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鄉村牧師家庭出身的黑茲爾從小就希望長大後成為一名牧師,然而,在當兵參加戰爭的幾年裡,他的信仰發生了動搖——他發現自己的靈魂已然不復存在。復員後他離開家鄉,到了一座名叫托金漢姆的城市,試圖創立一個“沒有耶穌的新教”,然而沉溺於物質生活中的公眾對他有關罪惡信仰的談論漠不關心,而他所宣傳的這種新教競被人利用——假冒先知以行騙……
《智血》是一部融神秘宗教與黑暗暴力於一體的傑作。該書出版時,其古怪的情節與荒誕的人物使得許多評論家難以接受。直到今天,其哥德式恐怖、陰冷的風格仍不免令初讀此書的讀者為之震驚。
編輯推薦
二十世紀最偉大的百部作品之一,同名電影獲《時代周刊》“年度十大佳片”,上帝死了,耶穌也死了!反叛、皈依、瘋狂、毀滅……只有弄瞎雙眼才能看見光明?
奧康納黑暗暴力的處女作,著名的《公園深處》即節選自《智血》。
媒體推薦
奧康納小姐的風格令人窒息。她的直接,她的不假修飾,簡直就像讓行刑隊員槍斃靠牆罪犯的命令一樣……你不能信手拿起這本書,也無法隨隨便便將它扔下,因為它強加於你,正如書中的人物接受他們的命運一樣——那是一個來自黑暗的無法抵抗的重擊。也許身體上受到猛然一擊的感覺正是人們懷疑如此恐怖的世界之真實性的開始。
——《紐約時報》
此書是以激情寫就的,如果可能,也應懷著激情閱讀它。
——弗蘭納里·奧康納
作者簡介
弗蘭納里·奧康納(1925-1964),被公認為是繼福克納之後美國南方最傑出的作家,在世界文學中影響巨大。奧康納39歲時死於紅斑狼瘡。美國評論界稱她的早逝是“自菲茨傑拉德去世以來美國文壇最重大的損失”。
她的主要作品有短篇小說集《好人難尋》《上升的一切必將匯合》,長篇小說《智血》《暴力奪取》,散文書信集《生存的習慣》等。
寫作背景
《智血》就是這樣一則討論通過信仰得到救贖的宗教寓言。主人公黑茲爾在一個單純而又篤信基督教的鄉村牧師家庭中長大,他的爺爺是一個巡迴傳教士。從小,他就希望長大後可以像爺爺那樣,成為一名牧師。然而,在當兵出國打仗的幾年裡,他的信仰發生了動搖。在異國的戰場上,他一方面努力遠離罪惡,使得自己的靈魂“不受政府或別國的玷污”,另一方面卻發現靈魂已不復存在。從軍隊復員後他便企圖擺脫自己的宗教信念。因此,他離開家鄉,去往一座名叫托金漢姆的城市。在那裡,黑茲爾先後遇到了阿薩·霍克斯,一個裝成瞎子來進行布道的偽信徒和他的私生女兒薩巴思·莉莉·霍克斯,以及一個的名叫伊諾克·埃默里的十八歲男孩。在托金漢姆,黑茲爾不但逢人就稱褻瀆才是達到真理的惟一途徑,還公然在街頭宣傳一個“沒有耶穌的新教”。在這個新的教派中,“瞎子看不見,瘸子不走,死者安息”,不存在救世主,也沒有“可供浪費的血液”。然而,他驚愕地發現,公眾對他有關罪惡信仰的談論漠不關心,而他所宣揚的這種新教竟被人被一個名叫胡佛·肖茨的人利用,成為騙錢的把戲。在驅車軋死了那個假冒的“先知”之後,黑茲爾弄瞎了自己的眼睛,不久就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掉進排水溝里,最後死在了女房東的床上。
在奧康納的筆下,主人公黑茲爾所在的托金漢姆不啻於一片道德墮落的精神荒漠:當黑茲爾一跨下火車,向他迎面撲來的即是“上下亂晃或瘋狂閃爍的燈光廣告”(二十一頁),廁所里“塗滿污言穢語,還畫著各式各樣不堪入目的男女形象”(二十二頁)。此外,這座城市裡的人似乎總是處於一個封閉的空間之內。小說里出現了大量象徵“牢籠”的意象,例如棺材、火車車廂、廁所、像盒子一樣的二層小樓、動物園的籠子等等,暗示人們被困陷在物質世界的樊籠之中。在這片精神荒漠中,人際關係是如此冷漠、疏離,以至於他們之間本來就寥寥的幾句對話讀來也更像是自言自語而非相互的交流。黑茲爾在這裡遇到的年輕人,如薩巴思和伊諾克,都是沒有信仰、沒有目標、茫然過活的人。作為一名私生女,薩巴思從小就飽受歧視,不但被眾人視為累贅,還曾被外婆鎖在雞籠里。由於私生女是不能進入天國的,她曾經向報紙的心理專欄求助,詢問自己是否應該乾脆鬼混到底。而獨自在動物園打工的伊諾克則認為自己身上流著“智慧的血”,認為自己可以通過直覺獲得真理。他每天下班後都要去作為城市心臟的公園裡消磨時間:躲在樹叢里看女人游泳,觀看關在籠子裡的動物,跟冰屋的女招待調情。做完這些後,他便來到山下森林中的一座圓形建築中對一具裝在玻璃盒裡的乾屍進行膜拜。他曾經對黑茲爾袒露心聲:“要在這兒交個朋友也真難。我來了兩個月了,還是一個人也認不得。這裡的人想做的事似乎只是想方設法把你打倒。”他曾跟著一群孩子一起排隊等侯與一頭名叫剛尕的猩猩握手,只因他對這位“天王巨星”充滿嫉恨,想藉機羞辱這個比他更受歡迎的牲畜。然而,當猩猩對他伸出手時,他心中的嫉恨被莫名的感動所代替,因為“這是他到這座城市以來第一隻向他伸出的手”。這手顯得那么溫柔,使得他呆立了很久,才緊緊握住那隻手,結結巴巴地向猩猩訴說自己的苦悶。這個場面已經夠諷刺的了,然而,更加令人吃驚的是,聽到伊諾克的哽咽,“那隻獸中明星身體微向前傾,眼中神色突然發生變化:一雙眯著的醜陋人眼緊貼著賽璐璐鏡片在向他瞧。‘你這該死的傢伙!’猴皮服裝里傳來雖然低沉但清晰可辨的酸溜溜的聲音,爪子也猛地抽了回去。”(一六七頁)在作家的筆下,野獸竟比人類更具溫情,這不啻是打在物質社會裡冷漠自私的人們臉上一記響亮的耳光!伊諾克最後從卡車上偷走了這套猩猩的毛皮穿在自己身上,欣喜若狂地吼叫蹦跳起來,並“伸出手爪虛抓東西和熱情握手,翻來覆去練了四五回。”(一八一頁)於此,作者對伊諾克的稱呼也從“他”變成了“它”。為了能夠有人主動與他握手,伊諾克竟不惜從人變成“獸”!這是多么的荒誕可笑,又是多么地辛辣諷刺!伊諾克的這種舉動無疑象徵著商品社會中人的異化,揭示出人與人之間的疏離。
那么,變成野獸之後,伊諾克走進人群的願望有沒有得到實現?作者是這樣描述的:……男士偶一回頭恰好看見幾英尺開外站著只伸出爪子渾身黑毛的可怕的大猩猩,嚇得他連忙縮回摟著女士纖腰的手,悄沒聲地溜進了樹林。這時那位女士轉眼一看也發現了身後的怪物,發出一聲尖叫便連滾帶爬地逃上了公路。猩猩顯然被他們的舉動驚呆了,放下手臂,只管傻站在那裡。過了一陣才坐在那對男女坐過的地方,越過峽谷望向天邊那不規則的城市剪影。(一八二頁)
無論是對乾屍的膜拜,還是從人變成“獸”,伊諾克都沒有進入他所希望的天堂。看來,他身上所流淌的所謂“智慧的血”並不能帶他走出這片精神荒漠,或是獲取真理。這種“智血”充其量只能代表人類的本能與直覺,或是人類的自我意志。而這種自我意志,只能將人從一個牢籠引向另一個牢籠。
與伊諾克不同,黑茲爾並沒有“智慧的血”,也沒有對乾屍和動物進行膜拜。在他的心中,對宗教的信仰和懷疑一直在作著激烈的爭鬥。為了擺脫自小就有的宗教道德對自己行為的束縛,他逢人就說自己不信耶穌,並不斷宿娼嫖妓、並對耶穌進行詛咒。然而,“在他心靈深處的森林中穿著破衣服行走的人物”卻仍然是耶穌。因此,他的褻瀆行為與其說是發自內心,不如說是強迫使然。到達托金漢姆不久,他就為自己購買了一輛埃塞克斯汽車,希望藉助它獲得自由。這輛車不但是他的交通工具、他的睡房、他宣傳新教的場所,甚至還成了他殺死“假先知”的工具。他不止一次自鳴得意地說:“有了這輛車,我愛去哪兒就去哪兒。”然而,車畢竟只是一個外部工具,並不能使他獲得真正的救贖。由於沒有駕照,他的車被巡警推下牧場的堤坎,在田野里摔得七零八碎。直到這時,黑茲爾才發現儘管驅車駕駛了那么遠,可自己依然不知道要去的方向。
在這裡,作者描寫了黑茲爾和巡警之間的一段意味深長的對話:巡警站在他身後,瞧著他。“要不要我捎你到打算去的方向?”他問。過了一分鐘,他來得更近了些,又問:“你想到哪裡去?”見他沒有回答,巡警用手撐著膝頭有點著急地俯下身子說:“你不是要到什麼地方去嗎?”“不去哪裡。”黑茲爾說。巡警蹲下來,把手放在他肩頭,關心地問:“你沒打算去什麼地方?”黑茲爾只是搖了搖頭,臉上神色沒變,連頭也沒回,心思似乎全都投向了那無垠的宇宙空間。(一九二頁)
或許,正是這輛埃塞克斯汽車的被毀,才促使黑茲爾獲得了頓悟。回城之後,他立刻用石灰燒瞎了自己的眼睛,在身上捆上帶鉤的鐵絲,並穿上裝滿了石子和玻璃渣的鞋子折磨自己。如果說,阿薩·霍克斯的假瞎只是他騙錢的卑劣手段,那么黑茲爾的失明正如他的其他行為一樣,是他自覺自愿選擇的贖罪方式。他的肉體雖然殘缺了,然而他的靈魂反而得到了圓滿。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正是黑茲爾雙眼的失明點燃了他內心的信仰之火。
在小說的結尾部分,作者的描寫視角漸漸地從黑茲爾轉移到了他的女房東的身上。這位普普通通的女房東是一位安於平淡的生活、一向只關心錢和具體的事物的人。正如她自己所說,她“喜歡明亮的光線,喜歡看東西”。以前,出於孤獨,她經常對失明了的黑茲爾嘮叨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由於黑茲爾對她的話充耳不聞,她的這些嘮叨只不過是一相情願的自言自語。然而,在黑茲爾的雙眼失明之後,這位一向只為物慾煩神的普通女人開始思索起生命、光明與死亡這些嚴肅的問題來。她無法理解為什麼竟有人寧願弄瞎自己的眼睛。在她看來,真到覺得沒意思的時候,自殺也要比弄瞎眼睛來得強。她開始覺得他的腦袋……比世界還要大,大得足以裝下整個天空和所有的星星,裝下過去、現在與未來。他怎么知道時間是在倒退還是在前進呢,怎么知道自己是否也在隨著時間進退呢?她想,這大概也就和一個人走在隧道里一樣,所能看見的只有一個亮點吧。
在全書的結局,當黑茲爾的屍體被抬回住處的床上,房東太太並未覺得害怕,而是靠近他的頭顱並深深地瞅進他的眼窩:……仿佛看見前面有個光點,可是它是那樣的遙遠,怎么也沒法將它牢牢地裝進心裡……她呆坐在屍體旁,閉著眼想像著自己在瞧進他的眼睛,那無法開始的事情似乎終於有了頭緒,看見他正在越來越遠地離去,遠呀遠呀,深入到黑暗之中,直到變成了那個光點。
全書到此嘎然而止,然而讀者的視線卻隨著作者的描述從房東太太轉移、並聚焦到了黑茲爾的眼睛上,又進一步轉移到房東太太的“靈魂之眼”上,似乎同她一起看到了“那個光點”。在全書的結尾,通過贖罪和死亡,黑茲爾終於完成了自我解脫,而通過房東太太的眼睛,讀者也看到了這種救贖。
在奧康納的筆下,肉體的死亡並不代表失敗與滅亡,反而象徵勝利與解脫。通過描寫殘疾、描寫死亡,她創造了恐怖小說的震驚效果,用以震醒自以為是的讀者。正如她自己所說,“對於耳背的人,你要大聲疾呼;對於視力不清的人,你不得不畫出大而驚人的人物。”她的這篇處女作《智血》正如同暗夜裡破空而來的一聲悽厲的嘶喊。它是如此有力,令人驚顫,仿佛一把利劍一般穿透了現代社會中人們日益麻木的心靈,為人類荒蕪的精神沙漠帶來一絲希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