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曲歌·打殺長鳴雞

六朝樂府常有痴情之語,“俚句拙語,想極荒唐”,然而其間自由一種真朴之氣,令人讀之不禁意為之動、情為之感。這首《讀曲歌》便是一例。

作品全文

打殺長鳴雞,彈去烏臼鳥。
願得連暝不復曙,一年都一曉。

注釋

打殺:擊打殺死。

長鳴雞:啼聲長的雞。宋范成大《桂海虞衡志·志禽》:“長鳴雞,高大過常雞,鳴聲甚長,終日啼號不絕。生邕州溪洞中。”

彈去:用彈丸除去。

烏臼:鳥名。伯勞。明李時珍《本草綱目·禽三·伯勞》:“鷑鳩,《爾雅》名鵧鷑……江東謂之烏臼。”亦作“烏桕”。落葉樹。實如胡麻子,多脂肪,可制肥皂及蠟燭等。明李時珍《本草綱目·木二·烏桕木》:“烏桕,烏喜食其子,因以名之……或云:其木老則根下黑爛成臼,故得此名。”

願得:但願得到。

連冥:連續的黑夜。冥,<</FONT>方言>天黑。夜。

不復:不再。

曙:天亮,破曉。

都:總。全,完全。

一曉:一個拂曉。一次天明。

白話譯文

要打殺知曉的啼聲長的公雞,也要用彈丸除去報晨的烏臼鳥。

但願得到天天黑夜不再天亮,最好一年只有一次天明。

作品賞析

這首歌辭極為簡短,一共僅有寥廖四句,以女子的口吻述說其心愿。首起句十分突兀:“打殺長鳴雞,彈去烏臼鳥”。長鳴雞,是啼聲嘹亮悠長之雞, 在計時器不發達的古代,借之唯恐不及。據《西京雜記》載,至有以之作為貢品而奉獻朝廷者。烏臼鳥,一名黎雀,天將明時,先雞而啼聲不絕,也是一種報曉的動物。雞與鳥皆非害人之物,那又何必欲殺之、彈去而後快呢?僅讀此二句,自然尚未能探得其中奧妙,但女主人公的憤恨之情,卻已溢於言表。

答案在後二句:“願得連暝不復曙,一年都一曉。”暝,暗也。連暝,猶言長夜。都,有“總”之意。至此,我們恍然而悟:這位女子和心上人雖已一夜繾綣,但歡愛未盡,她在祈求長夜無盡天莫明,最好是一年僅有一次天亮。而雄雞一聲天下白,烏臼鳥也總是聒噪於黎明之時而驚醒人們的好夢,這也難怪她要如此憎恨!

歡娛嫌夜短,對於陶醉在愛情幸福中的戀人而言,報曉之雞,啼晨之鳥,自然皆成了可厭之物。這種情緒在古樂府中時有表現。如《烏夜啼》“可憐烏臼鳥,強言知天曙。無故三更啼,歡子冒暗去”,寫得更為直接,但僅是停留在怨怪它們驚破長夜這層意思上。本篇的構思自然更加曲折,她要殺雞彈雀,不僅僅是因為它們驚破靜謐,更主要是她從公雞報曉和黎雀啼晨,聯想起黎明是由它們喚來。只要雞兒不啼、鳥兒不鳴,熹微的晨光豈不是就不會降臨?她和心上人豈不是就可以永不分離?於是,有首二句。這一想法是多么天真,幾乎近於痴傻,但這種天真到近乎痴傻的浪漫情調,恰恰是吳聲、西曲“情真、意真”的特色所在。乍讀,頗為莫名其妙;細吟,不禁拍案稱絕。

這首歌辭主要寫少女執著的痴情,但妙在無一字從正面著筆,句句皆是述其心愿。“願得”二字雖出現在第三句,實則管領全篇,呵成一氣。抒寫的是熾烈如火的感情,卻又具有曲折蘊藉之美,卻是六朝樂府中的上乘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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