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內容簡介
《醉千年:與古人對飲》作者凌之鶴借夢與中國古代文壇碩彥俊傑對飲暢談，書寫了酒與文人、酒與詩文、酒與人生的諸多關聯，讀來迴腸盪氣，令人深省。《醉千年:與古人對飲》對於普及古典文學常識，激發讀者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尊重或愛好，也許不無裨益。
作者簡介
凌之鶴，原名張凌，回族，自號“小城隱士”。1971年10月生，16歲發表處女作。以筆名荊棘鳥、安蘭、凌之鶴、小李伊人、西門吹酒發表作品。迄今已發表作品600餘篇（首），其手抄本《流浪歌手的情人》（散文集）、《在心靈高處》（散文詩集）、《我隱居在我的內心深處》（散文詩集）、《酒杯中的月光》（詩集）流傳於文友間。詩歌《小女說她想偷只小狐狸來養》入選《中國2003年度優秀詩歌選集》、《2009年度詩歌精選》；散文《西雙版納斷章》入選《我在美麗的雲南》文集，另有若干經濟論文和文學評論發表。
圖書目錄
我不是李白（代序）
蘇東坡喝不過我
李白斗酒話隱私
陸放翁為情懺悔
金農騎鶴出揚州
太史公痛言“活著”
薄命君王誤美人
同是江湖落魄客
悲情錦瑟朦朧詩
唐詩源頭話生死
草堂春秋夢依稀
王詩佛閒談酒道
嵇康教我《廣陵散》
裸奔鼻祖英雄夢
天生劉伶是酒神
山濤最後的遺憾
清朗的竹林俗物
放誕的音樂怪才
孤寂的林下舞者
蒲公的精神之戀
華山煮酒亦風流
金聖歎偏愛動心
舌戰大師何叔平
人淡如菊真隱士
辛稼軒醉罵愛子
鄭燮佯醉畫風箏
夢裡花落知多少
楊柳岸白衣卿相
夢醒蘭亭不玩墨
嘆一聲江郎才盡
月白風清祭小小
醉飲烏江論項羽
夢醒紅樓醉讀書
獄中夜探夏完淳
四明狂客醉題詩
長發狂草驚鬼神
寒江釣雪的無奈
東風吹過銅雀台
龍舟鳳船載相思
傾聽幽州台之歌
徐霞客游嵩明記
把酒對月聽秋香
問天下誰識名劍
琵琶多情恨絕響
幽棲居士訴愁腸
浣花溪薛濤醉酒
易安芳心映秋月
詠絮才踏雪尋梅
才女心事杯酒中
煩到無極是快樂
清風明月話止庵
跋：獨飲江湖·快意人生
後記
獨飲江湖·快意人生
你不覺得所有的荒誕不經
其實都暗藏玄機？
——寄北《森林之火》
《醉千年——與古人對飲》這本小書，可謂十月懷胎、甚至是“十年磨一劍”之作。此說只是相對於本書的創意、寫作與定稿、出版而言。因為這是我個人正式出版的第一本書，其中有些故事和關於寫作的思考，不妨坦白如下，博知我者一笑。
大約在2002年4月，我到昆明看望朋友。午間與張稼文先生和李毅諸君飲酒時，談及李白、蘇東坡，我戲說此二人詩寫的比我好，喝酒卻未必比我行。稼文先生即興說，你就寫你和他們喝酒吧，且當場就出了兩個題目。後來我就寫了“夢中與古人對飲”五篇稿子，當年即以專欄文章在《都市時報·風花雪月》版上發表了。此後兩年，我又在時報上陸續發了一些“夢中與古人對飲”的稿子。時任該報文體新聞中心副總監、“風花雪月”的編輯張瑋小姐告訴我，她想組織幾部專題書稿，讓我繼續以飲酒為主題寫一部10萬字左右的書稿。書稿出來後，因了“風花雪月”版面如同許多純文學刊物的命運，一夜之間成為傳說等諸多原因，最終束之高閣矣。這只不過是文學落寞的一個孤證而已。
時至2006年，有熱心的文友再三邀約一起自費出書。我找出幾被遺忘的“對飲”書稿，編校完畢，準備交他們打理。我在雲南教育出版社做編輯的朋友彭湘雲君聽說此事後，勸我不必急於出書。她認為“對飲”一書總體感覺不錯，新穎、另類、有趣且有書卷氣，如能再用心打磨，以期“志足而言文，情信而辭巧”，尚可另闢新境。為此，湘雲君將我和書稿一併推薦給雲南人民出版社的項萬和先生。獨具慧眼白勺項先生高情大義，於百忙之中兩次審閱書稿，多次與我交流，就進一步修改、完善文稿的思路、結構和創意提出了頗多建設性意見。如此幾個回合，又經過一年的沉澱和職事之餘的“披閱增刪”，較之發於報刊上的文章，有很多改動，力求“篇有百尺之錦，句有千金之弩，字有百鍊之金”——基本杜絕了所謂“報紙病”，不惟篇幅較大，思想內涵和指向也頗為豐盈、繁富。
寫這個專題讓我充分享受到“神交古人”的樂趣。當然，由於才力不逮，讀書淺嘗輒止，知識儲備不足，動起筆來也很艱苦。正如遊走於文學與政治之間的胡丘陵先生所說，我也是“一個身邊總是熱熱鬧鬧自己卻愴然涕下的人，一個幹著毫無詩意工作的詩人”。一者是因為工作冗雜，生活毫無規律可言；二者應酬過多，酒事頻繁，傷身亦傷智力。有時一篇稿子會因為忙於其它事務中斷數次，幾天才能續成。因此斷斷續續竟用了近半年的時間才寫了七十餘篇。後來修改，亦因瑣事困擾及懈怠影響，竟成為“馬拉松式”作業。掐指算來，完成這冊小書，居然歷時五年之久！付梓之際，因為諸多不言而喻的原因，忍痛又刪減了若干篇目和篇幅，其中一些凌厲鋒芒、書生意氣、大快人心的性情文字，是容易引起遲暮之輩和跳梁小丑不快的“不合時宜”之論。
關於書名及文章創意，有必要作一簡要交待。作家王康先生認為，“人們的自由，與其說在不可知的未來，不如說在過去，如參天大樹圍繞自己那顆種子長成的年輪清晰可辨，如浩瀚星雲總以巨大的渦漩狀環繞著某種神秘的奇點，所有的夢都是已然世界的反射，並暗示著未知天地的奧秘和信息”。此論頗獲我心，庶幾可作為解讀本書寓意之鑰也。之所以以“夢”和“酒”這兩個要素切題，我想很容易理解。既然是夢中，既然酒醉了，且“一醉千年”，有什麼事情不可能發生呢？又有什麼話不可以說呢？當然，吾亦多夢之人。記得小可在《嵩明報》主持“新聞周記”時，曾經數次夢中邂逅柯林頓、阿拉法特和卡斯楚，並且居然同柯林頓、阿拉法特討論了中東和平問題！一度時期，寡人甚至每晚必夢，尤令人驚異者，我竟然做了一個月的連環大夢！遺憾的是，我沒有將它及時記錄下來，不然，它應該是一部迷人的傳奇小說。《醉千年》這部作品中的一些主角，我也曾經夢到過。但飲酒軼事，則純屬虛構耳。至於對飲的背景及場合，均為我試圖復原的“歷史現場”：通過時光隧道，徹底回到過去。“古人”的話，亦多用他們曾經說過或作品中出現過的語言。
“對飲”專欄發表以後，一度引起讀者的廣泛關注和熱議。一些素昧平生的讀者通過不同渠道向筆者表達了自己對“對飲”的認同，有不少文友更是熱情地要求我儘快結集出書。儘管如此，我亦一度懷疑如是寫作的意義，所以，在寫作過程中一再擱筆，幾度中斷。老實說，我對這個主題的創作曾經缺乏自信。非不能寫也，惟恐浪費才情，更擔心於讀者無益。
但我必須堅持。這也許只是個人價值判斷的必然選擇。我已經發現：這些年來我自覺或不自覺地放棄了太多。包括可憐的愛好、狂熱的激情和寂寞之夢想，似乎均已被堅硬、冰冷而無情的現實粉碎了。漫長的經濟轉型、複雜的社會變革、垃圾信息裂變和片斷式生活節奏的閃電效應，加之在體制機制內討生活的身份障礙，變幻莫測的人際關係、趨炎附勢的人情冷暖、無所不在的工作壓力與人生焦慮，讓我驚覺生命意識、人性光輝、人生價值與使命這類宏大的終極問題，已被一些毫無意義而又冠冕堂皇的事物所遮蔽。感情之湖逐漸乾涸，思想之河時常斷流，精神雪峰瀕臨崩塌，而天地儼然大秀場，塵世間依然歌舞昇平。千載之下，望遠皆悲，我幾乎失去了前行的方向，不，是勇氣！屈子沉江，乃因“世人皆醉我獨醒，世人皆濁我獨清”。我之杞憂，則緣於“俗人昭昭，我獨昏昏；俗人察察，我獨閔閔”。多情自苦，慧極必傷。這令我倍感尷尬。在痛楚與不安中，多少次午夜驚夢之後，懺悔之餘，叩問靈魂，孤獨無助的我總是自言自語：我豈能如此頹廢、沉淪下去！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我當從高貴的孤寂中尋覓、發掘屬於人類的無限偉大與無尚榮光。
“古調雖自愛，今人多不彈”。現代人崇拜的是財富英雄、數字英雄、政界英雄、演藝英雄和體壇英雄。回眸人類文明史，無論任何時代，只要迷信“叢林法則”的社會，有權多金的人似乎都可以稱雄天下。“曾因醉酒鞭名馬，生十白情多累美人”。我仰天一笑，千古江山，英雄無覓？“不能手提天下往，何忍身去游其間”。偶像早已坍塌，世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高人已渺，英雄孤獨；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必須重估一切價值。一縷寂寞襲上心頭，夜深人靜上高樓，我不能臨風長嘯或對月彈琴解憂，怕擾了仙人好夢。上友千古，下慰千秋，人生若此，夫復何求。獨飲江湖，何懼落拓？我飲下的那一杯杯烈酒，不只為澆心中塊壘。
酒，這與香水和英雄淚一樣昂貴的液體，這玄妙的杯中物，它在麻醉、摧殘我的肉體時，也喚醒、澆開了我內心嬌艷而狂野的思想花朵。正所謂，酒誤張郎，酒亦成就張郎。一次次酣醉夢醒，一次次追問懺悔，我終於還是提起了筆：唯有筆下，才能留住人生的美好。人生無常，生活中有多少美妙一刻“想留都留不住”。誠如朱天文之喟嘆，“我非常悲哀地發現，稍縱即逝，除了提筆，幾乎沒有任何方式可以留住”。村上春樹曾如是說，“我已經寫了20多年了。寫的時候我始終有一個想使自己變得自由的念頭。……即使身體自由不了，也想讓靈魂獲得自由——這是貫穿我整個寫作過程的念頭”。我從16歲發表處女作，屈指算來，迄今迤邐已寫了二十餘年，雖無讓讀者拿得起、放不下的精品名作，但能默默無聞地堅持寫作，姑且也算是一種收穫罷。從昔日“憤青”到今天的“小清新”，它足以證明，我之業餘而邊緣化的寫作功課，有如斯多葛派的“用寫作來修行”，其旨意恰是“為了靈魂的自由”，為了留住我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刻。
本書所涉及的夢中人，均為鬼才也。不寫活人，一者怕惹筆墨官司，二者怕引起吹拍名人、邀寵借光之嫌。寫逝者，就省卻了這種世俗與功利的擔心。誠如司馬中原所言：鬼可以得罪，活人卻得罪不起呀！更何況，這些鬼輩高人，皆可謂“親愛的死鬼”（王小山語）。寫此書時，妻常謂我“裝神弄鬼，不務正業”。我慶幸有此結集。不論怎樣，這些文字中，有我的抱負、夢想與信仰，有我的價值觀和真性情，有“書生最後的一分狂”，也有我的悲天憫人、遠慮近憂。“古典詩詞讓人心不死”，即便退一萬步講，竊以為，本書對於普及古典文學、以及現代詩歌常識，激發讀者對傳統文化和現代詩歌的尊重或愛好，也許不無裨益。
文字之意義有無，在一個經濟信息全球化、快餐文化泛濫、惟技術生存的社會轉型時期，在新傳媒時代，似乎也無關緊要矣。
拙作終於得以行世，這完全得益於尊敬的項萬和先生，正是他對我的知遇與殷切指導和傾情無私的幫助，讓我有了出書的信心與期待。本書的編輯肖薇，對拙作的旨趣深表理解，為此書的儘快問世亦付出了智慧和心血。同時，對於許多如湘雲君一樣的好友的真誠勉勵，我始終銘刻於心。在此，我要向他們，向長期以來一直關注、關心、關愛我的親人和文友謹表誠摯的謝意！但願我的努力與執著能帶給他們心靈上長久的喜悅與慰藉。
任何一個偉大的寫作者都有驚人抱負。馬克思想“改變世界”，蘭波要“改變生活”，馬拉美欲“改變語言”。福柯說，寫作最大的魅力，在於它可以改變自我。我則感覺，寫作的意外收穫，在於它能塑造和展示一個思想者美好而豐盈的內心世界。寫作擴大了我的生存空間（托尼·莫里森），寫作給了我無限的自由（阿來）。作為一個業餘寫作者，我始終堅持如是原則：獨立寫作，自由思想，逍遙江湖，快意人生！與自己乾杯，與聰穎的讀者分享創作的樂趣，當然也很好玩！
最後，我要將這本小書獻給我賢淑的妻子和聰慧可愛的女兒。多年以來只顧埋頭俗務瑣事，我對她們關心、愛護不夠，但心靈卻始終與她們相通！因為我經常在思考稻盛和夫的“作為人，何為正確”這個哲學問題。倉央嘉措詩云，“被詩歌埋沒了一生的人，黎明前又重新回到了想像中”。恕我狂狷，我要坦率地告訴那些曾經誤解或將來也必將誤讀我的人：漆園俗吏可以不做，此生絕不摧眉折腰。被才華埋沒多年的我，如今已重新回到內心的山水間，正行走在詩意的青天大道上。我要自豪地吟唱《西南聯大》主題歌《中國書生》的最後一闕：樂莫樂兮心相知，鄉野借油燈。楊柳依依，楊柳依依，無限生機在我心。
是為跋。
2011年5月
序言
我不是李白
飲酒過度也會使心裡的秘密不知不覺地吐露。
——蒙田
三五杯烈酒喝完，六七瓶紅酒喝乾，又隨便找個地方，繼續狂喝啤酒，直到酩酊大醉。好幾年了，我似乎已習慣於如是消磨僅有的一點閒暇時光。就像博胡米爾·赫巴拉爾喜歡坐在小酒館裡，一邊獨自喝著啤酒，一邊饒有興趣地聆聽各路酒客的閒談亂扯淡。這位文學天才曾如是說，“我把自己看成愛喝啤酒的大老粗。對我來說喝啤酒是個神聖的時刻。”而我則一直固執地狡辯，飲酒於我只是一种放松精神，放飛心情的休閒方式。
有一點需要說明：我確信我必須忘記一些無聊的人和事。有時，我甚至想將自己也忘掉。裝滿陳酒的木桶，如何還盛得下芬芳甘甜的清泉呢？我必須不斷地刪除或刷新一些帶毒的記憶。它們也許是虛幻無望的榮譽，被所謂自尊無限放大的莫名的恥辱，一些可怕而纏綿的夢魘，失落之餘無意打開的潘多拉盒子，或者竟是一段聽起來感傷而蒼白的、青澀的，類似於“漢有游女，不可求思”式的愛情秘史。酒精於是成為這塵世間最好的另類忘川之水。當然，我同時必須承認，泛濫的酒精也傷害了我青春的身體。可能還損害了原本聰慧可愛的大腦，這表現為酒醉後不間斷地失憶或智商及情商甚至逆商的驟然下降。正如智者蒙田所批評的那樣，“酗酒是肉體的、粗俗的”，酒之罪在於損傷身體，摧殘智力。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誰能否認，我們野性的身體不是用來享受，就是用來接受傷害的。我喜歡酒精催生的短暫迷狂、無意失言和有趣的混亂，以及由此帶來的激情、靈感、夢幻甚至一場痛快若小死的大睡。尤其讓我迷戀的是，當宿醉醒來，我總能在反省中看清自己，思索人生，並適時地回到雲山霧水一樣的內心深處。那感覺，誠如泰戈爾在詩中所吟唱的：上帝自己的早晨，在他看來也是新奇的。因為每個清晨都會讓他感到新的驚喜！
說來真是慚愧，就因為閒來喜歡胡亂塗鴉，乘興寫些小詩小文，且好聚眾喝酒縱談，酒友中便有人謬稱我為李白。他們都相信我酒後會“靈感似泉當涌，下筆如有神”。這種頗為滑稽的恭維與誤會，帶給我的唯一好處，就是可以多多地、無理由地暢飲美酒。幾乎是無酒傷心，無酒不歡，無酒不成餐，天天有酒喝，日日奔小康是也。
我豈敢以李白自況？宿醉醒采，痛定思痛，除了難言的羞愧與無邊的後悔外，多少次我想大聲狂吼，李白是謫仙人，我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李白與我無關：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我不是李白！”這讓我深感惶恐。誠然，我曾經是一位有點天真可愛，有些“五四”遺風的“文學憤青”。但達不到“狂到世人皆欲殺，醉來天子不能呼”的境界。我亦曾有過“仗劍去國”的抱負，嚮往過外面精彩的世界，但實際上奉行的卻是“酒隱嵩明”的小國生活，株守於故里而不肯輕離半步。這與長年蝸居於里斯本的費爾南多·佩索阿頗為相似：我也是一個“不動的旅行者”，就像他除了深夜的獨自幻想之外，我連雲南以外的地方都很少去過，我偏愛古代文學，一度沉溺於秦論漢賦唐詩宋詞明清小說中不能自拔；我也曾瘋狂地迷戀過雪萊拜倫濟慈惠特曼龐德艾略特和普希金，仰慕他們的自由精神和雲雀一樣無羈的生活，我甚至刻意培養過敢於“決鬥的氣質”。我寫過很多“啊呀哎喲”之類的分行文字和之乎者也的“勞什子”，日常行為方式上有點魏晉名士的風度，喝酒如劉伶豪放，言語似何宴不羈，講話仿林妹妹直截了當，行為像阮籍放浪，對不喜歡的人動輒使青白眼，好臧否是非，恨不能寫與某人絕交書，不屑與小人為伍。這些性格指向雖讓我在“江湖中”名聲大振，卻在所謂的主流社會中吃盡苦頭。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常識我是知道的。一切優點都有人嫉妒，“任何缺點都有人喜歡”。而我寧願從精神的清流中釣一條鮮活的小魚，卻決不會伸手從現實這台冰櫃中拿支滴血的死熊掌。所以我堅持我近乎絕決的另類人生觀，以酒會友，以飲為樂，以酩酊養生，以杯中物治療精神暗傷。美國硬漢影星約翰·韋恩有名言日，“我從不相信一個不喝酒的男人。”我是更極端了，一般而言，我不喜歡和不飲酒的人，尤其是能喝酒卻總是找藉口拒絕喝酒的人做朋友。我飲酒雖不勝酒力，但酒量小氣質好，有古龍同志“生死事小，喝酒事大”之風度，逢酒必劇飲，每飲必盡興，幾乎不醉不休。醉則狂放不羈，或歌或舞，或吟或嘯，或清談文章，或仿古人乘興訪友，或倒頭大睡。總而言之，吾亦有“笑談天下事，醉臥美人膝”的膽略。凡此種種，但求以酒自遠，寄情於神，聊以解憂，得意卻不忘形，皆以無傷大雅為宜。
初學飲酒時，多是被別人戧著喝，逼著乾杯的。所謂白酒，不就是會辣嘴的高級礦泉水嘛，不就是和香水一樣令人著魔的昂貴液體嘛！少年輕狂，血氣方剛，豈肯輕易俯首稱臣？是以拚命計，牛飲海喝，每每大醉，重則被朋友從酒席上送去輸液醒酒。久經（酒精）考驗，酒量也就慢慢練出來了，從此豪情更甚，酒興更高，上了酒桌聲音也大起來了，也敢戧著“大俠”斗酒了。梁實秋先生說，尋常男人談話，談不到女人身上是不會打住的。葡萄美酒夜光杯，痛飲不許琵琶催。仿梁先生口氣，多數情況下，管他敵人愛人，我喝酒是不喝到人仰馬翻不停杯的。尤其是接待遠方朋友時，更是徐坤所謂的人來瘋，頻頻以大碗敬酒，非喝倒幾個不算盛情。喝到高興處，如入無人之境，渾然不覺刀光劍影、驚心動魄，結果總是喝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旁人尚且未醉，自己卻先將自己喝高了！
有酒有詩，詩酒相諧，猶如才子佳人，固然風流，可在下畢竟不是李白。這一點我是瞭然於心的。酒酣耳熱之際，靈感確實會突然湧上我的心頭，雖有奇思絕想，妙語連珠，但也僅僅舌燦若花，止於嘴上、失於夢中而已，惜不能呼人“筆墨侍候”，也就不可能留下警世名言、驚人佳構。李白是斗酒詩百篇，我是“升”酒多失言。李白“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我是“妻子呼來不上床，躺在沙發學右軍”（作東床快婿狀）。李白老哥醉了，能對楊貴妃娘娘說“雲想衣裳花想容”，妙語佳言討美人歡心；我醉了，只會嚴詞峻句，信口點評世風，無意中開罪自以為是的所謂貴人。尤其令人難堪的是，酒醉頻頻，記憶力徒然減退，視力呈下降之勢，苦了身體不說，亦傷了自尊與智慧之根。於是乎每醉每痛下決心，賭咒立誓要斷酒。如此反覆，關於戒酒的若干心得文章，幾乎可以編為指南供有志者學習了，可落實在自己頭上，還是20個字：與酒有仇，見酒如渴；飲醉快活，不喝罪過。反正誓可立也可破，縱有千萬條理由須戒酒，一旦上了酒桌，再好的口才，再強的定力，又豈經得起舉座酒友的遊說和激將？所謂有情方飲酒，無聊才讀書，於是乎照例狂飲，劇醉而歸。坦白說，這於我已是一件近乎可嘆復可憐的事矣！
賀拉斯曾不無揶揄地說過，有人說老加圖用酒培養他的道德。古人云：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我雖不是李白，也不是老加圖，但自信有李白之氣質，亦有老加圖式的幽默，因此我不揣淺陋，妄言一句：達者樂酒，性情中人好酒！我要用酒滋潤我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