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簡介
辛豐年 原名嚴格,1923年生,2013年去世,江蘇南通人。20世紀80年代以來,為《讀書》、《音樂愛好者》、《萬象》等雜誌撰寫音樂隨筆,馳譽書林樂界。著有《樂迷閒話》《如是我聞》《處處有音樂》等十餘種作品。
辛豐年(嚴格)先生2013年3月26日中午去世,享年91歲。昨天,他的小兒子放了《薔薇處處開》幾首歌給他聽。因突發疾病在江蘇南通醫院中去世,當天下午,辛豐年的兒子、復旦大學中文系教授嚴鋒向外界證實了父親去世的訊息。
辛豐年是個嚴格而嚴肅的人。辛豐年做事情相當認真,寫文章要改很多遍,但是不是像現在的人用電腦改,每改一遍就是抄寫一遍,有的文章他甚至抄寫了五遍。除了寫文章,辛豐年做其它事情也相當認真,那時下放在廠里,被安排去做煤球,辛豐年做的煤球也非常細心和追求完美,每個煤球都要做很圓,而且還要一樣大小。後來辛豐年還做過磚頭,剪過草根,工作完成得都讓人非常滿意。
辛豐年自述
我生於1923年,我原本完全不愛好音樂的,只是在上個世紀40年代初,我十幾歲的時候,第一次聽到貝多芬的《月光》,那是我聽音樂的第一課,當時我還完全沒有聽過其他的外國音樂,連一部小品都沒聽過,比如現在很容易聽到的《致愛麗絲》,小孩都懂——就這樣,我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喜歡上了《月光》,我聽不懂它,但是我相信它沒有欺騙我,不是在糊弄,那音樂一定是想說些什麼。
似乎很多人都是從小從《命運》開始了解了一個粗獷有力的革命的貝多芬,而不是《月光》。可貝多芬其實多么複雜啊——你如果把他的交響曲1至9號認真聽一遍,就有9種不同的面目和性格,他還有32首鋼琴奏鳴曲,另外還有數十首弦樂四重奏,還有些不重要的作品——那一共有多少個貝多芬呢?一個聾子有這樣的創造力,也使你不得不讚嘆西方音樂是個了不起的東西。
聽音樂一定要認真。現在許多音樂愛好者很滿足於隨意性地去聽,不想去儘可能地去了解創作背景和樂理方面的知識,沒有辦法深入進去,明明可以弄懂,卻不去弄懂。就這么聽聽而已,再看看一些很膚淺的介紹,甚至就是看書,並沒有聽。
以前我常常勸人,要么就不愛,要么就準備為“聽音樂”付出一定的代價,就是時間和精力。因為音樂並不是“背景音樂”,當背景來聽也必然是膚淺地聽,我很不贊同一邊聽音樂一邊做別的事情,我習慣專門地去聽它,完整地聽下來,不能做別的事情,有時候為了集中精力,我站著聽,我知道國外很多人聽音樂會,買不起票,買站票,站著聽,不覺得累。像華格納那樣大演三天三夜,你站著也不會喊累。
好友追憶
辛豐年先生的忘年交嚴曉星,他說:“辛豐年先生近半年來身體不好,一直由兒子照顧,當天中午吃飯時呼吸就感覺到不順暢,非常虛弱,後來送往醫院沒能搶救過來。”
山東畫報出版社的編輯韓猛,他策劃編輯了辛豐年先生的《如是我聞》《莫扎特家書》《樂迷閒話》《處處有音樂》等書籍。
韓猛表示,晚年的辛先生和藹樂觀同時也有點孩子氣,“最後做的一本書是《請赴音樂的盛宴》,裡面羅列了十大必聽音樂等,當時辛老說,他還想寫一個一生都不必聽的十大音樂。不過最後他自己想了想還是放棄了,說有點不妥”。
韓猛認為,辛老的音樂評論文章深入淺出,很多細節往往能打動讀者。
兒子眼中
“辛豐年不是音樂家,不是音樂評論家(在中國,音樂評論家還沒有出生呢),不是作家,不是評論家,不是學者,甚至也不能算是知識分子,因為他的學歷是國中二年級輟學,在今天,無論去哪裡應聘,都會比較麻煩。”辛豐年的兒子嚴鋒曾在文章《我的父親辛豐年》中寫道。
對於父親對古典音樂的主張,嚴鋒寫道:“辛豐年是古典音樂原教旨主義派。對‘流行音樂’從一開始就是抱著強烈的反對態度,但是也有罕見的例外的時候……有一天不小心把一段他最討厭的‘外國輕音樂’錄了進來。可是,這段當時還不知道名字的‘外國輕音樂’卻使他大加讚嘆……後來才知道,那段音樂就是電影《愛情故事》的主題曲。”
樂迷緬懷
“老人家是一個傳奇。愛樂者的驕傲”,樂評人劉雪楓說。《三聯生活周刊》主編朱偉在微博中說:“老先生選此花香月圓之日,願一路都有他一生喜歡的音樂相伴。我不認識辛先生,他自八十年代起在《讀書》雜誌漫談古典音樂的《樂迷閒話》是影響了無數人的。身在南通這樣一座小城,因古典音樂而聯通了那樣大一個天地——他被音樂溫暖的一生是幸福的。”
樂評人、《讀書》音樂專欄作者李皖發表博文紀念辛豐年,其中寫到,“在《讀書》的一次紀念活動中遇到王蒙,老王激情澎湃地講辛豐年,像回到了他‘青春萬歲’的年華。那一次《讀書》作者的聚會,他最期望的是能見到辛豐年,但是辛豐年沒來,是為王蒙的遺憾。後來,我每次看到王蒙、辛豐年、柴可夫斯基、如歌的行板這四個詞中的任意一個詞,我就會想到另外三個。音樂已經把一些東西連到了一起,那是聲音,也是生活、情感、人、時間、永恆的生命。”
上海音樂學院副院長楊燕迪也在微博上深切致哀,“昨天剛剛做完錢仁康先生告別儀式,今日又一位具有“五四後”風範的知識老人仙逝!辛豐年,相信中國的愛樂人和知識界不會忘記這個名字!”
辛豐年曾給自己的定位是古典音樂的“導遊人”,他也的確引領了無數愛樂者和讀者走進古典音樂的美妙世界,他的去世令愛樂者們非常悲痛。愛樂者“米蘭小良”說:“愛讀辛老的樂評,那篇西方音樂必讀、選讀曲目是對我這個門外漢的啟蒙,當時還有谷歌音樂,我按圖索驥一個個曲子找來聽。“
一位樂迷在自己的微博中深情回憶辛豐年對自己的的影響,“我這套音箱還是當年結婚時買的,當年的我算是個小發燒友,記得當時為了這套音響不知看了多少書,逛了多少音響店才選了這么一套音響,除了天龍功放和ELAC音箱外,還有SONY的LD,到現在快20年,效果還好得很,昨天驚聞辛豐年先生去世的噩耗,想起當年先生的書帶我進入音樂殿堂,斯人已去,唯有書籍永存。”
一位名叫“南通行者”網友和辛豐年的兒子嚴鋒相識,他回憶,“和嚴鋒剛認識的那幾年,經常在他家見到嚴老先生,留在我記憶中的是一個很小的屋子,擺滿了書,一架鋼琴旁經常轉著幾位長者,是這屋中唯一的奢侈品!和老先生最多的交流是進門的“伯伯好”和出門的“伯伯再見”,叫的聲音很低,他的回應也是很輕。在這屋中就像置身在圖書館或是音樂廳。”
嚴鋒曾在前年寫了一篇篇幅很長的名為《我的父親辛豐年》的博文,如今再次被眾多網友推薦,其中有一段話非常感人,“在辛豐年牽著我的手去田野里散步講魯迅文章的年代,辛豐年是我最崇拜的偶像。後來,改革開放了,我去上了一所名牌大學,碩士博士一路讀上去,名公巨匠著實見識了不少,福柯哈貝馬斯也生吞活剝了不少,少年氣盛,漸漸地就有些不把辛豐年看在眼裡了。老頭子過時啦,跟不上形勢啦,太保守(太激進?)啦,等等等等。但是,現在我早已過了而立之年,逐漸對這個世界,對這個世界上的人有了更深入一點的看法,我好像又有要回到童年的意思,用哲學上的說法就是‘回到辛豐年’。我冷眼看來,熱眼望去,看來望去,左看右看,竟發現,在這個偌大的世界裡,就做人而言,就對知識和真理的純真熱愛和無止境的追求而言,就對待名利的冷漠態度而言,還沒有多少人能同我的辛豐年相比。發現這一點,我既覺得悲哀,又覺得寬慰,還感到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