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車上癮
北京懷柔一個臨時搭建的4000多平方米的庫房內,56輛老爺車列隊兩邊,一些車的前面還擺放著對車輛的說明,如車輛的生產年份、國家,生產廠家的名字,車子的相關技術指標等等。有些車門上還貼著“老爺車長城之旅”字樣的參賽號碼。“這些車子是我最主要的收藏品,有一些比較普通的藏品還在承德老家,沒有運過來。”老雒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拭去車身上的灰塵。
1956年出生的雒文有,曾在礦山工作,經過父親的幫助,他開始學習開車,22歲時,他拿到駕駛證。
可能也正是因為老雒當時手中拿著為數不多的駕駛證,給他未來的生活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老雒靠開車的本事讓自己成為了“先富起來的人”。
1979年,改革開放開始了,雒文有承包了單位的貨車,開始每天跑承德到北京的運輸。第一個月就掙了有將近6000元錢,並在秋天拿著6000元錢到北京軍區買了一輛二手華沙小轎車,實現了自己有車的願望。
有了自己的第一輛車,老雒的日子越過越紅火,資金也慢慢積累了起來,1983年,就是他的一趟北京之行,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我開著貨車往北京運蘋果,中午在路邊吃飯休息的時候,我發現一輛上海鳳凰車。我覺得那個車凸出的大燈,高高翹起的兩個尾燈很有特色,當時就萌發了要買下來收藏的想法,結果,從北京回來時,原本運蘋果的貨車就裝上了當時花了2萬2買下來的那輛鳳凰車。”
誰知,這個路邊的意外發現帶給老雒的卻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選擇。後來,長途運輸的生意沒有以前紅火了,老雒又開始搞起了出租生意,老雒轉行做了計程車司機。第一年就掙了近30萬元。依靠貨運和出租生意的資金積累,老雒又陸續開了一家汽車修理廠和一個卡丁車車場。從1979年開始,在不到二十年的時間裡,他依靠汽車賺了上千萬元。
從收藏第一輛上海“鳳凰”開始,老雒經常會在外出的時候碰到一些已經報廢的老車,老雒對這些車情有獨鍾,不管多少錢他都要把它們買回來。
成立“車協”
1999年,春風得意的老雒卻做了一件讓人意想不到的事,他把在承德生意紅火的汽車修理廠給賣了,成立了全國第一個老爺車協會,自任主席,宣稱從此要專職搞老爺車了。1999年,國內首家老爺車協會也在河北承德掛牌成立,首批吸收個人會員七十二名。協會創始人雒文有擔任會長。老雒扛起了中國老爺車運動的大旗。與此同時,他開始大張旗鼓到各地尋找老爺車,組織各種各樣跟老爺車有關的活動。
老雒最鍾愛的車是“紅旗”轎車,為了能夠儘可能收集到更多的“紅旗”各個時期不同經典車型,他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四處尋寶的淘寶者,也正是在艱難的尋找過程中,他找到了一輛堪稱孤本的“紅旗”車———10.08米“紅旗”轎車。
“要說最喜歡的,當然是這輛‘加長紅旗’。即使現在,這輛加長‘紅旗’時速跑到七八十也沒有任何問題。前些日子還有人想花340萬買這輛車,被我回絕了。”老雒說起自己這輛“加長紅旗”,一下就來了精神。
這輛“加長紅旗”被老雒擺在倉庫里最顯眼的位置,10.08米長的車身可以用“壯觀”來形容———軸距8米,V8發動機,220馬力。進到車廂裡面,司機與後面座位之間有可調節的隔音玻璃,14平方米左右的空間足可以舉辦小型會議。最後一排真皮沙發還有電動按鈕,一按按鈕沙發就被調整成一張標準雙人床,兩個扶手變成了枕頭。雖然是1976年生產的國產車,但車內冰櫃、電視、空調一應俱全,小茶几上還放著一部老式手搖電話機。車內的駕駛台、方向盤全都是檀香木製成的。
至於這輛車的來歷,更是一段具有傳奇色彩的故事。2001年10月長春汽車展上,一個吉林收藏者給老雒看了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輛亮麗如新的“加長紅旗”。“我早就聽圈內人說起過這輛頗具傳奇色彩的轎車,傳說是毛澤東主席當年親自指示研製,一直未能面世和投入使用的海內‘孤本’。”經過老雒四處打聽,終於得知這輛車的車主是吉林某公司的老總黎先生。
在老雒得到車主黎先生的聯絡方式後的半年裡,他兩次到吉林與黎先生商談轉讓事宜。他告訴記者,他還記得第一次親眼看到加長“紅旗”車時的震撼———氣派大方、工藝精湛,堪稱我國汽車工業的傑出代表。他為“長春一汽”工人的精雕細琢所感動,更堅定了擁有這輛車的決心。
2002年3月,經過半年多的不懈努力,他終於以20多萬元的價格讓這輛車屬於了自己。
老雒這樣解釋他的“紅旗”情結:“因為‘紅旗’車是我們中國的國車。只有‘紅旗’車才代表了中國,所以我對‘紅旗’車特別有感情。當時路易威登世界老爺車賽進入中國,在北京。那時候我有20多輛各種型號的老爺車,最後我選擇了‘紅旗’車,當時我開著‘紅旗’車到北京,整個沿途的觀眾,包括行業領導,給了我很大的鼓舞。所以更萌發了我要收藏‘紅旗’車的願望。”
老雒對老爺車的痴迷隨著他年紀的增長,愈加強烈,從2001年開始,他先後給全國的老爺車愛好者組織了六次活動。活動經費全部由他個人承擔,所有老爺車車主的開銷也全部由他負責。“這些活動差不多一共花了一百六七十萬吧。”老雒自己也記不清楚每次活動具體的數字了。
2002年10月下旬,雒文有計畫用四五輛老爺車沿著萬里長城搞一次探路。他為這次活動起了一個非常響亮的名字———“老爺車長城之旅”。按照事先計畫,雒文有將率承德地區的三位會員擔任車手,再加上遼寧海城的三位協會會員組成車隊,以秦皇島老龍頭長城為起點,終點是甘肅嘉峪關。
10月22日清早,老爺車小分隊在秦皇島老龍頭長城出發。與雒文有參加的國際老爺車大賽不同的是,這次並沒有歡送的場面,沒有警察來維持秩序,沒有熱烈的發車儀式,但雒文有此時此刻仍然激動萬分。
老爺車小分隊一路上克服了故障、缺油等種種困難,無數熱愛老爺車運動的人沿途與雒文有相識。當他們停在盧龍縣城吃飯時,老爺車在當地引起了不小的轟動,老百姓們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擁而上,把車隊圍了起來。人們對老爺車又摸又看,圍得水泄不通,混亂的場面使愛車如命的雒文有非常著急,為了維持秩序,雒文有不得不叫來了保全。“老爺車長城之旅”活動全程共行駛3000公里。崇山峻岭、長城內外都留下了他們的足跡。對於全國的老爺車運動而言,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蹟。
借債開博物館
私人收藏老爺車在很多人眼中,絕對算得上是貴族的愛好,不僅如此,老爺車運動在世界範圍內也算得上是貴族化的運動,需要雄厚的物質基礎作為前提,因為老爺車的日常維護和保養、老爺車運動的宗旨和規格都是奢侈的貴族化享受。
2003年,老雒覺得承德不如北京更能夠發展他的老爺車,便隻身來到北京,起初,他只能依靠一些北京的朋友幫他四處尋找關係,各處遊說,宣傳自己的老爺車收藏和運動。經過努力,他在北京成立了北京汽車工程學會老爺車分會,並擔任秘書長,並且2004年年底,把承德老家的老爺車陸續運到了北京,在北京懷柔開始了自己的事業。
2005年年初,他又有了一個大膽的構想,他要建立自己的老爺車博物館。2005年8月5日,北京市文物局博物館處的五名專家,在朝陽區東方基業國際汽車城考察了雒文有的老爺車。專家認為,這些汽車能夠很好地向大眾介紹汽車發展史、展示汽車文化。無論質量還是數量,在北京範圍內都是一流的,從藏品角度來說建館沒有問題。老式汽車博物館建立後,將彌補北京這方面的空白。
但專家們在實地考察後表示老雒提出建館的方案有需要改進的地方,首先是將申請的“老爺車博物館”改為“北京老式汽車博物館”比較準確;其次是原計畫的免費參觀改為有償參觀,該館為民辦性質,且主辦者為自然人,在博物館的固定維持經費問題上需要進一步考慮。
其實,老雒本人並沒有想到盈利的問題,對於他而言,能夠讓收藏的86輛老爺車,保留在中國的土地上就是他最大的心愿。現在的老雒碰到人就會問,“你覺得你願意花多少錢去看屬於中國的‘紅旗’轎車的孤本,你覺得博物館的門票應該是多少?”老雒擔心的是他的老爺車無人問津。如今他已經決定,即使四處舉債,也要解決興建博物館的貸款問題。
老雒如今的生活就是在既是辦公室也是住房的小平房裡休息,然後,拿著各種各樣的批文,四處尋找可能投資的人。雖然計畫建設3000平方米博物館的首期啟動資金估算下來就需要至少上千萬元,但老雒說,他不會賣掉他的任何一輛藏品老爺車。雖然他對未來也有些不知所措,但他每天仍然忙碌地四處奔波,200多公里以外的承德老家,妻子和孩子都在家裡,可他已經一年多沒有回去了。因為,他要建他的老爺車博物館。
老爺車一詞一直是“ClassicCar”的漢語譯文,最先出現在1973年英國創刊的《名車與老爺車》雜誌上。由於對老爺車至今沒有標準的解釋,按照慣例,老爺車就成為了人們對現在被珍藏的古老而又基本完好的汽車的總稱。而對於老爺車的評價要求也就是指生產年限三十年以前的汽車,在出廠時就擁有優良設計和高工藝標準的製作,現在基本保持原貌(包括每一個零部件)並可行駛。
“中國目前老爺車收藏的狀況是閉門造車的無序狀態。”說這話的人叫黃曉娟。一年半以前,這個武漢姑娘跟隨她的德國丈夫洪力回到中國,開辦了一個名叫“獵車部落”的網站,他們興致勃勃地希望能在中國的老爺車收藏家和歐洲的老爺車市場間搭起一座橋樑。他們將此計畫看成在中國“發展真正老爺車”的第一步。黃曉娟形容中國老爺車運動的現狀就是,“什麼起點都沒有,還買賣什麼車呢?想買老爺車可以往上報,但他們永遠不會批,因為‘無法可依’。再加上收藏的人少,圈子小,中國也很難形成老爺車的經營機構。”
黃曉娟介紹,在老爺車運動盛行的國家,相關部門每年都會經過嚴格的檢查後給老爺車頒發可以出去“健身”的牌照。但在中國,作為汽車文化的一部分,老爺車的重要性既無人否認,也無人當真。老爺車收藏似乎是一個不太受歡迎的愛好。中國收藏家協會並沒有設立“老爺車”的分會。
參加國際比賽
老雒擁有我國唯一獲得國際汽聯老爺車委員會(FIVA)頒發的“老爺車資格證書”的老爺車。它就是參加國際老爺車拉力賽的參賽車CA770(資格認證編號為“011482”)。據考證,此車是1960年出產的第二代“紅旗”車,它的第一位主人是共和國元帥聶榮臻。通過國際老爺車聯合會二十二名專家的嚴格鑑定,證明這輛車絕對是原廠原件,連最小的螺絲釘也是原廠製造。
半路拋錨警車加油1998年,國際老爺車協會首次在我國舉辦“98路易威登大連———北京國際老爺車拉力賽”,老雒一下子成了代表中國參賽的選手。雒文有報了名,但批准的程式相當複雜,因為國際老爺車拉力賽有嚴格的規定,只有基本保持原貌的老爺車才能參加比賽。來自巴黎的二十二位老爺車協會的專家對雒文有收藏的770型老爺車進行了審查。在焦急的等待中,雒文有終於接到了參賽通知。那也是國際老爺車協會為中國發的第一張老爺車資格證書。與他同場競技的還有來自世界各國的50輛老爺車,雒文有的老“紅旗”被排在48號。
臨出發前,比賽的中方組織者中汽聯又把雒文有叫到北京,囑咐他不要爭前三名,一定要堅持跑完全程,一定要讓觀眾在天安門見到我們的“紅旗”老爺車。拉力賽開始那天,在大連的國際老爺車比賽現場,人山人海,時任大連市長的薄熙來親自為他送行。比賽開始後,前47輛車都順利通過,人們就盼著老雒的大“紅旗”了。
老雒說自己那次感覺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壓力,“自從中汽聯給我下了目標之後,我開始睡不好覺,壓力太大了,就擔心這輛‘紅旗’跑不完全程。”老雒至今還記得他的一個承德老鄉在他出發前跟他說的一句話,“老雒,見不到你的‘紅旗’車到來,我們警察不撤崗。”老雒覺得自己要是跑到半道拋錨了,第一給中國人丟臉,第二也對不起人家對自己的期待。
老雒開著老“紅旗”參加國際老爺車比賽,到了瀋大高速路上,“紅旗”車的發動機突然啪啪作響,而且聲音越來越大,就像拖拉機似的。他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老雒形容自己當時的感覺是“我也徹底知道啥叫嘴唇發涼了,整個腦袋都是涼的,透心涼,頭髮都豎起來了,腦袋也大了”。老雒的緊張不是虛驚一場,他的老“紅旗”果然拋錨了,老雒向右靠邊停了車,開始對車進行檢查。
雒文有把“紅旗”車的車蓋打開一看,是一個通發動機氣泵的油管折了,機油幾乎都流光了。可是比賽的維修車隊沒上來,只好自己來試試了。當時需要一個大釘子,可是上哪兒去找呀?這時在路邊觀看比賽的一個小伙子馬上擠出人群跑回家去拿。多虧小伙子的幫助,很快,油管就修好了,可是機油漏沒了,這車還是沒法開呀。一輛執行任務的大連公安局警車就把自己的機油抽出來,給“紅旗”車加上了。大家催促雒文有快追,快追老外那些車,給中國人爭氣。第一次代表一個國家參加比賽,老雒的感受是,“你要不參加這種活動,你感覺不到中華民族的凝聚力、民族情感,只有在這種時候民族的力量才能徹底迸發出來。”他至今仍然記得,自己開著“紅旗”車每到一地,所有的觀眾都給“紅旗”車鼓掌,警察向“紅旗”車敬禮,就連東西長安街這種限鳴的地方,只要“紅旗”車一過,所有的司機都按響喇叭向“紅旗”車致意。
經過五天的激烈角逐,“紅旗”老爺車經受住了考驗。雒文有在五十位世界各國老爺車比賽高手中榮獲了第9名。在紫禁城的頒獎晚會上,雒文有接過獎盃,他是又一次熱淚盈眶呀。作為唯一的中國老爺車賽手,第一次親身經歷國際老爺車比賽,他的內心有了很大的觸動。他心潮澎湃。比賽以來的一幕幕場景激勵著他,1999年1月,國際老爺車協會向雒文有的參賽“紅旗”車頒發了中國唯一的一個老爺車資格證書。
車魔
老雒他剛買回第一輛車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圍觀上來,當時確實有幸福感。但是,當他開始大批量地買回老爺車的時候,妻子楊益軍200%地不支持,阻止他買車。為這個事,兩人鬧得挺僵。但後來妻子也拗不過他:“他一看到那些車以後,那種眼神那么興奮,看老爺車都直勾勾的。他說這是精神享受,畢竟過去的老車越來越少了,他這也是保護汽車文化,讓將來的年輕人看看過去的汽車文化,最早的老車什麼樣,在這方面,也算是做一點貢獻吧。”現在,楊益軍也跟著他從事他的老爺車事業,這可能就是近朱者赤。
在老爺車協會會員的眼裡,雒主席做事是原始的單純,很多參加協會的人,都是為他的精神所感動。有人說,對於老爺車的熱愛,遠不及他們對於老雒的佩服。但是老雒的缺點是,他不適合現在的社會,他做的事情,很多時候不切合實際,經常使自己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會員們只有儘可能地幫助他。
有一次,有廠家答應贊助他的老爺車活動,他高興的樣子像個孩子,開始著手準備,召集全國各地的會員,準備集結,在雒主席的張羅下,活動是成行了,但是贊助沒有拿到。會員李少月說,有時候大家特別想勸勸他,可是只要他看見一點跟老爺車有關的訊息,就像著了魔一樣,那種精神真的挺難得的。會員們最大的願望就是,雒主席能夠碰到可以理解和認同他的人,完成他關於老爺車的種種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