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瞰法蘭克福(作業原稿)

鳥瞰法蘭克福學派

眾所周知,國際上的傳播研究分為兩大學派。一個是以美國為代表的經驗學派,另一個是以歐洲為基地的批判學派。說到批判學派,就不能不說到法蘭克福學派。因為現今一切批判性的學術思潮與研究,基本上都是由法蘭克福學派發端的。

所謂法蘭克福學派,就是得名於法蘭克福大學。20世紀20年代,有一個大商人捐款為法蘭克福大學建了一個社會研究所。這個研究所聚集了一批很有名的學者,在思想學術界產生著廣泛影響,於是人們就把他們稱為法蘭克福學派。看到過這樣一個對“法蘭克福學派”的解釋:“這是一群經過鬆散結合而共同致力於發展以批判理論著稱的西方馬克思主義革命哲學的德國知識分子。”

這個學派的重要人物多是有名的哲學家,比如法蘭克福學派的領軍人物霍克海默,就是一位傑出的哲學家、社會學家。上一節中提到的社會研究所是1923年成立的,其實剛成立的時候還默默無聞,並沒有什麼起色,直到後來霍克海默做了所長,情況才開始改觀。如果說霍克海默是領軍人物,那么阿多諾就是其中最有代表性、最有成就的學者,他一生筆耕不輟、興趣廣泛,對哲學、社會學、心理學等都有深入研究。再如馬爾庫塞也是一位哲學家。這些人可以算是法蘭克福學派第一代的人物,現在人們經常提到的哈貝馬斯則屬於第二代人的代表,他被視為法蘭克福學派的傳人。

下面,我們來看看這個學派的基本思想。一般來說,這些思想家共同關注著同一些問題,他們對經濟、政治與文化的各種變革的性質與意義展開分析,並認為這些變革對於他們所處的資本主義來說極其重要,而他們的首要任務就在於通過自己的著述,揭露階級社會的潛在矛盾,以引發社會的積極進步和發展。比如,他們通過對美國社會的分析,發現了所謂的“文化工業”問題。這是一個很有影響的發現。也正因為如此,搞新聞傳播研究的也好,搞大眾傳播研究的也好,都要經常涉及法蘭克福學派的理論。為什麼不稱大眾文化,而非稱文化工業呢?這不僅僅是術語的轉變,不僅僅是表述的不同,它更代表了他們對這個問題的獨特思考和認識。從字面上看,“大眾文化”不是很好的東西嗎,不是大眾都喜歡的嗎?而他們通過思考、分析及研究,發現這個所謂的“大眾文化”不過是一個奴役人、壓迫人、束縛人的東西,是一種精神的枷鎖和文化的鴉片。為此,需要對它進行批判,而批判的前提自然是“正名”,名不正則言不順。於是,他們摒棄了“大眾文化”這個術語,而改用“文化工業”,因為這個術語本身表明,好萊塢那些電影啊、百老匯那些戲劇啊,都是一種打著文化標籤的工業,是以市場化為導向、以工業化為模式、以贏利化為目的的工業,而不是為生命賦予意義、為精神提供家園的文化。他們認為,在發達資本主義社會裡,這種文化工業扮演了高度控制性的角色,成為束縛人的精神桎梏。

為了進一步認識法蘭克福學派的思想,下面來看看他們的思想淵源。這些來源不一定準確也不一定全面,都是為了今天進一步學習和研究。第一個來源當然是德國的文化傳統了,而這個話題就很大了。我覺得,德國人的思想傳統跟基督教精神、新教倫理等都有很多直接的關係,雖然整個歐洲文化都有這個特點,但德國好像表現得更加突出一點。那些拯救人類、捨我其誰、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的意識,在德國思想家那裡表現得非常突出,他們一想就想得很深,似乎都在為人類受難、痛苦不堪。在近代早期,德國就出現過一派很有影響的思想文化——浪漫派。西方歷史、西方哲學史、西方文學史等,都會涉及到德國浪漫派。它在德國思想文化傳統中影響深遠,不絕如縷。到19世紀有叔本華,再後來有尼采、海德格爾等,都是一脈相承的。了解這個傳統、這個背景,再看法蘭克福學派,就不會覺得突兀了,他們的內在精神、氣質、追求都是吻合的。這裡最值得一提的是康德的“三大批判”。說到康德在西方思想史上的地位,人們經常會提到兩次大的轉向。一是從本體論到認識論的轉向,二是從認識論到語言論的轉向,這兩次轉向對人們認識世界都發生了決定性的影響。

其實批判傳統在西方文化中也是源遠流長的。就說近代以來吧,一方面是科技的發展,科學理性的迅速擴張,而另一方面,與此同時和這種科學理性或工具理性相抗衡的批判傳統或價值理性也是代為不絕。曾經有人做這樣的比喻,科學理性和價值理性就像兩個互相較勁、互相平衡的東西,猶如鳥之兩翼、車之兩輪,或者像是一個機動車的驅動系統和制動系統。一輛機動車肯定有驅動系統,有了驅動系統才能前行,所以近代文明離不開科學理性、科技發明這些東西,有了這些東西它才能往前發展,才能保持發展的動力。但是,僅有這個東西還不夠,就像汽車光有發動機,光有輪子,一旦開起來就瘋跑得像野馬一樣,想停也停不下來,想慢也慢不下來。所以它還得有一套制動系統,如方向盤、剎車什麼的,這個系統也是必不可少的。我們說的批判性的傳統就有點類似於這種制動系統,它對驅動系統形成一種必要的補充和制衡。現代文明光有驅動系統而沒有制動系統,那么野馬瘋跑起來也是非常可怕的。所以近代以來,在西方這種批判性的東西也是綿綿不絕的。

那么,作為新聞傳播學科,為什麼要談法蘭克福學派呢?因為,這個學派跟媒介與社會研究有著直接與間接的關係。首先,法蘭克福學派對大眾文化和大眾傳播的思考、認識和批判,直接導致了傳播研究中批判學派的誕生。事實上,大約從二戰之後,西方社會興起了各種各樣的批判性理論和批判性思潮,而所有這些東西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法蘭克福學派這種批判理論、批判意識、批判精神的影響。霍克海默把各種各樣的理論分為兩種,一是傳統理論,二是批判理論。他認為批判理論是同傳統理論相對的東西。這兩者的本質區別在於,傳統理論是把自己置於現存的社會體制之中,旨在幫助社會的再生產過程。而批判理論剛好相反,它是把自己放在既定的秩序之外,旨在顛覆這個再生產過程。傳播研究的批判學派,首先是把自己摘出去,站在這個既定秩序之外,審視你、打量你、批判你,旨在顛覆這個再生產過程,最後希望用另外一種東西來取代你、代替你。簡言之,傳統理論總是從既定的事實出發,通過實證的研究,得出與現存的社會秩序相調和的順從化結論,而批判理論首先是想顛覆一切背離人性、背離文明的既定秩序,所以他們總是以否定的姿態而出現。

下面再簡單談談法蘭克福學派對中國的影響。法蘭克福學派所講的大眾文化,從改革開放以後就在中國開始萌芽、開始生長。最早像20世紀80年代的那些流行歌曲,當時還引起軒然大波,這都是一種苗頭吧。但是這種文化,或者說是這種文化工業,真正在中國興起,還是到了20世紀90年代以後,隨著整個社會的轉型,隨著商品化浪潮的湧起和市場經濟的興起,這才帶來了整個大眾文化的蓬勃發展。也就在這種背景下,法蘭克福學派的這種文化理論、批判思想也開始越來越受到學術界的關注,可是說法蘭克福學派在中國大範圍的引進、介紹,就是在20世紀90年代以後。

以上是對法蘭克福學派非常簡單的一點描述,只能算是一個鳥瞰。關於法蘭克福學派,有一點是大家經常提到的,他們對人文社會科學發生積極影響的一面,另一面呢也是不能不指出的,就是說這些人(特別是阿多諾),他們很有一種精神貴族的氣質。這些人都有一種悲觀意識,對這個世界有一種悲觀意識,阿多諾說過的一句話很有代表性——“除了絕望就毫無希望了”。這是這類思想家共通的一種宿命:他們在書齋里談得頭頭是道、憂國憂民、慷慨激昂,一落到現實中呢,就無所適從,最後走向悲觀絕望。所以我們說,像法蘭克福學派這些東西只破不立,只會批判,除了批判不能提出建設性的意見,這也是我們談法蘭克福學派時需要思考的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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