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古翁頌》

《希臘古翁頌》

英國浪漫主義詩人濟慈的《希臘古瓮頌》,以它深刻的思想和豐富的審美內涵吸引了眾多的讀者和批評家,古往今來的國內外詩歌評論者對它從各個側面和角度進行了賞析和點評。

譯文

《希臘古翁頌》《希臘古翁頌》

你委身“寂靜”的、完美的處子,
受過了“沉默”和“悠久”的撫育,
呵,田園的史家,你竟能鋪敘
一個如花的故事,比詩還瑰麗:
在你的形體上,豈非繚繞著
古老的傳說,以綠葉為其邊緣;
講著人,或神,敦陂或阿卡狄?
呵,是怎樣的人,或神!在舞樂前

多熱烈的追求!少女怎樣地逃躲
怎樣的風笛和鼓謠!怎樣的狂喜!

聽見的樂聲雖好,但若聽不見

卻更美;所以,吹吧,柔情的風笛;
不是奏給耳朵聽,而是更甜,
它給靈魂奏出無聲的樂曲;
樹下的美少年呵,你無法中斷
你的歌,那樹木也落不了葉子;
鹵莽的戀人,你永遠、永遠吻不上,
雖然夠接近了--但不必心酸;
她不會老,雖然你不能如願以償,
你將永遠愛下去,她也永遠秀麗!
呵,幸福的樹木!你的枝葉
不會剝落,從不曾離開春天;
幸福的吹笛人也不會停歇,
他的歌曲永遠是那么新鮮;
呵,更為幸福的、幸福的愛!
永遠熱烈,正等待情人宴饗,
永遠熱情地心跳,永遠年輕;
幸福的是這一切超凡的情態:

它不會使心靈饜足和悲傷,
沒有熾熱的頭腦,焦渴的嘴唇。
這些人是誰呵,都去趕祭祀?
這作犧牲的小牛,對天鳴叫,
你要牽它到哪兒,神秘的祭司?
花環綴滿著它光滑的身腰。
是從哪個傍河傍海的小鎮,
或哪個靜靜的堡寨山村
來了這些人,在這敬神的清早?
呵,小鎮,你的街道永遠恬靜;
再也不可能回來一個靈魂
告訴人你何以是這么寂寥。
喔,希臘的形狀!唯美的觀照!
上面綴有石雕的男人和女人,
還有林木,和踐踏過的青草;
沉默的形體呵,你象是“永恆”

使人超越思想:呵,冰冷的牧歌!
等暮年使這一世代都凋落,
只有你如舊;在另外的一些
憂傷中,你會撫慰後人說:
“美即是真,真即是美,”這就包括
你們所知道、和該知道的一切。

作者資料

約翰·濟慈約翰·濟慈

濟慈創作的第一首詩是《仿斯賓塞》,接著又寫了許多優秀的十四行詩,他的這些早期詩作收集在1817年3月出版的第一本《詩集》中。次年,他根據古希臘神話寫成的《安迪密恩》問世,全詩想像豐富,色彩絢麗,構架宏大,洋溢著對自由的渴望。

1818年到1820年,是濟慈詩歌創作的鼎盛時期,他先後完成了《伊莎貝拉》《聖亞尼節前夜》《海伯利安》等著名長詩,最膾炙人口的《夜鶯頌》《希臘古翁頌》《秋頌》等名篇也是在這一時期內寫成的。

濟慈詩才橫溢,與雪萊、拜倫齊名。他生平只有25歲,但其遺下的詩篇一直譽滿人間,被認為完美地體現了西方浪漫主義詩歌的特色,並被推崇為歐洲浪漫主義運動的傑出代表。他主張“美即是真,真即是美”,擅長描繪自然景色和事物外貌,表現景物的色彩感和立體感,重視寫作技巧,語言追求華美,對後世抒情詩的創作影響極大。 “1821年2月23日,他客死羅馬,安葬在英國新教徒公墓,年僅二十五歲。……如果天以借年,他能夠達到什麼樣的成就,是難以逆料的。但是人們公認,當他二十四歲停筆時,他對詩壇的貢獻已大大超越了同一年齡的喬叟莎士比亞彌爾頓。” 

賞析

《希臘古翁頌》《希臘古翁頌》

在尋生活真諦的過程中,與詩人形影不離的惟有他的幻想,除此以外,對於這個歷盡了人世磨難的瀕死者,還能去哪兒找到更堅實的東西,作為他受創心靈的依託呢?詩人斷乎難以享受到一種豐盈, 完備的生活,然而,當陽光透過窗戶的玻璃,折射到他的病榻時,縱使有病魔、貧困、無望啃齧著他虛弱的心,他攫住自己的希望,讓幻想飛馳到遙遠的古希臘文明時代,寫下了《希臘古瓮頌》這首讚美愉快而生氣勃勃的古代藝術不朽的絕唱。

詩人大概是在哪個博物館中看到一隻有景雕的希臘古瓮,上面刻著酒神祭祀及信徒狂歡的景象,年輕的情人你追我逐,魯莽的小伙子在竭力去吻少女的臉的情狀,在春光明媚的樹蔭下,安閒自得的小笛手及信徒們獻祭時的靜穆氣氛。喔,如果你以為詩人惟妙惟肖的描寫僅僅是描摹古瓮的裝飾圖案,那就錯矣。誠然,但濟慈不是常人,他有天才的魔匙,為我們打開文明墓穴,開掘出一個花團錦簇的比詩還瑰麗的古希臘世界。在這兒,詩人以他心靈的顫動撩起了大量我們不可理喻的想像:
你委身寂靜的、完美的處子,/受過“沉默”和“悠久”的撫育,/啊,田園的史家,你竟能鋪敘,/一個如花的故事,比詩還瑰麗/……聽見的樂聲雖好,但若聽不見/卻更美;所以,吹吧,柔情的風笛,不是奏給耳朵聽,而是更甜,它給靈魂奏出無聲的樂曲。/樹下的美少年啊,你無法中斷,/你的歌,那樹木也落下了葉子;魯莽的戀人,你永遠、永遠吻不上/雖然夠接近了——但不必心酸,/她不會老,雖然你不能如原以償,/你將永遠愛下去,她也永遠秀麗……
捧讀這富於青春玄想的精美詩章,誰能不為之幽然、陶然呢,在不覺中我們已被濟慈的魔力所征服.再三沉醉於詩人觀賞古瓮時的情感想像所賦予我們的一種與實體同樣真實,甚至比它還真實的永恆美的生活。試想,面對一個古代雕刻品,要說出如此攝人心魄的詩行,若不是具有最細緻的感受性和最博大的想像力,可謂戛戛乎難矣哉!濟慈真不愧為抒懷大家,他用天才的靈性,青春的玄想和他內心含詠不盡的脈脈溫情,賦予古代雕刻品以罕有的精魄和無窮的魅力。

“詩使他觸及的一切都變形”(雪萊)。在這首詩里,詩人把古瓮提供給他的一些感性的,富有生命力的,色彩斑瀾的印象,通過他的神思妙想,藝術的提煉,把觸及他靈魂的東西至美地表達了出來。“聽見的樂聲雖好,但若聽不見,卻更美”。這句頗有美學意味的詩句,不僅使靜止的古瓮一下子靈動起來,更表明了詩人的美學觀點。最完美的樂聲是不為肉體的耳朵所聞的。它只存在於心靈的感應與想像中,“給靈魂奏出無聲的樂曲”。大概是緣於這種玄奧無極的樂聲浸潤薰陶吧,在這裡,心愛的姑娘“她不會老,你雖然不能如願以償,你將永遠愛下去,她也永遠秀麗。”還有“更為幸福的幸福的愛,永遠熱烈,正等待情人的宴饗,從不失超凡的情態。它不會使心靈饜足和悲傷,沒有熾熱的頭腦,焦渴的嘴唇”——這祈頌的音響,傾訴了詩人對人類美好前途的憧憬與嚮往,也蘊含了詩人自身的最深切的愛的憂傷。所以說詩人在這兒不是單純地藝術陶醉,而是旨在把現實生活中受壓抑的,或不存在的東西升華為迷人的,遙遠的彼岸.表明了病魔和抑鬱困苦的生活不曾沖刷年輕詩人那甜美澄明的情感與追求真、善、美的情懷。詩人不願對生活進行庸俗的摹擬,他要將痛苦化為歡樂,甚至將想像的世界置於現實世界之上,所以,他那饑渴而流血的心靈總是奇想騰空,執意去發掘晦暗生活之中的奇境。德國哲學家狄爾泰在其《論德國詩歌和音樂》中曾指出:“最高意義上的詩是在想像中創造一個新的世界。”濟慈的這首詩正可謂“最高意義的詩”。因為他為我們建造了逾時空的生命情調:生活中的青春會消逝,但古瓮上的戀人永遠年輕貌美,熾熱的愛情總在寧靜的期待中享有幸福,春天的枝葉永不凋零,柔情的風笛永不停歇。傾聽這“只應天上有”的動人歌吟,我們不能不被古瓮的豐實靜謐之美所攫住,乃至祈求詩人把我們也收進那永恆不朽的古代雕刻品。但濟慈畢竟是清醒的說夢人,在不覺中他把我們從歡樂的夢之園引進了一個冷靜沉思的境界。接下來詩人通過對神秘肅穆的祭祀場面的描寫,詩人逐漸閉合了古希臘“黃金時代”的文明古堡。所有那些曾詩意地棲居於這片大地上的生靈們都歸於寂靜——再也不可能回來一個靈魂來指出他們生活過的路線,亦不可能訴說那兒的寂寥。昔日的生命不復存在,但生命不一定要依附於肉體,曾幾何時,他們在古代雕刻家手中獲得了“再生”,化為永恆之美長存人間,且超然於人間苦海的變幻,撫慰淒風苦雨中憂傷的心----美即是真,真即是美,此美乃不朽!故痛苦有限的生命可以在美和真中找到慰藉。這就是詩人所理解的世界上的一切,也是我們所需要知道的一切。
整首詩在詠物過程中向我們提示了這樣一個真理:人生短促、藝術長久!如果說得更透徹一點,即:生命的流逝不可避免,然而,真正的生命不存在於那些迅速消損的空虛的肉體,它存在於人類一種偉大的愛性,一種明朗的思想,一種痴心不改的信仰;存在於對世界最美麗的永恆事物的篤信與創造中。讀完這首詩,我們還仿佛從“希臘古瓮”,這個詩人筆下的具有靈魂的偉大藝術品中悟到了迅速流逝的個體生命,該怎樣去尋得自身的生存價值和意義,該如何超越生與死的對立,去把握逾時空的永恆的美的瞬間這個問題,而這個總是實際上是深深隱藏在這首詩及《夜鶯頌》中的一個根本主題。可以說,無論濟慈遭受怎樣的挫折打擊,失去雙肺的肉體折磨及死神的逼近都不曾使他放棄這一主題的探索。詩人宣稱:“我或許能碰上肅穆的美的幻景,我將喜於在那裡靜靜遊蕩……我將書寫可賦予人的感官的一切。那時,我將像巨人一樣抓緊這大千世界的一切,無限歡欣,直到驕傲地看見在我肩上生出能夠飛往永恆的翅膀”(詩與睡《濟慈詩選》)。 這實在可以作為這兩首詩的一個註腳。後來,詩人在另一首《頌詩》中又寫道:“熱情和歡樂的詩人啊,/人間留下了你們的靈魂!/你們是否也逍遙天上?/同時生活在兩個世界?”這乃是詩人所嚮往達到,且畢生孜孜以求的境界。詩人對藝術的追求永不停息。他深知作為詩人的責任感,知道只有通過不懈的努力,才能攀登詩歌藝術的高峰。

所以,當他完成《希臘古瓮頌》,立即離開了這個遠古時代,沿著想像的通道回到了窺探現實世界的視窗。這時,詩人的詩歌天賦已達到了峰巔。然而,一八二一年二月二十一日,羅馬的新教徒墓地卻接納了這位年僅二十五歲的英國天才詩人。在這兒,這位歷盡人世磨難卻給世界創造了那么多詩歌之美的人得到了永久的寧靜。那墓上掩映著他最喜愛的紫羅蘭和雛菊;墓碑上刻著他自題的墓志銘:“這兒安息著一個把名字寫在水上的人”。

這閃爍著永恆痛苦與惆悵的碑文主人,生前並不知道自己的詩歌將永垂不朽,更不知道單憑他的《夜鶯頌》和《希臘古瓮頌》就已把他的名字永遠寫在了英國文學史上。作為一個抒情詩人,濟慈並沒有死——“要是未來,不敢遺忘過去,他的命運和名聲,必是一線光明,一種回聲,增添到永恆里!”

相關詞條

相關搜尋

熱門詞條

聯絡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