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痛的邊緣》

《愛在痛的邊緣》是由作者胡曉城著作完成的短篇小說,小說情節引人入勝,深受讀者的喜愛與推崇。

基本信息

《愛在痛的邊緣》屬短篇小說,由作者曉城創作,第一次登選在小說閱讀網內,2007年完成。

作者介紹

作者:胡曉城
寫過多篇短篇小說《青春迴旋律》《牧羊姑娘》《兄弟舊事》等。

文章簡介

初登:小說閱讀網,本文於2007年完結屬於短篇小說。

原文節選

愛在痛的邊緣
楔子
貓貓絕對是那種讓你一見便忍不住要鍾情的女孩子。在校園那道靚麗的女孩風景線中,貓貓絕對是最靚的一個。你說,在這短短的兩句話中,就用了兩個“絕對”來形容她,不過分嗎?是啊!這不過分嗎?我們是不是要來懷疑一下呢?當然不需要。
貓給人的印象總是溫柔與桀傲不馴的。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在貓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結合。所以,貓是大多數人的寵物。只有少數人——為了保證自己的糧食不受鼠之侵害而養貓——才會把貓當成一種捕鼠的工具。
貓的溫柔惹人憐愛,而貓的桀傲不馴更讓人欣賞、讓人喜歡。我們沒有理由把貓等同於其它動物。譬如豬或者是狗,豬除了被切成碎片在人們的飯碗當中成為寵物外,是不能“奪人所愛”的——指奪得人的愛。而狗太奴性化,只有那些狗的異類——小得已不能算作狗的小“哈巴狗”,才能成為人們的寵物。所以,當人們用“豬狗不如”這個詞語來形容那些衣冠禽獸或是落魄潦倒之人的時候,就注定豬狗不能成為人們的寵物。所以,只有貓才能成為人類永久的寵物。
正因為貓是人類的寵物,人們對貓的過錯行為往往是十分寬容的。人們並不因為貓不吃貓碗的飯而拒絕讓它上桌子,也並不因為貓不吃米飯而拒絕給它吃魚頭。當然,如果某家小孩要是不想吃自己碗裡的飯而去吃貓碗裡的飯是斷然不行的,他的尊父尊母定會勃然大怒。所以,貓是幸運的。
說了這么多關於貓的話,只是為了讓你明白人類是如何看待貓的。反過來則可以說貓在人類中的地位是怎樣的。結論當然已經出來了——人類對貓的印象甚好,人們可以允許貓,而絕不允許一個孩子犯同樣的錯誤。
那么,你問:關於貓的話題與這個故事,或者說是這篇小說有關嗎?答案當然是肯定的,就是想問一問——人眼中的貓與人眼中的人到底有什麼不同。

我才十八歲,還沒有老到要寫回憶錄的那種烏龜年紀。但這個暑假,我卻總在斷斷續續地回憶著我與貓貓一起生活過的那些日子,並試圖要把它寫出來。說與貓貓一起生活過的那些日子,只是我一廂情願的說法,我與貓貓並沒有一起生活過。很明白的說,是我自己要把貓貓納入我的生活。貓貓並不知道。如果她知道,她會不會同意呢?這永遠是個謎,也許正是因為貓貓身上一連串讓我猜不透的迷,才讓我如此深刻地回憶著她。如果我知道了謎底,情況會是怎樣呢?那是我不能也不願構想的。
貓貓是我送給她的名字。
很久很久以前,也就是上學期的上學期——因為我覺得日子過得特別慢,所以我就這么形容了,我忽然迷上了一個女孩子。每天吃過飯或是休息時間,我總會爬在樓道上的欄桿上,望著校園裡的那條長長的甬道,希望能夠看到她的身影。因為我是單相思,所以就只好如此了。那條甬道的確夠長的,從女生公寓一路經過田徑場再經過教學樓圖書樓實驗樓,然後才一拐彎,向前拐,到達盡頭——開水房。
我很慶幸哪個拙劣的工程師設計了這條長長的甬道,雖然建築上難看卻很方便,只要爬上教學樓道上的欄桿,對這條甬道上的一切便一覽無遺了。所以我如果爬在欄桿上裝著看書的樣子搜尋哪個女孩的身影,是不會引起人懷疑的。我很樂意保守秘密。
第一次在甬道上見到那個女孩子,是新學期剛開學不久。正是新生進校的時候,我狂妄地把一年級新生稱為我們的後代。其實我也剛進二年級。那天仿佛是下過雨的,記不清了。但至少不很熱。我像往常一樣,吃過飯拿了一本小說爬在樓道的欄桿上看。但書老是看不進,因為正值打開水的高峰期,那人流便跟甬道一樣長。不,還長些。我就那么心不在焉的一邊翻書一邊看著甬道上的人流。當然主要是看女孩子。這時,貓貓出現了——
我揉了揉眼睛,心也隨之激動。那女孩提著一隻紅色的暖壺自田徑場那邊姍姍而來。她穿一件米白色的上衣,著牛仔褲,很時尚的那種,膝蓋上有四個口袋,不知道乾什麼用。一頭剛齊肩的長髮,身段柔柔的,那線條簡直美妙——迷人極了。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形容那一瞬間的感覺。只覺心跳加速——這么個破師範學校居然也出了這么個大美女!!!(無法不感嘆。所以打了三個感嘆號。)
我目送著女孩進了開水房,一個瘋狂的念頭自我心底升起,我要看清那女孩到底長什麼模樣。很快,女孩回來了,我用百米短跑的速度,放肆地衝到甬道前。女孩越來越近,我不得不將目光不時地從她身上移開。我還沒有像盯蚊子一樣一直盯著一個漂亮的女孩不動。女孩經過我面前的一剎那,我聞到了一種氣息——一種青春的、清純的少女的氣息。女孩齊肩的長髮在美麗的脖頸上打了一個自然的彎曲,半圓形,如一個三百六十度的圓被切去了一半。我看清了她的臉,恬靜的和秀美的。那雙清純的眸子明若秋水,娥眉如黛,小巧的鼻子優雅地微張著鼻孔。薄薄的鮮紅的唇微抿著,嘴角上自然的蕩漾著一抹微笑。我不敢看她的胸,那微微挺起的胸讓我感到了一種巨大的吸力與斥力。我不敢看。女孩過去了,女孩的背影讓我想起了一首詩——
少女的背影
一副淡淡的油畫
流動著苞蕾的生機
優美的鏇律
迴旋在腳步間
黑色的瀑布
在背後整齊地傾瀉出清香
那遙遠的聲音
我猜測她溥溥的嘴唇里
緊閉著一個永恆的秘密
……
少女的背影
一個沒有主題的故事
一首朦朧的詩
我在後面遙望
湛藍的天空里
一朵素雲怎樣飄離
從此,很長一段時間裡,我的心陷入了一種莫名的孤獨之中。我知道,我無法不單相思了,因為我自認追不上那個女孩。
那時,我並不知道那個女孩就是貓貓。

有一天,我走進教室,班上的女生在激烈地批評著什麼。臉上的表情似乎很憤怒。表妹一見我進來,一把把我拉在她的身邊坐下,“哥,給我出出氣吧!你表妹讓人欺負了。”
“什麼事?有那么嚴重嗎?誰敢欺負我的表妹?”我笑著說。
“哼!氣死我了,沒用的東西。”表妹狠狠地剜我一眼,但手上那一剜更狠,我的手背上立時出現兩條血痕
“你……太霸道了。”我無可奈何地說。
表妹大概是良心發現,一邊撫摸著我的傷痕,一邊小心地陪笑著說:“疼嗎?還疼嗎?”
我說:“不疼。”
表妹是個辣妹,皮膚有點黑。剛入校那陣子,我那八桿子打不著的親戚忽然蹦了出來。你是我表哥,她說。什麼?我是你表哥?我驚訝得如白日撞鬼。是呀!你是我表哥,她很快樂的說,你太像我表哥了。我如釋重負。平白無故多了個表妹,倒也不是什麼壞事。後來,聽表妹同宿舍的人說,表妹八成是看上我了。我斷然搖頭否定,說她看不上我,她怎么會看上我呢?其實我心裡想說的是,我看不上她,如果她再溫柔漂亮一點的話,我也許會考慮考慮,我那時很膚淺。
原來,昨天夜裡,表妹到洗漱間提水。由於只有一個水龍頭,提水的人又很多,所以大家你擠我我擠你,恨不能獨霸水龍頭。當前面那個女生剛有轉身把水提走的趨勢,表妹和一女生同時衝上去按住水龍頭。
表妹說:“我先接。”
那女生說:“我先接。”
表妹怒睜丹鳳眼,閃目觀瞧,原來是對門509宿舍臭名昭著的方飛飛。509住的是一年級幼師班的學生。別看是一年級的,卻個個厲害,平日裡練嗓子,伊里哇啦鬼哭狼嚎,吵得整棟樓不得安寧,左鄰右舍勸說無效,學生會處理也無效。舍長方飛飛更是飛揚跋扈,把誰都不放在眼裡。據說跟道上的哥們兒打得火熱。
表妹一見是方飛飛,平日裡的惡氣全在這一刻聚上心頭,“啪”,揚手就給了對方一巴掌。
方飛飛一怔,隨即明白過來,“好啊!騷婊子,敢打我?”“啪”,回敬一掌,正摸到表妹的玉頰上。這下壞了,俗語說“打人莫打臉,罵人莫揭短”,表妹氣瘋了,二人扭打起來。接著方飛飛宿舍的人和表妹宿舍的人都來了,再過一會,兩個班的女生都來了,兩軍對壘,氣象森嚴,幸虧保衛科的人來得及時,才避免了一場流血戰爭。
班上女生紛紛罵著方飛飛爛婊子,說若不是保衛科的的人來了,非撕碎那個爛婊子不可。這是罵給班上男生聽的,是為了說明她們面對強敵英勇善戰,發揚了中國革命的傳統精神,同仇敵愾,一致對外。這些平日裡文雅得拍蚊子都像是在愛撫一樣的姐兒們,此刻罵起人來卻又毒又狠,讓人驚心。
倒是表妹比較開明,罵了幾句後,說:“算了,別罵了,罵人家也聽不到。”只有她自己明白,在與方飛飛那一役中,是她先動手。
雖則如此,方飛飛的惡名已在我心中播下了種子,並且有生根發芽的趨勢。

我是愛上了一個叫眉眉的女孩後,才漸漸放棄了對貓貓的暗戀。放棄了對貓貓的暗戀,使我有一種徹底輕鬆的感覺。暗戀貓貓帶給我的那種莫名的孤獨被眉眉的似水柔情一掃而光。
認識眉眉很好笑。我們宿舍老大,一個身強力壯肌肉發達腳臭天下無雙一貫標榜頂天立地卻只有一米六五高的男生,讓我給他介紹一女朋友。我說這事難哪,我認識的女孩子不多。他說這事你沒問題,你是最佳人選,好歹也得試試。我問那你向端好了嗎?他說向端好了是我的部下他的老鄉。我的部下?我大吃一驚,我說這事我可不乾,我哪能對部下幹這種事。我說我要樹立威信日後當社長呢。那時我是校文學社副社長。老大死纏活纏說非要給他試試,否則就不夠哥們義氣。我萬般無奈只好問他你盯的那位女生是誰?他說叫眉眉,姓張,叫眉眉。我一想文學社裡沒有叫張眉的呀?一打聽,原來張眉是校記者團的。於是放了心,決定為老大效一回犬馬之力。
眉眉長得倒也可愛,圓圓的臉蛋兒,長長的頭髮,一笑臉上就有兩個淺淺的酒窩。我想老大眼光不錯呀!
我選擇好了日子。那天,我讓老大在田徑場上等我,我站在甬道上,等眉眉提著水壺回來,我快步迎了上去:“眉眉啊,你有位老鄉要見你。”
眉眉一聽說是老鄉要見她,立時眉開眼笑:“在哪呀?”
“跟我來。”我帶著眉眉徑直走到老大跟前,說:“就是這位,我們的老大,外號虎子,你叫他虎子就可以了。”
“虎子。”眉眉笑彎了腰,那神情仿佛在喚一條狗。
“啊……張眉,我早就想見你,只是一直沒機會。”虎子漲紅了臉,好不容易憋出這么一句話。
我見他們彼此已經認識了,決定功成身退。我對虎子說:“你們兩個慢慢的……”還沒等“聊吧”兩個字出口,虎子一把扯住我,附在我耳邊道:“鍾毅,別走,我心理慌得很,你一走,全得亂套。”我只好留下,虎子連忙屁顛屁顛地去買瓜子。
眉眉問:“還沒問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鍾毅。”
“哎呀!你就是文學社大名鼎鼎的副社長呀!久仰久仰,真是聞名不如一見哪。”
“哪裡哪裡。”我謙虛道。
“你是怎么認識我的呢?”眉眉揚起臉,好奇地問。
“哈——”我心裡暗笑這女孩的單純,故意賣弄道:“像你這么漂亮的女孩我怎么會不認識呢?”我得意地笑笑。
眉眉臉一紅,做羞澀狀。
當虎子拿著三包瓜子回來時,我和眉眉已經談得很投機了。結果,近一個小時的約會,虎子沒插上幾句話。
回去後,虎子大發無名火,說我喧賓奪主,我裝做無可奈何的樣子,雙手一攤道:“我不是故意的,誰讓你老不說話呢。”
虎子泄氣地道:“算了,我不追眉眉了。”
我說:“何必呢?就這樣哪能追到女孩子。”
虎子說:“你追吧,我看你倆挺投緣的。”虎子說完,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我疑心他要去自殺。
我心裡一動,讓我追,追就追吧。說實在的,我還真對眉眉有點意思呢。
我沒想到的是,追眉眉會那么容易。原來,眉眉對我帶有一種崇拜心理。
越是漂亮的女孩子越單純,越是單純的女孩子越好追。朋友向我解釋說。

我沒有想到我要去見方飛飛。我更沒有想到,貓貓就是方飛飛,方飛飛就是貓貓。
昨天,我打電話給眉眉,剛說了幾句話,眉眉就說有急事要出去一下,讓我等待。原來是她尿急,要去上廁所。等了兩分鐘沒來,原來是她尿完了尿又要大便。我只好再等。忽然,話筒里傳來一個女生柔的發軟,細得像頭髮絲的聲音:“你——是——誰——呀?”
我一聽,頭皮都麻了,要嘔吐,“你說話太難聽了。”我沒好氣地說。
哪知對方反應之急之劇烈大出我意外,“放你媽的狗屁,老子說話怎么樣你管得著嗎,你他媽的真不是東西誰招你惹你了老子他媽的把電話掛了。”
哎喲!我差點把鼻子都氣歪了。我從小到大還沒見過有這樣說話的女生,正欲回罵,對方已經“啪”的一聲把電話掛了。我那個憤怒勁就別提了,直衝頂門,我立刻把電話打過去,電話鈴足足響了有10聲,才有人懶洋洋地抓起電話問:“找誰?”
我說:“剛才接電話的那位女生是誰?讓她接電話。”
對方一怔,停了一下道:“剛才那位女生出去了。”
“什麼?出去了?”我氣得要命。“剛才那個女生叫什麼名字?”
“你問這幹嗎?”
“她剛才打電話罵我了,我他媽長這么大還沒遇到過這種女生。”
“她一直都是這樣子,誰都罵。”
“什麼?誰都罵?不得了了。他媽的簡直是野蠻民族出身的.”
“算了,沒必要跟她認真。”
“廢話,人格是不能侮辱的。你告訴她,我晚上再找她。”
“你叫什麼名字?”
“鍾毅。”
“鍾毅?”
“對。”
“你不必晚上再找她,現在找她就行,她還沒走。”
“沒走?那你叫她過來。”我剛平靜了一點的心又被憤怒的火焰燒灼。
“你沒聽出來,我就是剛才那位罵你的女生嗎?”對方以一種揶揄的口吻說。
“什麼?你……”我仔細一聽,果然就是剛才罵我的那位女生的聲音。我剛才是氣昏了頭,連這都沒有聽出來。
“你什麼你,罵夠了吧?”
“啊——”我一時回過神來。
“告訴你,我進這學校來還是第一次讓男生罵,你真了不起,鍾毅。”
“你……”我努力平靜了下心態,“你是誰?”
“你管得著嗎?”
“你打電話時怎么能隨便罵人呢?”
“老娘想罵。”
我沒想到對方已粗俗到不可救藥的地步,強壓怒火道:“你不罵人行嗎?”
“對於你,第一個罵我的男生,我也許會考慮。”她仿佛對我格外開恩。
“我是說——你對誰都不要罵。”
“你難道沒看出來我對你已經是夠寬容的了,你不要要求太多,否則我又會罵你。”
“那……你為什麼要罵人?”我對對方發生了興趣。
“習慣這樣。”
“習慣這樣?”我倒抽一口涼氣。
“對。習慣這樣。因為人都是該罵的,包括我自己。”
“你叫什麼名字?”我再次問。
“叫我‘男人婆’。”
“什麼?你叫‘男人婆’?”對方實在夠讓我驚訝的。
“吃驚了是不?”對方很好笑地問。
“為什麼這么叫?你要知道你是女孩子啊。”
“我不是女孩子,連女人都不是。我對人很兇,所以叫‘男人婆’。”
“別人都這樣叫你?”
“是我自己先這樣叫的。”
真不可思議,我頭上泌出了汗珠。
“鍾毅,你是我進校以來第一個罵我的男生,我想認識認識你。”
“認識我?”
“對。我還要告訴你,你是不是喜歡張眉?”
“張眉?有這么點意思。”
“你知不知道她是我嫂子?”
“你嫂子?”我再次憤怒了。
“對。不過,你放心,我不會管你們之間的事。”
“你哥哥是誰?”
“江北的,一個計程車司機。道上混的,不是親哥。”
“喔!”我對張眉恨得要死。
“我們明天見吧,到時我穿一身牛仔服,中午12點在田徑場見。你呢?到時穿什麼衣服?”
我看了看身上,“明天我穿黑夾克,休閒褲。”
“我叫方飛飛。記住了嗎?”對方自報姓名。
“什麼?你就是方飛飛?”
“是的。明天見,Bye-Bye!”
我驚嘆這世界上的事真是太巧了。
第二天,我提早了一點來到田徑場,我抬腕看了看錶,離12點還有3分鐘。此時田徑場上基本沒人,因為有我在所以只說基本沒人。我緊盯著女生公寓樓門口。忽然,一個全身牛仔服的女生出來了。個子高高的,頭髮剛好披肩。
“方飛飛?”我懷疑自己的眼睛看錯了。那女生徑直向田徑場走來,我的心一顫,那身影太熟悉了。那雙清沌的明若秋水的眸子,蛾眉如黛,小巧的鼻子,溥溥的嘴唇……那不是貓貓嗎?怎么……貓貓會是方飛飛?
那女孩走近了,淺淺一笑,道:“鍾毅。”
“啊!你?方飛飛?”我緊盯著貓貓的臉,暗自駭然。
“是啊。怎么了?不對?”方飛飛復又一笑,“我長得漂亮吧?”
“漂亮,的確很漂亮。”我的心強烈地震撼著,我心中那純潔如天使般的貓貓競會是方飛飛,惡名昭著的方飛飛就是貓貓。我怎么也不能從這巨大的反差中回過神來。
“鍾毅,我看你怎么有點反常?”方飛飛問。她哪裡知道她曾是我心目中的女神,我的暗地裡的戀人。
“交個朋友吧。”方飛飛伸出了手。
“好。”我勉強握了握方飛飛的手。心裡喊道:貓貓,我昔日的貓貓,你到哪裡去了呢?
我忽然對眼前這個漂亮女生——貓貓?方飛飛?產生了一種複雜的感情,是惋惜?是愛憐?是怨恨?是同情?說不清。

一種夢幻般的魔力讓我變得偉大起來。
我決定拋棄眉眉這個小賤人
我打電話給眉眉。
我說:“眉眉,你為什麼要騙我?”
“我沒有騙你。”眉眉說。
“沒有騙我?”我氣得要死,“你老實告訴我,你什麼時候成了方飛飛的嫂子的?”
“你是說方飛飛嗎?你為什麼要相信她的話?”眉眉反問。
“平白無故的她能說你是她嫂子嗎?”
“你難道不知道她的為人?”
“你是說她無故中傷?”
“是這樣。”
“那……那個計程車司機是怎么回事?”
“僅僅認識而已。”
“什麼?認識而已?”我妒火中燒,這認識而已對我來說簡直是一種莫大的侮辱。如果說認識而已的那個人是個學生什麼的也還罷了,但偏偏是個計程車司機,這就讓我不能容忍了。
“是的。認識而已,你不要小肚雞腸想歪了。”眉眉不高興地強調。
這可把我氣壞了。小肚雞腸?這小賤人不是在罵我嗎?唉喲!“熱情最會偽裝,須知欲蓋反而彌彰;有如烏雲越黑,越是顯示有可怕的風暴。”我想起《唐璜》里的這句話,脫口而出道:“眉眉,你就別裝了,我不是三歲小孩子。”
“你想怎么樣?”
“我們算了吧?”
“算了就算了吧,有什麼大不了的。”眉眉很無所謂。
我想,這小賤人肯定早就想算了,否則怎么會這么爽快。我覺得再沒什麼話說,也沒有必要再說下去了,我說:“我們掛電話吧。”
“掛吧。”眉眉“啪”的一聲,先掛了電話。
後來,有幾次我在校園的甬道上碰到眉眉,她故意高昂著頭,顯出傲慢的樣子來,但又忍不住要偷偷地看我一眼,我感受得到,她那目光里含有濃濃的幽怨。但我已經顧不了那么多了,有道是:好馬不吃回頭草。找女朋友當然也一樣。只是在某些特別的時候,我心裡會莫名其妙地後悔一陣。
也許,我對眉眉的恨並沒有達到非要分手的地步吧。我想。

我總預感到方飛飛要出事。好幾天都沒見到她了。
那么漂亮的一個女孩子,如果真出了事,說真的,我是無法不惋惜的。我不得不承認方飛飛的漂亮引起了我對她的同情。但這不是唯一的原因。“人之初,性本善”的觀念在我心裡根深蒂固。我堅信,方飛飛不可能一開始就那樣壞,一定是後來有什麼東西促使她在心裡產生了為惡的概念,而她對這個“惡”又無能為力,所以只好選擇一種自我墮落的方式來抗議或者是報復什麼。但是她要報復誰呢?是父母?是自己?抑或是社會?
方飛飛果然出事了。
那天我剛進教室,表妹就眉飛色舞地拉住我的手對我說:“哥,方飛飛那個臭婊子終於有了今天?”
“她怎么了?”我覺得表妹面目獰猙而醜陋。
“她被學校開除了。”
“什麼?她被開除了?”我大驚。
“對,通報還貼在下面呢。”
我急忙跑到樓下,那張通報被誰撕了,只剩下通報兩個字。我又急忙跑到教室,問表妹:“她是什麼原因被學校開除了的?”
表妹吃驚地看著我道:“看你急得那個樣子,她是你什麼人呀?”
“啊——她不是我什麼人。”我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一巴掌把表妹拍個筋斗,這個時候吊人胃口那難受勁就別提了。但為了儘快知道事實真像,只得忍氣吞聲,裝做漠不關心的樣子道:“隨便問問罷了。”
“那個臭婊子是在酒吧里陪人家睡覺,被掃黃的警察抓住了的。”表妹興奮起來。
“啊”我如五雷轟頂,“她在酒吧里陪人家睡覺?此話當真?”
“當然是真的,人家都這么說。”
“就她一個人?”
“不,還有一個,和她同班同宿舍。”
“她是誰?”
“叫什麼………榮榮吧。”
“也被開除了?”
“沒有,是嚴重警告處分。”
“方飛飛還在學校嗎?”
“她還有臉呆在學校?早被她老子叫回去了。”

我決定去找榮榮,我總不相信方飛飛會幹出這種事來。
榮問我是方飛飛的什麼人。我想了想說我曾經是方飛飛的暗戀者,我很想知道方飛飛的事。榮榮答應見我。
為了避人耳目,我和榮榮在校園裡的紫竹園見面。紫竹園一向是談情說愛的絕佳去處。所以一般情況下沒有人去打擾。
榮榮也長得蠻漂亮的,看得出她是一個活潑的女孩,只是近日受了處分,所以看上去顯得有些憂鬱。
“你是誰?”榮榮問我。
“我叫鍾毅。”
“喔!”榮榮看我一眼:“飛飛給我說過,她說你是在這學校第一個罵她的男生。”
“一點誤會而已。”我有點不好意思。
“你想知道些什麼?”
“我想知道飛飛是怎么被學校開除的?”
“其實飛飛滿可以不被學校開除的。”
“喔!為什麼?”我有些不解。
榮榮不理我,她的語調變得傷感起來。
“那天,警察把我們送回學校。學校就讓我們叫家長來。我爸媽都不在家,所以沒有人來。她爸爸來了。她爸爸真是個好爸爸,是一家百貨公司的經理。一聽說飛飛出事了,他非常著急,用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到校了。那是個很有修養的中年人,連我見了他都感到一些親切。他和我們校黨委副書記是認識的。他見到飛飛的第一句話就是,飛飛,我知道你遲早就要出事的,你為什麼不聽爸爸的話。他一見我也站在飛飛身邊,就問我,你也出事了?我說是的。他問,你爸爸怎么沒來?我說我爸媽都不在家,所以沒人來。他安慰我說,別怕,既然是跟飛飛一塊兒出事的,我幫你說說情。我感激地向他點點頭。我知道,這回學校一定要狠狠地處罰我們的,弄不好就有被開除的危險。因為學校剛被評為省級文明單位標兵,是不允許我們做有損學校聲譽的事的。然後,他就去找校黨委副書記。
“學校是在校長室里審問我們的。因為這事不同於其他事,所以校長非常重視。當時有校長,校黨委副書記、保衛科正副科長。飛飛很勇敢,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保衛科長照例履行職責。問,方飛飛,榮榮,你們為什麼要到那種地方去?你們難道不知道做一名師範生的準則嗎?我有些害怕,什麼話都沒有說。飛飛道,我什麼都知道,只是想出去玩玩而已。他爸爸一聽急了,說飛飛,你怎么可以這樣說話呢?然後又對科長陪笑說,科長,其實我們飛飛以前並不是這樣子的,她一直是個好孩子,好學生,只是後來受社會的影響,變壞了。黨委副書記不失時機地啊了一聲,補充道,飛飛這孩子的過去我是知道的,的確不是這樣,是個挻乖的女孩。科長馬上明白了他爸爸和副書記的關係,說道,的確,孩子在社會上是很容易變壞的。他問他爸爸,你以前難道就不知道飛飛變壞嗎?他爸爸立時面現慚色,道,飛飛的變壞我是知道的,一直在教育她,但因為工作太忙,教育的力度不夠,所以才會有今天的結果。他爸爸顯然是在為飛飛推脫責任,變得有些激動了。接著說,飛飛這孩子也是,太有些任性了。她從小就很聰明,對什麼事都比同齡人看得透徹,這就讓她過早地了解了社會的陰暗面。她不相信教科書上說的社會一片光明,她說這社會其實有很多陰暗面哪?上國小三年級時,她曾不止一次地問我,爸爸,街上怎么會有那么多叫化子呢?書上不是說我國己解決了溫飽問題,並且已基本達到小康了嗎?後來又問我,街上怎么會有那么多小孩子拿著碗碗要錢呢?她心地善良,對這些很不理解。所以後來,她就慢慢地變了,選擇了一種自我墮落的方式來抗議社會,結果卻害了自己。科長點點頭表示理解。校長問他爸爸,你是乾什麼的?他爸爸連忙笑著說,經商的,經營著一個百貨公司。唉!可憐天下父母心。
“科長又了解一些情況後,對我們說,因為你們是處於無知才犯下這個錯誤,且沒有造成很惡劣的影響,所以學校不會很嚴厲的處罰你們,但你們自己下去後要好好反省反省。我一聽,心裡懸著的石塊終於落地了,學校只要不開除我們,背個處分算什麼。誰知這時飛飛卻說,你們處罰我吧,把我開除,我看這學校沒有什麼好呆的。把我嚇了一大跳,他爸更是嚇壞了。飛飛,不許胡說,他爸爸嚴厲地吼道。校長、科長、副書記都感到很意外。校長問,方飛飛你為什麼說學校沒什麼好呆的?你難道不知道要想立足於二十一世紀的競爭之林,就必須有過硬的本領和能力嗎?而這本領和能力離開了學校從哪裡獲得?能力?什麼能力?飛飛冷笑著說,在現行素質教育下所體現的能力,對師範生而言,就是考59分者為沒有能力;考60分者為有點能力;考70分者為較有能力;…………考90分者為很有能力;而考100分者,則大大地有能力。然而悲哀的是,背過先生們的面,百分之百的學生都會大叫‘60分萬歲,多一分浪費’,這就是所謂的能力!你們說,要這種能力有什麼用?這種能力除了能在書呆子身上得到體現外,又能在誰身上得到體現?一個人因為在畢業時有門功課只考了59.9分而拿不到畢業證不能參加工作,難道我們就能說考60分拿到畢業證參加工作的那些人的能力就一定比他強嗎?………你們想想,這是不是有些太不公平?我要這能力乾什麼?你們說,乾什麼?………所有的人都被她的話震驚了,激怒了。校長氣得臉都紫了。他爸爸在暴怒之下擱了她一巴掌。在那么多人的面前,飛飛哭了,我也哭了。我從來沒有見過飛飛哭,她哭得好傷心,好痛苦。但絕不是那種女孩子受了一點點委屈的哭,我覺得她胸中有太多的憤怒與不平。後來,他爸爸帶她回了家,她也就被學校開除了。而我,卻只受了個嚴重警告處分,連記過都沒有。”
榮榮說完,早已淚流滿面。我長長地嘆著氣,總覺得有什麼東西憋在胸中需發發泄。

歇了一會兒,榮榮接著說:“飛飛其實是很仗義的。我和她在中學時都是好朋友。在學校審問我們的過程在,她曾多次給我推脫責任。她真好。只是這社會太不公平,是社會害了她。”
我問:“你們在酒吧裡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急切地想知道她們在酒吧里到底幹了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榮榮道,“那天,我和飛飛到了酒吧。那家酒吧是我們常去的。二樓是歌舞廳,我們就在歌舞廳里聽歌,有時也跳跳舞。飛飛的現代舞跳得棒極了。因為是周末,我們一直玩到了晚上十一點多,正當我們準備離開的時候,警察來了,把我們和另外的一些人帶到了公安局,原來是有人舉報說那家酒吧里有賣淫嫖娼的現象。其實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喔!原來如此。”我長出一口氣。
榮榮說:“警察把我們抓到公安局後,問我們是乾什麼的。我們說的X師範的學生。警察說是學生跑到酒吧里去乾什麼?飛飛說我們在歌舞廳聽歌,跳舞。警察說你們難道不知道學生是不許進營業性舞廳的嗎?何況你們還是師範學生。飛飛說我覺得這個規定無聊至極,歌舞廳有什麼進不得的?師範生又怎么了?警察見確實沒有發生什麼事。就打電話問校長我們是不是師範學生。我們給校長說了我們的班級、姓名和班主任後,校長就確定了。第二天早上,警察就把我們送回了學校。”
我覺得無話可說。
榮榮問:“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
我想了想,說:“你能告訴我一些有關眉眉的事嗎?”
“你呀!真是的。”榮榮說,“眉眉和你分手後很傷心,她說你誤會她了。她說你們男生太小氣了,而且談戀受時特愚蠢。我們宿舍八姐妹都為眉眉抱不平,還準備聯手來揍你一頓呢。”榮榮說到這裡,偷偷地笑了起來。
我陷入沉思。
我和榮榮的談話就到此結束。

這些事過去已兩年多了。關於眉眉,我已遺忘得差不多了。但關於貓貓,我卻總不能忘記。我總固執地認為,在貓貓身上或者是內心中,有一種潛在的東西我無法理解。但我隱隱覺得那種東西是屬於社會性的。社會應該去思考,去理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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