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 版 社: 上海文藝出版社
出版時間: 2008-8-1 字數: 64000 版次: 1 頁數: 502 印刷時間: 2008/08/01 開本: 16開 印次: 1 紙張: 膠版紙 I S B N : 9787532133840 包裝: 平裝 所屬分類: 圖書 >> 小說 >> 社會
編輯推薦
上海,這個欲望之城,這個深不可測的大海,有多少不被人知的故事,有多少沉入水底的秘密。以深喑海上風情知名、有著長期媒體資歷的著名作家王唯銘,訴說的,是一些讀者不了解卻又很想了解的繁華都市裡的弄潮兒。他們的悲喜劇,亦是這個時代不可或缺的側面。如同鑽石,因為有著無數個切面,才煥發出魔幻般的璀璨。——作家 趙長天
《迷城.血》的敘述和所敘述的人物以及生活都頗肉感——並非在SEX的意義上傳遞給人以豐滿和質感。豐滿而有質感的長篇小說已經很久沒有讀到,何況讀到的又是個上海的故事——當下上海的故事——久違於文學視圖的豐滿而有質感的上海的當下的故事。所以,它的將令人跌破上鏡是不決至於會跌破上鏡的。
——作家、編劇 谷白
在溫柔鄉扮英雄豪傑,於在都市造水泊梁山。菩薩兒子,愛其名而能甘受苦難,真如、妄心煩惱才知本質空相。世道人心,即是禪機,迷城之血,育生蓮花。出入溫柔鄉,方稱真豪傑,超越大都市,乃見清涼山。非數十年上海人經歷。幾番番山窮水盡的求索、參悟,寫不出這比真實更真實的荒唐言。
——作家 沈善增
內容簡介
這是一個關於為兄弟、朋友兩肋插刀的故事;也是一個因“兄弟”、“朋友”失信而落入極度悲憤境地的故事;更是一個終於超脫物質和精神雙重困境的驚險故事。作品由一個大懸念套著無數小懸念,通過好看好讀、神秘多姿的情節進展,作者以清爽、俊朗和具有現代氣息的筆觸,生動、準確和傳神的描繪,表達了當代社會轉型期間,“人性變異中的精神和價值取向”這個重要的主題:儘管當下的價值觀念五花八門,儘管商品經濟社會中各色男女的心理如此陰陽不定,但是,一個民族偉大文化所蘊涵的核心價值卻是絕不能丟棄——“守信守義”應是社會自由生存和健康發展的最基本前提。
對於當代城市中錦衣玉食的“新富人”階層,作者也從物質享受和精神失落兩個方面,作了細緻入微的刻劃和描述,呈現了他們不同的生活態度和方式。作品尤其凸現了“新富人”在各種商機和私人生活方面或公開或隱秘的種種複雜心理。
本部小說充分地展現了具有上海特色的地域特徵和風貌,亦將一個現代的上海和歷史的上海作了一次穿越時空的巧妙勾連和深沉描述。在作品的情節進展和人物的種種行為和心靈活動中,我們還時常可見富有人生意味和哲理的感言。這些都讓人讀後思索不已、回味再三。
作者簡介
王唯銘,1955年8月11日出生,祖籍浙江紹興,上海市人,星座系“經典獅子座”。在其不算短暫的人生旅途中,曾經是X8126銑床的操作工、刊物的責任編輯、報社的特稿記者、周刊的副主編和主編,目下是上海青年報的資深編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
寫作開始於遙遠的六十年代後期,1 980年正式發表作品,有短篇小說、中篇小說和報告文學面世。1988年5月加入上海青年報這個團隊後,專攻城市時尚文化這個特殊領域.先後出版了城市紀實文學、城市文化隨筆共11部,其中《欲望的城市》、《遊戲的城市》以及《上海七情六慾》頗受讀者好評,有“城市狩獵者”這一稱謂.2008年8月出版的一部城市紀實作品為《少數人的上海——富裕階層生活方式探訪》。
《迷城·血》系作者由”紀實向虛構轉型”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它也是作者”狂瀾三部曲”中的第一部。
目錄
楔子上部
第一章 艷麗年代
第二章 女人夢花
第三章 兄弟求證
第四章 城南舊事
第五章 狀元古廟
第六章 歐陽丹鳳
第七章 借款隱曲
第八章 危情險局
第九章 瘋狂飆車
下部
第十章 再逢寶妹
第十一章 水淹老房
第十二章 白露之疑
第十三章 九月事變
第十四章 人心叵測
第十五章 殺人無血
第十六章 重陽大限
第十七章 塵埃落定
書摘
上部第一章 艷麗年代
三年之前,4月20日,那個上海的穀雨之夜。
穀雨,二十四節氣中的第六節氣,也是春季的最後一個節氣,有“清明斷雪,穀雨斷霜”之說。在中國偉大的古文化中,每年4月20日或21日當太陽到達黃經三十度時為穀雨。《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三月中,自雨水後,土膏脈動,今又雨其谷於水也。雨讀作去聲,如雨我公田之雨。蓋谷以此時播種,自上而下也。”
這個日子,因為“雨生百穀”,因此在古代,更多指的是農業上的意義。雖然,在江南,牡丹花亦稱穀雨花,有“穀雨三朝看牡丹”,所以古人說,凡有花之處,皆有士女游觀,在古代,也有在夜間垂幕懸燈,宴飲賞花的,號日“花會”。
千百年後,這天,我和“十六兄弟幫”中的將近一半嘯聚於“艷麗年代”也是看花,只不過古人看的是自然之花,而我們看的是人工之花。我用“嘯聚”這個詞語,那是因為這個詞語相當正確地說明了那天我的心情和感覺。
三十多年前,當我從厚德坊96號底樓那個退伍軍人的手中接過《水滸》這本中國名著,當我費力地逐一認識了水泊梁山中的所有英雄後,我就想像著終有一日我將與自己的兄弟們“嘯聚山林”這一情景。我相信,在上世紀60年代末期的上海,在數不勝數的上海屋檐下,有數不勝數的周克們做著他們弱冠時期的英雄之夢;我同樣相信,三十多年之後,這些數不勝數的周克們的大部分,甚至是絕大部分,一定放棄了這種英雄之夢的想象,他們一一地被上海生活中的世俗、功利和卑微所吞噬乾淨,現在,他們夢想的已經不是什麼虛幻的“嘯聚山林”,而是實實在在的、盡一切可能地在生活中撈取實惠。
周克依然夢想。
這應該說是一個不可能的奇蹟,但這種奇蹟就是這么可能地發生在周克的身上,這當然與三十多年來我的人生旅程有關,與我在兩年前在浙江一座小廟中有意無意被確認為“菩薩兒子”有關。也因此,當神秘失蹤了一年半左右、此刻又出人意料地出現在我面前的兄弟蕭邦,我“十六兄弟幫”中最好的一個打來電話,說他太想念兄弟周克了,並約我穀雨之夜相見,還讓我帶上“十六兄弟幫”的一半,我熱血沸騰、激情高漲是不言而喻的。
近十年以來,我的商務通上陸陸續續地記錄了不下五百多個名字,也就是說,《他們》雜誌社的資深攝影師周克在上海這個虎穴龍潭有了五百多個朋友。但我深知這個道理,所謂的朋友,更多只是“朋友朋友,碰了才友”,在這座功利至上的龐大城市,“朋友”一說的含義更多是指名利圈、功利圈混跡時的相互幫助,更“殺根”(上海俚語,意即“徹底”)點說是相互利用。兄弟則全然不同。兄弟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兄弟是一朝事發,全力以赴;兄弟是一諾千金,生死相依。在周克的觀念里,兄弟便是讓你倒退回一千年前,無論為什麼目標都“嘯聚山林”地拔刀相助;便是倒退回兩千年前,無論出於什麼目的都“風蕭蕭兮易水寒”地從容就死。
因此,我從相識、相交的這五百來個上海男女朋友中獨獨地挑出了十五個人.十五個清一色的男人,在我內心,便有了一個患難以共的“十六兄弟幫”,當然,他們中有人毫不知情,有人模模糊糊,有人隱約知曉。當兄弟蕭邦今天一早突兀地往我家打來電話,並要我帶上幾個兄弟時,我便興高采烈地約了“十六兄弟幫”中的另外六個兄弟,在穀雨之夜的十點左右,於上海最好的夜總會“艷麗年代”相見,對每人我都這么強調了一句:“兄弟,這是上海最好的夜總會啊,據說是唯一的‘六分頭’場子。”
上海灘的夜總會,林林總總,各具特色,但凡酒足飯飽的先生前來喝酒,總少不了秀色可餐的小姐在身邊作陪,作陪後給的小費從一百元到三百元不等,五百元就十分地稀罕了,至於六百元,那就簡直是鳳毛麟角。“艷麗年代”便是小費六百元的場子,也叫“六分頭”場子。僅此一點,我知道,兄弟蕭邦的這個穀雨之夜的開銷是搞大了,兄弟蕭邦又是個從不“劃胖”(上海俚語,意思“誇張”)的上海男人,也因此,這個大開銷便是對周克的真正認同和看中,倘若兄弟蕭邦不將周克當作真正的兄弟,又有什麼必要這樣大開銷?”開著我的“凱越”,從桂林路再轉滬閔高架一路呼嘯而去,車中,我獨自沉思默想著。
這時,我正再次迎來了自己的美好時光。我是說,我已經從七年前的那次慘烈的人生打擊中慢慢地復甦了。七年來,我努力地強迫自己忘掉這次人生打擊,對誰我都不提片言隻語,但夜晚,當衣夢花抱著她的那隻枕頭在夢鄉中棄我而去時,我的面前便會出現這樣一個臆造的場面:他蹣跚地向我走來。我則坐在那張其大無比的桌子面前,是比黑暗還要黑、還要暗的桌子。
他走到桌前,停住腳步,先看了我一眼,隨後,盯著桌子上的兩個紅酒杯,盯著杯子裡的液體,臉上掠過驚恐不安。
桌子上安靜無比地放著一個玻璃轉盤,這是上海無以計數的飯店、餐廳的桌子上都會有的東西。玻璃轉盤上放著兩個酒杯,酒杯中放著兩杯酒,但不是我最熱愛的啤酒,是紅酒,長城乾紅或解百納乾紅。當然,還有其它一些更悽厲的東西。他明白,我早明白。
我說:“你來了。”
“我來了。”他回答,但聲音中分明有著驚慌失措。
“這是早就說好的事情,二十年後,你我六十歲的時候,讓我們對,決。”我說。
“我知道,知道。”他應答,但聲音更顯出了虛弱不堪。
“那就開始。”我說。
他不作應答。
“不想開始了?”我問。
“是,是不想……”他說,額頭明顯地汗水津津。
“不講誠信的人就不是男人,你,承認自己不是男人?”
他:“我……我是男人。”
“那就讓我們開始。”我說,斬釘截鐵地說,“一切都很公平。生存或毀滅,我們兩人的機會各人一半。而且,我等了你二十年,讓你享盡了你要的榮華富貴,你要的功名利色,現在,也不過是個選擇而已,為什麼要害怕這個選擇?”
我轉動了玻璃轉盤,兩杯紅酒隨著玻璃轉盤的轉動在我們兩人面前飛快地轉動著,當然,它們不會就此轉動下去而永不停止,它們是一定會停止的,停止在我們兩人中的一人面前,而這個人便將喝下這杯紅酒,當然,也喝下這酒中的毒藥,五秒後,喝酒的人立時斃命。
兩杯酒。
一次文雅而公正的對決。
在六十歲的那年那天,我們兩人中的一人將要喝下這杯紅酒,就像被五步蛇咬過一樣,喝下毒酒的那人,不會活過五秒。
這是周克隱藏在內心最深處的渴望,強烈的渴望。是我這平凡而簡單的一生哪怕搭上性命也要做成的一件事情。這個渴望借用一個台灣朋友柯老闆經常用的一個詞語叫“願景”,“願景”它始終在我腦海里盤鏇,我秘而不宣,只是醞釀。這個世界上,只有一次,當我大醉之後對一個人泄露了這個“願景”,這個人就是衣夢花,一個與我相愛相戀多年的上海女人,一個時而嫵媚無比、時而又生冷至極的上海女人,她對此這樣說道:“老公,你這樣做,值得嗎?”
“怎么叫值得怎么又叫不值得?”
“與這種小人作這種所謂的生死對決,你沒有覺得性價比太低了?”
衣夢花的話,我只同意一半。我同意她對我渴望對決的那個男人的評價:這種小人。是的,完全正確,“這種小人”不僅是“小人”,而且簡直就是一條卑劣之極的“狗”;但我不同意她後面的說法,不同意與君子對決性價比就高、與小人對決性價比就低的這種說法,這種說法有些無聊和低俗。實話實說,衣夢花之所以經常與我相去甚遠,最關鍵一點就是我們兩人的意識形態截然不同,她總是很像上海的某一部分,徹徹底底地與上海的這一部分打成一片。也因此,這讓她即使在“生死對決”這樣性命攸關的大事上,也會用小市民的想法來掂量、盤算和估摸,得出合算或不合算的判斷。而我不是。我在上海這座城市生活了四十多年,是上海的另一部分,與這一部分溶為一體。當我渴望著與一個傢伙作“生死對決”時,我不會考慮甚至想也不想周克作為一個人與他作為一條“狗”之間在物種、性質、價值等等方面的差別和不同,為一個健全世界.為一種普遍人性,為我內心中始終堅持的大善、大美、大悲而去作這樣的“牛死對決”,我要求自己的只是最簡單的勇氣和最全力以赴的信念。殺死那”條骯髒、污穢、卑賤的“狗”,即使這需要周克付出自己的生命,那也是應該和值得的,因為這樣的犧牲會讓周克獲得重生和永生。
此刻,我卻遠離著“生死對決”的臆像,遠離著那個酷烈的夢境和那兩杯紅酒。是的,最終,最終我是會與這個雜種喝上一杯的,至於在哪個地方,在怎樣的氛圍中,並且是誰喝上了那杯劇毒的酒,我想,這不由周克說了算,也不由他說了算,這是天說了算。換句話說,這既是天意,也是我們雙方都無法逃避的命運。
此刻,我情緒昂揚,處在衣夢花經常調侃我的所謂“給點陽光就快樂”的心情中。四月下旬的上海夜風正從車窗外吹拂著我的臉龐,那感覺,就像情人衣夢花對我的溫柔撫摸。我內心激動異常,因為即將與兄弟蕭邦見面,我們倆已整整一年半不曾見面了;也因為即將與我“十六兄弟幫”的一些兄弟相逢,這些兄弟們也有人多日不逢、數月不見了;更因為這“六分頭”場子的“艷麗年代”便是今日上海灘的奢華、奢侈和奢靡的象徵,在那裡,我也許會獲得多年來苦苦求索的一個場景,也許會遭遇這么多日子以來一直夢寐以求的那些身心都徹底放鬆、徹底解放的上海女人,這樣,我將盡善盡美地拍攝成功我的第一百張照片,我的《夜上海:女人的自由和放縱》這個主題也將歷經十個春秋後得以功德圓滿。為此,我特意將我的佳能lD MAKⅡ放在了我的副駕駛位置上,我希望今夜天遂人願、心想事成。
車子向“艷麗年代”大門靠攏時,我的車頭與停在路邊的一輛“帕薩特”的車尾堪堪地碰了一下。
與“十六兄弟幫”相聚,常常在高潮迭起的時候我會說這樣一句大白話:“與所有兄弟相比,周克可能是最愚蠢的一個。唯有一個優點,諸位兄弟恐怕還得承認,就是論反應,周克可能是最靈敏的一個。”剛才我有點神思恍惚,因為我胡思亂想了許多東西,其中有我至今為止的生涯中唯一痛恨的男人。思想間,多少有些走神,其實我的目光已經瞥見停駐著的“帕薩特”,我的神經元以億萬分之一秒的速度開始反應,下意識地,我的腳已經將剎車踩住,但在潛蒽識中我一直記得駕校顧師傅曾經的教導:“踩剎車時要有等待情人的感覺。”因為“等待情人”,使得我第一腳剎車過於溫柔,沒有將剎車踩死,意識到這個錯誤,我的神經元再次以億.萬分之一秒的速度進行了自我糾錯,第二腳乾淨利落地將剎車踩到了底,這下確實踩死了,但車子慣性讓我的車頭堪堪與“帕薩特”的車尾碰了一下。
我強調“堪堪”這個形容詞,那是說明,我的“凱越”與“帕薩特”的相碰,不是碰擦,更不是碰撞,只是一次碰觸,還是極溫柔、極親切、極嫵媚的碰觸,但對方不這么想。
我下車當兒,“帕薩特”也打開了兩邊車門,出來了兩個十分相似的男人.一眼望去就是上海灘上似曾相識的角色:滿大街多如牛毛、毫無個性的白領,還應該是中高級白領。兩人都穿著襯衫,夜晚關係,我無法分辨清楚是白是黃;襯衫上都有一個馬球手的標誌,那就說明是比較經典的“波羅”品牌,就是不知道是“大興”(上海俚語,意思“贗品”)還是正宗;腰際處都有一根皮帶扣銀光閃閃的皮帶,是“巴利”的品牌,兩人的長相在穀雨之夜中也幾乎一模一樣,只不過一個腰圍更加粗放一點,大概在兩尺八寸左右。
我迎上前去,立即對他們打著招呼:“對不起,對不起,剛才剎車不及時,碰了你們的車尾,是我的錯。”
“儂搞搞清爽,光是一句對不起就可以啦?”“小腰圍”的有點兇巴巴地說。
“大腰圍”的是不動聲色的主:“看看碰得怎樣?”
其實沒有怎樣。一丁點也沒有怎樣。我打開了自己車上的遠光燈,燈光聚焦下的“帕薩特”的車尾可以說是毛髮無損,沒有任何一點被撞擊的痕跡。
“大腰圍”和“小腰圍”全都明白,他們兩人對視了一眼,隨後,“小腰圍”拖長了聲氣問:“朋友,儂看怎么解決?”
我知道他們的意思,在上海馬路上,隔三岔五地,你就會遇上這些傢伙和這些傢伙的意思。無論他是個看上去衣冠楚楚的白領,還是一個衣衫襤褸的癟三,他們中的大部分內心中都有著這點卑微的意思:有點落井下石,有點趁火打劫,有點火上澆油。他們永遠不會也不可能像一千年前的那些漢子一樣,雙手抱拳,拱手作別,海闊天空地說上一句:“兄台,山高水長,來日方長,我們後會有期。”
我乜了他們一眼,隨後說:“我知道,是我撞了你。我也知道,其實我並沒有撞了你,因為,車子可以說沒有傷到一絲一毫。但不管怎么說,還是我撞了你,那么,說一個價吧,也算是對撞了你的賠償。”
“小腰圍”張口就說:“一千元。”
我對他不屑一瞥,看著“大腰圍”我說:“我來說個價,希望是一口價,不再討論。假如非要討論,那么就打110。”
“聽儂講”“大腰圍”依然還是一個不動聲色。
“六百元。”
拿了我的六百元,他們兩人便以最快速度馳離了這裡。我知道他們為何這么急急忙忙,那是因為我表示的“意思”已經完全地到位,還因為他們想到也許我會對這個賠償數字有所反悔,這樣,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離開,便是這些卑微的上海白領的上上之選。
我朝著他們馳離的方向在內心裡啐了一口。
掉過頭來,我看我的上海。
這個上海,多么璀燦、繁華、迷離和妖冶啊。
站在南京西路這頭向前望去,我看見那么多的臉龐上堆滿了幸福或似乎充滿了幸福神情的男女們。他們中的許多人都操著純正的國語,許多人都像當年我親愛的父親那樣從充滿了牛糞味和青草味的山村、農莊而來,他們這刻的渴望與我親愛的父親在六十年前的渴望應該沒有多少區別,儘管父親只是一個農民,他們中可能有人是個碩士、有人是個博士甚至博士後。六十年後,父親時時地對我說:吾兒,老夫在上海是不算成功的啊。那么,再一個六十年後,這些臉上洋溢著幸福的表情,骨子裡充滿了征服欲望的異鄉男女們,誰又是一個真正的成功者呢?這我不知道,我只能祝福他們,作為一個菩薩兒子,我這刻有著的是大不忍和大悲憫。
在南京西路上停留了一陣,看看腕上的“浪琴”已是夜晚九點五十分,我便快快樂樂地走向這個上海的頂級夜總會,走向了這個據說網羅了全中國最漂亮女人的地方,上海灘絕無僅有的“六分頭”場子。
步入“艷麗年代”,撲面而來的感覺是比我想像得還要兩倍有餘地富麗堂皇、奢華昂貴。
大堂正面安放著一個阿波羅雕像,金光閃閃的雕像這刻就像太陽一樣地放射著它的光芒,這光芒讓我的眼球都有些被刺痛了的感覺。大堂四周的牆壁上,也儘是色彩瑰麗的大幅壁畫,那些壁畫上有著歐洲的古老建築,有著歐洲的優雅騎士,還有著歐洲宮廷中儀態萬方、白皙無比的貴婦,她們敞開著的胸部,是對女性之美的無上讚頌……這些壁畫的風格相似魯本斯或委拉茲貴斯,那是對女性肉體的豐腴和肥美的極致描寫。
站在大堂兩旁,鳥兒一樣恭候著的迎賓小姐也個個美貌如花,她們向我微微欠身便發出溫柔的“歡迎光臨”聲音的時候,我分明看到小姐們胸前個個幾乎將要噴薄而出的乳房。一個長得相當秀美的男服務生將我領進了二樓的VIP包房,是A8包房,我一眼便看到了蕭邦,他正坐在到處是太陽神圖案的沙發上,那刻,他正看著酒單,顯然是等著我和兄弟們的到來。
我與兄弟蕭邦相識在已經相當遙遠的1993年間。十多年來,我們之間沒有過一次爭吵,更沒有過一次衝突,有的只是欣賞和相助,是兄弟蕭邦對周克的欣賞,也是周克對兄弟蕭邦的竭力相助。今日,4月20日,上海的穀雨之夜,早就是億萬富翁的兄弟蕭邦要給足周克面子,在“艷麗年代”這個超級豪華的“六分頭場子”代表周克款待周克眾兄弟們,那是因為蕭邦深知周克我是個將父母恩情、兄弟深情和女友親情看成是世間上三大最重要東西的一個上海男人。
我快步向蕭邦走去,一邊便急不可耐地叫道:“蕭邦兄,你好啊。”
蕭邦猛然抬頭,看見是我,那臉上便燦爛如花:“阿克,我的好兄弟,你好啊,你好啊。”
兄弟蕭邦將他的手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還是如同女人般地綿軟溫潤。早就聽人說了,一個女人假如有一雙軟如脂玉的手,已可算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倘若一個男人有一雙柔若無骨的手,那是他前三世修來的福氣,還預示著他今生今世的大富大貴。對兄弟蕭邦的前生,周克無從置喙,但對兄弟蕭邦大富大貴的今世,周克從來不曾懷疑半分。
蕭邦親熱地將我拉扯著在沙發上坐下。他拍了拍手,正在矮櫃前忙著的“公主”立刻迴轉身來,蕭邦對她說道:“請給我兄弟上茶。”
無多時,一杯熱氣騰騰的香茶就放在了我的面前,蕭邦說:“阿克,這是為你準備的茶水,是最好的普洱茶。”
我喝了一口,果然香到腦門,誇張點說,簡直香到讓我無法自持。放下茶杯,唇齒飄香地我急急說道:“多少日子沒有見面啦,想念你啊,蕭邦兄。”
蕭邦笑著說:“也一樣,我也一樣,很想念我們的阿克。”
與“十六兄弟幫”大部分兄弟迥然不同,蕭邦稱呼我,既不是“兄弟”,也不是“周克”或“周克兄”,當然更不可能是易小兵、慕容長風們叫喚的“大哥”.他叫我“阿克”,是父親、母親兩位大人對我的叫法,也是同出厚德坊的老彭的叫法。
“蕭邦兄,我們多少時間沒有聯繫了?”我依然是急切地問。
蕭邦凝神想了想:“快有兩年了吧。”
我急忙糾正:“兩年倒沒有,但一年半肯定是只少不多。蕭邦兄弟,這一年半里,你一切都還好吧?”
“好,非常好,非常非常地好。”蕭邦有些眉飛色舞地說道,“在澳門,搞定了兩個大項目。其中一個,標的為二十億人民幣。”
我聽著,不由自主地發出驚呼:“二十億人民幣?這項目真的搞定了?”
“搞定當了”,蕭邦一如往常般地笑笑,是上海灘成功男人中少有的人到高峰、處事低調的姿態,“阿克,正是二十億人民幣。工程三年完成,按國際慣例,僅僅‘COMMISSION’最少就是全標的的百分之二,最多的則是全標的的百分之四。”
那要多少“C0MMISSION”啊?二十億的百分之二是四千萬;二十億的百分之四是八千萬,僅僅一個澳門項目,兄弟蕭邦就將獲利多少?當然,這是兄弟蕭邦的個人隱私,我無權打聽,我也不屑打聽,因為周克從來不關心他人的隱私,這是周克從來的教養。
“阿克,你這一陣過得怎么樣?”蕭邦反問我。
“還好,還好。”我回答道。
“那個關於夜上海女人的攝影主題完成了沒有?”蕭邦又問。
“還沒有,還沒有,”我向蕭邦解釋著,“這十年,上海的變化很大,上海的女人變化更大。每年十張照片,是對上海女人的說明和詮釋,已經完成了九個年度,第十個年度也完成了九張照片,就缺這最後一張照片了,費了許多的時間,花了很多的功夫,找了很多的地方,但還是沒有找到我理想中滿意的場景和人物,那些女人必須是今天這個女權主義時代的經典說明,但已經拍攝到的很多夜生活中的上海女人,都說明不了這個女權時代,更不要說是經典說明了……”
蕭邦聽著連連點頭:“阿克,早就知道你的這個抱負、這個想法,所以愚兄今天為你特意地安排了一個上海灘十分罕見的‘六分頭’場子,就是想看看有沒有你要的人物和場景。”
“蕭邦兄,周克我感激不盡啊。”我心頭一熱,雙手抱拳便向蕭邦拱了幾拱。剛想對蕭邦再說上幾句,卻將想說的話拋在了一邊,因為,我的眼角余光中已經看見了易小兵的到來,便急忙起身,趕向門口。
易小兵背著這些年相當流行的一個方皮包,是世界一線的“古茨”品牌。他張開雙手,分明是一個熱情洋溢的擁抱狀,對著這樣一個擁抱狀,周克是不可能拒絕的,我便也張開了雙手,與他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隨後,我便聽到了他的石破天驚般地一聲喊:“大哥,你好啊。”
易小兵是“十六兄弟幫”中少數幾個叫我“大哥”的兄弟,在這一點上,與慕容長風有些相似。我對易小兵,在感情上有著十二分的親熱,這或許因為易小兵的身上有著我特別喜歡和讚賞的情義之心和豪俠之氣。雙方脫離了擁抱狀後,易小兵並沒有急著進人A8包房,他對我輕聲地說道:“大哥,這幾天,不,不,最好是明天到我會所來一下,不好意思了,大哥,小兵又有事情要托:大哥。”。
在浦東世紀大道一帶,易小兵前些年開了一個相當豪華、富麗的會所,名,叫“138會所”,裡面有很法國的韻味。聽他這么說,我便趕緊問:“出了什麼:事嗎?”
“大哥,小兵這次中頭彩了,剛剛買的那輛‘JAGUAR’新車,開了不到四百公里就發現了嚴重問題,發動機上是銹跡斑斑,看了嚇了我一大跳。找銷售商理論,他們說從英國將車運來,一路上總有一些潮氣,擦一擦就可以了,是不影響車子質量的。大哥,他們說的算什麼屁話?分明是想要賴賬。我咽不下這口氣,不管怎么樣,‘JAGuAR’不算名車,但也是七十萬的高檔車子。大哥,你在媒體多年,是媒體老法師,我要你給我多找些媒體朋友,曝曝這些黑心黑肺的Js的光。搞定媒體需要多少錢,你跟我說,小兵我這次肯定‘劃上’(上海俚語,意思“幹了”)。”易小兵憤憤不平地說,隨後,他朝我身後看了一眼,便及時地收口,“大哥,今天開開心心,我們不談這事了,記住,就這幾天給我將事情搞定。”
易小兵說著,一邊便隨同我走向蕭邦的面前,“肖老闆,還記得我易小兵嗎?”
蕭邦握住易小兵的手:“開什麼玩笑,易老闆,我們在阿克那裡碰到不止一次了。”
“肖老闆,一共碰到了五次。”易小兵的記性就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