隸書起源
隸書萌芽於戰國,孕育於秦代,定型於西漢,興盛於東漢。
(1)關於隸書的起源,歷來眾說紛紜。概括起來有這樣二種觀點:
秦篆書寫煩冗,不利交流。奏事繁多,還是用“篆之捷”的“佐書”書寫方便、快捷。於是採用了民間中下層書寫中流行的草率急就的“草篆”體。
這種“簡捷易寫”的“草篆”體並不規範統一,由秦獄吏程邈整理了一套方案為官方套用。因他的身份是獄隸,因此就把這種字型叫“隸書”。歷史上也就有了程邈創立隸書的說法。
(2)隸書名辨
隸書又稱“八分”。但“隸書”和“八分”的關係,各家說法不一,至今尚無定論。
可以這樣認為:隸書與“八分”,是同一種書體的不同叫法。初為古隸,後來出現的漢隸稱為八分。隸書包括八分,八分是隸書中的一個部分。
發展簡史
(1)古隸
從秦到西漢中期,屬於隸書的古隸階段。秦代的古隸專稱為秦隸。
秦代的隸書,帶有濃厚的篆書意趣,筆畫平整無波磔。
古隸早期多採用實用性用筆,多側重於筆毫圓健。沒有粗細相間,缺乏墨韻。結字沒有要求,在改秦篆的圓轉為方折的同時,產生了破壞“平衡”的筆畫,在文字的最後一筆,出現所謂的“隼尾”。到了較為成熟的西漢,將豎畫、橫畫都摻和“隼尾”,使古隸早期不平衡的結字又趨於平衡。可以說:古隸的成熟是由橫、豎筆畫上的誇張帶來的。當時古隸在技法上只注重方便實用,對藝術性方面並沒有自覺的追求。
(2)漢隸
東漢是隸書成熟和鼎盛時期,是隸書藝術大放光彩的時代。
漢隸可分為二大系統:簡牘和碑刻。
1、漢簡:為漢代人墨跡,多為兩漢時期民間書人所書,雖不是出自名家和工書者,漢簡中不乏有大量優秀作品。簡書數量龐大,至今已出土的簡牘有幾萬枚,字數達幾十萬之多,年代跨度大,上至先秦,下達漢末,長達五百年。
竹簡隸書,除秦、西漢時期較為樸質、稚拙外,東漢簡書已趨於成熟,完全脫去篆書遺意,成為地道的典型隸書,可與東漢碑刻相比美。
簡書的用筆、章法、布白都獨具風韻。
簡書因書體繁雜,用筆也各異。古隸階段,用筆雖由圓轉而方折,但繼承了篆書的中鋒圓筆筆法,字形是長方形的,取縱勢。漢隸階段,分書用筆則變篆書中的圓筆為方筆,線條已有粗細變化,字形由長方變扁方,取橫勢。從用筆和形體上可看出隸書發展及過渡過程。
簡書在章法布局方面也各不相同,西漢簡書中常有不受限格所囿的縱行而無橫的排列。到了東漢,簡書基本上縱橫成行,排列嚴謹。在單行簡書中還可看出偏左取勢,讓位於波畫。這是隸書發展到波磔後才產生的筆法和章法上的藝術處理,具有篆意的簡書則無此現象。簡書中還有豎畫拖長的筆勢,常有渴筆出現,並加粗筆畫大膽用墨,加上用筆上的流動感,使章法布白更生動活潑、疏密有致、虛實相間,產生一種天真自然的藝術效果。這種用筆和章法上的創造,被後來草書章法所採用。章法的法度也在簡牘中有了體現,對章草書體的成熟奠定了基礎。
總之,簡書的書法藝術是豐富多彩的,為後來的隸、楷、行、草各書體和書法藝術的發展都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2、 碑刻:漢碑泛指兩漢的隸書碑碣和摩崖刻石。
西漢的刻石較少,其書體略帶篆意,結體質樸,古拙有趣,無明顯波磔。其書法形態則為古人所稱的“八分”,均為用篆筆作隸 。
東漢初期,隸書的結體除方正工整外,已增加了裝飾成分,開始有挑法,點畫有粗細變化,多稜角,體態由長方轉向橫扁,產生了點畫俯仰之勢,蠶頭雁尾的波磔挑法,加之撇捺相背、體勢開張、中斂旁肆的結構特點,使這時期的作品點畫飛動,千姿百態。東漢桓帝、靈帝期間是漢隸發展的鼎盛時期。我們所見到漢隸碑,大多是這個時期的作品,約有170餘種,各具風采,是隸書書法藝術的頂峰。
碑刻因是成熟時期的作品,書寫端重,風格迥異,多為漢隸的代表作。從藝術風格上,大致可分為以後幾類:
其一、清麗雅秀。如《曹全碑》、《史晨碑》、筆畫圓潤飄逸,如行雲流水,結構精巧玲瓏,結體扁平,體態典雅,為圓筆之代表。
其二、端莊嚴謹。如《禮器碑》、《乙瑛碑》、《華山廟》等,書風茂密雄強,方峻堅挺,用筆起伏多變,方圓相間,粗細有致,行筆流暢。
其三、渾厚古穆。如《張遷碑》、《衡方碑》、《西狹頌》、《鮮于璜碑》等,骨力雄健,方正險峻,結構內松外緊,用筆古拙,寓意高古,實為漢隸方筆之代表。
其四、奇異縱姿。如《石門頌》、《開通褒斜道石刻》等,書風雄厚瀟灑,開闊大度,樸質奇趣,無矯作之態,恣肆變異,有隸書中草書之稱,近於篆書用筆。清代楊守敬稱《石門頌》:“其用筆如閒雲野鶴,飄飄欲仙,六朝疏秀,皆從此出。”
自從東漢隸書成熟以後,中國文字便開始走上了方塊化,成為“今文字”而一直沿用至今。後來出現的楷書,只是在當時形成的形態上對部分筆畫作些豐富和完善而已,並沒有改變或超出當時所形成的的形態。
隸書在中國書法史上最重要的作用是筆法的創新,一是波折,另一是出鋒。在隸書之前的的筆法,無論是刀刻的甲骨文,還是范鑄的金文,在字型上雖風格各異,但用筆卻有其共同處:粗細均勻,轉角婉通,連線自然,渾然一體不露痕跡,表現出一種圓潤渾融的狀態,從筆法而論,屬於圓筆中鋒一法。然而筆筆中鋒,圓轉往來,不便於疾速的要求,不免有單調之嫌。隸書在字型結構變革的同時,也勢必在筆法上進行發掘創新,開始方圓兼用,藏露鋒並行,從而補救了篆書筆法之不足。
解放了筆法。運筆開始強調輕重緩急,筆劃上出現了粗細大小變化,位置上參差錯落,由於筆勢上左掠右波的趨向,促使字形趨於扁方,筆勢與結構的互相制約與影響,使漢隸表現出橫向舒展,縱向緊湊,成為獨特的用筆與結體的方法,以一種空前末有的美姿,開創了書法的全新局面。
漢以後的隸書
魏晉時期是“今文字”書體演變完善的重要歷史階段。這時期正書逐步完善,趨於定型,越來越成為套用文字的主流,並使書法成為一門自覺和藝術。面臨日趨成熟的草書、行書、正書,隸書則顯得規矩嚴謹,在表達情趣方面遜於上述書體。
魏晉至唐在書法史稱為“晉唐”。這一時代的隸書與兩漢興盛時期相去太遠。晉、唐隸書和漢代隸書相比,有兩大特徵:
其一、書法中筆法的發展演變,對書法的發展起了極大的作用。在篆書中,圓筆一直占主導地位,到了漢隸,方筆始以一種正式的有意為之的新筆法出現而風行天下。到了魏晉、隋唐,在筆法上總趨勢是愈求方正,這在魏碑中就行得到明證。到了唐代,因濫用方筆而走向了僵化。
其二、晉、唐隸書除了方筆特徵之外,另一特徵是楷法作隸。在隸書的墨跡簡牘中,已孕育著楷法了。隸書定型的過程中,筆法追求謹嚴整規,在原各初級筆法上經過整理、加工和刪除,消除了由於草率而不自覺出現的牽引連筆。魏、晉之後,正書越來越廣泛地得到套用,筆法得到發揮,使這一時期的隸書,輕篆意而重楷法,與漢隸有明顯的區別。
方筆與楷法的加入,使晉、唐隸書在藝術上表現為一種規矩謹嚴、淳整豐艷的特色,從整個晉、唐過程來說,魏晉六朝隸書偏於方筆,隋、唐隸書多用楷法。
隸書發展到唐代,除了魏晉的方筆之外,楷法意趣越來越足,甚至只僅存隸書體勢,而筆意全失。今傳世的歐陽詢隸書《房彥謙碑》可謂是離隸甚遠,全以楷隸面目出現。雖為一代大家,往往也不能超越時代的局限。
唐代以隸名世者,只有唐玄宗李隆基、史惟則、韓擇木、徐浩四人。
隸書於唐代已日落西山,雖有一代高手,亦不能與漢隸相比。
唐代以後,隸書在書法藝術上越來越不為人們所重視。到了宋代,占據書壇主流的是揮灑自如、適於抒情達意的行草書。
縱觀五代至明代,已無漢隸遺意。在這六百年的歷史上,隸書可觀者,僅金代党懷英一人而已。他雖取法漢碑,結字端莊古樸,然亦乏大家之氣。
清代隸書
明末清初,由於金石考據之風日盛,加之出土金石碑銘漸多,在書法界形成了碑學的革新浪潮。由於碑學的崛起,因而篆隸日益為世人所重,書法紛學漢碑,出現了一批精擅隸書的高手。正因為有了這樣的契機,促成了隸書在清一代的枯木星逄春,使清代隸書成就超越唐、宋,成為繼漢隸後的又一高峰。清代隸書上承金文篆書,取法漢人,旁涉北碑,創造了一代新風。
有學者把清代隸書分為前期清隸和後期清隸二個部分,以鄧石如為分水嶺。
鄭 簠(1622—1693年),專精《曹全》、《史晟》等碑,並能合而化之,不時參入行草筆意,形成“沉著而兼飛舞”、飄逸而具凝重的自家風範,被同時代推為“八分古今第一”,鄭氏之前,習隸者均少創意,不究隸理,僅得其形,形成了一種拘謹刻板的摹習,鄭氏之後,習隸者取法乎上,直師漢代,鄭氏對清代及後來隸書書法藝術風格的創新的確功不可沒。
朱彝尊(1629—1709年),金石學家,善隸書。取法《曹全》,筆意秀勁,韻致超逸。與鄭簠交厚,切磋漢隸,倡導隸書,與鄭 、王時敏並稱“清初三隸”。他們對清代隸書的復興起了奠基作用。
金 農(1687—1764年),字冬心,揚州八怪之一。書法擅隸書,精於鑑別,收藏金石文字達千卷。早期字形扁平,多寓巧意,後取法《國山》、《天發神讖碑》,結體書風大變,筆墨質樸,風格奇逸,字型方整,橫畫粗重渾厚,全用側鋒,自創“漆書”獨特風貌,人稱“冬心體”。
桂 馥(1733—1802年),學識淵博,精於碑版鑑賞。隸書醇古樸茂,直接漢人,為時人所推崇。
鄧石如(1743—1805年),是清代著名碑學家,直、草、隸、篆皆精,當時被推為“本朝第一國手”。他的隸書古茂渾樸、遒勁多姿,用篆筆法寫隸書,略帶行草筆意,故圓潤遒勁、神采飛揚,其結體破隸書橫扁之勢而呈稍長,中宮緊密而有北魏收韻致,落落大方。他的篆隸成就在整個書法史上也有一定的地位。
伊秉綬(1754—1815年),博學多才,篆刻、繪畫、詩文無所不精,正、草、隸、篆諸體皆工,以隸書為最。他的隸書超絕古格,所書愈大愈壯,自有高古博大氣象,結體端莊堂皇,正氣浩然。
陳鴻壽(1768—1822年),“西泠八家”之一。他博學工詩,金石、書畫無一不精。他的隸書在用筆上接近西漢,篆味很足,筆勢天然宕逸,不掩性情。
何紹基(1799—1884年),平生作書,以對聯為多,人譽“書聯聖手”,其隸書用筆遲澀,欲行還止,但筆畫抖動過多,可能與其執筆法有關。
趙之謙(1829—1884年),藝術才華超人。其金石書畫,絕不傍人門戶。他在書法方面, 是眾體兼精的高手,尤以魏碑為最。其隸書與北魏漢隸相融會,盡取兩者之寬博和古樸。處處透著大家風範。
清代隸書的興起,為清代碑學的推動起了開路先鋒作用。從此改變了貼學壟斷書壇的局面。清代碑學所以壓倒貼學,除書法理論家的大力鼓吹外,主要靠隸書作支柱,因北魏書風是清末自何紹基、趙之謙之後才趨之若鶩,而篆書之興起也在乾隆、嘉慶之後。唯隸書之行,起於清初,可以說隸書為碑學開了先河,並始終貫徹於整個發展過程中。儘管清隸的大成依賴於碑學的發展,然若無隸書的巨大成就,清代碑學的影響不會如此深遠。由此可見,隸書在清代的復興,實質改變了書法發展的道路,成為重要的歷史轉折點。
在繪畫中,有人用隸法入畫,如清代的石濤。在印章中,隸書可以入印,題款。許多有影響力的書法名家,他的創作重點仍放在隸書的變化探索方面。因此,隸書至今仍是人們熱衷的一門藝術就不足為怪了。而清隸所經過的歷程,的確對我們有著用不完的借鑑作用。
歷來書論家大都主張學書當從篆、隸入手,去探本求源。寫了漢隸,上可追大、小篆,下可攻楷、行、草,筆法由約而博,形體從繁趨簡,學書中的許多問題很自然的會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