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資料
作者:李梁彥
作品類型:短篇小說
書籍簡介
無名指代表著愛與承諾,她的無名指為他而保留,他的無名指卻為另一個女人而守侯......
正文內容
遇見麥麒的那天,風信子正坐在茗香花園這個高檔住宅區的大門口賣西瓜。西瓜攤並不是她的,她只是臨時幫著照看而已。陰雨天氣,生意可以說是十分的慘澹,因此風信子百般無聊的坐在躺椅上,看著大街上的車水馬龍出神。
忽然一陣喇叭聲傳來,只見一輛黑色的賓士拐了過來,在風信子身邊停住了。車內的人降下車窗,衝風信子喊道:“小姑娘,你這個冰糖麒麟怎么賣?”
風信子扭過頭瞥了一眼車中的男人,她都二十了,居然還被人叫做小姑娘。雖然心裡不太高興,但本著顧客就是上帝的原則,她還是客氣的回答著:“一塊五一斤。”
“那你幫我挑兩個沙瓤兒的。”車內的人絲毫沒有下車的打算,繼續吩咐道。
風信子愣住了,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只好硬著頭皮站起身,隨手拿了個西瓜拍了拍,沒有感覺。又拿起一個拍了拍,還是分辨不出來,就這樣一連拍了五、六個西瓜後,她只得無奈的放棄了,然後對車裡的人說:“實在對不起,我不會挑西瓜,要不您自己下來挑兩個吧!”車內的人聽了她的話,也沒說什麼,只是挑了挑眉就打開了車門。然後順手就撈起一個西瓜,放在耳邊拍了拍,覺得還比較滿意,就遞給了風信子。在那個男人專注的挑西瓜的同時,風信子也在專注的打量著他,一身行頭倒是挺光鮮的,就身材和相貌來看,大概有三十歲了,不過卻沒有三十歲男人的象徵——啤酒肚。總的來說,保養的還算不錯,應該是暴發戶的典型吧!
“行,就這兩個吧!”選好西瓜後,麥麒拍了拍手。風信子趕緊收回打量的目光,將他挑好的兩個西瓜擱到電子稱上。“九斤七兩,十四塊五毛錢。”一邊說一邊不太熟練的將西瓜打包。麥麒掏出錢包,抽出十五塊錢遞給她,這時風信子才想起來身上並沒有零錢,根本就找不開。於是為難的對他說:“你有零錢嗎?我手頭上沒有零錢找給你。”
麥麒翻了翻錢包的夾層,試圖找幾個鋼蹦兒出來,卻發現是徒勞,他的零錢一般都丟在玻璃魚缸里,只有早上吃早餐的時候才會從裡面掏零錢。“我也沒有。那就算了吧,反正只有五毛錢的事兒。”說完,他就拎著西瓜轉身上了車,不一會兒就發動引擎開進了住宅小區的大門。風信子苦笑著看了看已經遠去的車屁股,那個男人的動作還真是快,連拒絕的時間都不留。第二天,風信子早早的就守在了茗香花園的門口,不過卻不是來賣西瓜的了,而是專程來等人的。從中午一直等到下午,太陽都已經藏進鋼筋水泥鑄成的高樓大廈里的時候,風信子才看見了那輛黑色的賓士開過來,然後她就在距離大門大約十米的地方把車攔了下來。
敲了敲車窗,然後伸手遞過去一張半新的五毛紙幣,“這是昨天多收你的五毛錢,可能你認為沒什麼,但是我覺得不能貪小便宜。”一臉愕然的麥麒並沒有接過錢,盯著風信子看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你在這先等我一下,我去把車停了馬上就出來。”風信子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車子再一次的從自己眼前開走,無奈之下,只得站在原地他。沒過多久,就見他小跑步的出來了,胳膊下還夾著他的公事包。麥麒在風信子的面前站定以後對她說:“這錢也不多,我也不可能收回,而你又不肯要。不如你就請我吃根小奶糕得了。”
“小奶糕?”風信子不太明白的重複了一遍他的要求,感覺有點怪怪的。
“恩,就是蒙牛的小布丁,不過我習慣叫它小奶糕。”麥麒微笑的看著她,眼睛裡都透著笑意,說話的口氣也讓風信子沒辦法拒絕。直到兩個人走進小區,坐在長椅上吃小奶糕的時候,風信子還是有點不敢置信的感覺。吃著小奶糕的他,似乎全身都散發著幸福的滋味。
“你知道嗎?我喜歡小奶糕這種奶香甜膩的味道,很純,像愛情。”麥麒似乎接收到風信子探詢的目光,索性往椅背上一靠,眼睛飄向天空,一邊吮著小奶糕一邊對她說。
“沒想到你居然是一個感性的人。”風信子不得不推翻了對他最初的印象。暴發戶?似乎不太適合用在他的身上。“廣告裡面說:‘愛她,就請她吃哈根達斯。’可是曾經,我卻只能請愛的人吃小奶糕。”麥麒咬著剩下的棍子,第一次在一個不太熟悉的人面前傾吐著,埋藏在心裡很久的事情。“那時的我,還沒有像現在這樣功成名就,只是一個剛出學校大門的清澀小伙子。什麼都沒有,卻擁有愛情。她無怨無悔的跟著我,一直堅定的陪在我的身邊。即使兩個人窮的只能到路邊攤上吃餛燉,她也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低聲訴說著的麥麒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沉浸在了回憶當中。風信子不忍打擾他的思緒,就坐在一旁安靜的等待著,等待著聆聽。
“結婚的時候,房子根本就是奢望,只能在租來的空間裡草草的完成婚禮。她對一輩子一次的婚禮只有唯一的一個要求,要一枚戒指,銀的。她說套在無名指上的戒指就是約定,套牢一生的約定。”
“婚後的生活平淡卻很幸福,白天的時候我比較忙,忙著為未來打拚,晚上才是兩人相聚的時間。很多時候,即使只是相互依偎在一起,也有一種濃濃的幸福感從心底蔓延出來。”
“在我的事業正有起色的時候,她懷孕了。我們對這個訊息都欣喜若狂,總是沒來由的就升起一股即將為人父為人母的自豪感。好不容易盼到孩子要出來了,可是那個小壞蛋卻給他的媽媽出難題,難產,從凌晨折騰到第二天早上10點。”
“小壞蛋終於出來了,可是她卻產後大出血,臍帶都還沒來得及剪就拋下了剛出生的兒子和苦苦等候的我。孩子後來也夭折了,在母體裡的時候就先天營養不足,出生的時候又在子宮裡憋了那么久。他們都走了,留下我一個人。”
“說實話,孩子跟她媽媽去了,我心裡還比較好受一點。因為我怕自己會將他媽媽的死責怪到他的頭上,怕自己怨他恨他。與其父子倆活在世上受罪,不如就我一個人來承擔吧!承擔所有的一切,失去愛的人,失去兒子。”看著聲音逐漸哽咽,最後將臉埋進掌心的男人,風信子的淚突然順著雙頰滑落了下來。她將手輕輕的放到麥麒的肩上,試圖將自己手心的熱量傳遞給黯然神傷的他。如果相愛是命中注定的事情,那為什麼還會有宿命中擺脫不掉的離開呢?過了好一會兒,麥麒才抬起了自己的臉,還是能看出哀傷的痕跡。他不好意思的衝風信子扯了扯嘴角:“對不起,我剛剛失態了。”風信子搖搖頭,“你能跟我說這些,至少代表著你相信我這個陌生的朋友。我還要謝謝你的信任呢。”兩個人誰也沒有注意到漸漸襲來的夜色,而是換了比較輕鬆的話題聊著。直到小區裏白亮的燈光倏地出現在視野時,才陡然回過神。“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麥麒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然後對風信子說道。不用了,我家就住在這附近,走十分鐘就到了。你也回去休息吧!”風信子拒絕著他的好意,他剛才的傷心需要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來修復,夜晚是適合舔傷口的。
出了小區的大門,風信子馬上折進了一家超市,只買了一根小奶糕就出來了。獨自走在夜色寂寂的大街上,含在嘴裡的小奶糕似乎也讓她嘗到了愛情的味道。沒有誰說愛,也沒有誰做出承諾,風信子和麥麒就自然的在一風信子只知道,自己是愛他的,在那個晚上他吮著小奶糕傾訴一切的時候就愛上了。所以即使知道他的心中滿滿都是逝去的她,還是全身心的投入了愛情。一場無關愛與承諾的愛情。
麥麒對風信子很好,好的讓她知道他是在把她當替身,代替另一個香消玉殞的女人。他為她新置了一套房子,跟茗香花園是相反的方向。房子全然按照風信子的想法裝修,只是在裝修好了以後,他陪她去買了家具。
在賣家具的地方,風信子看中了一個玻璃茶几。茶几的內部灌滿了水,底部鋪著一層小碎石,碎石上栽培著幾株綠色的植物,也不知是真是假。幾尾金魚在水中閒遊,滿足而又悠閒,不知疲倦地游來游去。隔著玻璃看,有種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