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張積中
黃崖山在大峰山北側,長清、肥城、平陰三縣交界處的長清境內,許是因了張積中在此築寨講學,清政府以“謀叛”之名派兵血洗之故,無論史書還是民間都習慣叫它做“黃崖寨”。因此,黃崖寨可說是因了張積中而名揚天下。
張積中,字石琴,江蘇儀征人,是“太谷學派”創始人安徽石棣周觳的弟子。他讀儒書、通醫道,太平軍攻占儀征時家人被害,不得已投奔在濟南任知府的表兄吳載勛處避難。按說,他應該成為清王朝的忠實臣民而求仕。但他來魯後卻相中了黃崖山這塊清幽之地,傳道講學,廣收教徒,進而修築山寨,聚眾山頭。在這裡,他承周氏之學,以儒家性、理之說為基礎,參以釋、道,併兼及軍旅、技擊,一時間拜師聽講者蜂擁而至,對從學者他不論出身,不分男女,皆收入門中,因人施教,教學方法為心口遞受,不形諸文字。上山者有不少人變賣家產,攜眷上山。因山上聚眾太多,花費頗巨,他又規定“凡入山者,不得私其財,納其半立籍,由積中左右之”(《肥城縣誌》)。而且還要“且耕且讀”,在山東各地設立商號,經營貿易,籌措資金。山中設立“ 文學房”,接待四方從學者;設立“武備房”,築砦自守。張積中常在深夜敬神祭孔,香燭之光十餘里外可見,附近百姓更是訛傳“張七先生”能呼風喚雨撒豆成兵。官吏士紳中有“喜而從之者”,但也有不少“怪而駭之者”,疑張積中為邪教而被時人稱為“黃崖教”。太谷學派的領袖們多是清末一些有頭腦的中、下層知識分子。他們十分關心清末動亂的社會現實,企圖尋找解決社會危機的道路。雖然學說中有些迷信色彩,對清廷的腐敗統治也頗多不滿,但他們並不反對清王朝的封建統治制度,對於太平天國和捻軍的起義也持對抗立場。當時諸多官員眷屬到黃崖山投靠張積中,其重要原因便是為了躲避捻軍。然而,當時太平天國沃王,捻軍領袖張樂行的部屬在泰安、肥城、長清一代十分活躍,統治者們驚恐萬狀,草木皆兵,黃崖寨終於釀成一場曠古未聞的悲劇。
清同治五年(1866年)八月,山東巡撫閻敬銘派參將姚紹修帶1000人為頭隊,游擊王正起帶2000人為二隊,閻親督知府王成謙帶4000人為三隊,調副將王心安帶1500人為四隊,千總王萃帶馬隊先行勘路,連布政使丁寶禎也由省城帶兵千餘隨後向黃崖寨進剿。山寨被萬餘清兵攻破,張積中一家及從眾200多人死亡,清兵趁機燒殺姦淫,黃崖山附近居民被殺戮2000多人,包括有不少官員眷屬在內的婦女們被扒光了衣服,其淒情慘狀連登州知府豫山也看不下去連夜派人到省城購買棉衣為其禦寒。長清縣令陳恩壽“既痛死者以無罪而橫罹凶慘,又憾官吏之不能先幾安撫”,憤而辭官。
張積中苦心經營十年之久的黃崖寨土崩瓦解,山上12000多名寨民,除幾百名婦女兒童被擄往山下被轉賣外,幾乎無一倖免,血水順著山崖緩緩地流淌,然而官府卻沒有從山寨里找到半點謀返的證據。閻敬銘感到無法向朝廷交待,便責成王正起、王成謙、王心安3人務必於3日內尋來證據。三王惶悚返山,遍搜山寨,仍未查到可做謀反罪名的證據卻在無意間發現一箱戲衣。他們便借題發揮,命人抬到山下,差人尋來7位縫工,連夜將紅衣改縫為太平天國號衣及龍袍等物,又把黃幔改成太平天國旗幟。於是,張積中謀反有了鐵證,而閻敬銘等血洗黃崖山的數十名大小官員也便得到了朝廷的賞賜與擢升。
在泰山迤西的綿綿群峰中,黃崖山並不算多么高大,從山腳下的黃崖村順坡而上,約半小時便可登上一脈十來米寬的山樑——唯一一條通往山頂寨堡的道路。但順路望去,卻只見巨石壘砌的高大寨牆,而無寨門可走。其實,那不過是聰明的設計者給進山者設下的圈套。
原來那寨牆在寨門之前又多修出一截,將門擋住,而又偽裝得天衣無縫。要進寨,需從前牆根兒拐進牆後的夾道,才能斜側進入兩層厚石牆交錯的寨門。
進得寨門,山樑陡然寬闊起來,除稀疏的小柏樹迎風搖擺外,便是漫坡蒿草。因這裡不是當年的活動中心,所以便也沒有當年的遺存好尋。這段山樑長約50米,兩側陡峭,腳下卻平坦,走在上面猶如斜爬都市裡的過街天橋,那感覺似凌空欲飄卻沒有走過街天橋的踏實與瀟灑。
進得二寨門,便是當年的寨區了,不覺頓時被一種森嚴、悲壯的氣氛所包圍。沿可俯瞰山下的巡邏小路,每間隔幾十步就有座面向山外的石碉堡,堡里可容3-5人起坐。如今,屋頂雖已全無,裡邊也幾乎被石塊雜土填平,但寨民們當年在裡邊觀察山外敵情的警惕與緊張也還想像得出。也此也可以看出,張積中從選址定寨,到構築寨牆之始,便已經對山寨的安全有所考慮與防範了。而且這種防範又絕對不是針對那些偷雞摸狗、甚至短路截殺者。
據說,當年,在這個廣闊平坦的寨區里,石築房屋鱗次櫛比,有些為寨民所居,但大多為山下村民避難所備。只有山頂有房屋10餘間,為山寨首領們辦公之所和張積中與家眷宿住之處,且房與房之間都有迴廊相聯,均具江南建築風格。山頂南端建有一座寬大的祭祀堂,為行祭典和張積中講學之用。每當夜深祭禮,這裡便青煙緲緲,燭光粼粼,火明輝煌,更使山寨平添許多神秘氣氛。如今,微微隆起的整個山巔大本營的房舍早已不復存在。呈現在遊人眼前的是沒膝的荒草和枝椏亂伸,散漫生長的矮樹,仿佛它們的神經系統和生理機能也被昔日的冤魂吵亂。行進中,偶爾可見野兔在草叢中躍動,才稍稍把山頂那荒涼、淒迷、陰冷的氣氛鬆動。
祭禮廳當然也變成廢墟一片,玲瓏雅致、構建奇巧的廳前池塘與上面的石橋也難尋舊跡,但廳前那原為25級,現存十餘級的長條石台階仍然透露著山寨主人的尊嚴與威望。大廳那東西長21米,南北寬13米的周邊殘牆仍在,高處尚達2米以上,牆泥早已脫落,連牆石縫隙之間的泥灰也被雨水沖刷得了無跡痕。但牆面卻極齊整,拐角垂直如削,說明當年的匠人們砌石做工之精道。據說,這座大廳在當年建得飛檐斗拱,宏偉堂皇;廳內精巧細緻、溢光流彩。張積中曾在這裡講儒學之深,參釋道之妙,也曾在這裡率家眷200餘人舉火自焚。看殘牆斷壁,聽風聲嘶號,仿佛看到張積中聽人來報:“寨門攻破,寨牆炸塌,山上人所剩無幾.....”之後,悽愴而悲憤地說:“我乃江南一貢生,為避戰亂,來此荒山僻壤十載。本想遠離塵世,建一方樂土,安心修學度日,無奈大軍清剿,實難生還,我死不足惜,只愧帶累你們。”說罷,仰天長嘆一聲,將手中火香散擲在大廳里。大殿與200餘生靈在震耳欲聾的響聲中飛向天空,張積中的“烏托邦”之夢也煙滅聲息,只留下一個千瘡百孔的黃崖山向蒼天傾訴。
四十年後的1906年,御史喬樹柵奏請皇上為張積中昭雪。清廷派山東巡撫楊士驤複查,楊見事體大,牽涉太多,採取拖延政策,最終不了了之。倒是劉鄂在他的《老殘遊記》中力圖為張積中翻案昭雪。據諸多專家考證,《老殘遊記》第八回至第十四回寫武城知縣申東造派其弟申子平到桃花山訪求江湖奇俠劉仁甫。那沒有出面的“西峰柱史”分明是影射張積中,那山景清幽,居舍雅致,使申子平恍如走進桃源仙境的風水寶地自然便是黃崖山及其周邊的山色美景了。遊人欲爬黃崖寨不妨帶上一本《老殘遊記》,且讀,且尋,且對照。不僅山色美景與優美文字相映成趣,若將黃崖山悲壯故事與小說中黃龍子似禪似玄的高論雜為一體參悟,無疑是一部玄妙而深厚的大書了。
歷史價值
黃崖寨遺址,脈絡清晰,建築體系完整,規模宏大,是國內罕見的高山建築群。黃崖寨和黃崖慘案,為研究我國近代史提供了重要的實物資料,引起國內外史學家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