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衣為齧缺歌

被衣為齧缺歌

被衣、齧缺,名字怪異,而在莊子筆下卻都是上古有名的賢者。細算起來,兩人還有非同一般的師承淵源:被衣是王倪的老師,王倪是齧缺的老師,那么,被衣則是齧缺的太老師。因而,《莊子·知北游》謂“齧缺問道乎被衣”,就是十分自然的了。

作品原文

被衣為齧缺歌

形若槁骸,②

心若死灰。③

真其實知,

不以故自持。

媒媒晦晦,④

無心而不可謀。

彼何人哉!

注釋譯文

【注釋】

①被衣:又作“蒲衣”,傳說為堯時賢人。《莊子·應帝王》:“齧缺問於王倪,四問而四不知;齧缺因躍而大喜,行以告蒲衣子。”陸德明《經典釋文》:“《尸子》云:‘蒲衣八歲,舜讓以天下。’崔(撰)云:即被衣,王倪之師也。”齧缺:古人名。相傳為許由之師,其師為王倪。《莊子·天地》云:“堯之師曰許由,許由之師曰齧缺,齧缺之師曰王倪”。

②槁骸:枯槁的骨骸。

③死灰:熄滅的灰燼。

④媒媒晦晦:媒媒,昏昧不明;晦晦,昏暗、暗昧。這裡是指渾渾噩噩,稀里糊塗。

【譯文】

形體像枯槁的骨骸,

心靈像熄滅的灰燼。

他確實擁有實實在在的知識,

卻不因此而傲慢自矜。

他渾渾噩噩,迷迷糊糊,

不可與他謀事呀,他真的無所用心。

喔,他是怎樣的一種人!

作品鑑賞

《被衣為齧缺歌》選自《莊子·知北游》,題目為後人所加。

被衣自非等閒之輩,面對齧缺的問道,他著實諄諄告誡了一番:“若正汝形,一汝視,天和將至;攝汝知,一汝度,神將來合。德將為汝美,道將為汝居,汝瞳焉新生之犢而無求其故!”(《莊子·知北游》)既要齧缺端正形體,集中視線,又要他收斂思想,統一姿態,讓自然的和氣與天界的神明降臨。那時,德將造就他的內美,道將成為他的歸宿。被衣要求他像剛生的牛犢那樣,瞪著雙眼,懵懵懂懂,無知無識又無期無求。言猶未了,齧缺就酣然進入夢鄉。被衣見此,不禁心花怒放,一邊吟唱,一邊離開齧缺。他所吟唱的,就是這首《被衣為齧缺歌》。

“形若槁骸,心若死灰”,一、二兩句從形神兩方面入筆,勾勒出一個從軀體到靈魂都已死滅的形象。從形體看,他既無潤澤的肌膚,又無豐滿的血肉,儼然一副骨骼標本;從心靈看,他既無複雜的思想,又無美好的期冀和追求,他萬念俱滅,宛然一堆不復燃燒的死灰。這兩句取喻精到,前者以槁骸喻形體的枯瘦,乃以虛喻實,後者以死灰喻寂滅的心靈,則以實喻虛,虛實相生,給人形象的思辨美感。而“心若死灰”更以其比喻的精警形象,凝成固定的成語,用以形容不為外物所動的精神境界,現代仍作為灰心喪氣的形象表述,可見其語言的生命力。

“真其實知,不以故自持”,三、四兩句揭櫫一種審慎對待自我的人生態度,展現一種睿智內蘊而不外露炫耀的精神境界。此人明明具有不同凡俗的真知實學,卻深藏不露,決不誇耀於人。對他來說,才智是一種充實,一種內蘊,一種修養;一切炫耀、誇飾、矜持、自傲都無必要,甚至成為生活的累贅。

“媒媒晦晦,無心而不可謀”,五、六兩句抉示其處世哲學,顯現其混沌糊塗、無所用心的生活態度。貌似糊塗,實則大智若愚,這正是洞察世事、參透人生的智慧的表現。“不可謀”,於世無功利目的,於己則可遠離塵世的喧囂和騷擾而求得內心的平靜和安寧。

“彼何人哉”,最後總贊一句:這是怎樣的一種人呢?戛然而止。《莊子·知北游》云:“大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是故至人無為,大聖不作,觀於天地之謂也。”不言、不議、不說、不作,是莊子大道無為思想的精義。而《被衣為齧缺歌》中著力刻畫的槁骸似的形體,死灰般的靈魂,不以實知自持的風範,媒媒晦晦的舉止,則形象地詮釋了這一思想。這種人格,正是莊子所標舉的至高無上的境界。此詩的思想內涵也在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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