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十二曲——虛花悟》

《紅樓夢十二曲——虛花悟》

《紅樓夢十二曲——虛花悟》是清代詩人曹雪芹的作品之一。

作者

曹雪芹

詩詞正文

將那三春勘破,桃紅柳綠待如何?
把這韶華打滅,覓那清淡天和。
說什麼天上夭桃盛,雲中杏蕊多,
到頭來誰見把秋捱過?
則看那白楊村里人嗚咽,
青楓林下鬼吟喔,
更兼著連天衰草遮墳墓。
這的是昨貧今富人勞碌,
春榮秋謝花折磨。
似這般生關死劫誰能躲?
聞說道西方寶樹喚婆娑,
上結著長生果。

名家點評

這首曲是唱惜春的。

(圖)賈惜春賈惜春

虛花悟》徹底明白了榮華富貴都使虛幻無據之意。

這首曲子同前面的《好了歌解注》一樣,極力鋪張渲染,說榮華富貴瞬息即逝,不要以“假”當“真”,不要執迷不悟。惜春就“悟”了。第七回里寫周瑞家的給她去送宮花,惜春笑著說:“我這裡正和智慧型說,我明兒也剃了頭同她作姑子去呢,可巧又送了花兒來;若剃了頭,可把這花兒戴在那裡呢?”那么小的年紀,還沒受什麼挫折,就一心想出家,有些不合情理。作者出於否定賈家腐朽生活的需要,在十二釵中安排這樣一個人物,而且同全書格調一致,讀者也就承認了。第七十四回寫她和嫂子尤氏的一場口角,惜春氣憤地說:“我只知道保得住我就夠了,不管你們。從此以後,你們有事別累我!”她要與寧府的骯髒生活“劃清界限”。尤氏譏諷她:“可知你是個心冷口冷心狠意狠的人。”惜春反唇相譏:“古人也曾說的,‘不作狠心人,難得自了漢’。我清清白白的一個人,為什麼教你們帶累壞了我!”尤氏被刺到痛處,便不敢再說下去。這些描寫說明惜春出家是對惡濁的現實所能採取的惟一的抗議形式。她將來要“紹衣乞食”,和叫花子差不多,“長生果”肯定是吃不到的。

其實這首曲子也不單為惜春而設,更多的句子是作者直接抒發幻滅後的悲哀,悲觀的氣氛太濃重了。

說明

這首曲子是寫賈惜春的。“虛花悟”,意謂悟到榮華是虛幻的。“虛花”,猶言鏡中花。

[注釋]

1.“將那”句——與前“判詞”所說“勘破三春”意同。

2.桃紅柳綠——喻榮華富貴。待如何——結果怎么樣呢?

3.韶華——大好春光。這裡又喻所謂“凡心”。

4.天和——即所謂元氣。“清淡天和”,既是與自然界濃艷的春光相對的天地間清淡之氣,又指人體的元氣,因為古時有所謂不動心、不勞形、清淨淡泊可保持元氣不受耗傷的說法。所以,“覓天和”亦即所謂養性修道。《莊子·知北游》:“若正汝形,一汝視,天和將至。”

5.天上夭桃、雲中杏蕊——比喻富貴榮華。唐代高蟾《下第後上永崇高侍郎》詩:“天上碧桃和露種,日邊紅杏倚雲栽。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東風怨未開。”封建士大夫以天、日稱皇帝,以雨露喻君恩,所以高蟾借天上桃杏比在朝的顯貴,以秋江芙蓉自況。夭桃,語本《詩經·周南·桃夭》:“桃之夭夭”。夭夭,美而盛的樣子。又舊時以“夭桃禾農李”為祝頌之辭,與曲子說惜春不嫁人而為尼的命運也相適合。

6.“到頭來”句——說桃杏雖盛,但等不到秋天而早已落盡。以草木搖落而變衰的秋季來象徵人世間不可避免的衰敗。從其他線索看,原稿寫賈府之敗時在秋天,因此,這一句含義雙關。

7.則看——只見。白楊村——古人在墓地多種白楊,後來常用白楊暗喻墳冢所在。《古詩十九首》:“驅車上東門,遙望郭北墓。白楊何蕭蕭,松柏夾廣路。下有陳死人,杳杳即長暮。”

8.青楓林——李白遭流放,杜甫疑其已死,作《夢李白》詩說:“魂來楓林青,魂返關塞蒙”這裡青楓林是借用,意同“白楊村”。

9.的是——真是。

10.生關死劫——佛教把人的生死說成是關頭、劫數。劫,厄運。

11.“西方”二句——喻指皈依佛教,求得超度,修成正果。佛教源於西域,據傳釋迦牟尼在樹下覺悟成佛的“寶樹”雖然也枝葉婆娑,但那是菩提樹,不叫“婆娑”。我國傳說中婆娑樹是有的,與西方佛教無關,也並不結什麼果。樂史《太平寰宇記》:“日月石在夔州東鄉,西北岸壁間懸二石,右類日,左類月,月中空隙有婆娑樹一枝。”人有疑“婆娑”二字為作者一時誤寫,其實不誤,它作為皈依佛門的象徵至少在清代是周知的。如愛新覺羅·晉昌《題阿那尊像冊十二絕》之二:“手執金台妙入神,婆娑樹底認前因”,即是。(見文雷《紅樓夢外編》,遼寧一師《〈紅樓夢〉研究資料選集》第三集頁)長生果,即《西遊記》中所寫的人參果,俗傳吃了可以長生不老。果,又是佛家語,指修行有成果。這裡,作者是捏合傳說以取喻,暗示惜春終於逃避現實,出家為尼。

鑑賞

賈惜春“勘破三春”,披緇為尼,這並不表明她在大觀園的姊妹中見識最高、最能悟徹人生的真諦。恰恰相反,作者在小說中非常深刻地對惜春作了解剖,讓我們看到她所以選擇這條生活道路的主客觀原因。客觀上,她在賈氏姊妹中年齡最小,當她逐漸懂事的時候,周圍所接觸到的多是賈府已趨衰敗的景象。四大家族的沒落命運,三個姐姐的不幸結局,使她為自己的未來擔憂,現實的一切既對她失去了吸引力,她便產生了棄世的念頭。主觀上,則是由環境塑造成的她那種毫不關心他人的孤僻冷漠性格,這是典型的利已主義世界觀的表現。人家說她是“心冷嘴冷的人”,她自己的處世哲學就是“我只能保住自己就夠了”。抄撿大觀園時,她咬定牙,攆走毫無過錯的丫鬟入畫,而對別人的流淚哀傷無動於衷,就是她麻木不仁的典型性格的表現。所以,當賈府一敗塗地的時候,入庵為尼便是她逃避統治階級內部傾軋保全自己的必然道路。對於皈依宗教的人物的精神面貌作如此現實的描繪,而絕不在她們頭上添加神秘的靈光圈,這實際上已成了對宗教的批判,因為,曹雪芹用他的藝術手腕“摘去了裝飾在鎖鏈上的那些虛幻的花朵”。同樣,曹雪芹也沒有按照佛家理論,把惜春的皈依佛門看作是登上了普濟眾生的慈航仙舟,從此能獲得光明和解脫,而是按照現實與生活的邏輯來描寫她的歸宿。“可憐繡戶侯門女,獨臥青燈古佛旁。”在原稿中,她所過的“緇衣乞食”的生活,境況也要比續書所寫的悲慘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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