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簡介
本書內容,大致可以分為五個方面。第一組文章,只有兩篇,是個引子。第二組有六篇,是談戰爭或與戰爭有關的事,屬於“武”的話題。第三組有七篇,是討論與讀書人有關的事,則是“文”的話題。第四組有八篇,都是高雅話題,不是琴棋書畫,而是酒色財氣。
作者資料
李零
祖籍山西武鄉縣。1948年6月12日生於河北邢台市,從小在北京長大。中學畢業後,曾在山西和內蒙插隊7年。1975年底回到北京。1977年入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參加金文資料的整理和研究。1979年入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考古系,師從張政烺先生作殷周銅器研究。1982年畢業,獲歷史學碩士學位。1982—1983年在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灃系西隊從事考古發掘。1983—1985年在中國社會科學院農業經濟研究所從事先秦土地制度史的研究。1985年至現在任教於北京大學中文系,現為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李零教授的研究方向主要是:簡帛文獻和學術源流,《孫子兵法》研究,中國方術研究,海外漢學研究,中國古代兵法等多個方面。著有《長沙子彈庫戰國楚帛書研究》、《放虎歸山》、《中國方術考》、《中國方術續考》、《孫子古本研究》、《吳孫子發微》、《郭店楚簡校讀記》、《上博楚簡三篇校讀記》。
作品賞析
硬道理和軟道理
一、水性至柔,可以穿石
發展、效率、剝削、壓迫、強權、侵略是硬道理,溫飽、閒暇、自由、平等、公正、和平是軟道理。軟道理打不過硬道理,硬道理管著軟道理。
硬道理是不容商量的道理,無可奈何的道理,但未必就該逆來順受。人類的不滿,千百年的抗爭,也有它正當的理由,絕不可輕言放棄。
今語云,雞蛋碰石頭,找※。但古人說,水性至柔,可以穿石。
二、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鬥爭,兩軍對立,你死我活,雙方必有同構性和對稱性,而且是越打越有。從超越中立到超越對立,中間只有一步之遙。
立場是由反對決定,刺激是由厭倦產生。世事輪迴,“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一輩子頂多碰到一次。三朝元老,那得活的長。
階級仇,民族恨,漢賊不兩立的文章,最受壁壘分明、同仇敵愾的讀者歡迎,也是他們對罵互詈的出氣筒。然而,逃楊入墨,非楊即墨,經常是良心尷尬。
明季中國大亂,張獻忠、李自成造反,殺人如麻,發泄階級仇恨,很多當官的、有錢的被殺,自不待言,還包括很多和他們沾親帶故或同情依附他們的人。然後,官軍復以剿匪為名,瘋狂報復,同樣是殺人如麻,又有無數百姓慘死其中。這是漢族殺漢族。然後,又有坐山觀虎鬥的滿族出來殺漢族,嘉定三屠、揚州十日,很像南京大屠殺。作為殺人比賽的勝利者和終結者,他們對漢人說,“外國之君入承大統”,有何不好?前有元朝,後有我朝,都是幅員廣闊,天下太平,哪點不比你們的主子強。古人云,“撫我則後,虐我則仇”(出《尚書·泰誓》),今“天下一家,萬物一體”,何必再分華夷中外、此疆彼界。你們的國家是你們自己亡的,怨不著我們。“明之天下,喪於流賊之手,是時邊患四起,倭寇騷動,流賊之有名目者,不可勝數。而各村邑無賴之徒,乘機劫殺。其不法之將弁兵丁等,又借征剿之名,肆行擾害,殺戮良民請功,以充獲賊之數,中國民人,死亡過半。即如四川之人,竟致靡有孑遺之嘆,其偶有存者,則肢體不全,耳鼻殘缺,此天下人所共知。康熙四五十年間,猶有目睹當時情形之父老垂涕泣而道之者,且莫不慶幸我朝統一萬方,削平群寇,出薄海內外之人於湯火之中,而登之衽席之上”(《大義覺迷錄》)。漢人該說什麼好?
當一個國家,自己作踐自己的國民,連寇讎都不如,你還怎么讓他們愛自己的國家?是時,官與寇,滿與漢,勢若水火,兩害相權取其輕,什麼是更輕?
中國的百姓別無選擇,又必須選擇:附官則寇殺之,投寇則官殺之,降滿則漢殺之,保明則滿殺之。
現實的合理性是如此殘酷,人們的選擇是如此對立:每種選擇都是為了活命,每種選擇都是無所逃死。
我最恨這種選擇,不是觀點不鮮明,不是立場不堅定。
作品評價
《花間一壺酒》永結無情游
《花間一壺酒》收錄了李零近年來的散文……
李零先生是享譽海內外的學者。他研究過金文資料,研究過殷周銅器,搞過考古發掘,研究過先秦土地制度史。看看他的撰著:《孫子古本研究》、《中國方術考》、《簡帛古書與學術源流》,就可以想見這是一個寂寞的事業,一種與“青燈古佛”、“皓首窮經”相聯繫的生活。李零散文,應該是非常儒雅的,非常書齋的。但讀李零散文,總覺得他就在市井之中,他跟你我沒什麼兩樣。雖然他讀書多的因子總會時時流露,就像整天飲酒之人會冒酒氣一樣,但李零更是稜角分明的、鋒芒畢露的。《花間一壺酒》收錄的就是李零近年來的散文合集,從中可以加深這一印象。
讀《花間一壺酒》真的是像飲酒。這第一輪酒是大而化之的散飲、預飲,這是寒喧、感慨,我們可以叫“門杯”,李零給我們講述生活其中的這個世界,有硬道理管著軟道理。門杯飲完,於是,我們進入第二輪酒了。李零迷戀中國古代的兵書,他也從域外的戰爭里印證自家的兵家傳統。他告訴我們,讀《劍橋戰爭史》,會讓人明白,西方極樂世界近五百年的歷史,如不從其赫赫武功入手,就難以明其究竟,難以了解其學術甚至心理。
他很快進入了第三輪酒菜。他要說說“校園政治”,他痛陳“書不是白菜”,他強調“知恥近乎勇”。收錄此集中的一篇《學校不是養雞場》,最初發表時曾經萬口傳誦,像當年的《漢奸發生學》一樣流行於中文世界,寫盡了李零超出一己的酸痛,這裡有情懷,有塊壘。他的名言:“改革不能目中無人。人不是數字,不是金錢定購的物品,不能輕言犧牲,哪怕是為了長遠利益。我們不能說,為了國際就該犧牲中國,為了理科就該犧牲文科,為了效率就該犧牲安全,為了鍋里就該犧牲碗裡,為了沒柴燒,就連門檻都給剁了。”
酒飲到此時,意緒不免沉痛。人當此時,總會扯遠一點,談點另類話題。李零自稱要借酒色財氣,發掘人性奧秘,屬於化俗為雅。李零書中有很多不雅的詞,他都用拼音來代替了。夫子不語,學者罕言。他研究這些大俗下流的話題,說是能洞見人性。但見出何種人性,他講得不夠明晰,我們倒是從中實實在在地見證了人的醜陋。我們聽李零酒話,到此可算更增見識,人類的歷史雖然有很多顯得偉光正或高大全的物事,但始終不過是酒色財氣使然。
李零的文字可以近觀,可以遠看。近看可以看見作者的才學識,可以長見識。最終需要遠觀,需要對這水陸雜陳的酒席同情地了解,我們才能仿佛理解一個當代中國知識分子的隱衷。他說雜文就像荒漠中的綠洲,是他的“棲息地”。《花間一壺酒》就是他的人生一得。只是這種人生收穫同樣是,“永結無情游,相期邈雲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