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籍簡介
都不相信這會是真的,然而,這就是真的。
主要內容
因要到人民路西頭的財政局公幹,便徑直而去。到達,方覺時間甚早,未到上班時候。晨風蕭瑟,寒氣襲人,清冷中,自然想去附近的餐館過個早,增加點熱量,積蓄些體能。
旁邊不遠處的自來水公司對面,新冒出一家“遵義特色粉館”。好奇,於是奔名而去。這間餐館不大,是高樓底層的單間鋪面,樣子是新開張的,門邊是熱氣騰騰的灶台,肉香油香縷縷飄逸;屋裡擺了四五張木質方桌,有十多隻藍色的塑膠方凳,有冰櫃、消毒櫃、飲水機,牆是雪白的,光線充足,給人一種清爽的感覺。
裡面剛坐下一位中年男吃客,正在同開店的女人說話,是在詢問粉條與麵條加放不同的臊子的價格,以決定吃哪種價位的早餐,看來他是想吃便宜一點的;從他滄桑的臉和裝束看,像是打工的。
我打量這開店的女人。喲,她年紀不大,最多二十出頭,個子也不高,身材適中,穿一件鮮紅的二馬裾羽絨服,鑲絨毛的風雪帽耷在後背;胸前粑一張白色的圍裙,顯得潔淨。一張嬌小清秀的臉,尚有幾分稚氣,眼眸也很清純,她微笑著招呼,“大哥,過早呀,請進。”嘻,大哥,應叫我叔叔或伯伯才對。這年頭,年齡再大的中年人,凡被服務行業的年青女性稱呼,都成了大哥;怪事,亂輩了。她的手腳很麻利,腦後的馬尾巴,隨她靈巧的動作也有節奏地一甩一甩的。一派青春陽光的氣息,與寒冷的清晨形成明顯的反差。
見她並不是很忙,我便站在店門口與其閒聊。
“看你招牌和聽你口音,像是遵義人?”
“我就是本地人,”她粲然一笑,“家住大龍。”
噢?是嗎?不會吧,這姑娘挺逗趣的。“住大龍哪裡?”
“撫溪江。”她一邊答話一邊將那箇中年男人要的肉末粉端到他的桌上去。
“你是嫁到那裡嗎?那裡依山傍水交通便捷,也還富庶,很好的;那好大一寨子的人家都姓羅。”我有些高興,又一個外地妹仔嫁到了我縣。哈,孔雀東南飛,飛來越多越好。按價值規律合理配置資源的趨勢,在我縣越來越呈現良好勢頭。
“你怎么知道?”她又忙著給我煮粉,沒有抬頭。
嘻,怎么知道?問得好笑。我哪裡都可以不知道,就是不可能不知道大龍!我不禁有幾分得意地答道:“我曾在大龍當鎮長。”
“鎮長?什麼鎮長,鎮長是乾什麼的?”她抬起頭來,雙眸盡顯困惑,仿佛學生在渴望老師給她解一道深奧的難題。
本以為會慣例似地得到一聲尊敬,至少也是一聲應酬似的認可,沒料到居然會聽到對方如讀天書般的詰問。自認為一向機敏的我,反倒被問住了,一時尚不知如何回答。鎮長是乾什麼的?從來沒人問過我,我也從來沒有思考過。這時的我,毫無思想準備,懵了,一定極尷尬極狼狽,竟結舌,找不到回答的詞語。我是不是臉紅,記不得了,反正之前的自豪已蕩然無存,心中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滋味。
我終於還是擠出了一句話,“鎮長,鎮長就是鎮長。”有些氣虛,也有些不耐煩。邁步便走到一張小桌邊坐下,等待著吃粉。
女人將我的牛肉粉端了過來,她全然沒有察覺到我的心理變化,仍舊微笑著,輕輕說道:“大哥,請吃。”
看著她迴轉的鮮紅羽絨服的背影,我一下覺得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和卑微,滿腦子滿心胸的清高和白領的自命不凡的感覺,與這賣早餐的樸實女人相比,顯得何等的庸俗。
多么清純與坦蕩的賣粉女,她活得多么地簡潔與通泰,為了生活,就只知憑誠信憑勞力憑汗水,掙那一角兩角一塊兩塊踏踏實實的人民幣。她沒有那么多的花花心腸,沒有那么多的爾虞我詐,沒有那么多的頤指氣使。在她的心中,社會上有什麼,也許就只有工商、稅務、城管、供電、供水,還有什麼嗎?再有的也許便是家庭,便是丈夫和孩子。是的,她沒必要知道鎮長,哪怕就是更大的縣長省長,和她的生活又會有什麼關係?
從賣粉女鮮紅的背影里,我突然看到陶淵明的《桃花園記》,看到那“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世外生活。今天,我們雖不可能生活在世外桃園,但我們的心卻完全可以像這賣粉女一樣,簡潔些,單純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