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毛再路,毛主席的毛,再見的再,大路的路。”他聲音洪亮,向記者自我介紹。當記者問他會不會寫名字時,他低下了頭。他一直跟著母親流浪,從來沒有讀過書。
在工廠做了五六天,因為沒有身份證和戶口,他被辭退了;找了一份清潔工的工作,又因為同樣的問題被辭退了。26歲的毛再路很想找一份工作好好乾,卻屢屢碰壁,只好繼續在集美灌口的街頭流浪。黑戶”流浪26年的小伙子撿垃圾為生從來不偷不搶。
他出生在灌口,卻沒有戶口,因為他的父母都是流浪者。父親在他四五歲時失蹤了,他就跟著母親流浪了20多年。母子倆在橋洞、水泥管、老房子裡借宿,靠撿垃圾度日。
撿到錢包,媽媽對他說:不是我們的東西不能動。雖然他有點“心動”,但還是按媽媽的叮囑做了。
撿到鋼筋被懷疑是小偷 媽媽的手被人打斷
毛再路的母親高蘭花,20多年前流浪到灌口,與一名流浪的男子相識。“同病相憐”的兩人很快生活在一起。毛再路說,那名男子就是他的父親。父親失蹤後,一直沒有訊息,母親帶著他靠撿破爛過日子。
在灌口開水果店的蘇冬承對毛再路有著深刻的印象:“我在這28年了,他是灌口‘土生土長’的孩子,很乖很老實,路過時還經常和我打招呼呢!”他說,高蘭花母子都是可憐的人,沒地方找工作,只能靠撿垃圾為生。
毛再路小時候都是白天和母親一起出去。有一次,母親撿到一條一兩公斤重的鋼筋,被人家懷疑是小偷,把她的手打斷了。他的母親沒有身份戶口,也不敢找人家理論,手就這樣殘廢了。從此,毛再路成了母親的依靠,母子倆的生活就靠他撿垃圾支撐著。
住在灌口老街的林耀南說:“他很安分守己,老街上的人看著他在這裡撿垃圾長大的,不偷不搶,也沒有聽說與人發生爭吵。雖然沒讀過書,但很文明,穿著也很整潔。他會講流利的閩南話呢,本地的戲都看得懂,有一次看到他和老人家在戲台下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
“母親一直說,再窮也不能偷不能搶。”毛再路說,小時候因為太調皮經常被母親打罵。“她打我,但是我卻不記恨,小孩不懂事當然要教育,不然以後肯定是不行的,會犯更大的錯誤。”
母親病逝沒戶口無法安葬 鎮政府幫忙解決
毛再路的生日是農曆3月20日,可是他從沒過過生日。“家裡窮,不講究那么多。”他很坦然,對他來說,生日那天和平常沒有什麼不同,都是在撿垃圾中度過的。
父親失蹤後,母親高蘭花帶著毛再路四處流浪,後來又與一名流浪的毛姓男子組成家庭,毛再路也就跟著男子姓毛了。由於兩人脾氣不和,高蘭花與毛姓男子五年多前又分開了。
高蘭花曾說過自己是江西人,可是從來沒有說過詳細的地址。從小跟著母親流浪的毛再路一直沒有戶口。因為找不到工作,他只好繼續撿破爛。
5年前,高蘭花病了。毛再路撿垃圾賣的錢除了維持家用還要買藥。兩年前,高蘭花的病情更加嚴重,行動不便,只能躺在床上。毛再路每天出去撿垃圾回來還得洗衣做飯,幫母親擦洗身體,伺候母親起居,甚至要幫助她大小便。沒有錢上醫院治療,高蘭花熬了5年,今年6月20日去世了。
毛再路從來沒有抱怨過母親,他認為“孝敬母親是應該的”。母親去世了,他特意跑去鞋店買了一雙新鞋,要讓她乾乾淨淨、漂漂亮亮地上路。
因為沒有戶口,母親病逝也無法安葬。灌口鎮商會副秘書長、個體協會常務副會長周育輝獲悉後,向灌口鎮政府反映,由鎮政府出面安葬了高蘭花。“如果有戶口,我可以找一份工作,過上好日子。”毛再路的言語中充滿期待。
屋頂破洞的房子 是他住了4年的家
在烈日下,記者跟著毛再路來到位於灌口鎮李林村的臨時住所。進門前,他囑咐記者:“把車鎖好,這裡很亂。”
這是一處破破爛爛的老房子,在小院的進口處,有個鐵桶改造的簡陋的爐。院落里堆放著各種各樣的垃圾,走進小院迎面撲來刺鼻的臭味,地上的排水溝里是發黑的污水。門前倒著一堆發臭的剩飯,人一走過去,蒼蠅“嗡”的一聲飛起來。
毛再路說,這就是他生活了4年的“家”。“以前我們住在灌口的大路乾、李林村、魚孚社等地的舊房子裡,後來舊房子拆了,沒錢租房,只好四處流浪。現在終於有房子住,有自己的家了。”他滿臉的歉意對記者說,“不好意思,家裡太亂了。”
房間的地上,投射著屋頂上的破洞射進來的陽光。房間裡里外外堆滿寶特瓶、硬紙板等。碗柜上擺放著一些盤子、碗筷。毛再路說,那些都是從垃圾堆里撿來的,熱水瓶也是撿的。一張破舊的桌子上放著一面鏡子,毛再路說,那是他撿回來給媽媽梳頭時照的。
牆上掛著的時鐘滿是灰塵,已經停一年多了。毛再路說,這是撿垃圾換來的錢購買的,花了30元。現在,毛再路給自己買了部手機,可以打電話叫人家來拉廢品,也可以看時間。
門後有一台14寸的電視。“以前媽媽生病躺在床上不能動,今年剛買回來給她看的,花了320元。”他有些傷感。
大廳後面還有一間黑漆漆的小臥室,原來是毛再路母親睡的,屋頂上有兩個洞,下雨時會一直漏雨。毛再路用黑塑膠膜遮著。
撿到錢包內有400元現金 登報尋找失主
周育輝第一次見到毛再路時,他還很小。那天,周育輝攤點上的東西掉了,可是他渾然不知。這時,高蘭花一邊提醒他,一邊把東西撿起來交給他。“這對母子撿到東西,都會主動還給人家。”周育輝說,他們是難得的好人。去年高蘭花病重,急需錢求醫看病,可是毛再路撿到一個錢包,卻找人幫忙寫失物招領啟事,最後一分不少交給失主。
毛再路撿到的這個錢包里有400元現金,他第一個念頭就是尋找失主,母親也再三叮囑他,這些錢一分也不能動。“說實話,我也急需錢,也會心動。”他說著,眼圈紅了,“最後,還是按照母親說的去做了。”
因為不識字,毛再路請人寫失物招領登報,幫忙尋找失主。他沒有電話,只能留下自己的名字。兩三天后,毛再路在路上遇到了這位失主,把錢包還給了她。
周育輝說,平時毛再路靠撿垃圾過日子,運氣好的時候可以賣到10多元錢,運氣不好的時候,一天走上七八十公里還是空手而歸。有時候,凌晨兩點多毛再路還在路上逛著。
“挺不容易的。”退休教師杜水泊說,從小到大看他在這兒撿垃圾。一個小孩子背著編織袋,拿著鐵鉤在垃圾堆撿垃圾,這一場景留在灌口老街很多人的印象中。“每次在垃圾桶撿完垃圾的人走後,垃圾桶周圍就一片狼藉,但毛再路母子與別人不同。”周育輝說,“他們撿過垃圾,垃圾桶周圍還是很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