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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身上有許多器官,有的在外部,有的在內部。每個器官都有一個名稱,表示這些器官名稱的詞語叫做人體詞語。人體詞語是人體器官的語言載體。人的肢體和器官從古到今,既不增加,也不減少;每個人從娘胎裡帶來的肢體和器官,直至生命的盡頭也還是那些。所以它是封閉性的。然而表示人的肢體和器官的詞語卻是開放性的,處在不斷的變化之中。 “皮”和“膚”同義,合成“皮膚”,只用於人。禽獸爬蟲等就只能用“皮”,如雞皮、豬皮、狗皮、蛇皮。可是長在“皮”或“膚”上的“毛”,人和獸是通用的。“肌肉”只用於人,“肉”通常用於禽獸爬蟲等。這說明人體詞語有特定的使用對象或範圍。古人和今人的肢體和器官一樣,但是古代漢語和現代漢語中的人體詞語的名稱卻有所不同。比如古代所謂“足”,現代叫做“腳”;古代所謂“目”,現代叫做“眼”。還有,古代多用單音詞,如耳、鼻、舌、眉、掌、膝,現代要用雙音詞,如耳朵、鼻子、舌頭、眉毛、手掌、膝蓋。 方言和共同語對人的肢體和器官說法也是千差萬別的。比如“脖子”,就有頸筋(永定下洋話,客語)、頸骨(湖南江永話,湘語)、關項(蒼南靈溪話,閩南語)、頭頸(溫州話,吳語)、頸房(通州金沙話,吳語)等幾種說法。中國的南方人至今還把“臉”說成“面”,如“面盆”(臉盆)。武術中有所謂“南拳北腿”,強調南北武術在拳腿使用程度上的差異。或問,何以 南方擅拳北方擅腿呢?這跟南方和北方的地域差異、南方人和北方人的生理差異,尤其是體力上的差異都有關係。南北相對,拳腿並舉,而拳、腿都是人體詞語。
中國人和外國人的肢體和器官也是一樣的,但是,因為文化背景不同,人體詞語的發達程度不一樣。中國關於“眉”“眼”“心”的詞語特別多,關於“乳房”的詞語卻不多,不同於歐洲語言。女性的乳房在中國的傳統文化中是沒有什麼特殊意義的,乳房就是乳房。相比之下,在西方文化中卻備受關注,自古以來,它都是視覺藝術所表現的對象。不過,現代人則無論洋人還是華人,都十分注重乳房的肉感美。視之,則神魂顛倒;觸之,便慾火焚身。香港人還創造了“波霸”一詞,為周邊國家或地區的媒體所樂用。“豪乳”與“豐臀”並列,竟然成為某出版物的賣點。乳、波、臀也都是人體詞語。
漢語中的人體詞語構成一個相對獨立的辭彙系統,在這個系統中有許多值得研究的詞用現象,比如人體詞語的多樣性、人體詞語的多系統性、人體詞語的同義現象、人體詞語的多義現象、人體詞語的修辭運用、人體詞語的不對稱現象,等等。
人體詞語是辭彙中的一個小型的富礦。但是,第一個花了幾年時間去開採,並且取得了豐碩成果的,竟然是一位韓國女留學生李玄玉,怎不令人汗顏。李玄玉是在中國南京大學的著名語言學家、博士生導師王希傑教授的悉心指導下,撰寫並出版了博士學位論文的。這部專著叫做《漢語人體詞語研究》(中國工人出版社,2003年8月,北京)。
讀過李玄玉這本書的人都說:“這個老外不外!”王希傑教授說,“不外”者,不像老外——外國人,也不是外行!李玄玉說,漢語人體詞語值得開掘的東西很多,她這部30萬言的專著不是一個結束,而僅僅是一個開端。(書評原載《聯合早報》副刊,作者是華語橋網頁編輯委員會汪惠迪)
作者簡介
李玄玉,女,1966年生,韓國漢城人。韓國東國大學中語中文學士,南京大學文學碩士、文學博士。研究方向:現代漢語辭彙學、修辭學。曾任韓國“黃海民報社”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