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概況
作品名稱:打麥
創作年代:宋代
作者:張舜民
作品體裁:雜言詩
作品原文
打麥打麥,彭彭魄魄,聲在山南應山北。
四月太陽出東北,才離海嶠麥尚青,轉到天心麥已熟。
鶡旦催人夜不眠,竹雞叫雨雲如墨。
大婦腰鐮出,小婦具筐逐。
上壠先捋青,下壠已成束。
田家以苦乃為樂,敢憚頭枯面焦黑!
貴人薦廟已嘗新,酒醴雍容會所親。
曲終厭飫勞童僕,豈信田家未入唇!
盡將精好輸公賦,次把升斗求市人。
麥秋正急又秧禾,豐歲自少凶歲多,田家辛苦可奈何!
將此打麥詞,兼作插禾歌。
作品賞析
古詩中反映農民困苦生活的作品很多,如白居易的《觀刈麥》、張籍《野老歌》、皮日休《橡媼嘆》等都是膾炙人口的名篇,而《打麥》不落窠臼,內容更豐富,藝術上頗多創造。全詩可分為兩段,從開頭到“敢憚頭枯面焦黑”為上段:
“打麥打麥、彭彭魄魄,聲在山南應在北。”詩名“打麥”,開頭就直承題意。但不是正面描寫農民勞動場面,而是用相互回應的一片打麥聲,側面取影,寫出了緊張艱苦的工作情景。接著作者撇開打麥,驀然跳躍到打麥以前的收割。“四月太陽出東北,才離海嶠麥尚青,轉到天心麥已熟。”這裡用誇張手法描寫麥子成熟之速,目的是突出麥收的刻不容緩,渲染了農民搶收的緊迫性。“鶡旦催人夜不眠,竹雞叫雨雲如墨。”鶡旦是傳說中夜鳴求天亮的一種鳥。夜鳴催人,風雨將至,不搶收則顆粒無獲。這兩句進一步渲染出搶收的緊張氣氛,引出下面對收麥的正面描寫:“大婦腰鐮出,小婦具筐逐,上壠先捋青,下壠已成束。”只寫婦女,實際上卻已包括丁壯,筆墨簡潔。捋青隨即成束,既寫出田家動作的熟練、緊湊,也寫出神情的亢奮、緊張。白居易《觀刈麥》說“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與之相比,此詩抓住了收麥場面中的特定動作,刻畫更為準確。“田家以苦乃為樂,敢憚頭枯面焦黑。”把農民的心理寫得入木三分。夜無安眠,朝無少息,勞作很辛苦,但農民卻以苦為樂。這裡面有面對勞動果實的喜悅;更重要的是年成尚好,雖然所得無幾,但不至於餓死道旁。這是淒楚的喜悅,辛酸的微笑。
這段通過對收麥環境、勞動場面和農民心理的描寫,充分反映了田家生計的艱辛。
下一段從“貴人薦廟已嘗新”到結束,由回顧收麥跳躍到展望食麥。“貴入薦廟已嘗新,酒醴雍容會所親。曲終厭飫勞童僕,豈信田家未入唇。”薦廟即獻於家廟作祭品,醴是甜酒。貴人們雍容嘗新,飽食有餘,和田家的不曾入口形成強烈對比,揭示出耕者不食,食者不耕的對立。“盡將精好輸公賦,次把升斗求市人”,不耕者飽食卻還有餘,力耕者無食被迫售糧,田家的飢餒不言而喻,兩者的對比又深入了一層。
麥秋結束,勞作未歇,詩人構思又跳躍到打麥後的插禾:“麥秋正急又秧禾,豐歲自少凶歲多,田家辛苦可奈何!”這裡寫插禾只是一筆帶過,不再作具體描寫,虛實相間,錯落有致。“將此打麥詞,兼作插禾歌”,打麥和插禾,雖然一為農事之末,一為農事之始,但貫穿始末的是送不走的“辛苦”二字。田家的辛苦又要隨著插禾周而復始了。結尾結而不斷,首尾相銜,內涵豐富。
張舜民一貫重視民生疾苦,《畫墁集》中有不少篇章表現了對人民的同情,而此篇尤為突出。詩中強調了農民的終生勞苦,內容比前人開拓得更廣。
此詩在藝術上也頗有獨到之處。詩題說“打麥”,卻忽而收麥、忽而食麥、忽而插禾,以打麥為聯繫中心,結構跳躍動盪,又有章法可尋,對主題的表現有重大作用。
由於作者熱悉農村生活,因此在描寫農村環境及勞動場面時,形象真實生動,具有濃郁的生活氣息。描寫貴人神態,著墨無多,卻十分傳神。兩種形象的對比,互相映襯,更加強了作品的感染力。
詩中使用四言、五言、七言,長短參差,自由灑脫,避免板滯,很有樂府風味。詩中換韻三次,平仄交押,仄聲的短促峭急,突出了農民的勞苦;平聲的悠長平和,刻畫了貴人的雍容自得。
整篇詩不用典實,不用生僻字,質樸平易,任情而往,在宋詩中頗具特色。
作者簡介
張舜民(約1034—1100),字芸叟,自號浮休居士,又號矴齋,邠州(治所在今陝西彬縣)人。治平年間(1064—1067)進士。為襄樂令。曾上書反對王安石新法。元祐(1086—1094)初期,任監察御史。宋徽宗時,任吏部侍郎,以龍圖閣待制知同州。後來被貶商州。宋高宗時追贈寶文閣直學士。與蘇軾友善。有《畫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