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簡介
“擋什麼路都可以,但千萬不能擋別人財路”;“我給你透點料,保你賺個一百萬沒問題。”
狼狽不堪的陝西國力最終被有“黃金球市”的西安遺棄,一場比賽的門票收入還不夠支付保全費。2004年7月,國力俱樂部以200萬的超低價“賤賣”到寧波,還不及巔峰時期(2500萬)的十分之一。
但沒有人意識到這是一個錯誤。在當李志民帶領他的隊伍在西安球迷的憤怒中尷尬離去時,他只丟下一句:“這裡沒有人情味。”直至一年後,一個被欠薪過久且生性耿直的前國門江洪站出來指正——“是王珀賭球害了球隊”。
“王珀對我說擋什麼路都可以,但千萬不能擋別人財路。”江洪回憶說,“川陝之戰前他向我明示要放水,我拒絕了,結果連替補陣容都沒有進,結果比分就如他賽前操控的那樣。”
像道出了“皇帝的新裝”,國力隊員紛紛回響江洪,拿出各自的工資白條告到中國足協,“共欠薪1300萬”訊息磨盡了國力隊最後一絲尊嚴,一些外地債主聞訊而至,在俱樂部門口打地鋪要錢。
王珀則以揭“江洪吃搖頭丸”作為回擊,並稱“如果被惹急了,會將中國足球所有黑幕曝光,製造足球界的‘9·11’”。在隨後接受媒體採訪中,王珀也首次直面回應“國力踢過假球,但罪魁禍首是球員”。
這場自揭家醜的“國力風波”最終變成一樁罵戰,殃及整個足球圈,賭球、吸毒、欠薪等公開的秘密讓中國足球進一步蒙羞。而令爭辯雙方都不滿的是,中國足協對此卻採取了消極的“鴕鳥政策”,坐觀事態發展。
足協的軟弱和曖昧隨著事態的發展暴露無遺。一方面對國力遲遲不下手,另一方面對隊員明確表示“足協不再管欠薪事情”。足協的獨善其身又引起國力隊員的強烈不滿。
而此時期中國假球以劉建生賭球案為代表繼續呈井噴狀態。6家俱樂部被查出曾給裁判送過錢。而遼寧球員在新加坡賭球入獄案更昭示中國賭球已走出國門,涉賭的遼寧廣原俱樂部的王鑫是新加坡聯賽11年來第一位涉賭總經理,他正是王珀的舊部。中國足球的國際形象大打折扣,一些外國球隊甚至羞於與中國隊交手。
雖然已是四面楚歌,王珀在寧波仍保持了一向的高調。出門噴香水,用名牌包,走路氣宇軒昂,還愛到高級酒店吃鮑魚。足協對公眾“需要證據”的回覆對他來說無疑是個護身符。國力幾乎到了無球不賣的地步,導致2004年6月27日負於弱旅青島海利豐後,暴怒的球迷堵住出口高呼“假球”、“國力解散”等口號。
一位當地記者就此寫了王珀的一些負面訊息,他第二天就跟記者說:“你寫稿才多少錢?我給你透點料,保你賺個一百萬沒問題。”
而此階段足協雖然放出“請司法力量介入”的聲音,但始終未見行動。國力在足協將“殺無赦”的口頭警告下如入無人之境,大搖大擺趕赴賽場。
王珀和李志民的“蜜月期”也在慢慢終結,他們開始公開在隊員面前吵架。一些對外業務得不到李志民的首肯,王珀就私刻公章攬贊助。一個自稱被王珀騙去85萬元的寧波廣告商人殷傳生說王珀在被揭發後絲毫沒有收斂。“我所知道的就起碼有兩場。”殷說,“其中一場他開價500萬。”
後期,王珀已得不到任何人的好感,媒體甚至把他當做娛樂明星來調侃。他20歲即將臨盆的老婆以及他讓別的老闆付嫖資等都成為花邊新聞的內容;一家網站還舉辦了有獎線上揭黑活動。在這裡,王珀被描繪成一個吃喝嫖賭無惡不作的人,就連他經常去會江湖朋友的“惡人谷”餐廳,也成為其形象的註腳。
而持續升溫的“討薪門”終於惹怒了體育總局。2005年4月2日,中國足協取消了國力俱樂部的註冊資格、中甲聯賽資格和足協杯賽資格,開了中國職業足球史上的一個先河。
球迷心聲
“現在大環境就是這樣,我是中國足球的受害者”。王珀為自己辯護。
“應該讓整箇中國聯賽休克,乾淨了再從頭開始。”前浙江省體育局局長、“足壇第一反黑鬥士”陳培德說,“賭球是中國足球止步不前的根源:賭球帶動假球,假球帶動黑哨。”
8年前,這位69歲老人聯合浙江綠城俱樂部董事長宋衛平掀起中國足球首場“反黑風暴”。這場轟轟烈烈的全國動員最終卻以處理了龔建平一人而不了了之。歲月耗費了陳培德的大部分激情。“希望這一次不僅僅止於一些小魚小蝦。”陳說,“應挖出背後更大的保護傘。”
而在當下的反賭風暴中,人們最大的關注點是:“王珀會不會只是第二個龔建平?”其實早在2005年“國力風波”發生時,體育總局打假辦已提請司法介入,足協也發出“王珀太狂”的指責,但最終杳無音信。
漠視“假黑賭”的存在讓中國足球開始惡果自嘗。公信力流失,品牌縮水。2004年中超元年,賽場上座率創10年聯賽新低,過半數俱樂部醞釀退出,商家望而卻步。次年中超更被迫“裸奔”。2008年,由於飽受退賽、球場暴力、申花“洗牌”等鬧劇困擾,央視全面停止轉播中超聯賽。
遭遇2004年以誇張的7∶0戰勝香港卻衝擊世界盃失敗後,國足滑向低谷,以致被外國主帥戲謔為“亞洲三流”,排名在卡達和阿曼等小國之後。亞足聯更是直言不諱:“中超聯賽只是業餘水平。”
好光景一去不復返,大量球員失業,薪酬暴跌,其中的少數優秀者寄望出國踢球,而更多的大多數則耗在國內低級別聯賽聊以度日。一個觸目驚心的事實是,公眾正遠離這項運動。目前在足協註冊的1992年齡段適齡球員僅109人,比5年前縮水了近10倍。這意味著,屆時我們將以百人班底征戰2018年世界盃。
病入膏肓的中國足球已耗盡家底,賭球則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2005年,閻世鐸下課,謝亞龍臨危受命,但依然難動中國足球多年的沉疴。
國力停牌4個月後,王珀再度復出,入主乙級球隊西藏惠通陸華隊,這個瀕臨沖甲失敗的俱樂部,在幾乎零贊助的絕境中顯得飢不擇食。“不管忽悠還是‘騙’,搞到錢就行。”當地一位足協官員說。
美好的願望僅僅堅持了不足2個月。在2005年10月28日最關鍵的一場沖甲大戰前,王珀多次向隊員傳遞利好訊息:“裁判和重要位置隊員都被我們‘搞定’了。”但實戰情況卻恰恰相反,裁判偏向對方,這支“中國最純淨的球隊”在不知所措中以一球之差無緣中甲。
“滾出去,你滾出去!”23歲的藏族守門員江村在暴怒中衝進休息室,指著王珀喊。其他隊員則跟著哭了起來。王珀則神情自若,對旁邊的記者說:“他們還是不懂事的孩子。”
“藏足火種要滅了。”一位在場的足壇元老感慨,“西部兩支隊伍都被他忽悠完了。”接著,2006年王珀被中國足協列入黑名單,禁止他進入所有賽場。最具戲劇性的是杭州賽區打出“防火防盜防王珀”的口號,現場保全人手一張照片防止“惡人”潛入。
此後2年時間裡,王珀先後週遊於大連長波、山西沃森路虎等俱樂部,但無獨有偶的是,這些球隊總像遭到詛咒,都被兼併或消失。
而多年經營的“王珀系”也已經建立和穩固起來。國力期間扶植以對抗江洪的閻毅,山西路虎期間的段鑫、丁哲、李根和李雪柏,還有王鑫、尤可為等重要人物都與王珀有關聯。而外界評論,在這場反賭風暴中,“王珀系”將集體覆滅,隨後更多的人還被牽連出來。
2007年8月,王珀攜此前數家俱樂部的混合球員遷徙至內蒙古,收購呼和浩特俱樂部以東山再起。但這場“最後的賭注”並未如願。由於聲名狼藉,足協認定此收購為違規操作,並表態“聯賽剛有好轉,不能放進害群之馬”。
2007年8月3日,為抗議王珀入主俱樂部,呼和浩特隊員賽前罷賽,製造了中國職業足球聯賽首次棄權事件。其中11名球員向外界求援,稱王珀指使他們打假球;王珀則指責他們受幕后庄家操縱,並稱足協有人整他。
在最後一次接受媒體採訪時,王珀這樣總結自己的足球經理人生涯——
“現在大環境就是這樣,我不能拍著胸脯跟所有球迷說,我沒打過假球,我是英雄,我從來沒講過這句話,我也不會講這句話。”“我是中國足球的受害者。”“我永遠退出了。”
僅僅兩年後,王珀還是回來了。他的落網被視作是這場反賭運動的巨大進展,警方還以控制范廣鳴、楊旭等足協官員來彰顯這次行動的決心。中國足協隨後的表態一如既往地四平八穩,但與2001年不同的是,這一次它的戲份可能不會太多。
現在,這場由中央指示,公安部發起的反賭行動至今已經進入媒體視野1個多月,但至本文截稿時,公安方面發布的確切信息仍屬寥寥。
之前昭彰的惡名使人們相信,抓出王珀,只不過是足壇反賭“最沒有技術性的一步”。儘管已被媒體冠以“賭球教主”一類的重量級稱號,但王珀終究只是一個最終玩死了自己的前台角色,要觸及中國足球的賭球痼疾,王珀只能僅僅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