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子諲

向子諲

向子諲(1085~1152) 南宋詞人。字伯恭,自號薌林居士。臨江(今屬江西)人。北宋末曾以恩蔭補假承奉郎。出知開封府鹹平縣,執法剛直,頗有政聲。宣和初,任江淮發運司主管文字。又以直秘閣為京畿轉運副使,兼發運副使。南宋初,他堅持抗金,曾於建炎三年(1129)率潭州軍民抵抗強大的金兵。歷任州府長官。官至戶部侍郎、徽猷閣直學士。後因上章反對與金使議和,忤秦檜意,被迫辭職,居新淦薌林。他的"宏才偉績,精忠大節"(胡寅《題酒邊詞》),很受當時人們的嘉許。

基本信息

人物簡介

影響

向子諲傾慕白居易及蘇軾的人品、文學,在文學創作上也深受其影響。今存《酒邊詞》2卷,存詞170餘首。上卷曰"江南新詞",下卷曰"江北舊詞",多自注所作時間。下卷是北宋政和至宣和年間所作;上卷則是南宋時期的作品。前期詞多是侑酒佐歡或戲贈侍女歌妓的小令,主要寫男女離別相思和愛悅之情,風格綺艷、柔婉。後期詞有明顯的變化。境界較為寬闊,感慨深沉。有不少懷念中原故土,渴望國家統一的作品。如〔秦樓月〕"芳菲歇"、〔水龍吟〕《紹興甲子上元有懷京師》、〔鷓鴣天〕"紫禁菸花一萬重"等,都是優秀的愛國詞。另外也有一些鄙棄名利、孤芳自賞和企羨隱逸、流連山水的作品,如〔西江月〕"五柳坊中煙綠"、〔滿庭芳〕"瑟瑟金風"。詞風清遠、豪放,顯然受了蘇軾的影響。作者特別看重《江南新詞》,所以在編定集子時將江南新作置於上卷,將江北舊作置於下卷。正是內容與風格一新的江南新詞構成了向子諲詞的特色,代表著他的藝術成就。胡寅《題酒邊詞》說:"薌林居士步趨蘇堂而嚌其□者也",正是指的這些作品。

僅存

今存《酒邊詞》2卷,有《宋六十名家詞》本。

鷓鴣天

原文

向子堙有懷京師上元,與韓叔夏司諫、王夏卿侍郎、曹仲谷少卿同賦。

紫禁菸花一萬重,

鰲山宮闕倚晴空。

玉皇端拱彤雲上,

人物嬉遊陸海中。

星轉斗,駕回龍。

五侯池館醉春風。

而今白髮三千丈,

愁對寒燈數點紅

背景

南渡詞人,親身經歷了靖康這難翻天覆地的劇變,每借懷舊之作來抒發他們的身世之感、家國恨,這首小詞,便是此類作品中的佼佼者。上元佳節,故都汴梁,年年此時,彩燈輝耀,宮室街衢,遊人川流,渲鬧異常;皇帝端坐御樓賞燈,夜深方才起駕回宮。

賞析

這首詞打破了結構上分片的定格。從文義看,前七句和後兩句,是意境迥異、對比鮮明的。

逐句分析

前七句,詞人從懷舊入手 ,以流利輕快的筆法,描繪了汴京紫禁城內外歡度上元佳節的盛況。正月十五之夜,華燈寶櫃與月色焰火交輝,華燈疊成的鰲山與華麗的宮殿高聳雲天,至尊的帝王端坐於高樓之上,萬民百姓則嬉戲游玖於街衢之間。斗轉星移,龍駕回宮此時萬眾狂歡更趨高潮。這幅上元節情景,完全是記實。據南宋孟元老《東京夢華錄》回憶,上元的汴京“燈山上彩,金碧相射,錦繡交輝。⋯⋯宣德樓上,皆垂黃緣簾,中一位乃御座。⋯⋯萬姓皆在露台下觀看,樂人時引萬姓山呼。”此外該書還記載的:“別有深坊小巷,繡額珠簾,巧制新妝,競夸華麗,春情盪颺,酒興融恰,雅會幽歡,寸陰可惜,景色浩鬧,不覺更闌。寶騎馬駸駸,香輪轆轆,五陵年少,滿路行歌,萬戶千門,笙簧未徹 。”這從一側面反映了民間情景,由此我們可以想見豪貴之家此夕宴樂之盛,但如其自序所云“未嘗經從”,故從闕略罷了。“五侯”,這是個典故是說漢代外戚、宦官有五人同時封侯之的。故以後用它泛稱權貴之家為侯家。如此良辰美景,是何等繁盛、萬眾何等歡樂,但在最後兩句,詞意陡轉,在我們面前突現了一個蕭索淒清的境界:“而今白髮三千丈,愁對寒燈數點紅。”

“而今”二字,把上元狂歡的畫面拋到了遙遠的過去,成了一個幻境,這是化實為虛的妙筆;同時,又把詞人所處的現實環境一下子推到讀者眼前。詞人撫今追昔,真有恍若隔世的感覺:當年身為貴胄(向子諲是宋神宗欽聖憲肅皇后的再從侄 ),曾出入宮闈,備受恩寵 ,如今卻是一個皤然老翁;當年目睹京城繁華,親歷北宋盛況,如今僻居鄉里,只能與數點寒燈作伴。王夫之《姜齋詩話》說:“以樂景寫哀,以哀景寫樂,一倍增其哀樂 。”的確如王夫之所說這首詞將今昔兩個畫面加以對比,這種盛與衰、樂與哀相互對比的手法,確實收到了強烈的藝術效果 。“白髮三千丈”借用李白名句,表現愁緒滿懷的詞人“愁對寒燈數點紅”凝聚著詞人多少深沉的感慨:是對昔日繁華生活的眷戀?是對往事若夢的人生喟嘆?還是因國破家亡而產生的悵恨?抑或是“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的失落感?⋯⋯這一切,詞人用一個“愁 ”字點破了。“白髮”、“寒燈”二句中,兩個描寫色彩的字“白”與“紅”又互相映襯,渲染了一種淒清的境界。結句凝重,含蘊無窮,以少總多,發人遐思,是全篇傳神之筆。

秦樓月

原文

芳菲歇,

故園目斷傷心切。

傷心切,無邊煙水,

無窮山色。

可堪更近乾龍節,

眼中淚盡空啼血。

空啼血,子規聲外,

曉風殘月。

背景

公元1127 年“靖康之變”,徽、欽二帝被金人擄走北去,中原盡失。在這樣的時局下朝野志士無不拔劍斫地,切齒扼腕,於是詞壇上產生了一批令人讀後慷慨悲涼、數百年後尚見其慷慨磊落之氣的作品。向子諲這一首《秦樓月 》,題旨相同,篇幅雖短,感情的容量卻並不小。另外這首詞在表現上也自有特色。

賞析

全詩結構分上下兩闋,詞意可分三層。

逐句分析

起首“芳菲歇”三字,寫春光消逝景象,似實而虛。因為詞人並非吟詠節序,抒發一般的傷春傷別情懷,所以下面不再展開對景色的描繪。當此春末夏初時節,縈繞在詞人心間的是什麼呢?是“故園目斷傷心切 ”。這句中“故園”可作家鄉解,但向子諲家在江西臨江,並未淪落於金人之手,這裡顯然是指失去的國土。詞人登高遙望北方故國,而故國不可見,對於一個胸懷愛國之情的南渡詞人來說,怎能不悲傷痛苦呢?這一句,是詞人內心感情的直捷表露。但如果任憑感情的驅使,沿此思路寫下去,就未免有一瀉無餘之病了。詞是吟詠性惰的,但最好是訴諸具體的事物。至此,詞人筆鋒一轉,由直而曲,欲吐又休,不言情而轉寫景:“無邊煙水,無窮山色。”詞人眼中所見,唯有迷離的煙水,朦朧的山色。這一景象,既是“故園目斷”含義的豐富和擴展,又使“傷心切”這一心理活動形象化;同時,無邊無際的自然山水,又恰到好處地隱隱傳達出詞人此時此地情感的悠遠的惆悵。所以,讀至此,我們簡直分不清詞人是在寫景呢,還是在抒情。景與情合,情以景生,情景交融 ,“悲喜亦於物顯”(王夫之語),正是“無邊煙水,無窮山色”的妙處。

下闋“可堪”二字,是不能堪的意思。此乃詞人著意用力之筆,正是這兩字把上闋“故園目斷傷心切”的感情向前深化了。詞人為何在春末夏初時節思念故國呢?因為是“更近乾龍節”。《易·乾》:“九五,飛龍在天 。”乾卦以龍取象,所以古人便以“乾龍”喻帝王。乾龍節,是北宋欽宗趙恆的生日。據《宋史·禮志》記載 :“靖康元年四月十三日,太宰徐處仁等表請為乾龍節 。”從記載中可以想見當年此日,朝廷中群臣為皇帝祝壽,欽宗賜宴,好一派隆重的壽宴的盛況!而今又是四月,乾龍節又將近,然而此時卻是神州板蕩,山河易主。詞人撫今追昔,怎能忍受得了如此巨變呢?於是萬千感觸,化為使人不忍卒讀的詞句:“眼中淚盡空啼血。”這一句,哀怨悲涼,撼人心魄 。向子諲是一位力主抗金的將領 。高宗建炎四年(1130 )金兵大舉南下,一路殺奔江西、湖南。此時向子諲正在潭州(今長沙)知州任上,有人建議暫避敵鋒,他大呼曰 :“是何言之不忠也!使向之諸郡有一二能為國家守,敵其至此耶?朝廷使我守此潘也,委而去之,非義矣 !”(見汪應辰《向公墓志銘》、胡宏《向侍郎行狀 》)他親率軍民血戰數日,終因實力不濟而城破。事後,他的好友陳與義贈詩,詩中贊曰“柱天勳業須君了”(《題向伯恭過峽圖》)。然而詞人想當如今家亡國破,君辱臣恥,卻又回天無力,胸中不禁充塞著極度的憤恨和悲哀。這樣深沉難遣的感情鬱積在胸中,實在非“眼中淚盡空啼血”一句不能盡之了。以上為詞意的第二層。

緊接著,詞人由人的“空啼血”聯想到自然界的子規,感情又進一層。按《秦樓月》詞調的要求,“空啼血”是承上句而來,並非是語句的簡單重複,而用以引起以下句意。詞人因情設景,以“子規聲外,曉風殘月”這樣悽厲蕭索的意境結束全詞。子規即杜鵑鳥。子規啼血是在古詩詞中常用的,如白居易《琵琶行 》:“其間旦暮聞何物?杜鵑啼血猿哀鳴。”李山甫《 聞子規 》:“斷腸思故國,啼血濺芳枝 。“曉風殘月 ”,是柳永《雨霖鈴》詞中的名句。這首詞雖是移用,但詞人顯然對“杜鵑啼血”內涵進行了改造。在本詞中它表現的已不是離別的愁苦,而是因國破家亡而生的故國之思了。“子規聲外,曉風殘月”,是因情而設景,也就是王國維所謂“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的“有我之境 ”。它以豐富的內蘊,傳達出詞人心中的無限哀怨,撞擊著讀者的心扉。

全詞感情真摯,情景交融,在《酒邊詞》中,是一首成功的小令 。但終因其忠憤有餘而少豪放之氣,且詞中意境獨創性少,新鮮感不足,不免影響了它的藝術感染力量,在宋詞中不屬於上乘。

西江月

原文

政和間,余卜築宛丘,手植眾薌,自號薌林居士。建炎初,

解六路漕事,中原俶擾,故廬不得返,卜居清江之五柳坊。紹

興癸丑,罷帥南海,即棄官不仕。乙卯起,以九江郡復轉漕江

東,入為戶部侍郎。辭榮避謗,出守姑蘇。到郡少日,請又力

焉,詔可 ,且賜舟曰泛宅,送之以歸。己未暮春,復還舊隱。

時仲舅李公休亦辭舂陵郡守致仕,喜賦是詞。

五柳坊中煙翠,

百花洲上雲紅。

蕭蕭白髮兩衰翁,

不與時人同夢。

拋擲麟符虎節,

徜徉江月林風。

世間萬事轉頭空,

個裡如如不動。

背景

從詞序可知,這首詞是詞人第二次辭官重歸清江五柳坊之後創作的 。向子諲是南宋初年主戰派大臣,曾寫下不少直接抨擊投降派的愛國詞章 。紹興九年,因觸犯秦檜被罷,從此歸隱山林。這首寫隱逸情趣的詞,從一個側面表現了作者對南宋政治現實的不滿。

賞析

開頭兩句中的五柳坊、百花洲皆在清江附近。此詞先寫居處所見 :柳綠如煙,蔥蘢翠碧,景物朗潤。此寫地面之景。蒼穹紅雲,絢麗而璀璨。此寫天上之景。一幅夕陽山村之景的畫面,展現眼前。這也是僅舉一端,美景當不止此。地名中有柳有花,柳以綠濡,愈顯其深邃;花以紅染,益見其嬌艷。詞人匠心獨運的描寫,令人陶醉。

三、四句,“蕭蕭”其意為冷落,指頭髮花白。此時子諲自嘆年老,歲月蹉跎,世事不正常,固此白髮蕭蕭。兩衰翁:子諲其一也;另一位便是序中所說辭舂陵郡守致仕的仲舅李公休了。前三句寫景敘事,舒緩有致。第四句“ 不與時人同夢 ”,詞情轉向激昂。

時人,應當指當時的專權誤國的權貴,包括秦檜之流的投降派。

五、六句中的麟符、虎節,為君王調兵遣將之信物 ,受者有殊榮。而子諲言拋言擲,這是何等堅決!

紹興初年 ,子諲任鄂州知州,主管荊湖東路安撫司,尋任江州知州、改任江東轉運使,進秘閣修撰,徽猷閣待制,徙兩浙路都轉運使,除戶部侍郎,可謂品高位顯。當宋金議和時,秦檜等投降派力主和,金使將入境,而子諲堅決不肯拜金詔違背秦檜意,乃被罷官,退隱清江,第五句當言此事。子諲忠節,不取悅於世,又不苟合於世,他這種凜然正氣,直衝霄漢。第六句“徜徉江月林風 ”,和第一、二句暗合。一、二句寫清江暮色,此寫晚景。插敘往事後,詞人接著寫此時此境的心情。月朗風清,林中閒適徘徊。初讀似寫閒情逸緻,實則詞人的心潮並不平靜。屈原《涉江》雲“被明月兮寶路,世溷濁而莫余知兮,吾方高馳而不顧 。”屈原所言“明月 ”,珠名,實借“明”字之音,喻己行為光明磊落,借“月”高潔之義,喻己情操之高尚。子諲林中信步,徘徊慨嘆,和屈原詩句所言,可謂世同,情同,意同。

最後兩句“世間萬事轉頭空 ”,指宦海浮沉,猶過眼雲煙。這句話表明詞人視高官厚祿如草芥的心境。“個裡如如不動”,“個裡”其意為此中,即心中。“如如不動 ”,佛家語,指真如常住,圓融而不凝滯的境界 。《金剛經 》“不取於相,如如不動 ”,是此句之源。這句話用以表達詞人結廬人境,不聞車喧,遠污離穢 ,潔身自好的心境。淡泊明志、寧靜致遠之意,蘊其中。

全詞似隱逸閒適之作,實為明志抒憤之詞。全詞反映了子諲居濁而守潔,遠奸佞而守忠的美德。就其藝術性而言,寫景,筆染春色,柳綠花紅,月朗風清;敘事 ,筆挾風雷,激情慷慨。這種睛空布雷的手法,自出機杼,獨標高格。另外,本詞明開暗合,照應縝密,亦見詞人匠心。第一、二句柳煙雲紅,當為暮靄之時,第六句月下林風 ,是晚間風景 。時間之推移,如絲相貫,不見斷隙。故事詞實是一首耐人尋味的好詞。

阮郎歸

原文

紹興乙卯大雪行鄱陽道中

江南江北雪漫漫。

遙知易水寒。

同雲深處望三關。

斷腸山又山。

天可老,海能翻。

消除此恨難。

頻聞遣使問平安。

幾時鸞輅還。

背景

向子諲是南宋初年主戰派大臣之一。靖康之難之時,他曾請康王趙構率諸將渡河,以救徽欽二帝。建炎三年(1129 ),金兵進湖南圍長沙。此時他率軍民與金兵血戰八晝夜。陳與義《傷春》詩云 :“稍喜長沙向延閣,疲兵敢犯犬羊鋒 。”這首詞所敘之事就是此事 。紹興九年(1139),子諲觸怒秦檜,從此歸隱鄉間十五年以卒。其詞多寫山林逸趣,但也不乏憂國傷時之作,此詞即其中之一。詞題“紹興乙卯大雪行鄱陽道中”,其中乙卯為紹興五年(1135),鄱陽即今江西波陽縣,位於翻陽湖東岸。

賞析

從此詞第一句來看,起筆極寫江南江北,大雪漫天,寒氣逼人。在如此大雪天征程上,詞人在思考什麼呢 ?是溫暖的家,抑或前村之酒舍?兩者都不是。

逐句分析

“遙知易水寒。”易水(在今河北),當時正是金人的後方。從此句可知詞人是在懷想被擄北去的徽欽二帝。

此句寫懷想,句中“知”字是眼。“知”前加一遙字,寫出其懷念之深。落一寒字,見得其體貼之切。寒字與起筆之雪漫漫照應,結構完整,頗有寓意。江南江北已大雪漫漫,燕山雪花大如席,其寒徹骨,可想而知。寒字亦暗示出二帝在漠北寒冷之地,備受金人種種虐待。此句取自戰國末荊軻之悲歌“風蕭蕭兮易水寒”,既而又倍增一份悲憤之感。“同雲深處望三關。”

上句寫內心之懸想,此句更推進一步,寫出舉目以北望。三關者,淤口關、益津關(均在今河北霸縣)、瓦橋關(在今河北雄縣 )。五代周顯德六年(959),世宗北取瀛、莫等州,以三關與契丹分界。詞人以易水、三關,厝代北地。詞人遙望天北,但見彤雲沉沉,二帝蒙塵之處,上有沉沉之彤雲,下有重重之關山。“斷腸山又山 。”那重重之山,遮斷了詞人的視線,更遮斷了二帝之歸路 。遙望重山,怎能不令人肝腸寸斷!

詞情至此,似已至極。然而詞人之悲痛是沒有極點的。“天可老,海能翻。消除此恨難 。”換片三句翻出奇語,然痛入骨髓矣。唐人之詩云:“天若有情天亦老”,猶為虛擬之辭,此則直謂天可老。漢人之詩云 :“山無陵,江水為竭,⋯⋯乃敢與君絕 ”。想像還沒達到海,此則至於海矣。天荒地老,痛劇恨深,見於言外。

下句更道“消除此恨難 ”。此恨正指靖康之恥、二帝被擄。難字,與上二句之可字能字呈為強烈對比,天可老、海能翻之可能,倍加反襯出消除此恨之不可能。

然而實際上天難老,海亦難翻,而消除此恨之難,更難於此二事,直是絕望之語。結尾二句奇外出奇,從絕望之中竟又現出一片痴望來。“頻聞遣使問平安。幾時鸞輅還 。”鸞指馬鈴,其形制為“鸞口銜鈴”(《古今注·輿服》)。輅是車上橫木 ,鸞輅即指二帝車駕。

《宋史·高宗紀》載:紹興四年(1134)春正月,“遣章誼等為金國通問使 ”。五年五月,又“遣何蘚等奉使金國,通問二帝 ”。故結筆上句言“頻聞遣使問平安 ”。此詞作於紹興五年隆冬,事實上徽宗已於“紹興五年四月甲子,崩於五國城(今黑龍江依)”。因為直至“七年九月甲子,凶問(始)至江南”(《宋史·徽宗紀》)。詞人此時當然不可能“預卜 ”此一凶問。

但二帝在金國備受磨難,詞人是明白的。問平安之語,字面堂皇得體,內里何等酸楚。上言天可老、海能翻,消除此恨難,固已絕望;結句反謂幾時鸞輅還,則又翻出無可遏止之希望。此希望雖不合情理,卻見出一片痴情。以痴情語作結,使得此詞愈朴愈厚愈無盡。

此詞傷悼徽欽二帝之被擄,實際上是融家國之悲為一體(詞人是神宗皇后之再從侄 )。徽欽二帝,皆亡國之昏君,本無可痛恨。但在“國、君一體”(《春秋公羊傳》莊公四年)之時代,二帝之蒙塵在當時人們看來實與祖國山河之破碎、北宋文明之毀棄為一事。

故從歷史之角度看,子諲此詞表露出南渡之初愛國志士悲憤心態,所以有其一定的歷史認識意義。從藝術之角度看,則此詞抒情曲折深刻,及語言之諲婉工致,造詣頗有獨到之處。上片由江南江北之雪聯想到易水之寒,又由此一聯想而遙望三關,已是層層翻進。下片凌空設喻,以天可老、海能翻反襯此恨難消,情至絕望之境,便若無以復加。然而最後又翻出絕望中之一片痴望,抒發故國故君之思,至此終至其極。只因詞人鬱結悲憤深沉,傾訴出來才有如此曲折跌宕之致。

詞雖是小令,字數不多而其抒情卻曲折深刻如此,可謂之造詣獨特。全詞雖極寫二帝被擄不還之悲懷,但終篇亦並無一語道破,語言委婉工致,正不失詞體本色。比較南宋前期一般愛國詞之粗獷,南宋後期一般愛國詞之晦澀,便又可謂之匠心獨運

《宋史·向子諲傳》

概述

向子諲,字伯恭,臨江人,敏中玄孫,欽聖憲肅皇后再從侄也。元符三年,以後復辟恩,補假承奉郎,三遷知開封府鹹平縣。豪民席勢犯法,獄具上,尹盛章方以獄空覬賞,卻不受,子諲以聞,詔許自論決,章大怒,劾以他事勒停。

成長

宣和初,復官,除江、淮發運司主管文字。淮南仍歲旱,漕不通,有欲浚河與江、淮平者,內侍主其議,無敢可否,發運司檄子諲行。子諲言:“自江至淮數百里,河高江、淮數丈,而欲浚之使平,決不可。曩有司三日一啟閘,復作澳儲水,故水不乏。比年行直達之法,加以應奉往來,啟閉無節,堰閘率不存。今復故制,嚴禁約,則無患。”使者用其言,漕復通,進秩一等。召對,除淮南轉運判官。以戶部奏諸路起發上供不及數,降一官。

七年,入為右司員外郎,不就,以直秘閣為京畿轉運副使,尋兼發運副使。建炎元年,金人犯亳州,子諲自勤王所以書遺金人,言兵勢逆順,令退保河外。金人遽以亳、宋等州守御所牒報之,約日索戰,語極不遜,諸道兵畏縮不進。時康王次濟州,子諲遣進士李植獻金帛及本司錢穀之在濟州者,以助軍費。張邦昌僭位,遣人持敕書往廬州問其家安否,子諲檄郡守馮詢、提舉范仲使拘之以俟王命。邦昌又使其甥劉達齎手書來,子諲不啟封焚之,械繫達於獄。遣子澹請康王率諸將渡河,出其不意以救二帝;遣將王儀統勤王兵至城下。

遷直龍圖閣、江淮發運副使。子諲言:“去歲劉順奉淵聖蠟詔,命監司帥守募兵勤王,臣即鏤板遍檄所部,而六路之間漠無應者;間有團結起發者,類如兒戲,姑以避責而已。惟淮東一路,臣親率諸司,粗成紀律。然諸司猶有占吝錢物,莫肯供億,殊不念君父幽處圍城之中,臣當時恨無利刃以加其頸。今京城失守,二帝播遷,儻賞罰不行,恐金人再為邊患,陛下復欲起天下之兵,而諸路玩習故常,恬不知畏,將何恃以濟艱難哉?願明詔大臣按劾諸路監司向承蠟詔廢格不勤王,及名為勤王而稽緩者,悉加顯黜。”命諸路提刑司究實以聞。九月,子諲罷,以素為李綱所善,故黃潛善斥之。

明年,知襲慶府,道梗不能赴。初,邦昌為平章軍國事,子諲乞致仕避之,坐言者降三官,起復知潭州。禁卒為亂,縱火掠市,出瀏陽縣,子諲遣通判孟彥卿等追及攸縣平之。

金人破江西,移兵湖南,子諲聞警報,率軍民以死守。宗室成忠郎聿之隸東壁,子諲巡城,顧謂曰:“君宗室,不可效此曹苟簡。”聿之感激流涕。金人圍八日,登城縱火,子諲率官吏奪南楚門遁,城陷。坐敵至失守落職罷。轉運副使賈收言子諲督兵巷戰,又收潰卒復入治事,帝亦以子諲與他守臣望風遁者殊科,詔復職。

紹興元年,移鄂州,主管荊湖東路安撫司。劇盜曹成據攸縣,子諲軍於安仁,遣使招之,成聽命。子諲又遣將西扼衡陽,南守宜章,成逡巡不敢南向者百餘日,諸郡遂得割獲。既而援兵不至,成忿子諲扼己,擁眾而南,子諲率親兵拒之。會官軍潰,度不可遏,單騎入賊中,諭以國家威靈。成不服,執子諲歸。會宣撫司都統制馬擴遣人持吳敏檄諭成,成許受招,始釋子諲。

詔提舉江州太平觀。胡安國方避地湖南,以書抵秦檜,言:“子諲忠節,可以扶持三綱,願憐其無救而陷於賊,復加收用。”起知廣州。時恐賊度嶺,故就用子諲守之。又以言者罷,遂致仕。尋起知江州,收江東轉運使,進秘閣修撰。江東當餉劉光世軍,適劉豫入寇,光世軍合淝,以乏餉告,亟退師。子諲馳至合淝,具見糧以聞,光世由是得罪。進徽猷閣待制。徙兩浙路為都轉運使,除戶部侍郎。

入見,論京都舊事,頗及珍玩。起居郎潘良貴故善子諲,聞其言甚怒。既而子諲奏金國報聘及奠朱震事,反覆良久。良貴徑至榻前厲聲叱之曰:“子諲不宜以無益之談久煩聖聽。”子諲欲退,上謂良貴曰:“是朕問之也。”又諭子諲款語。子諲復語,久不止,良貴叱之退者再。上色變,欲抵良貴罪。中丞常同言:“良貴無罪,願許子諲補外。”上並怒同。張九成言:“士大夫所以嘉子諲者,以其能眷眷於善類。今以子諲故逐柱史,又逐中司,非所以愛子諲也。”上意稍解,批諭同,同言不已,於是三人俱罷。子諲以徽猷閣直學士知平江府。金使議和將入境,子諲不肯拜金詔,乃上章言:“自古人主屈己和戎,未聞甚於此時,宜卻勿受。”忤秦檜意,乃致仕。

子諲相家子,能修飭自見於時。友愛諸弟,置義莊,贍宗族貧者。初,漕淮南時,張邦昌偽詔至,虹縣令已下迎拜宣讀如常式,獨武尉徐端益不拜而走。事定,子諲言於朝,易端益文資。退閒十五年,號所居曰“薌林”。卒,年六十八。

宋代名人(一)

宋朝(960年—1279年)是中國歷史上承五代十國、下啟元朝的時代,根據首都及疆域的變遷,可再分為北宋與南宋,合稱兩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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