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會來歷
基金會緣由者
這個基金會為什麼叫“瑞恩的井”呢?其實,它的來源是一個感人肺腑的故事。1998年的一天,6歲的瑞恩·希里傑克剛一放學,就迫不及待地衝進家,可憐巴巴地向媽媽伸出手,說,“媽媽,給我70美元 。我要給非洲的孩子修一口井,好讓他們有水喝。”聽起來,這肯定是一個夢,一個6歲孩子的夢,一個毫無可能實現的夢……誰會認真對待這種胡思亂想呢?
5年過去了,這個夢想竟成為千百人參加進來的一項事業。這個普通的男孩兒,已被人稱為“加拿大的靈魂”。2002年9月30日,他接受了加拿大總督克拉克森頒發的國家榮譽勳章,10月,他作為惟一的加拿大人,被評選為“北美洲十大少年英雄”。
3月15日,瑞恩在去日本參加“第三屆世界水資源論壇”的途中,在北京短暫停留。在中央電視台《實話實說》這個熱播節目迎來了這位遠道的客人。主持人向大家宣布:“瑞恩的井”基金會的籌款已經達到75萬美元。觀眾席上頓時響起一片鋪天蓋地的掌聲。
這個普通的男孩兒,瘦瘦的,安靜的,白白的臉透著紅暈——怎么有這樣震撼人心的力量?
“我當時根本沒把他的話當成一回事。孩子的主意總是一會兒一變”
故事細節
1998年1月,加拿大安大略省,肯普特維爾,一座離渥太華50公里的城市。聖十字教會學校的教師南茜·普雷斯特在給一年級的孩子們上課。這所學校正開展一項幫助發展中國家的捐款活動。她那一天講的是非洲的生活狀況,以及怎樣做可以幫助他們。
“在非洲,孩子們沒有玩具,沒有足夠的食物和藥品,很多人甚至喝不上潔淨的水。”南茜說,“成千上萬的孩子因為喝了受污染的水而死去了。”
6歲的瑞恩瞪大了眼睛。他根本不相信:這世上居然會有人沒有潔淨的水喝,而且會因此死去。“我難過死了。沒有人應該那樣生活。”他講述當時的感受,藍汪汪的眼睛湖水般清澈。
“每一分錢都能夠幫助他們。”南茜告訴孩子們:一分錢可以買一支鉛筆,25分可以買175粒維他命藥片,60分就夠一個孩子兩個月的醫藥開銷,一塊錢夠一頓豐盛的午餐,兩塊錢就能買一張毯子。“如果我們有70塊錢,就可以幫他們挖一口井。”
一整天,瑞恩的腦子裡被“70塊錢一口井”的念頭充斥著。“我一定要為他們挖一口井。”他想,“我明天就要帶70塊錢來。”
面對瑞恩的請求,媽媽蘇珊只是笑著說:“很好呀,瑞恩。”
“不,我當時根本沒把他的話當成一回事。”蘇珊回想當時的情景說:“他想去幫助別人,這非常好。可你知道,孩子的主意總是一會兒一變。”
蘇珊是安大略省公民權利、文化和娛樂委員會的顧問。瑞恩的爸爸馬克是一名警察。這是個普通的五口之家,除了瑞恩,還有哥哥喬丹和弟弟基根。
晚飯時,瑞恩又提起了這件事。
“不,瑞恩,70塊錢太多了。”蘇珊不得不直接告訴他,“我們負擔不起。”
第二天,瑞恩悶悶不樂地放學回來,再一次向爸爸媽媽提起這件事。
“你們根本就不明白!”他帶著哭腔嚷起來,“人們沒有乾淨的水喝,孩子們正在死去,他們需要這筆錢!”
“喔,天哪,那些天他快把我們折磨瘋了!”蘇珊痛苦地用手扶著額頭,誇張地對我說:“一有時間,他就向我們請求,好像不給他這70塊錢,他就沒辦法生活下去一樣。”
蘇珊和馬克不得不認真地討論這件事,然後,他們宣布了決定:“我們不能給你這些錢。如果你真的想要,你可以自己賺。”
蘇珊在冰櫃上放了一箇舊餅乾盒,並為瑞恩畫了一個積分表,上面有35條線。餅乾盒裡每增加兩塊錢,瑞恩就可以塗掉一格。蘇珊說:“瑞恩,記住,你只能靠做額外的家務活兒來賺這些錢,你現在每天做的這些可不算。”
“行啊!”瑞恩破泣為笑。
瑞恩得到的第一個任務是吸地毯。喬丹和基根都出去玩了,瑞恩幹了兩個多小時,蘇珊“驗收”後,往餅乾盒裡放了兩塊錢。
“等幹完了,我的背都直不起來了,疼了好幾天!”瑞恩說,“我平常只做些鋪床遛狗的活兒,從來不知道這活兒這么累人。”
幾天后,全家人去看電影時,瑞恩一個人留在家裡擦了兩個小時窗子,賺到第二個兩塊錢。
漸漸地,大家都知道了瑞恩的這個夢想。爺爺雇了三個兄弟去撿松果;暴風雪過後,鄰居們請他去幫忙撿落下的樹枝;瑞恩考試得了個好成績,爸爸給了他獎勵;瑞恩從那時起不再買玩具……所有這些,都被瑞恩放進了那箇舊餅乾盒裡。
“說實話,我以為瑞恩很快就會厭煩了!”蘇珊說,“可他一直堅持下來,幹了4個月。”
“為什麼不直接把70塊錢給他呢?”我問。
“70塊錢對6歲的孩子來說,是筆很大的數目。如果他想要,就應付出努力,而不是簡單地把錢從爸爸手裡拿走,再交到老師那裡。”蘇珊回答。
4月的一天,蘇珊上班前,突然發現積分表已經差不多快滿了。“攢夠了錢,把它交給誰去非洲挖井呢?”她開始發愁。
學校沒有提供相關信息。蘇珊向朋友布蘭達求助,後者在一個國際發展組織工作。布蘭達說:渥太華的一個小規模的非營利組織好像正在做這件事情,他們不僅募捐,還負責去非洲挖井的工作。這個組織的名字就叫“水罐”。
布蘭達給“水罐”打了電話:“70塊錢可能並不多,但這個孩子很辛苦地工作才賺了這些,我想,應該讓他當面把錢交給你們。”
4月下旬一天的早上,瑞恩鄭重地穿上西服,打好領帶,胸前抱著裝滿了一塊兩塊零錢的舊餅乾盒,將他交給了“水罐”當時的負責人尼科爾。
“這還有5塊錢,”瑞恩小聲說,“也給你們,也許可以給挖井的人買一頓熱乎飯。”
“太謝謝你了,瑞恩!”尼科爾微笑地說:“你真是幫了大忙。”接著,她向瑞恩解釋了他們在非洲進行的“潔淨的水”項目。最後,她不好意思地說,70塊錢其實只夠買一個水泵,挖一口井要花更多的錢,差不多得要2000塊。
“喔,好啊!”瑞恩根本不明白2000塊錢意味著什麼,他只是興奮地說:“那我再多幹些活兒賺錢吧!”
這天晚上,蘇珊和馬克陷入了沉默。“他已經走了這么遠了,”馬克說:“我們不能跟他說:孩子,你已經盡力了,但你真的不能改變什麼。”
他們不知道以後該怎么辦。他們期待瑞恩會隨著時間的延續,慢慢淡忘這件事。“我們很想幫他。”蘇珊嘆了口氣說:“可一個6歲的孩子怎么靠幹家務賺那么多錢呢!”
“瑞恩每天睡覺前都祈禱:讓非洲的每一個人都喝上潔淨的水。我無法告訴他,那是不可能實現的”
轉機出現了。
布蘭達被瑞恩的執著感動了。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里,她給自己的家人和朋友發了電子郵件,告訴他們,有一個孩子,為了幫助非洲的孩子有水喝,正在進行著一項偉大的工作。
很快,一個當會計的表弟回信了:“我很感動。我想捐一些錢幫助瑞恩。”
其他人也紛紛回信告訴布蘭達:這是個激動人心的故事,應該登報發表。
布蘭達這樣做了。不久,瑞恩的故事出現在肯普特維爾《前進報》上,題目就叫《瑞恩的井》。1999年9月,《渥太華公民報》又刊登了同樣的報導。瑞恩的故事開始迅速傳遍加拿大,不斷有電視台要求採訪。
一周后,在希里傑克家的郵筒里出現了一封陌生的來信,信封上寫著:安大略,肯普特維爾,瑞恩的井。信封里有一張25元的支票,附有一張便條:“但願我可以做得更多。”
沒過多久,另外一張支票寄到了。這次的收信人是:肯普特維爾,聖十字學校,瑞恩的井。面額是20元。
安大略省東部的一群鑽井工看了電視台播出的瑞恩的節目,為“瑞恩的井”捐來2700元錢。
一些高中生靠賣瓶裝水,籌集了228加元,以“瑞恩的井”的名義寄給“水罐”。
捐款從加拿大各地以“瑞恩的井”的名義寄往“水罐”。
同時,加拿大國際發展組織(CIDA)表示:如果“瑞恩的井”獲得1分錢捐款,他們會另外捐兩分錢來支持他。
捐款迅速籌齊了。
9月底,加拿大援助救濟會(CPAR)的烏干達辦事處工程師吉茲專程飛來加拿大,和瑞恩一起討論如何修建和維護水井。
吉茲一見到瑞恩,就緊緊地抱住了他:“我知道你捐了一口井給我們,謝謝你!”
吉茲帶來了一張單子,列著需要水井的地方。在烏干達,只有46%的人能夠喝到潔淨的水。這是個很長的名單,把瑞恩嚇住了。他問吉茲:能不能把井修在一個靠近學校的地方?吉茲仔細研究一番,告訴瑞恩,有一個合適的地方,在烏干達北部奧沃特附近,那裡有一所安格魯國小。
安格魯地區遭受過13年的叛亂,長年乾旱,愛滋病肆虐。最近的水源是5公里外的一處池塘。村莊裡,到處可以看到腆著充斥了腸道寄生蟲的大肚子的兒童,這裡常年有1/4學生患有霍亂、傷寒和其他嚴重的水生寄生蟲疾病。3.1萬多居民,卻沒有一名醫生,1/5的孩子在5歲前就死掉了。
瑞恩認真地聽吉茲講述,一聲不吭。
吉茲向瑞恩解釋如何挖井:“人工鑿井是一個艱巨的工作,大概要20個人工作10天才能夠完成。我們很想有一台鑽井機,那樣可以很快挖好很多口井。”
一聲不吭地瑞恩突然說:“我來攢錢買鑽井機吧。”他的聲音很小,但很堅定:“我想讓非洲的每一個人都能喝上潔淨的水。”
這一天回到家裡,蘇珊對馬克說:“這下好了,我們現在的目標是要攢兩萬五千加元,去買個鑽井機了。”夫婦倆誰都沒有再說話。
“我們當時在想,也許我們是在把這孩子一步步推向失敗和絕望。”蘇珊對我說。
“為什麼不勸他放棄?”我問。
“我不能!”蘇珊一邊告訴瑞恩和弟弟不要吵鬧,慈愛地笑著說:“瑞恩每天睡覺前都祈禱:讓非洲的每一個人都喝上潔淨的水。我無法告訴他,那是不可能實現的。”
她頓了頓,接著說:“瑞恩已經做了很多。我們覺得,只要他願意堅持下去,我們就會支持他。”
“瑞恩讓我剛剛了解,只要每個人都做出努力,就能夠改變世界”
這時,瑞恩已經二年級了。他的同學們都為他的夢想感到驕傲。班主任老師林恩請求“水罐”和CPAR幫他們班開展一個與安格魯國小聯誼的通信活動。
第一批通信於1999年1月從加拿大寄出,兩個月後,瑞恩和同學們收到了回信。瑞恩收到的那封是這樣寫的:
親愛的瑞恩,我的名字叫吉米·安卡那。我今年8歲。我喜歡足球。我們的房子是草做的。美洲怎么樣?你的朋友,吉米·安卡那。
CPAR的工作人員還為吉米拍了一張照片隨信寄過來:一個瘦瘦的黑孩子,咧著嘴笑。
瑞恩太興奮了:他現在有了一個非洲筆友!好多天,他都在想著這位新朋友。“媽媽,有一天能夠見到他嗎?”他問。蘇珊摸摸他的頭:“也許吧,也許等你12歲時,我們能攢夠錢,讓你去一趟非洲。”
瑞恩開心極了,回信寫道;
親愛的吉米,住在草房子裡一定很酷吧!我現在8歲。你每天喝的是我的井裡的水嗎?在學校,你最喜歡的科目是什麼?等到12歲,我就會去烏干達。我住的房子是磚砌的。請快回信。你的朋友,瑞恩。
瑞恩12歲要到烏干達的訊息被吉米傳開了。安格魯國小的每個角落都在討論這件事。所有的孩子都寫信給自己的筆友:你知道瑞恩12歲要來烏干達嗎?你會和他一起來嗎?
那一年的新年,瑞恩的鄰居佩恩特夫婦送給瑞恩一件特殊的禮物———3人單程前往烏干達的飛機票,“讓瑞恩去看看他的朋友吉米和他的井。”佩恩特先生說。
“我們當時無法相信這件事。”蘇珊說,“他們真是太好了。他們愛瑞恩,希望他快樂。”
隨即,《渥太華公民報》刊發了一則為瑞恩徵集返回飛機里程(可獲免費機票)的訊息,全國都行動起來了。
就在瑞恩的第一口井修好後不久,2000年7月27日。瑞恩和爸爸媽媽坐著卡車,一路顛簸來到了安格魯。
村莊漸漸出現在視野中,幾個孩子發現了,又跳又叫:瑞恩!瑞恩!
瑞恩吃驚地睜大眼睛:“媽媽,他們知道我的名字?!”
一同前往的吉茲笑著說:“孩子,這裡方圓幾公里的人都知道你的名字。”
車子開進村莊時,大家都驚呆了:5000多個孩子聚在路邊,排成兩列,熱烈地鼓著掌,向瑞恩呼叫著,揮著手。
瑞恩羞澀地走下車去,不好意思地向大家打著招呼。一個高高瘦瘦的黑孩子走上來,伸出手說:“你好,我是吉米。”
“你好,吉米。”瑞恩也回答。
他們倆有些尷尬在站在眾人的目光里,大家一聲不吭地看著這兩個孩子,笑著。
吉米和瑞恩一路被孩子們簇擁著,來到那口井旁。
“我們都愣住了。”蘇珊說。
井被鮮花包圍起來,水泥基座上刻著———瑞恩的井:由瑞恩·希里傑克為安格魯國小社區建造。
瑞恩像摸搓自己的寶貝,來來回回,仔仔細細地看。
村裡的一位老人站出來,高聲說:“看看我們周圍的孩子:他們全都是健康的。這要歸功於瑞恩和我們的加拿大朋友。對於我們來說,水,就是生命。”
人群吹呼起來。孩子們雀躍著,大人含著淚在笑。
安格魯國小校長牽著一頭小羊擠出人群,把這頭驚恐的小動物放在瑞恩身邊。瑞恩簡直瞪大了眼睛,捂住嘴巴,怕自己尖叫出聲來。
校長向瑞恩深深地鞠了一躬,說:“這是安格魯社區送給你的禮物,以表示我們的感謝。”
瑞恩牽著小羊,羞澀地說:“我感到自己很幸運。我生活在一個可以隨時喝到乾淨的水的國家裡。烏干達沒有那么多水。但我很激動,現在你們有水喝了!……我要告訴所有的加拿大人來幫助你們。我夢想著有一天,非洲的人都能喝上潔淨的水。這是個很大的夢想。但我知道,只要真心嚮往,並且努力奮鬥,每個人就可以達成自己的夢想。”
鼓聲響起來,人群聚成圈,孩子們跳起了傳統的慶祝舞蹈。吉米拉著瑞恩的手加入了隊伍,每個人都在吹呼著,笑著,跳著。
“那是我最難忘的一天。”瑞恩說著,眼睛滿含生氣。
“瑞恩的井”在安格魯社區投入使用兩年多,附近的家庭陸續遷移進來,這個地區的人口和入學率有了驚人的增長。孩子們不用再每天花幾個小時到很遠的地方去背水,他們都開始上學讀書;婦女們也不用整天為全家的吃水奔波,她們開始有時間種地,或者做些小買賣。到2002年春季,安格魯國小里已經有了1250名學生,還有了300名中學生。
清潔的水源對地區經濟產生了很大影響。糧食和肉類市場擴大了,當地農民的收入提高了,居民大量遷入,為企業生產提供了更多的工人。
基金會成立
2001年3月,“瑞恩的井”基金會正式成立。瑞恩到學校去做宣傳,散發電子郵件,告訴人們去幫助別人;他出席各種國際會議,向更多的人講述他的夢想;全家都加入到這個活動中來:哥哥負責演講時的音響,弟弟剛剛學會攝影,負責為瑞恩拍照片,爸爸負責召集基金會的董事會議,媽媽負責基金會的具體運作。
基金會啟示
在CPAR和“水罐”的幫助下,“瑞恩的井”基金會至今已為非洲8個國家建造了30口井。馬克寫信告訴我:“這些年我最難忘的,是看著瑞恩一點點長大,但他始終沒有放棄他的夢想。他現在知道,除了非洲,世界上還有很多地方的居民沒有水喝。我相信,他會繼續做那些他認為值得的事情。”
蘇珊說,她不會忘記踏上安格魯土地時,看到那么多來感謝的人。瑞恩的夢想成為現實,並且真實地幫助了那么多人。“作為現代社會的成年人,也許免不了變得悲觀和世俗。”她說“但瑞恩讓我剛剛了解,只要每個人都做出努力,就能夠改變世界。”
她一再強調:“這是我11歲的兒子給他42歲的母親上的最重要的一課。”
“你提醒了我們為什麼要生活在這個星球上,不是為了消費和購買那些我們並不需要的東西”
“你長大了想乾什麼呢?”我問瑞恩。
“我想要成為一名水利工程師,到非洲去幫人們找水。我要一直工作到像爸爸那樣老,退休後在一個湖邊靜靜地生活。”瑞恩平靜地回答。
“你從來沒想過,這是一項很艱難的工作嗎?”我問瑞恩。
“沒有。”他爽快地答,“再說,只要能夠幫助別人,再困難的事我也願意去做。”
“我以為,瑞恩捐助了第一口井後就打算停止了。”蘇珊說,“但當我們在非洲看到,有那么多地方需要水,就覺得,我們應該堅持下去。”
“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瑞恩突然厭倦了?”我問蘇珊。
“你會嗎?”蘇珊笑著問瑞恩,轉過來對我說:“但是,你不覺得他已經做得夠多了嗎?如果他選擇放棄,我們也不會勉強他。”
“5年來,你們從沒想過要放棄嗎?”
“當然有。”蘇珊接道:“我和馬克都是全職工作,而且我們本來就參加了很多志願工作。我在業餘時間參與4個公益組織的工作,馬克為兩個學校籃球隊當教練,我們還有3個孩子要照顧。雖然有些朋友來幫助我們,但有的時候我還是覺得太累了。”
“如果基金會有幾個全職的工作人員就好了。”馬克在回復我的電子郵件中說:“但是,這只是個很小的基金會,所有的捐款都是給‘瑞恩的井’的,我們沒有權利用這些錢支付任何有薪酬的工作。當然,最重要的是,那些世界各地支持我們的人給我們力量。”
蘇珊說:“很多郵件寫得非常感人,我給瑞恩讀,自己直掉眼淚。”
美國德克薩斯的一個小女孩兒,聽了瑞恩的故事後,給他們寫了一封信,寄來了17美元:我為瑞恩感動。我也想去幫助別人。我把自己的頭髮賣掉了。但願這些有用。
一個叫珍妮絲的18歲女孩兒放棄了去聽后街男孩的演唱會。而她已為此攢了7年錢。
“但我突然發現,那多么無聊啊!我準備把這些錢捐給那些缺水的人們。今天晚上洗碗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我們太幸運了,以為所有的事都是想當然的。你使我從一個全新的角度看待生活。”
從事護理工作的斯蒂文說:“你重新為人們樹立了希望。它就像從山上扔下的小雪球,正在變得越來越大……雖然我已經捐助了3個非洲兒童,並且每月從工資里拿出10%送給慈善機構,但你讓我覺得自己做得還遠遠不夠。謝謝你,瑞恩,你提醒了我們為什麼要生活在這個星球上,不是為了消費和購買那些我們並不需要的東西,而是要去愛和幫助他人。”
一位40歲的男子說:“我幾乎忘記了自己還能做些什麼。我聽到太多的人對我說:別做夢了;你不能那么做。現在我知道,那不是真的。謝謝你,瑞恩。”
“我是一個機車工程師。6年後我就要退休了,但我的身體還很好。”美國的理察寫道:“我有技術證書,我的雙手還可以工作,我還會修鑽頭。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志願鑽井工人,或者搬運工,別忘了告訴我。”
一個署名為“普通美國人”的信寫道:“你向我證明了不應該對下一代人失去信心。享受和貪慾並不像人們想像的那樣猖獗。我每個月都會省下些錢和時間去幫助不幸的人。你的基金會是我這個月的捐助對象。並且,我會把你列入每年的捐助名單。只要你一直堅持下去,我就會一直支持你。”
“這些信給了我們力量。”蘇珊說。“大部分捐款只有很小的數目。孩子們出去撿廢品,大人們從自己的薪水裡拿出一點,是這些熱情在感染和支持著我們。”
瑞恩在一旁說:“一個美國小女孩兒只寄給我們5分錢;台北的一對姐妹寄給我2001美元。可我覺得,對那個小女孩兒來說,5分錢可能是她的全部,所以她們都幫了很大忙。”
最初,瑞恩執意要給每個捐助者回一封感謝信,哪怕對只捐5分錢的人。信寫好,由弟弟基根負責裝進信封,貼上郵票。
“我的手都寫酸了。”瑞恩抖著自己的雙手。捐款越來越多,蘇珊才決定把感謝信列印出來,由瑞恩填上捐助者的名字。
不久前,瑞恩接到了一位中國大學生的信:聽說你的故事後,我非常感動,希望能為你做些什麼。
蘇珊回信道:我們網站有英文、法文和日文版本,如果你願意,可以幫我們把首頁翻譯成中文。過了一段時間,蘇珊收到了回信。
“我激動極了。”她說:“本來我們只是想讓他幫忙翻譯首頁,可是他的郵件一頁又一頁,有幾十頁那么長,”蘇珊瞪著眼睛比劃:“你相信嗎?他把所有網站內容都翻譯了!”
這位大學生是瀋陽大學的楊松。他給我的回信寫道:瑞恩在6歲時,就為我們這個世界做出了自己的貢獻。“作為一名21歲的大學生,我深感慚愧———我又為這個世界付出過什麼呢?我當時對自己說,我也應該為這個世界做點兒事兒了!”
“你覺得誰對你的幫助最大?”我問瑞恩。
他不好意思地在椅子上扭扭身子,紅著臉,調皮又認真:“媽媽———她又細心,又體貼。她那么愛我。沒有她,我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你看,他只是個普通的孩子,和別的孩子沒有不同”
2003年3月15日,《實話實說》錄製現場。
一位老奶奶站起來說:我聽了瑞恩的故事,覺得我的孫子特別懶,什麼也不乾,蘇珊有什麼辦法讓他乾那么多家務活啊?
哄堂大笑。
蘇珊說:“我們全家都要分擔家務。瑞恩本來也做些鋪床遛狗洗碗的活,但是他做這些並不會拿到報酬。”
有觀眾問:這樣做是不是為了出名,或者為了對上大學有幫助?
“不,我一點兒也不想出名。”瑞恩忙爭辯。
蘇珊在旁邊解釋:“我還記得第一次電視採訪結束時,瑞恩對我說:媽媽,我再也不想接受採訪了。有那么多攝影機對著我,那么多燈照著我,這種感覺太不好了!”
“這么多媒體宣傳,你不擔心對瑞恩產生負面影響?”我問蘇珊。
“我當然擔心。”蘇珊說。她曾特地找瑞恩的老師林恩談了這件事,希望大家不要對瑞恩寄予過多的熱情和關注。
“不,你不用擔心。”林恩說。林恩告訴蘇珊一件事:班裡知道“瑞恩的井”夢想後決定要幫忙,他們在講桌上放了一隻貼著瑞恩照片的水罐,讓大家把自己節省下來的零錢放進去。有一天,她發現瑞恩正趁著大家出去玩的時候,偷偷把自己的照片揭下來。
“我已經有足夠的錢捐一口自己的井了。”瑞恩解釋:“這些錢應該是全班捐助的。”
《實話實說》節目送給他們兩副中國面具。我告訴基根,他的那張面具是“張飛”,是箇中國古代的大英雄時,瑞恩焦急地拿著他的“孫悟空”問我:“那我這個是什麼?也是英雄嗎?”
“這是一隻猴子,非常有魔力,能上天入地,力大無比。”
瑞恩高興地戴上,和弟弟在床上滾成一片。“你看,他只是個普通的孩子,和別的孩子沒有不同。”蘇珊說。
錄製過程中,中國觀眾問得最多的問題是:瑞恩參與這些活動,不會影響學習嗎?
“竟然問了那么多遍!”一直陪同瑞恩和蘇珊的翻譯後來埋怨:“問得坐在我周圍的人都煩了,一個勁兒嘀咕:怎么又是這個問題啊?”
蘇珊的回答很簡單:“我們會努力控制他的日程,不讓他過多地捲入社會活動。”
瑞恩只有在假期的時候才出席會議或者演講,但即使在路上,他也在做作業或者讀書。
“瑞恩原來只是個普通的學生。”蘇珊後來說。“後來他的成績反而上升了。我們從來不要求他在學習上有過多壓力,但他從這件事上感覺到,只要集中精力,每個人都可以把事情做得出色。”
在希里傑克家,只有一個角落屬於這個夢想。
那是孩子們小時候的兒童房,現在被放置了一張大大的辦公桌,牆上貼滿了瑞恩參加各種活動的照片。牆的一側,是一張世界地圖,每當有一份支持瑞恩的郵件或捐款到達時,他們就在地圖上做個記號,已經有65個國家被圈了起來;牆的另一側,是一張非洲地圖,上面標註了哪裡是缺水的地區,哪裡是已經修建了水井的地區。每天晚上,全家人聚到這個房間裡,處理來自世界各地的電子郵件。蘇珊和馬克通常只選出一封信來讓瑞恩自己回復,更多的工作都由大人來承擔。
“除了這些,瑞恩還有很大的空間。”蘇珊說,“他需要學習,也需要玩兒,需要休息。他打籃球,游泳,玩曲棍球。我們努力安排好他的生活,夢想並不是一個人的全部。”
“會影響學習嗎?”———這個被中國觀眾“問得最多的問題”勾起了我的興趣:一個6歲的中國孩子會不會也有像瑞恩一樣的夢想?如果他也有,中國的父母會怎樣對待這個夢想?中國的公眾會怎樣對待這樣的夢想?
在和楊松的通信中,我提出這些問題向他“求證”,還特別問他,孩童時期可曾有過自己的夢想。
楊松回信———
第一,他不會有哥哥弟弟,不會有人幫他撿松球,與他分享自己的玩具。
第二,如果父母是下崗職工,生活都成問題,還能談到給孩子錢去關心別人嗎?
第三,我想中國沒有幾個父母可以像蘇珊那樣支持瑞恩的夢想……父母們會花更多的時間讓孩子好好讀書,以後念個好大學……還會把孩子送到補習班,更不會同意孩子把業餘時間用到學習以外的活動中去。
“可能很多中國的孩子也曾有和瑞恩類似的夢想,”他最後說:“但是,我想他們夢想實現的可能性要微小得多。”
他並未回答我,他小時候曾有過什麼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