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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賜地造，海召洋邀。百派迤匯，一水狂虓。萃高極①之精，恃神州之傲。共大江孿出，期長城互交。古曰之河，然奔若騰龍；隋冠以黃，果涉如流膠。層巒縱心履，頑石任君雕。先賢頻垂意，方家競揮毫。經典疑有約，樓肆長相嘮。千秋故事，一段一牽魂，書鼓伴月敲；萬里長驅，九曲九連州②，筏歌逐浪拋。噫吁嚱！母親之河錚錚，生命之漿滔滔，文明之乳湯湯，華夏之脈歊歊！
緩以蓄勢，急則馳驫。天來之水，率性逞驕。蜿蜒卡日③通靈異，點滴源液領大潮。然三級而瀉，何一色盡描？青甘流清清，寧蒙汁淼淼，秦晉沙滾滾，豫魯堤高高。呂梁護駕，岱宗值哨，華岳指路，太行撫腰。扎鄂舉目，洮洛獻醪，烏東唱漁④，汾渭忙漕。壺口鳴雷飛虹，龍門跳鯉鎖蛟，渤澥裁帶躍金，砥柱釘波劈濤⑤。恆走低，每西顧以戀本；唯皈依，終東逝而投抱。因歌：奔流到海萬影消，河弟江兄兩相朝。南嬌媚，北悍驍，四時百態俱成聊⑥。
許俊梁仙棲山川，神行廣袤。始祖之光，穿霧破曉。大荔藍田，“直立”之歡呼；丁村河套，“智人”之宣告。因生而群，沿流而巢。捉淺獵笨，望星臥蒿。然蹣跚之步，總開前行之路；造化之主，不欺先飛之鳥。媧母鍊石，羲皇演爻，燧人司火，神農嘗草。羲和兄弟，曆象日月星辰；軒轅君臣，草創衣冕舟簫。堯之明，帝王當范；舜之孝，人子必效。氏族易主大汶口，國畫尋根馬家窯。宜興嘆羨仰韶盤，寧封羞對龍山陶。凝二土而成器，運九數以為道⑦。思近哲，形追妙，術求精，工奪巧。史前光景，這廂獨好！有贊：閒來遐去日，興起問人潮。生處當安在？河洲有衣胞。
靈水濟濟，金陽杲杲。皇居之土，擁尊涵奧。君上青眸故都稠，宮廷尚儀金鑾高。落照間恍若娥戲，蒼煙里依稀扇搖。都三千年，極盡富麗；遺十餘墟，瀰漫奢豪。班固吟其百一，張衡賦及分毫。長安千春，平陽首肇，汴梁皕秋，洛邑九朝。商殷巡岸六遷，前趙跨河兩逃。無字碑，其字無數；有制陵，雖制有凋。噫！昨撫今姻，春統秋剿。於斯鬥法，分分合合；倚河角力，征征討討。或曰：甸甸史輪隨渦轉，喋喋活劇對波嘈。鉛華洗去了無跡，一域盛名貫碧霄！
禮以行義，文以載道⑧。雄華之洲，薈賢養韶。氣凝永生魂魄，雲舞不朽風騷。寧信者，河圖洛書之玄機，金簡玉字之雋巧。至貴也，殷墟甲骨之胎記，新田石玉之故操，敦煌畫卷之斑斕，紅樓寶黛之懊惱。難盡之，筆底春秋，禪房戒條，壺中日月，帷幄攻交。夙知焉，壤父擊壤，方生歌謠；詩宗集詩，乃孕賦藻。通靈方塊河朔生，測日圓晷河陰造，兩群碑林⑨河畔立，四大石窟河滸鑿。蒙筆蔡紙黃綬出，秦磚漢瓦黃土燒，唐風宋韻黃祚吟，天香國色黃水澆。諸子千篇，傍水而著；孔孟一脈，匡世以教。“稷下”無責，遂爾百家爭鳴；“應天”多才，居然半數入朝⑩。紫氣青牛兮，老聃辨道德；北鯤南鵬兮，莊周詮逍遙。漢明求法兮，白馬馱釋典；張騫使西兮，素絲牽胡桃。異地匯兌，開於晉商；俑陣兵馬，出自陝窯。思邈累而藥理顯，仲景忙而病夫少。贊杏壇篤學篤藝，賞梨園滿宮滿調。笑才子墨塗鴻雁，憐佳人淚透鮫綃。紅線合當紅娘牽，邊患悉由昭君消；倩魂竟離倩女去，夏雪只為竇娥飄⑪。伯牙絕弦，李密陳孝。王粲攀樓，諸葛奏表。擇端“孤本”，多姿之汴河；司馬“雙璧”⑫，無韻之離騷。七子風骨盡出鄴中，二王丹青雙躍秋毫。子厚諷黔驢，退之說師保。香山歌長恨，易安訴閨寥。之渙登鸛雀，稼軒夢吹角。希文之“憂樂”，宜作臣勉；牧之之“哀鑒”⑬，方謂王道。王維一詩一畫，溫岐八叉八韻⑭；杜甫三別三吏，賈島百推百敲。二十四氣⑮，落戶東方農家；三十六計，入主西點軍校。鏗鏗兮，冼星海譜閃霹靂，光未然詞撼蒼昊。浩浩然，《曲》抖精神，《頌》揚驕傲，《謠》燃悲憤，《怒》舉戈矛⑯。余佩之至矣！化育恁多聖能，不捨暮暮朝朝。
大河漢子，有勇有謀；炎黃兒女，備酒備刀。東方獅醒，演繹千古壯烈；北天龍吟，喚起一河英豪。姜尚伐紂布圍，周公禮賢罷嚼。商鞅變法強秦，相如完璧歸趙。衛青揮師北征，去病策馬西剿。賢惜能兮，蕭何夜追韓信；君寵臣兮，晉帝倚重王導。桃園結義，金蘭三姓三品；梅亭煮酒，亂世一雄一梟。楊業盡忠，金沙灘腥風冽冽。岳飛蒙冤，風波亭天日昭昭⑰。戚繼光抗倭，威加海內；楊深秀維新，血染京曹。楊靖宇草胃駭敵，趙登禹利刃出鞘。馬本齋子忠母烈，彭雪楓勇魁智高。吉鴻昌“死羞”無怨，劉志丹“楷模”永葆⑱。國共合作，劍指寇讎；江河同愾，勢如颶飆。嗟乎！地大物博，屢遭覬覦；河長人勇，力斬魔爪。聖地於斯，召萬千志士投身；延安何訣，引無數英雄折腰？其必曰：華化之主義，燎原之火苗；磐石之信念，伏虎之略韜……
余感之甚矣！河魂者國魂也，河務者國務；河粹者國粹也，河寶者國寶！
德矣！不以己貴，不服身老，躬而闌殫，忍觀煙硝。性焉！總隱其功，總彰以表，挺而跌宕，任由貶褒。緣也！生年無記，先文明之生而生；笑容常斂，後華夏之笑而笑。深淺未改步態，清濁不更端操，曲直難移志向，急緩無辭辛勞。
河之初，眉本俏，苟無束，性乃暴。篩堤千潰，三載兩決口；蟒尾九擺，百年一改槽。至若嚴寒，首尾冰罩。最憂凌壩，連冬不消……天災難預，人禍孰饒。針對芒寧無良策？水代兵反有損招！滑州外芝艾同沉洋，花園口民倭俱湮濤⑲。千里澤國滿汪怨，萬家墨面幾人逃？嗚呼！泛濫之秋，天墜一角。
夫觀河政，堵而妄，疏而斂，浚而通，亦疏亦浚而治；或察民策，罔則逆，教則化，惠則安，兼教兼惠則效。誠水人一理也，彌鑒百朝。嗟夫！嘗求天下之歸，蓋謂中原所向；復詢方州之安，敢問河防可牢？而今歌漫華甸，休說“唯福一套”。非必等千年，瀆宗終獻寶⑳。幸焉！鱗櫛有序，縱觀摩雲高廈；杖履無阻，橫邁臥波長橋。機稼機穡，鮮見鄉人浹背；輪運輪渡，何勞縴夫彎腰。堰水比油，免卻燈花燭淚；植綠固沙，不再泥滾秧漂。消解羈絆，又展德水鴻姿；協和乾坤，直奔強國目標。河清海晏，早現堯年舜日；天與人歸，齊奏鳳管鸞簫！
注 釋
①高極：地球除北極和南極這兩極外，還有被稱作第三極的青藏高原。第三極亦稱高極。
②連州：一州又一州。出自《漢書·王莽傳下》。黃河流經青川甘寧陝晉豫魯及內蒙古等九省區。
③卡日：即卡日曲，為黃河正源。
④扎鄂：指扎陵湖、鄂陵湖。烏東：指烏梁素海、東平湖。
⑤渤澥：即渤海。釘波：唐書法家柳公權贊砥柱石為 “一柱釘波心”。
⑥奔流等27字：為作者的《漁歌子》詞。此後兩段末為作者的五絕和七絕。
⑦二土：指陶土的兩種主要成分。其礦物原料以蒙脫石、高嶺土為主。九數：古算法名。時用以卜吉。
⑧禮以行義：出自《左傳·成公二年》。文以載道：出自宋周敦頤《通書·文辭》。
⑨兩群碑林：指陝西西安和山東曲阜兩大碑林群。
⑩稷下：指齊桓公在古臨淄創辦的稷下學宮。實行“無官守、無言責”方針。應天：指後晉時楊愨在河南商丘所開辦的應天書院 （後改稱應天府書院）。至北宋開科，其學子及第入朝者竟達五六十人，晏殊、范仲淹皆為應天弟子。
⑪紅娘、昭君、倩女、竇娥：各指元代王實甫的《西廂記》、馬致遠的《漢宮秋》、鄭光祖的《迷青瑣倩女離魂》、關漢卿的《竇娥冤》中的人物。
⑫孤本：指張擇端畫作《清明上河圖》，是為孤本。雙璧：此指史學雙璧。指漢司馬遷《史記》及宋司馬光《資治通鑑》。
⑬哀鑒：取自唐杜牧 《阿房宮賦》“後人哀之而不鑒之”句中“哀”“鑒”兩字。
⑭八叉八韻：晚唐科考律詩，八韻一篇。而溫庭筠才思敏捷，竟叉手一吟便成一韻，吟八韻只需八叉即告完稿，時人稱之“溫八叉”。
⑮二十四氣：指通俗所說的二十四節氣。因包括十二節氣及十二中氣，故合稱為“氣”。
⑯曲、頌、謠、怒：分別指《黃河大合唱》八個樂章中的《黃河船夫曲》《黃河頌》《黃水謠》《怒吼吧黃河》四個樂章。
⑰天日昭昭：岳飛於風波亭蒙難之時，書“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八個大字。
⑱死羞：取自吉鴻昌烈士就義詩中“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句。楷模：朱德同志題詞稱讚劉志丹烈士為“紅軍楷模”。
⑲滑州：今河南滑縣。1128年，為阻金兵南進，開封留守杜充在衛輝與滑縣之間掘堤。花園口：在鄭州。1938年，為阻日軍西進，國民政府於此扒堤。這兩次人為黃河決口，均不達目的，反使百姓深受其害。
⑳唯福一套：歷有“黃河百害，唯福一套”之說。“一套”指河套地區。千年：有“黃河每千年變清一次，昭示太平富足”的說法。瀆宗：即黃河，它被稱作江河淮濟四瀆之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