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生楠

陸生楠(?~1739),清代廣西灌陽縣文市鎮瑤上村人,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乙酉科第七名舉人。雍正年間,任江南吳縣知縣,後改工部主事。因雍正嫌他“倨傲誕妄”、“舉動乖張”、“傲慢不恭”,被發往阿爾泰軍前效力。在新疆著有《通鑑論》十七篇,雍正斥其為:“其論封建之利,言詞更屬狂悖,顯系誹議時政。”雍正七年(1739年)被綁赴刑場處死。同刑人謝濟世則被赦免。

基本信息

人物簡介

陸生楠(?~1739) 清代廣西灌陽縣文市鎮瑤上村人,康熙四十四年(1705)乙酉科第七名舉人。雍正年間,由廣西舉人部選江南吳縣知縣,後改工部主事。喜議論大事,因“傲慢不恭”,被發往軍前效力。著有《通鑑論》十七篇,振武將軍、順承郡王錫保劾奏其書稱“不人人而察,但察詮選之任;不事事而理,只理託付之人。”雍正斥其為:“其論封建之利,言詞更屬狂悖,顯系誹議時政。”雍正七年(1739)被綁赴刑場處死。同刑人謝濟世則被赦免。

《清朝野史大觀》評曰:“以論前史而獲罪者,自陸生楠之獄始。自茲以往,非惟時事不敢論議,即陳古經世之書,亦不敢讀矣。此真歷代文字獄所未前聞也。”(因為評論歷史而獲罪的,從陸生楠冤案開始。自今以後不但不敢議論時政,就是古代經書也不敢讀了,這真是歷代文字獄從來沒有聽說過的事。)

註:清史稿中陸生楠誤作陸生棻。

陸生楠禍起文字獄

陸生楠冤案,還得從另一事件說起。

雍正有個心腹,叫田文鏡,此人監生出身(花錢買來的官),從州縣小吏歷練而上,也有人說是雍正做貝勒時從杭州帶回來的一個小奴僕,總之是雍正身邊的大紅人。田文鏡瞧不起科甲人員,嫌他們辦事緩慢懦弱。當時田文鏡任河南巡撫,稍看不順眼的就上奏彈劾,經常一次就彈劾二、三十人,因為雍正信任他,大量科甲出身的官員接二連三因田文鏡的彈劾而罷官,搞得整個河南人心惶惶。雍正四年(1726年)四月,廣西巡撫李紱升任直隸總督,路過河南,田文鏡循例迎送,以為讀書人嘛,無非是些膽小怕事,懦弱無能之輩,便照常言行欺辱,這回田文鏡遇到對手了。(李紱,字巨來,江西臨川人,清康熙三十八年進士,幼時便有神童稱號,又是雍正寵臣張廷玉的門生,沒有兩把小刷子能以廣西巡撫升任直隸總督?)李紱可不是吃素的,當時就忍不住指責田文鏡不該有意侮辱天下讀書人。於是田文鏡便上密疏參劾李紱,說他們這些科甲出身的人在拉幫結派,搞朋黨。同樣,李紱一進京,就參劾田文鏡並為因他而罷官的眾多官員鳴冤,雍正事先收到田文鏡的密疏,心中有數,對李紱的奏疏置之不理。不過還是派人往河南調查田文鏡,調查的結果,並根據某些跡象,雍正反而更加懷疑李紱一夥在搞朋黨,而對田文鏡更加信任。

謝濟世舅舅蔣肇的門生陳學海曾參與調查田文鏡,覺得雍正有意袒護田文鏡,頗為不滿,認為結案不公,跟謝濟世說起這事。哪知道謝濟世乃血勇之人,見不得奸惡,當時才上任浙江道監察御史十來天,卻也忍不“路見不平一聲吼”,拍案而起,立即上疏參劾田文鏡十宗罪。雍正不高興了,把奏疏退還,謝濟世是個怪人,有一股迂頑之氣,堅持上疏,要命的是,謝濟世上疏的內容跟李紱一模一樣,雍正大怒,便斷定他們在搞科甲朋黨,將謝濟世革職擬斬。九卿、科道會審,刑部尚書勵杜訥問:“誰指使你的?”謝濟世答:“有兩個人。”問是哪兩個人?答:“孔子和孟子。”問為什麼?答:“田文鏡惡名世人皆知,我謝濟世自小讀孔孟之書,粗識大義,見到奸惡之人,不攻擊就是不忠,孔子和孟子教我的。”勵杜訥大怒,下令動刑,謝濟世受不了,搬出康熙皇帝的廟號來,大叫聖祖仁皇帝,聽到康熙廟號,眾大臣都要下跪的,謝濟世熬刑不過就大叫聖祖仁皇帝,陪審的眾大臣趕緊下跪,這一叫,一跪,弄得會審的場面十分滑稽。最後的結果,將李紱革職,謝濟世、陸生楠革職並發配新疆阿爾泰。

怎么又把陸生楠扯進去了呢?

陸生楠先是以舉人身份被選為江南吳縣知縣,因為在吳縣做知縣有政績,雍正便召他進京匯報工作。雍正查閱他的奏摺時,見他用詞“倨傲誕妄”,很不高興,之後引見,又見他“舉動乖張”,問他話又默不作聲,他給雍正留下了極差的印象。當時工部正好缺一個管水利方面的官,雍正想,陸生楠既然能做好一個知縣,或許有些才能,便把他留京補缺試用,讓他學習辦事,希望他改掉那些“毛病”。過了不久,雍正又引見陸生楠,陸生楠依舊是那樣,不卑不亢,言談之間還讓雍正覺得有抗逆的意思,平日召見臣下,哪有不奴顏卑膝,拍馬奉承的?雍正大為惱火,轉而又想,你陸生楠跟謝濟世是老鄉,李紱又做過廣西巡撫,你們肯定是一夥的,搞朋黨,所以才敢這樣無禮,簡直是無法無天了!於是把陸生楠也革職發配新疆阿爾泰。

在新疆阿爾泰充軍,本來也不至於落到斬首的地步。或許是充軍的日子太過無聊,也或許是才華、思想達到了一定的高度,“學益進,文益奇詭不測”。謝濟世越過程朱理學“三綱五常”的正統對《大學》進行批註;陸生楠則以提倡民主反對極端獨裁專制的超前思想寫了《通鑑論》十七篇文章。駐守阿爾泰的振武將軍王錫保邀功心切,派人搜書,上報朝廷對他們倆人進行參劾。雍正相當惱火,認為陸生楠罪大惡極“情無可逭”,並寫了一篇冗長的諭旨,選取陸生楠的片言隻語一一駁斥。為此事,雍正還將廣西在京的官員,特別是臨桂四塘的監察御史陳宏謀大罵一番“你們廣西邊遠小省,在朝廷做官的本就不多,可是竟出了謝濟世、陸生楠這樣的人,可見你們廣西的風俗是多么的惡劣”。 雍正七年十一月二十七日,下密詔將陸、謝兩人在阿爾泰同時綁赴刑場。雍正還玩了一招厲害的,當陸生楠被斬首人頭落地時,宣布免謝濟世死罪。不過,陸、謝兩人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生又何歡,死又何懼?事後,有人問謝濟世為何臨刑時那么從容,他說“論逍遙自在, 生不如死; 論痛楚, 病不如刑。 屍解而去, 何懼之有?”

清代文字獄不是開玩笑的,相傳,金庸的族祖查嗣庭在江西任正考官,無意出了個“維民所止”的考試題目,有人就參劾他咒雍正斷頭,雍正將其凌遲處死,仍不解氣,又將他的屍體拿來殺戮示眾,死了都不放過,查家年滿十六歲的全部捉拿斬首。可見清代文字獄到了什麼地步?正規的史書是不敢談陸生楠的,知識分子早就毛骨悚然,哪敢輕易下筆,論述時事。野史比較大膽一點,不過也不敢留下大名。

陸水部出塞記

謝濟世與陸生楠一道充軍邊荒西域,途中所受之苦如何?他在著作中沒有正面寫自己,卻有一篇《陸水部出塞記》,仿春秋筆法,把陸生楠一路所受的種種欺弄、侮辱、磨難,如實寫來,全文跌宕起伏,可為名篇。同時,也是他自己充軍的寫照。

陸生楠因觸犯雍正皇帝被罷官,並充軍阿爾泰。他先是單騎來到歸化城(今呼和浩特市),以後的路途因為多是荒漠,便想租用駱駝。一位趙姓者願意租給兩頭駱駝,一為坐騎,一為載行李。繼而又說:“先生你沒有僕人,不如給我三頭駱駝的價錢,雇用我!”陸生楠便答應下來,並當場付了銀兩。將要動身時,姓趙的將一匹馬換下一頭駱駝,說是駱駝高大,上下較難,不如馬上下容易。當時,一頭駱駝相當於四匹馬的價錢。陸生楠知道在算計他,但一想:他貪財,我貪路,只要能上路,又何必管他駱駝與馬呢?

只走了一天,趙對陸生楠說:“我一人難兼兩樁事。放牧與煮食,先生選一樁吧。”陸生楠選擇放牧。又過了幾天,趙自稱生病,陸生楠便把放牧與煮食都兼了起來。自此之後,趙便經常稱生病,不勞而食。有一天,缽盂里有隔夜飯,冷熱各半,趙把熱的吃了,說:“我吃不慣冷食。”陸生楠笑道:“你是山西介休人,難道也吃不慣冷食?”只好以熱水和飯,將就吃了。

又過了十來天,因為沒有肉吃,趙便罵了起來,陸生楠裝做沒聽見,但趙越罵越厲害,並罵起娘來。陸生楠忍無可忍,板著臉說道:“我縱使無才,也還做過朝廷的官,何況年齡大你一倍,你怎么這樣對待我呢?”那姓趙的“呸”的一聲,罵道:“丟掉了官的人就是普通老百姓了。老去死來,螞蟻伸長脖子,盼望吃你的肉很久了,你還拿這個來輕慢我嗎?”罵得更加不堪入耳,陸生楠只好捂著耳朵走開。當天晚上,陸生楠來到牧所,這時,天上的雪花紛紛揚揚地下著,他回憶過去也曾聽過皇宮裡的歌,走過皇宮裡的台階,在家有妻子兒女相聚.出門有奴僕相從。今天則破帽敝裘,晝行夜牧,渴了捧馬蹄印里的水喝,餓了撿牛馬糞當柴煮飯,面黃肌瘦,腳手龜裂,又不幸為微不足道的小人所欺弄、侮辱。想到此不禁涕淚交流,仰天長嘆道:“天啊,想不到我陸公榮怎么到如此地步!”拔出佩刀想自殺,繼而又想:“我奉命從軍,這不是我所死的地方啊!”從此以後,他低著頭,罵人的話裝作沒聽見,也不說話,這樣足足兩個月,終於到達目的地。

到達目的地後,姓趙的系好馬,又挑水又做飯,陸生楠猜想他是悔過了吧?待到飯熟時,趙卻自顧自吃了起來,並揮手將陸生楠趕開,說是:“既然到了,我的事已經做完,你走開!”

有一個從登州到沙漠的人見到陸生楠,深表同情,拱手作揖道:“可憐啊,貴人怎么落難到這個地步呢?我家有地方可住,且不收一分錢。”陸生楠感謝他的盛德,便將包里僅有的一鍰白金全給了此人。沒幾天,那人卻將所有的東西席捲而逃。陸生楠只好靠給人看病維持在軍營的生活。

雍正針對陸生楠所下諭旨

(原文):陸生楠由廣西舉人部選江南吳縣知縣,朕覽其履歷奏摺,前惟頌聖浮詞,中間不過腐爛時文,無一語近於直言規正,亦無一事切於國計民生。而倨傲誕妄之氣,溢於言詞。知其人必非醇謹,及至引見之時,舉動乖張。朕將伊折內之語詰問數條,陸生楠總默然不能對,但聞朕教訓。轉多憤懣之色。彼時將伊扣缺,令以主事試用。蓋以其人或小有才,令其在京辦事學習,以冀悛改也。後伊改授工部主事,引見時,不惟毫無敬畏,且傲慢不恭。顯然逆抗,形於詞色。夫主事職列部曹,外任知縣,歷俸多年,或卓異行取,始得升補。而陸生楠以邊方舉人筮仕之初,即膺茲職,尚何負於伊,而伊竟敢懟及君父乎?伊系廣西人,平日必有與李紱、謝濟世結為黨援之處,故敢如此。是以將伊革職,發往軍前與謝濟世同時效力。

(譯文):陸生楠由廣西舉人部選江蘇吳縣知縣,我看了他的履歷奏摺,前面是歌頌孔子的空話大話,中間是一些不值一提的腐爛文字,沒得一句是稍微中規中矩的,也沒有任何關係國民生計的內容,而且字裡行間語氣狂妄怪誕。陸生楠必定不是厚道謹恭之人。當我引見他時,見他舉動乖張。我又拿他奏摺裡面的話問了幾句,他總是沉默不語答不上來,聽了我的訓話,他還轉而顯出憤懣的神色。那時工部缺個官,我授他工部主事試用。因為我看他或許有點才華,讓他留在京辦事學習,希望他能改正。之後正式授他工部主事,再次引見時,他不但對我毫不敬畏,而且態度傲慢不恭,言語之中竟有抗逆之意!你陸生楠身為朝廷命官,在外省做過知縣,吃朝廷俸祿多年,因為政績突出,才把你調升到京城補缺。你丫的陸生楠,以邊遠省份的舉人,剛剛入仕做官,就授你工部主事,難道我還對你不住?而你為何竟敢對我如此的不恭敬?你是廣西人,平時必定跟李紱、謝濟世結為朋黨,所以才敢如此大膽。因此我要將你革職,發配新疆阿爾泰與謝濟世一起在軍隊里效力。

原文):以上皆陸生楠論斷通鑑中語,朕指出數條如此。陸生楠生當盛世,服習詩書,身叨乙榜赴選朝官。非若曾靜之僻處深山曠野,不知天高地厚,冥頑不靈之人也。且觀其人,未嘗不小有才。謂宜感恩戴德,勉恩報效,而乃懷不逞之邪心。於進身筮仕之時,肆無稽之橫議;於政教修明之日,對越大廷,則暴戾恣睢之氣,形於詞色;遠逐邊塞,則猖狂怪誕之說,任意發舒。其意專以搖惑眾心,擾亂政紀為務。朕實不知其怨望何自而生,憤懣何自而積。此真逆性由於夙成狡惡因之紛起。誠不知天命而不畏,小人中之尤無忌憚者也。陸生楠罪大惡極,情無可逭。朕意欲將陸生楠于軍前正法,以為人臣懷怨誣訕者之戒。著九卿翰詹科道,秉公定擬具奏。

(譯文):以上都是陸生楠《通鑑論》中的話,我選取幾句進行了駁斥。陸生楠生在大清盛世,讀過詩書,身受乙榜進士的待遇,赴京選官。不同於那些僻居深山老林而不知天高地厚、頑冥不化的人。我看你多少是有些才華的,你就該感恩戴德,報效朝廷啊,你反而心懷不軌之心。在剛剛入仕做官的時候,大肆發表無稽之談,議論朝政;在朝廷政教修明的大好形勢之下,對抗朝廷,言談暴戾乖張;發配到邊疆之後,沒人管,就更加無法無天了,任意發揮邪說怪論。有意蠱惑人心,擾亂政紀。我實在搞不懂你的怨氣從何而來,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積壓?難道天生就有逆性,所以狡惡之心紛紛不絕。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而無所畏懼,小人之中最肆無忌憚的人。陸生楠罪大惡極,不可寬恕。我要將陸生楠于軍前正法,讓心懷怨氣亂講話的官員們引以為戒。命九卿、翰詹、科道秉公擬定陸生楠罪名出具奏書。

清·趙慎畛《榆巢雜識》

【謝濟世陸生楠被參】

(原文):雍正間,御史謝濟世以參劾豫撫田文鏡不實革職,發阿爾太軍前效力。經順承郡王錫保參注釋《大學》,毀謗程、朱,命留軍前充當苦差。同時陸生楠由舉人改補主事,因引見時傲慢不恭,辭色露抗逆之狀,革職,發軍前效力。著《通鑑論》十七篇,抗憤不平之語居多,亦經順承郡王上聞,命在軍前正法。借托古人之事,冀以泄一己不平之怨望,肆無忌憚,罪由自取。筆之以為小有才者戒。

(譯文):大清雍正年間,浙江御史謝濟世因為參劾河南巡撫田文鏡不符事實而被革職,發配新疆阿爾泰軍隊里勞動改造。順承郡王錫保(駐守阿爾泰的將軍)參劾他注釋《大學》,毀謗程、朱理學,把他留在軍隊里當苦差。同時,陸生楠由舉人入京補缺任工部主事,皇上引見他時態度傲慢不恭敬,言談之中有抗逆之意,被革職,發配新疆阿爾泰勞動改造。在勞動改造期間,寫有《通鑑論》十七篇文章,憤慨、抗逆的語言極多,也經順承郡王錫保參劾而讓雍正獲知,雍正下令將陸生楠軍前正法。借古人之事,來發泄自己心中的一些不平、怨氣,肆無忌憚,自作自受。我把這件事記下來,讓那些有點才華的人引以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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