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黃山賦
余既作《游黃山賦》，或恨其闕略，非昔者居方物、別圖經、沐浴謄陴、群類庶聚之意也，乃復捃采梗概，為之賦云：
丹陽之南，蠻障之中，有黟山焉，是日“三天子之都。”上絡斗紀，下棲衡‘巫。外則率山崔嵬，於近作嶂，陪以大鱅，屬以匡廬。廬江出其西，漸江出其東。千源萬灄，經營淡澹。各走相詭，宛洋黯黠，回綺隘覷，迫觸輅轍，逆肋孫理，梢窘出窗。勢若矢激，不可迫覽。雷出電追，轉石異聲。閨沛淚淚，平龍鏗訇，滲繆豁牙谷，磋磕悲鳴。鍾鏞穆羽，將蹌代更，盪涉澡塌，纖潛不藏。文錦鱗礫，瑩瑩煌煌。若此者數百千處。然後溪辟會流，交注群輸，蒞蒞潼潼。上合彭蠡，下達曲江。
爾其大勢，則山分岑崆崇，糾纏崛崎，積沓匾幣，陰陽蔽虧。夫蓉菡萏，倚天無茄，形精互輝，灼若朝霞。其曾高，則上出閶闔，平睨寒門，俯視一氣，空如下天。其窮陰，則涸冱慘懊，昧不見太陽。乃有因提之雪，循蜚之霜。其石，則躇踔刻削，蚶累增積，撙總別追，重疊並益，將顛復稽，附瑪躡踱，縱橫鹼盱，震心警魄，黝質斑采，炫耀龍鱗。隨物成象，百怪千端，若有鬼神，突怒凌厲，單不知其所原。增岩重岫，懿暖窈冥，環檫復笮，脅施瓏玲。陽光造輝，疑自地爝，不見天形。或乃瀕灶金鼎，威蕤玢靈，匡床方幾，羅於其庭。霞文碧篆，守以六丁。
爾乃覽其支絡，周其宮別：於前則雲門豁閉，兀峙高闕。夫容桃花，紫石丹沙，疊障擲缽，青鸞石人，德德茂筏，爰有溫泉，是之自出。天都巍巍，巋然特雄。蓮華右起，爭隆匹崇。紅杳交錯，洪紛馮戎。群峰來朝，若環紫宮。其上則
有仙扉石室，醴泉之池，日精月魄，藏華發奇。其左則天柱蟣蟣，探珠參差，軒轅上升，仙樂天衣，青鐔白鵝，岑嶙蟯嶷。九龍懸泉，消搖之溪，堪峭溶洗，千態萬狀，澄奠百尺，輝黛沉飈。列如繁星，揮布茫望。於中乃有錦鱗揚髻，石班無雄，納魚兒啼。其右則有飛龍雲際，容成浮丘。石床布水，聖泉飛來。松林採石，紫雲翠微。霍鮮互別，翻翔相追。其谷則乖龍老蛟，蜿蜷淵處。千瀑亂入，冬夏激雨。鴻扶延延，雲轉雷聚。丹台中填，是日天海。轡概眾皺，攀芩累累。冢影厥嶄，陴貢其隍。絡繹臬杌，藹空流光。艴霞欲焱髦紛前，翠彩雷灌般熘旁。於後則仙都崩蟯，師子癌奮。丹霞石琴，屬以始信。叢石笱植，緣卒而起，箭簽蟆山白，傺池未已。
爾乃其木，則有木蓮九照，神州無偕。檀柵蓊柏，海桐辛夷，楓櫧檉榔，樅桂黃楊，伢權交柯，魁瘋紛揚，馮陵藩京，鬱郁尊薄，上矗重陽，喬羽聶炕。旁卻日月，中稽風聲。橘僦叫囂，無時晏寧。頹根陰乾，出火自照，輝輝熒熒。其下乃有白虎蒼豹，素雌玄熊，山閭一角，醜鹿人從，倏來報往，驚嗥群訌。攫父喜顧，猝子猿公，蒼髯修顏，接乾回叢，透脫牢落，天掉無窮。其上乃有雙鵪獨鶴，列仙之乘。碧雞流離，雍雍嬰嬰。頻伽之鳥，引曲赴節，若調乎簧笙。其松則枝梧節簇，膚石鬣雲，蛟螭倒投，之而鰭鱗。仰矚撇烈，不見柢根，奇瑰易貌，視之無窮，察之無端。其下乃有琥珀威喜，伏靈石脂，蘊精悶采，仙靈是資。草則鋪於披靡，軋芴蔚葑，蘼蕪突薤，藥翦薜荔，珊瑚翠雲，龍修雲霧，春芳隱隆，秋馥霍瀅，敷花散榮，翕習蔓茗。青碧翠紫，菲菲菁菁，熠耀煌扈，不可紀名。粵有大藥，黃連山精，餘糧大苦，茱苄回芸，赤砂石乳，紫芝九莖，石藍之花，千年一榮。神農未知，俞跗未更。若乃黃柑丹杏，桃栗杜樨，枇杷棠梨，若榴木蘭，彼子野梅，罅芳裂芬，林禽崖蜜，松肪出焉。
爾乃其懸磴突城，揭孽側足，庾嶁犯率，坌踏踴岱。仰冠傾眵，俯跖窈邈。震震慄栗，萬端異類。氣盡汗城，恍恍魂隊。進不敢征，退不得喙。悠忽怊悵，目不敢睞，妓息扶服，熊經鳥珩，然後得屆焉。若其凌鴻漾，貫倒景，憩湎泫，息滓溟，浮恍惚，超虛無，爛昭昭，神靈居，沆瀣涌，瓊英充。俚儉廝征，歙扈豐融，聚谷公樂，呼吸亡雙。
於是天雨新霽，蔚薈朝陪。噎魈塊士，滂洋四施。襄混懷隧，馮鏈陵夷。東混扶桑，日之所出，南潰炎風，西淹總極，北互積冰，漫漫淚淚。風至波起，天地岌檠，狀若浮海，說於碣石。泫法積陵，化為魚黿，徽鯨奔鯢，稠教繽翻。土囊鬱勃，萬響怒叫。驚禽悲獸，跖魂哀嘯。轔轔隱隱，不知處所，俯聆忽荒，皆在水下。翔陽震盪，涌波憑興。浮彩下爛，絢耀上升。天紀地緯，矽扈煌熒。九光十彩，轉互代更。蓬萊閬風，崑崙曾城，琪樹建木，珊瑚琳瑁，戴勝虎齒，雒陽流形，芒芒無端，隨望而生。綱組玄黃，儋將會，撼憑蒙龍睨天綽，靈之黿髫鎮高邁，橫凌九坑杳天外，於胥樂兮發蒙蓋。
作者簡介
張惠言（1761年—1802年），原名一鳴，字皋文，號茗柯，武進（今江蘇常州市）人。家境貧寒，四歲喪父。自幼勤奮好學，十四歲即為童子師。嘉慶四年（1799）進士，改庶吉士，充實錄館纂修官，授翰林院編修。卒於官，年僅四十二歲。博通經史，尤精《易》《禮》，早年治經學，工駢文辭賦。其大賦學漢魏，辭藻富贍，氣勢雄闊，代表作有《游黃山賦》、《黃山賦》等；其小賦學六朝，托意幽深，寫情蘊藉，代表作有《望江南花賦》、《鄧石如篆勢賦》等；又輯有《七十家賦鈔》。編有《詞選》一書，選錄唐五代兩宋詞凡四十四家一百十六首，盛行於世，影響頗廣。存詞僅四十六首，但寄託遙深，多有佳構。賦作今存二十二篇，堪稱清賦大家。還著有《茗柯文編》九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