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證系統觀

辯證系統觀即指馬克思主義的辯證系 統思想。現代系統論、系統方法及系統科學是由 西方學者在本世紀提出和發展的。然而,科學 的系統概念卻是由馬克思和恩格斯創立的。 這首先表現在馬克思、恩格斯關於物質世界 整體聯繫的思想中。恩格斯在《自然辯證法》 中指出,宇宙本身即是一個系統(System,德 文原意為體系、系統,《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 譯為體系,實際上意思是一致的。),是各種物 體相互聯繫的總體。“我們所面對著的整個自 然界形成一個體系,即各種物體相互聯繫的 總體,而我們在這裡所說的物體,是指所有的 物質存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三卷,第492頁)。 這就是說,整個自然界構成為一個大系統,而 作為大系統的自然界這個“總體”和“各種物 體”的“相互聯繫”,也正是現代系統論的兩個 基本觀點。同時,恩格斯在《反杜林論》中,把 自然界,乃至整個世界的統一性歸結為它的 物質性,闡明了世界上存在的萬事萬物都不 過是物質的不同表現形態,萬事萬物的共同 屬性即是物質性。(恩格斯《反杜林論》單行本,第41 頁。)這就從另一方面說明了世界由相互聯繫 的物質總體構成,從而進一步闡明了建立在 辯證唯物主義基礎之上的系統思想。

其次,這一關於整體性聯繫的系統思想 是唯物辯證法的十分重要的內容,從而也顯 示出它在馬克思主義哲學中的重要地位。恩 格斯說:“我們現在不僅能夠指出自然界中各 個領域內的過程之間的聯繫,而且總的說來 也能指出各個領域之間的聯繫了。這樣,我們 就能夠依靠經驗自然科學本身所提供的事 實,以近乎系統的形式描繪出一幅自然界聯 系的清晰圖畫”(《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 第 241-242頁。)史達林則講得更清楚:“辯證法把 自然界看作有聯繫的統一整體,其中各個對 象或現象相互有機聯繫著,相互依賴著,相互 制約著”。(《史達林選集》下冊,第425-426頁。)毛澤 東在《矛盾論》中也對整體性聯繫的思想作了 精彩而形象的論述。這都說明,革命導師雖未 明確提出辯證系統觀這一概念,但在他們的 著作中卻貫穿著系統思想的紅線,他們已從 哲學高度概括了系統思想。

第三,馬克思、恩格斯對他們的辯證系統 觀也作了卓有成效地運用,這體現在他們的 社會歷史觀上。馬克思、恩格斯認為社會“就 是一切同時存在而又互相依存的社會機體,” “每一個社會中的生產關係都形成一個統一 的整體”(《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第144—145 頁。)從而把社會看成是一定經濟形態的社會 有機系統。同時,他們在考察人的本質時,舍 棄傳統的從部分求整體的方法,而是從整體 KGZ社會到部分KGZ人,明確指出:“人的 本質並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 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馬克思 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18頁。)同時,他們還用系 統思想分析和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形成、發 展和走向滅亡的客觀規律,從而也使自己的 系統思想發展為社會系統觀。

馬克思的社會系統觀主要體現在對資本 主義社會的分析批判上。他不僅把資本主義 作為分析、批判的整體對象,而且十分注意研 究整體內部的內在聯繫,從而揭示出了資本 主義社會的發展規律。從哲學上來概括,馬克 思的社會系統觀主要體現為整體和部分的辯 證法。這一辯證法也恰恰構成為現代系統論 的重要哲學基礎,因為系統的本質正在於整 體和部分的對立統一。

我們知道,整體性原則是現代系統論及 其系統方法的一個基本原則。它反對把對象 先分成幾部分再綜合,而是主張要把對象作 為整體來對待,從整體與部分相互聯繫、相互 依賴、相互制約的關係中揭示系統的特徵和 運動規律。馬克思早在分析資本主義社會的 經濟形態時,就把社會看做處在經常發展中 的活的肌體(而不是機械地結合起來因而可 以把各種社會要素隨便搭配起來的一種什麼 東西),並據此研究該社會形態的活動規律和 發展規律。譬如馬克思在《資本論》中分析相 對剩餘價值生產時,不是先分析相對剩餘價 值生產各個歷史階段的特點,再從中概括出 有關相對剩餘價值生產的基本原理。而是相 反,先闡明相對剩餘價值的概念,論述有相對 剩餘價值生產的基本原理,然後才考察相對 剩餘價值生產的三個基本歷史階段:協作、分 工和工場手工業、機器和大工業,具體研究勞 動生產力如何逐步提高,資本家如何逐步加 強對工人的剝削,從而取得更多的剩餘價值。 馬克思的這一分析過程正體現了整體性原 則。

此外,“整體大於各個部分的總和”,是現 代系統論的另一個基本原則。它說明,整體具 有其組成部分在孤立狀態中所沒有的新質, 如新的特性、新的功能、新的規律等。馬克思 早在分析相對剩餘價值生產的三個階段時, 就套用了這一原理。他指出,相對剩餘價值生 產必須以全面提高社會勞動生產力為前提, 而資本家為此採用了三種方法:協作、分工和 使用機器生產。在馬克思看來,協作是一個集 體,一個有機的整體,協作所產生的生產力必 然優於分散的個人勞動生產力的簡單總和, 協作就是“由於許多力量融合為一個總的力 量而產生的新力量”。(《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 卷,第362頁。)“一個騎兵連的進攻力量或一個 步兵團的抵抗力量,與單個騎兵分散展開的 進攻力量的總和或單個步兵分散展開的抵抗 力量的總和有本質的差別,同樣,單個勞動者 的力量的機械總和,與許多人手同時共同完 成同一不可分割的操作(例如舉重、轉絞車、 清除道路上的障礙物等)所發揮的社會力量 有本質的差別。在這裡,結合勞動的效果…… 是個人勞動根本不可能達到的,……這裡的 問題不僅是通過協作提高了個人生產力,而 且是創造了一種生產力,這種生產力本身必 然是集體力。(《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第362 頁。)

馬克思還指出,以分工為基礎的工場手 工業實際上是一種比較複雜的協作形式,它 的組成要素雖然和簡單協作一樣,都是人和 工具,但是無論在質量上還是在數量上,都是 簡單協作所不能比擬的,所以,它所產生的生 產力,它的優越性自然比簡單協作顯著得多。 工場手工業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有意識、 有計畫的和系統的形式,它發展了新的、社會 的勞動生產力。

馬克思分析的資本家提高社會勞動生產 力的第三種方法,即是機器生產。作為大工業 基本單位的工廠,由結合總體工人和機械自 動機兩部分構成一個“整體”。而這兩部分本 身又是一個整體、一個系統,各自具有複雜的 要素。如結合總體工人就包括工人、輔助工人 和工程師等。而機械自動機則“是一個由各種 各樣的、同時動作並結合在一起的機器構成 的體系”。(《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第461頁。) 事實證明,機器生產“是提高勞動生產率,即 縮短生產商品的必要勞動時間的最有力的手 段。”(《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第567頁。)

由此可見,馬克思在分析相對剩餘價值 生產的三個階段中,運用“總體大於各個部分 的總和”原理,不僅闡明了三個階段的發展和 勞動生產力發展的內在原因,即由多種情況 決定、尤其包括生產過程的社會結合,而且說 明了生產過程的社會結合因生產發展的階段 不同而在程度上有所區別,同時它們所發揮 的效能也就不同。

最後,作為現代系統論和系統方法的另 兩個基本原則的相互聯繫原則和動態性原則 也早在馬克思論述整體和部分的相互轉化時 得到了體現和闡發。馬克思在相對剩餘價值 生產的研究中,在很多地方談到了整體向部 分的轉化。如僱傭工人在工場手工業中成為 局部工人,在機器生產的工廠中成為機器體 系的零配件,生產工具在工場手工業和機器 大工業中日益專門化和多樣化,以及工場手 工業內部的分工和社會內部的分工。馬克思 指出:“隨著勞動工具的分化,生產這些工具 的行業也日益分化。一旦工場手工業的生產 擴展到這樣一種行業,即以前作為主要行業 或輔助行業和其他行業聯繫在一起,並由同 一生產者經營的行業,分離和互相獨立的現 象就會立即發生。一旦工場手工業的生產擴 展到某種商品的一個特殊的生產階段,該商 品的各個生產階段就變成各種獨立的行業”。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第391頁。)在工場手 工業時期,分工不僅滲透到經濟領域的各個 角落,而且擴展到經濟領域之外以及社會的 其他領域,它“到處為專業化、專門化的發展, 為人的細分奠定基礎”。(《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23卷,第392頁。)

同時,馬克思也多在論述資本主義制度 下機器大工業的產生和發展過程以及這一過 程所引起的巨大的社會變化時,生動地闡發 了部分轉化為整體的辯證法。他的論述以工 具機的變革為起點,從工具機到機器和機器 體系,從一個工業部門到所有工業部門,從工 業到農業,從工農業到交通運輸業,從國內生 產到國際分工,從生產力到生產關係,從經濟 基礎到上層建築,套用從部分向整體轉化的 辯證法,向我們描繪了一幅機器大工業發生 和發展及其所引起的巨大社會變化的宏偉畫 面。工場手工業時期占主導地位的,生產部門 不斷分化的趨勢,在機器大工業時期則呈現 出生產的高度社會化、綜合化、整體化的趨 勢,資本主義社會體系在此過程中逐步得以 確立。

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所闡發的整體和部 分的辯證法,充分證明了馬克思的社會系統 觀的精闢和科學。現代系統論及系統方法的 幾個基本原則在100多年前問世的《資本論》 中的體現和運用,充分說明了馬克思的《資本 論》是現代系統論的重要思想源泉(儘管現代 系統論並不能全解釋為馬克思主義的)。馬克 思無疑是系統論的思想奠基人之一。貝塔朗 菲承認,系統論和馬克思的光輝名字聯繫在 一起。美國學者麥奎因和安貝吉則稱馬克思 為“一位早期的系統論者”,“他的理論工作的 主要部分都可以看作是富有成果的現代系統 方法研究的先聲”。(《哲學研究》1980年第2期)蘇 聯學者認為,“哲學的系統性原則最初是在馬 克思、恩格斯的著作中得到真正科學的表 述”。在《資本論》中,馬克思把系統性原則同 發展原則有機地統一起來而用於分析具體的 社會經濟系統,並且在建立該系統的理論時 利用了系統性原則。”(格維希安尼:《唯物辯證法是 系統研究的哲學基礎》,載《國外社會科學》1981年第12 期。)他們也認識到,馬克思雖然從來沒有專門 對系統性原則進行過方法論研究,但是他卻 對世界上最複雜的系統——社會——進行了 大量的研究,從而給我們留下了對社會現象 及其最重要的原則進行系統研究的實用邏 輯。無疑,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和方法論把系統 性原則作為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包含於自身。 (參見蘇聯庫茲明:《馬克思理論和方法論中的系統性原 則》,三聯書店1980年版,第220頁,第17-18頁)我國 的錢學森也認為系統概念是首先在馬克思主 義的經典著作中總結上升為明確的思想的。

我們這裡說現代系統論和系統方法的原 則已在馬克思的辯證系統觀中得到體現和應 用,既不是想把馬克思主義用時髦的名詞裝 飾起來,也不是想把一切科學的東西歸之於 馬克思主義。而是旨在實事求是地說明,馬克 思主義作為科學的確博大精深,即使是時髦 的系統論也擺脫不了馬克思主義真理——辯 證系統觀的指導。可見,馬克思主義作為指導 我們進行軟科學研究的理論基礎,不是一句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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