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況
【作品名稱】秦樓月·芳菲歇【創作年代】南宋
【作者姓名】向子諲
【作品體裁】詞
原文
芳菲歇,故園目斷傷心切。傷心切,無邊煙水,無窮山色。可堪更近乾龍節,眼中淚盡空啼血。空啼血,子規聲外,曉風殘月。
作者
向子諲(1085—1152)字伯恭,自號薌林居士。向敏中玄孫。其先開封人,宋室南渡後徙居臨江軍(今江西清江)。元符三年,以恩蔭補官,宣和七年,以直秘閣為京畿路轉運副使,尋兼發運副使。建炎元年,統兵勤王,又拘張邦昌所遣使者,遷直龍圖閣、江淮發運副使。以素與李綱善,為黃潛善罷。建炎三年,起復知潭州。紹興年間,歷知廣州、江州,改江東轉運使,進秘閣修撰。紹興八年除戶部侍郎。尋金使議和將入境,以不肯拜金詔而忤秦檜,遂致仕,歸隱十餘年,紹興二十二年卒,年六十八。《宋史》有傳。有詞集《酒邊詞》二卷。
注釋
芳菲:花草樹木的芬香芳華,也可引申為春天百花齊放的充滿蓬勃生機的意境.。
歇:停止,盡。
切:實在,很。
可堪:怎么能忍受。
乾龍節:是北宋欽宗趙恆的生日。”《易·乾》:“九五,飛龍天。”乾卦以龍取象,所以古人便以“乾龍”喻帝王。
子規:《禽經》云:“江左曰子規,蜀右曰杜宇,甌越曰怨鳥,一名杜鵑。”杜宇,即傳說中周代末年蜀地君主望帝,國亡身死,死後魂化為鳥,於春暮怨啼,至於口中流血。由於此鳥啼聲悽厲,觸動旅人歸思,故又名“思歸鳥”。
今譯
繁花凋落,春天已盡。回望故國,望眼欲穿,忍不住淚下。故國有無邊美麗的山水,有無邊秀美的景色,可惜都被金人占領。
更不能忍受的是,眼看就要到了欽宗皇上的生日了,而他卻被囚禁在北方,讓人空啼淚以至淚盡啼血。野外又傳來幾聲杜鵑悽厲的鳴叫,一彎殘月掛在風中的天空,更讓人觸景生情。 (荷風溪雨譯)
賞析
公元1127年“靖康之變”,徽、欽二帝被金人擄走北去,中原盡失。這樣的時局下朝野志士無不拔劍斫地,切齒扼腕,於是詞壇上產生了一批令人讀後慷慨悲涼、數百年後尚見其慷慨磊落之氣的作品。向子諲這一首《秦樓月》 ,題旨相同,篇幅雖短,感情的容量卻並不小。另外這首詞表現上也自有特色。
全詩結構分上下兩闋,詞意可分三層。
起首“芳菲歇”三字,寫春光消逝景象,似實而虛。因為詞人並非吟詠節序,抒發一般的傷春傷別情懷,所以下面不再展開對景色的描繪。當此春末夏初時節,縈繞詞人心間的是什麼呢?是“故園目斷傷心切”。這句中“故園”可作家鄉解,但向子諲家江西臨江,並未淪落於金人之手,這裡顯然是指失去的國土。詞人登高遙望北方故國,而故國不可見,對於一個胸懷愛國之情的南渡詞人來說,怎能不悲傷痛苦呢?這一句,是詞人內心感情的直捷表露。但如果任憑感情的驅使,沿此思路寫下去,就未免有一瀉無餘之病了。詞是吟詠性惰的,但最好是訴諸具體的事物。至此,詞人筆鋒一轉,由直而曲,欲吐又休,不言情而轉寫景:“無邊煙水,無窮山色。”詞人眼中所見,唯有迷離的煙水,朦朧的山色。這一景象,既是“故園目斷”含義的豐富和擴展,又使“傷心切”這一心理活動形象化;同時,無邊無際的自然山水,又恰到好處地隱隱傳達出詞人此時此地情感的悠遠的惆悵。所以,讀至此,讀者簡直分不清詞人是寫景呢,還是抒情。景與情合,情以景生,情景交融,“悲喜亦於物顯”(王夫之語),正是“無邊煙水,無窮山色”的妙處。
下闋“可堪”二字,是不能堪的意思。此乃詞人著意用力之筆,正是這兩字把上闋“故園目斷傷心切”的感情向前深化了。詞人為何春末夏初時節思念故國呢?因為是“更近乾龍節”。《易·乾》:“九五,飛龍天。”乾卦以龍取象,所以古人便以“乾龍”喻帝王。乾龍節,是北宋欽宗趙恆的生日。據《宋史·禮志》記載:“靖康元年四月十三日,太宰徐處仁等表請為乾龍節。”從記載中可以想見當年此日,朝廷中群臣為皇帝祝壽,欽宗賜宴,好一派隆重的壽宴的盛況!而此時又是四月,乾龍節又將近,然而此時卻是神州板蕩,山河易主。詞人撫今追昔,怎能忍受得了如此巨變呢?於是萬千感觸,化為使人不忍卒讀的詞句:“眼中淚盡空啼血。”這一句,哀怨悲涼,撼人心魄。向子諲是一位力主抗金的將領。公元1130年(高宗建炎四年)金兵大舉南下,一路殺奔江西、湖南。此時向子諲正潭州(今長沙)知州任上,有人建議暫避敵鋒,他大呼曰:“是何言之不忠也!使向之諸郡有一二能為國家守,敵其至此耶?朝廷使我守此潘也,委而去之,非義矣!”(見汪應辰《向公墓志銘》、胡宏《向侍郎行狀》)他親率軍民血戰數日,終因實力不濟而城破。事後,他的好友陳與義贈詩,詩中贊曰“柱天勳業須君了”(《題向伯恭過峽圖》)。然而詞人想當時家亡國破,君辱臣恥,卻又回天無力,胸中不禁充塞著極度的憤恨和悲哀。這樣深沉難遣的感情鬱積胸中,實非“眼中淚盡空啼血”一句不能盡之了。以上為詞意的第二層。
緊接著,詞人由人的“空啼血”聯想到自然界的子規,感情又進一層。按《秦樓月》詞調的要求,“空啼血”是承上句而來,並非是語句的簡單重複,而用以引起以下句意。詞人因情設景,以“子規聲外,曉風殘月”這樣悽厲蕭索的意境結束全詞。子規即杜鵑鳥。子規啼血是古詩詞中常用的,如白居易《琵琶行》:“其間旦暮聞何物?杜鵑啼血猿哀鳴。”李山甫《聞子規》:“斷腸思故國,啼血濺芳枝。”“曉風殘月”,是柳永《雨霖鈴》詞中的名句。這首詞雖是移用,但詞人顯然對“杜鵑啼血”內涵進行了改造。此詞中它表現的已不是離別的愁苦,而是因國破家亡而生的故國之思了。“子規聲外,曉風殘月”,是因情而設景,也就是王國維所謂“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的“有我之境”。它以豐富的內蘊,傳達出詞人心中的無限哀怨,撞擊著讀者的心扉。
全詞感情真摯,情景交融,在《酒邊詞》中,是一首成功的小令。但終因其忠憤有餘而少豪放之氣,且詞中意境獨創性少,新鮮感不足,不免影響了它的藝術感染力量,在宋詞中未臻上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