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1
韓事1秦三十餘年,出則為扦2蔽3,入則為席薦。秦特出銳師取韓地而隨之,怨懸於天下,功歸於強秦。且夫韓入貢職,與郡縣無異也。今日臣竊聞貴臣之計,舉兵將伐韓。夫趙氏聚士卒,養從徒,欲贅4天下之兵,明秦不弱則諸侯必滅宗廟,欲西面行其意,非一日之計也。今釋趙之患,而攘5內臣之韓,則天下明趙氏之計矣。
注釋1.事:《易·蠱·上九》:“不事王侯,高尚其事。”《老子·二十三章》:“故從事於道者,同於道;德者,同於德;失者,同於失。”《論語·學而》:“子夏曰:‘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論語·子罕》:“出則事公卿,入則事父兄。”《孟子·梁惠王下》:“間於齊、楚,事齊乎?事楚乎?”《荀子·臣道》:“事聖君者,有聽從無諫爭。”《韓非子》:“今管仲不務尊主明法,而事增寵益爵。”《玉篇·史部》:“事,奉也。”作動詞,這裡用為侍奉之意。《易·蠱·上九》:“不事王侯,高尚其事。”《老子·二十三章》:“故從事於道者,同於道;德者,同於德;失者,同於失。”《論語·學而》:“子夏曰:‘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論語·子罕》:“出則事公卿,入則事父兄。”《孟子·梁惠王下》:“間於齊、楚,事齊乎?事楚乎?”《荀子·臣道》:“事聖君者,有聽從無諫爭。”《韓非子》:“今管仲不務尊主明法,而事增寵益爵。”《玉篇·史部》:“事,奉也。”作動詞,這裡用為侍奉之意。
2.扞:(han旱)古同“捍”。古字作“扞”,後作“捍”。形聲。從手,旱聲。《左傳·文公六年》:“親帥扞之。”《左傳·成公十二年》:“此公侯之所以扞城其民也。”《戰國策·西周策》:“而設以國為王扞秦。”《禮記·祭法》:“能扞大患則祀之。”《廣韻》:“扞,以手扞,又衛也。”《漢書·刑法志》:“若手足之扞頭目。”這裡用為抵禦、保衛之意。
3.蔽:《周禮·巾車》:“蒲蔽。”《管子》:“乘馬其蔽五。”《淮南子·修務》:“景以蔽日。”《說文》:“蔽,,蔽蔽小草也。”《廣雅》:“蔽,障也,隱也。”這裡用為遮住、遮掩、庇護之意。
4.贅:(zhuì墜)通“綴”。《公羊傳·襄公十六年》:“君若贅旒然。”班固《西都賦》:“虎賁贅衣。”這裡用為連綴、附著之意。
5.攘:(rǎng嚷)《詩·大雅·皇矣》:“攘之剔之,其檿其柘。”《國語·齊語》:“攘白翟之地。”《莊子·胠篋》:“攘棄仁義。”《公羊傳·僖公四年》:“攘夷狄。”《楚辭·七諫·沈江》:“反離謗而見攘。”《廣韻》:“攘,除也。”這裡用為排斥、努力消去之意。
韓國侍奉秦國三十餘年,在對外方面它是秦國的捍衛者、屏障,在對內方面它是秦國的草蓆、墊子。秦國只要派出精銳部隊經過韓國土地去奪取別的國家,韓國軍隊就會跟隨而去,因此怨言傳遍天下,而功勞卻歸於強大的秦國。而且韓國向秦國進貢供職,和秦國的郡縣沒有兩樣。現在我私下聽說權貴大臣有計畫,將要起兵征伐韓國。可是那趙國正在聚集士卒,蓄養那些合縱之徒,想要聯結天下之兵,到處宣揚秦國如果不被削弱,那么諸侯必然被消滅,所以要一致對付西方的訊息,他們已經不是短暫之計了。如今放下趙國的這個憂患,卻去排斥象內臣一樣的韓國,那么天下各國就明白趙國合縱攻秦的計謀是得當的了。
淺析這是韓非對秦昭王的一個責問。在韓非子看來,所謂奪取天下、稱霸天下並不是要去消滅所有國家,有的國家應抓住時機攻打,有的則應採取合作方式。如果不掂量輕重,冒然與所有國家敵對,那顯然就是很不利的。而韓國三十餘年來就象下臣對待君主一樣侍奉秦國,那么,秦國所緊要的就是去除心腹之患趙國,而不是韓國。公元前273年,即韓釐王二十三年,趙、魏兩國攻打韓國華陽,秦國派兵來救,打敗趙、魏兩國軍隊,此後,韓國就一直依附秦國,到韓非出使秦國,已有三十多年。象這樣的附屬國,秦國實在沒有必要動用兵力,如果秦國真的要滅韓,那么其它還是中立的國家便會與趙合縱,共同對付秦國。這樣,秦國就得不償失了。
作品原文2
夫韓,小國也,而以應天下四擊,主辱臣苦,上下相與同憂久矣。修守備,戒強敵,有蓄積,築城池以守固。今伐韓,未可一年而滅,拔一城而退,則權輕於天下,天下摧我兵矣。韓叛,則魏應之,趙據齊以為原,如此,則以韓、魏資趙假1齊以固其從,而以與爭強,趙之福而秦之禍也。夫進而擊趙不能取,退而攻韓弗能拔,則陷銳之卒勤於野戰,負任之旅罷於內攻,則合群苦弱以敵而共二萬乘,非所以亡趙之心也。均2如貴人之計,則秦必為天下兵質3也。陛下雖以金石相弊4,則兼天下之日未也。
注釋1.假:《詩·大雅·文王》:“假哉天命,有商孫子。”《左傳·隱公十一年》:“而假手於我寡人。”《左傳·成公二年》:“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禮記·曲禮》:“假爾大龜有常。”《荀子·勸學》:“假輿馬者。”《廣雅》:“假,借也。”這裡用為憑藉之意。
2.均:《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均之二策。”這裡用為衡量、比較之意。
3.質:《荀子·勸學》:“是故質的張而弓矢至焉。”《器勝策》:“騎而馳,而擊方寸之質。”這裡用為箭靶之意。
4.弊:通“敝”。《周禮·巾車》:“歲時更續共其弊車。”《左傳·僖公十年》:“及期而往,告之曰:帝許我罰有罪矣,弊於韓。”《荀子·正論》:“舌弊口,猶將無益也。”這裡用為破舊、破損之意。
韓國,是一個小國,卻要來應付天下各國的攻擊,君主受辱臣下受苦,上下共同憂患的日子已經很久了。因此修築了防禦工事,以戒備強敵,儲備有物資,築起了城牆護城河可以固守。如今伐韓,不可能一年就把它滅掉,如果只攻占一城就退後,那么就會被天下各國輕視,天下各國就會來摧毀我秦軍。
韓國如果背叛了秦國,那么魏國就會回響韓國,趙國背靠齊國而以齊國為後援,如果這樣,那么就是讓韓國、魏國資助趙國憑藉齊國以加強合縱,從而與秦國爭強,這是趙國的福氣又是秦國的災禍。如果進擊趙國不能取勝,退過來攻伐韓國又不能攻克,就會使精銳部隊陷入長年野戰中,使負責軍需的部隊疲於內部供應,這是用一群勞苦疲憊的人去應對聯合起來的兩萬乘大軍,所以這不是消滅趙國的心思。衡量比較權貴大臣的計謀,那么秦國必然成為天下之兵的箭靶。陛下您壽命雖然與金石一樣長久破舊,但兼併天下的日子您還是不會有的。
韓非接著又強調說明,韓國雖然弱小,但在長期艱苦環境中為了保存自己,還是修築得有堅固的城牆和護城河,並且糧食有儲備,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攻克的,如果使戰爭長年不斷,那么魏國、趙國及其合縱聯盟國家都會來支持韓國,從而會使秦國陷入戰爭泥潭,成為各國用兵的目標。韓非的這段分析確實很有道理,這與做人的道理一樣,如果自己有一個很好的朋友,但為了自己的利益自己卻想方設法打擊他、詆毀他,那么這個朋友必定要轉向另一方,最終使朋友成為敵手。在家庭和企業管理中也是這樣,朋友多,路子就多,敵手多,阻礙就多。但我們現代很多人仍不懂得這個道理,對自己的親人、下屬、朋友想打就打,想罵就罵,根本不考慮對方的感受,最後終於弄得反目成仇,使自己增加了更多的困難。
作品原文3
今賤臣之愚計:使人使荊,重幣用事之臣,明趙之所以欺秦者;與魏質以安其心,從韓而伐趙,趙雖與齊為一,不足患也。二國事畢,則韓可以移書定也。是我一舉,二國有亡形,則荊、魏又必自服矣。故曰:“兵者,兇器也。”不可不審用也。以秦與趙敵,衡1加以齊,今又被韓,而未有以堅荊、魏之心。夫一戰而不勝,則禍構矣。計者,所以定事也,不可不察也。韓、秦強弱,在今年耳。且趙與諸侯陰謀久矣。夫一動而弱於諸侯,危事也;為計而使諸侯有意我之心,至殆也。見二疏,非所以強於諸侯也。臣竊願陛下之幸熟圖之!攻伐而使從者間焉,不可悔也。
注釋1.衡:同“橫”。《荀子·致士》:“不官而衡至者,君子慎之。”漢賈誼《論積貯疏》:“有勇力者聚徒而衡擊。”這裡用為蠻橫之道。
譯文如今我這個卑賤的臣子有一個愚計:派人出使到荊國(即楚國)去,用豐厚禮物收買執政大臣,說明趙國之所以欺侮秦國的原因;再派骨肉之親到魏國去當人質以安撫魏國,再合縱韓國一齊去征伐趙國,趙國雖然與齊國抱成一團,但不足為患。楚國和魏國的事做了後,韓國只憑一封書信就可以搞定。我秦國這樣一個舉動,趙、齊二國就有了滅亡之形,那么楚、魏二國就會自動歸服。所以說:“動兵,就是兇器。”不能不審慎地使用兵啊。以秦國和趙國對抗,再蠻橫地加上齊國,如今又與韓國相背,而且還沒有堅定楚國和魏國的決心。如果不能一戰而勝,那么秦國的禍患就構成了。所謂的計畫、計謀,是來決定成敗的,不可以不詳察。韓國與秦國的強弱,在今年已經顯明。而且趙國與其它諸侯國陰謀已久了。如果一動就使力量弱於合縱諸侯國,那就是很危險的事了;如果計謀使得各諸侯國產生圖謀我秦國的心思,那就更危險了。見到我這兩次上疏,我並非是說秦國目前就強過各諸侯國。我只是私下希望陛下再深思熟慮!如果攻伐韓國而使合縱聯盟來興師問罪,那就不可以後悔了。
淺析這是韓非對秦國外交形勢的一種分析,就單國的力量來說,目前秦國算是最強大的,但是,如果一不小心,各諸侯國就會在危險的形勢下團結起來,從而就會對秦國構成威脅。所以秦國應該分清敵我,採取不同的手段來對付不同的國家,只採取戰爭手法是不對的。
作者簡介
韓非,生於周赧王三十五年,卒於秦王政十四年(約前281年-前233年),韓非為韓國公子(即國君之子),
漢族,戰國末期韓國人(今河南省新鄭)。是中國古代著名的哲學家、思想家,政論家和散文家,法家思想的集大成者,後世稱“韓非”或“韓非子”,中國古代著名法家思想的代表人物。韓非的著作,是他逝世後,後人輯集而成的。據《漢書·藝文志》著錄《韓子》五十五篇,《隋書·經籍志》著錄二十卷,張守節《史記正義》引阮孝緒《七錄》(或以為劉向《七錄》)也說“《韓子》二十卷。”篇數、卷數皆與今本相符,可見今本並無殘缺。自漢而後,《韓非子》版本漸多,其中陳奇猷《韓非子集釋》尤為校注詳贍,考訂精確,取捨嚴謹;梁啟雄的《韓子淺解》尤為簡明扼要,深入淺出,功力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