,束手無策……”
“別說了,抓緊時間把偏僻的小樹移栽過去,其他行政村都行動起來了。這一切經費都有鎮裡支出。切記,活要乾淨利落,不要拖泥帶水,露出馬腳。”王鎮長簡單幾句,就掛了電話。
那邊王鎮長一放下電話,我這邊就不情願地忙開了,不是給那個打電話,就是給這個打電話…….
說來也怪,本不情願的事,做起來竟然如此積極回響、雷厲風行。事後,我在想,我怎么就做了呢,居然還那么的賣力?
我打罷電話,不長時間,行政村的所有幹部就及時趕來了。首先,我簡要地說明一下情況。然後,我們集思廣益,拿出樹木移栽的具體方案。我們的方案等時工夫就浮出水面,清晰明了。五個民工作業組,每組人數不定。一組,負責移運樹苗,樹苗運到指定地點時,不許出現枝折葉損以及樹幹明顯鱗傷的現象,樹苗出土時無需工具,手拔即可,由移運的民工代勞,不另用他人,以免出現問題互相推卸責任,更重要的是降低孳生問題的土壤;二組,負責挖樹穴,樹穴的大小適宜,出土集中,不可散放,生土和熟土分開,禁止摻雜;三組,負責澆樹,提水澆水時,小心水隨處灑落;四組,負責栽樹,栽樹封土時,先生土後熟土,上熟土時,熟土要散布均勻,還露生土,就在隱蔽處借熟土掩上;最後一組,是跟在四組的後邊,在他們補好樹的地方,打掃現場,收拾殘局,清除疑點。方案一定,我們所有的村幹部快速地做了具體分工,然後,匆匆分頭行事去了。
我的工作很輕鬆,說是輕鬆,其實一點也不輕鬆。所謂的輕鬆,是指沒有與他們一起投入火熱的勞動中同村民們並肩作戰,而是放風。放風是什麼?就是到鎮裡守著,看檢查的一來,馬上用手機通知他們。這樣可以避免到時候措手不及,出現亂子。如果讓檢查的碰上,那後果就不堪構想,王鎮長不但會把事推的一乾二淨,還會反過來拿你弄虛作假
之錯,當著檢查的面好好的收拾你。想到此,我就心虛害怕,如履薄冰。這讓我怎么能輕鬆的了。
村幹部他們走後,我騎上機車也出了門。我不是急於去放風,而是想去看看村西頭那片落腳不久,剛剛適應環境又要搬遷的小樹。出了村不遠處,那片綠茵茵的小樹盡收眼底,它們在那裡展示著春天賜予的嶄新束裝,把那裡的景色點綴得格外優美、漂亮。近前嫩綠欲滴的葉片能把你的心染綠了。小樹們在溫情春風的愛撫下,顯得很淘氣,活潑可愛;在柔和陽光的沐浴下,顯得意氣風發、生機盎然。在這遠離交通,非農用車不來之地,在這溝壑相隔,非莊稼人不到之處,它給人一種幽深、復古之感。可憐的小樹們,在這幽雅的別墅里,還在忘情地嬉戲歡笑,享受著如此恬靜地生活,渾然不覺劫難的來臨。想想,它們要被託運到村東頭的那條新拓寬的馬路邊,非說兩地相差就那么幾公里的遠近,但環境的差距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現在,這些對它們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這次遷移的災難中,它們的身體能否經受了折騰,它們的生命能否禁得住摧殘。我有心高抬貴手放它們一馬,但,還沒有那過人的膽量。不,應該說,我還沒有懲惡揚善和自我保護的能力。於是,我愛莫能助地望了望了它們,便於心不忍地走開了。
“高書記,早飯沒吃吧?今兒,我請客。”
來到鎮裡,王鎮長一見了我就主動、熱情地同我打招呼。但這種主動、熱情的招呼用在我們村幹部身上是不多的。今天的王鎮長除了主動、熱情地同我打招呼外,別的,我沒發現有什麼異常。面對著若無其事的王鎮長,我也強顏歡笑,擺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我意味深長地回應說:
“現在,沒吃早飯的何止我一人。”
飯局設在鎮政府對過的大酒店裡。瞞桌的客人,村幹部就占了大半數,他們分別來自不同的村子,都是各村的權威人物,不是村支書就是村長。酒席還算豐盛,儘管大家互相敬讓,嘴裡說著“吃吃”“喝喝”,表面上看似熱烈,依然是往日酒桌上的風采。但是,誰心裡都清楚,酒無好酒,菜無好菜,吃沒吃興,喝沒喝興。這不僅僅因為筵席的時間受到有關事情的牽制……
很快,筵席就散了。如此高效、省時的筵席,在我們幹部身上也是歷史少有的。散了席,我便開始放風。也不知幾時,天上起了雲,把日頭遮得時隱時現、模模糊糊,儼如落瞞灰塵的鏡子,沒了光度。時間像是中了邪,愈嫌它走得快,它走得愈快,看情景是成心跟我過不去。在時間飛快地直奔9點半多的時候,怕看到的事情還是看到了,三輛車由遠而近闖入我的視線,希望是我不願看到的車輛,我在心裡如此祈禱告。直到擔心的祈禱沒能靈驗時,我才打手機通知村長,說:
“黃村長,檢查的車這就到了。你那邊進展如何?還需半個小時才能完事,喔,我知道了。王鎮長說了,要是檢查的來早了,他會想辦法拖延時間的。”
通完電話時,檢查的前輛車已經到了鎮政府門前。第一個從車上走下來的人,有50來歲,禿頂,微腆著肚子,著裝穿戴較為講究,加上誇張的動作,一個重量級別的領導派頭就淋漓盡致地展示在人們面前。這時候的鎮領導就如老鼠見到貓,泄了氣,往日的派頭已蕩然無存。第二個緊跟著走下的人,年輕的多。他忙向王鎮長介紹說,說些什麼,我沒聽見,想必他是向王鎮長介紹那位“禿頂”的身份。只見王鎮長馬上陪上笑臉,慌忙伸手與“禿頂”誇張地握了握手。從第三輛車上走下來的人中,有兩人攜帶著攝像機,其身份很明了,其餘的自然不知道了。鎮裡的主要幹部和來人一一握握手的情景如何,我不感興趣,自然也不去關注。我關注的倒是那位“禿頂”的表現。不知王鎮長向“禿頂”說些什麼,“禿頂”依然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裡,看情景,他絲毫沒有進鎮政府逗留的意思。我總是擔心王鎮長不能拖住他。結果,擔心、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當“禿頂”回身上車時,我的心倏地像被人揪去了,頭像是被誰重重擊了一下,好在我人挺住了,沒有暈倒。就在我稍微定下神時,鎮裡的車開出來停在檢查車的前面,王鎮長臨上車時望了我一眼,我求助地緊緊抓住王鎮長望我時的眼神,可我沒從他的眼神中覺察到什麼異樣。按理說,這個時候,他的眼神應該是慌亂的,慌亂中流露出無奈和失意,但他沒有。看得出,他望我的眼神里有種暗示,但不知道,他暗示的是什麼。
“……王鎮長沒有拖住他們……”
“知道了。”
我的話還沒說完,黃村長那邊說了三個字,手機就掛斷了。
頭上,那密布著雲的天空,灰沉沉地,和我當時的心情一樣,沒有一絲陽光。我和外村的兩個幹部,分別騎著機車遠遠地跟在他們的後面。車速,不快也不慢,我推算一下,以這個速度,大約10分鐘左右就進入我們村的地段。還好,他們在距我們村地段還有大半個路程的地方聽了下來。“禿頂”走下車,在樹行里指手畫腳地說了什麼,電台的記者左右不離地把鏡頭對著他,在不停地拍攝。就在這個時候,倏地,我發現一個人怪怪地。人們都在簇擁著“禿頂”,或者搶個鏡頭什麼的,他卻在車的一邊,貓著腰,鬼鬼祟祟地也不知在“禿頂”乘坐的那輛車旁做什麼?直到他貓著腰退到路邊的溝里,又很快地從另一處裝腔作勢地提著褲子上來時,我才看出他像司機,鎮裡的專用司機,王鎮長的小孩舅。我對他的行徑非常可疑,他為什麼要貓著腰、鬼鬼祟祟地怕人看到呢?他為什麼要裝腔作勢地提著褲子,惟恐人不知呢?他為什麼要從溝的一處偷偷摸摸地退下去,而從溝的另一處堂堂正正地走上來呢?雖然距離較遠,但我也清楚地看到,他在溝里即沒蹲下,有拉大便的架勢,又沒直立,有排小便的姿勢。顯然,他提褲子是假相,做給人看的。他為什麼要這樣呢?我大惑不解,猛然間,王鎮長臨上車時的那個沉著並有種暗示的眼神在我的腦海里跳了出來。它讓我茅塞頓開。我的精神勁也不知從哪裡一下子鑽了出來,忙把剛剛裝起來的手機拿出來。剛才“禿頂”下車向路邊的樹行走去時,我已打過手機,現在,再打,黃村長肯定誤為我通知他,車又上路了。
“這下有救了,黃村長,有輛檢查的車……是領隊坐的那輛車,好像輪胎沒氣了。”
“太好了,我還以為……”
我的話一落音,村長那邊就驚喜地叫了起來,像是他的仇家遭了賊,失了火似的,那么激動、興奮。
我如釋重負地看了看滿天的雲彩,那一團團棉花似的白雲夾雜著少量的黑雲,簇擁著向前移動,把太陽遮掩得嚴絲合縫,連個影兒也別想看見,何況是陽光呢。不過,天空倒比先前亮堂了許多。
“禿頂”上了車,車子發動了。果然,車沒走兩下就又停了。有一個人下了車,不用說,定是司機,那人看了看輪胎,向車裡說了什麼。後面的兩輛車,自然也跟著開動停下。前面鎮裡的車,裝模裝樣地開出了好遠,又退了回來。
車隨身帶有備用胎,拆卸,安裝,也沒占用多少時間,這都怪另兩個司機的幫忙。王鎮長的小孩舅也上去幫了,自然不會真幫,不過做做樣子,掩人耳目罷了。
車又動了,我騎上機車依然保持著距離尾隨在後邊。車開動之時,我通知了黃村長,還告訴他,大約需要多長時間就進入我們的地段了。相比之下,這邊的樹比我們那邊的好得太多了。不過,你只要留心,就不難發現也有多處樹是新補栽的。小樹接連不斷地一棵連著一棵由遠而近,隨後它們又接連不斷地一棵連著一棵由近而遠。前方的小樹還在接連不斷地一棵挨一棵地延續著。過了前邊的村莊,就離我們的地段不遠了,我的心不由得緊張起來。小車依然是不急不躁,一往無前地行馳著,小樹依然是不厭其煩地來了去了。很快,前邊的村莊由遠而近了,然後,又由近而遠了。當我看到鄰村有幾處出現缺棵少苗現象時,我的心情緊張得像拉滿的弓弦,時刻擔心我們也像鄰村這樣,沒能來得及把樹補齊。如果這樣,那該怎么辦?後來,聽說“禿頂”對鄰村出現這種缺棵少苗現象,極為不快。王鎮長陪著笑臉向“禿頂”認錯時說:樹被偷後,怪我們發現的不及時,錯過植樹時機。“禿頂”這才算陰轉晴
還好,我們村沒有出現缺棵少苗現象,也沒有出現任何紕漏,總算是有驚無險、虛驚一場。
我如釋重負地回了家,見黃村長在我家候著我。我妻說,他已候多時了。看來,他是有什麼事想跟我說,不然,他不會耐著性子等我。我們互相道了開場白,放鬆放鬆先前殘留的緊張感。果然,他是有事向我說,說得我瞠目結舌、目瞪口呆。
“高書記,我一聽你說王鎮長沒有拖住他們,我就急了。為了不出現紕漏,不挨批評,不受懲處,情急之下,只有偷工減料,也就偷工減料是惟一的救急辦法。一不做,二不休,便借著今兒是個陰天,樹葉不會那么快就蔫了,於是,我就當機立斷,自作主張地讓民工斜著把樹根砍下,然後,把帶尖的小樹直接插入土中。這樣以來,也就省去挖穴,提水,澆水,封土等一道道工序,從而……”
我說呢,咋這么快。這蠢豬竟然如此偷工減料,也不想想,既然是栽樹,你把樹根都砍下了,還怎么栽。樹沒有根,能栽活嗎!想想,那茁壯的樹苗,旺盛的生命,居然讓這頭蠢豬給無情、兇殘地殺害了。
我的臉色一定變得很恐怖,目光一定變得很兇狠,不然,黃村長下邊的話不會縮回去,嚇得不敢再露頭。不然,妻子也不會虛張聲勢地分散我的精神,把深陷怒氣泥潭的我從中解救出來。擺脫怒氣泥潭中的我,這才發覺黃村長是如何的尷尬,只見他,頭似乎長得不是地方,怎么擺放都不自然,目光總是躲躲閃閃地不敢正視我。我本想批評他幾句,但看看他那可憐巴巴的相,想想也不能怪他。我長嘆一聲,說:
“難為你了!”
……
黃村長走時,我禮節地把他送出大門外。黃村長走遠了,我還在大門外站著。我在出神地望著天空,天變化得像孩子的臉那樣快,剛剛還是滿臉得哭喪,頃刻間,笑容滿面。就在我和黃村長說話的這么點工夫,天上的雲彩幾乎散去了,陽光顯得格外的熱烈。不知那些被砍去根的小樹,現在怎么了,那嫩綠的葉子還能維持多久?也不知那些沒被砍去根的小樹,情況是否好些,它們能經受傷痛,挺過日曬嗎……
我不敢想像下去。驟然,屋裡的電話響了。
“喂,是高書記?”我一聽便知是王鎮長的聲音,這和早晨的聲音截然不同。“你們的工作完成的很好,很出色,使這次突擊檢查順利通過。也為我鎮的綠化事業贏得了榮譽。鎮裡決定要好好的獎賞你們村……”
我聽了,不但沒有高興起來,反而愈聽愈火。倏地,也不知一下子從哪裡來的勇氣,我衝著話筒憤怒地責問道:
“你知道你幹了什麼嗎?!”
王鎮長聽了,好像沒有生氣。他又反過來責問我說:
“你知道你也幹了什麼嗎?”
“……”
是啊!我在幹了什麼?我捫心自問。剛才,我就像一匹狂奔的野馬直向王鎮長衝撞、怒吼,給王鎮長鐵棒似的一句話迎頭一擊,愣在那裡,再也衝撞不起來,怒吼不出來。
“你想嗎?我想嗎?我們誰都不想!”王鎮長的語調變了,是一種極其無奈的語調,是一種痛然無奈的語調。他停了停,好像是抑制一下情緒:“雖然,我們誰都不想,但,還是做了。你錯了,我錯了,參與的農民們錯了,我們大家都錯了。然而,這種現象的發生,何止在我鎮,外鎮,外縣鎮,外省鎮。就連縣級,包括外縣,外省縣也都曾經發生過這樣或那樣,大大小小、形形色色,奇形怪狀的不光彩之事。何止不光彩,甚至犯罪,而且層出不窮,出其不意的發生。難道,他們也錯了,論素質,論官職,往往都比我們還高,還大。難道他們沒有識別是非的能力,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危害?難道他們也想?他們與我們一樣,也不想。但是,他們和我們一樣,也做了……今天,我之所以和你掏心的說這些政治上忌諱的話,是我的情緒讓你感染了。我不是消極,也不是影響你,讓你消極,我是要你明白一個問題,是我們錯了嗎?即使我們錯了,錯的背後,又是什麼……”
王鎮長的話不是嗎?它讓我聯想到鄰縣鎮的一件事。那天,我去朋友那裡,托他辦點事。朋友是鎮電管站的一名職工,也就是電工。那天,省計生委的一個支隊在市、縣有關人員的陪同下,正在突擊檢查那個鎮的計畫生育工作,由於,鎮計生辦的台帳和下面的事實出入較大,怕工作隊從派出所調度電腦,從中露出些馬腳來。於是,在工作隊的還沒到來的情況下,全鎮的電都給停了。沒有了電,電腦的“嘴”自然是封死了,可謂是“停電滅口”。想想這事,想想那事。尤其是那年,鄰縣的一個鎮為應付“普九”檢查驗收,向我鎮借用了整整裝滿四大輛客車學生,每個學生髮給十元錢,還得專車接專車送。花錢、勞神,倒是小事,這會給接受教育的學生帶來什麼影響?這是一幅活生生的漫畫,我取名為《一節別開生面的政治課》。這事那事,想了一圈,又回到了今天的事上.別看兜了一圈子,費了不少筆墨,但這些都是在我不誤聽電話的情況下閃電般地聯想的。我接過王鎮長的話,說:
“我看,它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都是上邊檢查造成的惡果。我不是反對檢查,而是反對上邊檢查時,給下邊留下製造惡果的條件。檢查就檢查唄,為什麼要事先通知,勞師動眾。古人都知微服私訪的意義,難道我們現在人不知?既然知道。為什麼不學學古人,也來個微服私訪。這樣,今天的事和你說的那些事都不會發生了。”
“是啊?”王鎮長感慨地說。“上邊為什麼都不學學古人,來個微服私訪呢?那樣的話,別說下邊不想做錯事,就是想做,都無所適從。你說,下邊還不踏踏實實的工作,老老實實的做事,行嗎?”
王鎮長的話像是調溫器,使我突然理直氣壯起來,說:
“你沒錯,我沒錯,農民們更沒錯。要錯,錯在上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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