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版
《怪談》一片改編自1896年小泉八雲的同名作品拍成電影。
〈黑髮〉講的是叫做十郎的人,因為忍受不了貧窮的生活和妻子離婚,與一位有錢有地位人家的小姐結婚並做了官。但新的生活越來越讓十郎厭倦,他懷念起整日在家織布的賢妻。一年後十郎在一個晚上回到家中,妻子沒有一點怪罪他的意思。第二天早上十郎醒來,發現躺在身邊的竟是一具黑髮骷髏。〈黑髮〉在小泉八雲的作品裡,原題為〈和解〉
〈雪女〉說的是一個颳風下雪的晚上,一位年輕人與同伴在樹林裡不得不找到個茅屋住下來。這時一位皮膚雪白身著白紗的女子出現。她吸乾了年輕人同伴的血,但是沒有吸年輕人的血。雪女喜歡他,並要求他保密,否則就殺掉他。幾年後年輕人偶遇一個叫猶紀的女子,兩人結婚生子。一天晚上,年輕人望著燈下給孩子縫製和服的猶紀,想起十年前的那件怪事,就說給猶紀聽。不料,猶紀告訴他,她就是雪女。雪女不能容忍他的背叛,但是因為孩子她不能殺他,於是雪女離開了這個家。
〈無耳芳一的故事〉講一座廟裡有一個瞎和尚叫中谷一郎,會用琵琶彈唱描寫源平之爭的故事,即源氏軍與平家軍。他們的最後一場決鬥(即壇之浦海戰)發生在海上,戰況慘烈,前所未聞。源義經助源賴朝奪取天下,大破擅長海戰的平家軍,最後剩下的幾個女人跳入大海。日本海里有一種蟹,殼的樣子很像人臉,叫平家蟹。中谷一郎總在晚上彈唱源氏軍與平家軍打仗的歌曲,招來了平家軍的鬼魂。平家軍的鬼魂就把中谷一郎帶到陰界讓他給戰死的亡魂們演奏。長老知道後讓人給中谷一郎全身寫滿咒文以免鬼魂看到他的身軀。平家軍的鬼魂再次來找中谷一郎,卻看到一雙耳朵。原來只有在耳朵上漏了寫上咒文。鬼魂於是把中谷一郎耳朵血淋淋地砍了下來,帶到陰間去。
〈茶杯中〉的故事發生在江戶時代末年。武士仲谷早上喝水的時候發現杯子裡有個陌生人的影子。仲谷把杯子換掉,砸掉都無濟於事。晚上,杯中那個人竟找到仲谷,說仲谷早上侵犯了他。仲谷用刀刺到那人,那人沒有流血,穿牆而走。〈茶杯中〉留了一個開放式的結尾,比之小泉八雲原作改動稍大,碗中倒影的貌美女子改成了陌生武士。武士看到了碗中的鬼影,一番思量他還是喝下,果真是死活不怕鬼神的,再之後便是鬼怪尋上門來,瘋打做一團。作家寫的故事到這裡戛然而止,出版商尋上門來,結果和家人先後撞見水缸中作家的臉影,影片結束在這般匪夷所思中。
影評
日本人的鬼文化頗為盛行,想是因為島國生存和水域民族的艱難和陰柔所致。要說人類怕鬼,歸根還是源於蒙昧時期對大自然的敬畏和恐懼。而日本鬼文化中的怪談故事卻與現實生活緊密相關。所謂的怪談,多是些肉眼無法解釋的奇怪現象。同時,這些靈異之象的產生往往都是社會現象催生的。換言之,怪談來源於街頭巷尾的流傳。本片的怪談就是通過日本傳統文化形式落語(相聲)來表達的,也代表了怪談之說在街頭巷尾的影響力。
因為大家無法消滅某些邪惡的社會現象,因而更願意用厲鬼索命的恐懼來進行威懾,來獲取心靈上的痛快和消解。這些邪惡往往都是背信棄義、謀財害命、利慾薰心之事。作惡之人為此獲取利益,但被咒怨纏身,最終死於非命遭到報應。這裡面,最傳奇的估摸是感情之事。而怪談故事本身,敘述的卻是遇鬼的全過程,形式感極強,極具恐怖意味。於是,故事依賴於這種形式,強調的反是惡鬼的恐懼和神秘。
日本江戶時期是幕府鎖國的二百多年,有著相當繁榮的經濟和穩定的生活。那時候,日本男人的生活方式可謂是囂張、浪漫、閒適。那時候男人標準是這樣的:將鬍子拔光,身材要弱不禁風而不是蘭博的肌肉(下等人才這樣),且越白淨越好。一個色相不錯的男子,如果沒有家族經濟支撐,如果沒有一技之長,又不願意賣苦力,那完全有可能找個女人結婚,過上小白臉兒好逸惡勞的生活,就如影片中的新吉。
遲早是要窮死的新吉簡直就是這種靠偏門發家的典型美男,生活經歷就是憑藉色相靠女人養活從藍領變成中產。這個男人身上其實具備眾多迷人:溫柔體貼優雅大方,站在糙人堆裡面鶴立雞群;雖然家境落敗,但終歸受過貴族生活的薰陶有點氣質,所以孤兒一般惹女人憐惜。好逸惡勞的小白臉移情別戀,年華將逝的女人愛之若狂。於是,傷心至死的女人立下毒咒。影片的這個形象極為現代,頗具強烈的現實意義象徵,是一對始亂終棄的代表。
日式惡鬼的特徵是咒怨所有關聯的一切。這種開放的攻擊性直接導致恐怖程度大幅上漲。因為在日本鬼片中,冤有頭債有主的界定絲毫不起任何作用。而且,日式恐怖的核心來自人心的陰暗處,不是美式恐怖片高強度的感官刺激。當直面人心的處境與鬼魅肆虐的場景交融時,日本惡鬼即使沒有任何形式上的手段,也讓人更加不寒而慄。是的,從生活中冒出來的鬼最嚇人。
日式美學講究意境和氣質。面對透著文化痕跡的怪談故事,《怪談》復原江戶風貌的功底依然是日本電影的風格。中田秀夫也依然獨鍾於“水”這個日式恐怖片中經典的恐怖元素。這樣的設計雖然使影片變得有些遲鈍落後,但純粹的文化意境則相當的搶眼。《怪談》的恐怖場面可謂中規中矩,節奏、構圖以及鬼魅的恐怖形式完全是日式電影風格的縮寫。導演並沒有為影片套上任何時代氣息,一如既往的堅持了日本美學日本傳統電影的秉性。對於習慣流行電影風格的大眾來說,獲取懷舊的復古感很強烈,但影片的娛樂性則相對寥寥。
新吉的飾演者尾上菊之助看起來有些難堪,怪怪的,卻從內至外相當符合角色的特徵。這個有著油亮面門稍微凸目的小男人看起來就是衰人的模樣,而目光中透出的狡猾和陰沉也顯得人物工於心計。尾上菊之助為影片添彩不少,成功的塑造了這個讓人厭惡也讓人同情的小男人形象。而黑木瞳卻完全不適合飾演苦命瘋狂的阿賀。前者因為黑木瞳帶著智慧的面向,後者因為她自身流露的高貴氣質,要想塑造一個掙扎在世俗情感中的苦命女人讓人肯定覺得詫異。也許,中田秀夫是為了更好的還原日本古典意境,但黑木瞳距離角色確實很遠。
中田秀夫的恐怖片本來都是很現代的,貞子和《鬼水怪談》都是。這次操刀日本傳統鬼故事,細節之處相當認真,還原江戶時期的民生蠻到位。而且,影片的節奏、色彩、道具和精氣神都專屬日本傳統電影風格。可惜,貴為恐怖大師他卻未營造出更為新鮮的恐怖場面,毫無創新之意,這實在是個不小的遺憾。更不好的是,中田秀夫的功力好象就只剩這些而已,與前輩小林正樹的《怪談》相距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